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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瑶光来-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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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淡声:“看不看中,那已经不重要了。”
两人交换一个眼色,心知肚明下,女瑶唇角笑意加深。但她并不动,幽深的眼睛还是盯着场下的比试。
再是燕王殿下道:“四大门派都在压着斩教打,想先把斩教弟子排出场外啊。可见教主平时可没少惹四大门派的众怒。”
女瑶:“彼此彼此。我坐在这里,短短一刻钟,殿下你已经接收到不知多少白眼了。我恶名昭彰,殿下你也是勇气颇嘉。”
燕王一哂笑,举盏喝酒,淡道:“咱们二哥不嫌大哥。”
女瑶自然陪酒。燕王殿下在朝中的处境不太顺,这才是他不得不选择女瑶合作的缘故。魔教名声不好听,但燕王显然也是没有别的更好合作方了。四大门派听着好听,然而……四大门派在朝中根基太深,他动不了啊。燕王是军人,他深知想成大事者,势必要兵行险招,赌他一赌。
两人不动声色的几句交谈,声音极轻,藏在鼓声中,更是除了站在女瑶身后的程勿,也无人听到了。正这时,场下传来一阵极大的欢呼喧腾声。女瑶和燕王不觉向下方看去,女瑶眸子眯了下,看到下方一个药宗弟子从马上跨下,高声道:“斩教所有上场教徒五人,尽数出局,败得最快!哈哈哈!”
其他三大门派弟子都露喜色。
有皇子们看着,陛下坐镇,猎场生死有命,哪怕女瑶在上面坐着,他们也敢高声呼喊。
一位皇子殿下高喝一声“好”,道:“赏!”
燕王看向女瑶,高位上的诸位王爷,都神色各异地看向女瑶。女瑶教主在此,但她所领的斩教教徒最先出局,这实在不太好看。自然,下场的人,高位上的人,都看得出下场的四大门派的弟子联手了。其他人去狩猎,这四大门派的弟子下场后,却是联手先将斩教教徒送出局!规则上又没说不得联手……斩教弟子气得脸色发青,恨不得冲上去揍人,硬生生憋住。
憋得脸青一道紫一道。
弟子们一同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身处高位的女瑶教主:教主,怎么办?
难道我们就让那四大门派压着打么?联手欺负我们算什么本事?我魔门十二派若是都在洛阳,你们也嚣张不了!
燕王怔了下:“四大门派居然联手了?”
女瑶漫不经心:“四大门派关系最是复杂。太大的事不肯联手,太小的事又都自诩身份不肯动作,反是这种不大不小的、能搓我士气的事,他们联手的最多。”
例如当日攻打落雁山,四大门派根本没有孤注一掷的打算,却还是派人攻打;名器大会时,真阳派的掌教根本连面都不露,就派了个武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谢微。小事不肯浪费时间,大事上不能齐心……有利有弊,这也是女瑶敢与他们对着干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心里知道怎么回事,明面上被四大门派的弟子们叫嚣,女瑶心中就不够愉快了。
下面其他人狩猎,四大门派的弟子们幸灾乐祸:
“女瑶孤身来洛阳,就是错的!像今天这样,她手下根本没有能用的人,她跑来干什么?”
“女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洛阳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她没法说打就打。”
“咱们就把魔教的弟子全都送出局!第一我们不要,也不能让魔教人得到。”
女瑶脸沉下。
她拧眉,旁边有一个燕王看着。她要给燕王信心,自然也不能在这种场合拉燕王的面子。只是她此来洛阳,本来就不是为了对付四大门派。这次行动考虑的是团体作战,她不需要让武功高强的精英过来。斩教五使十二影,一个都没跟来。跟来的,只有一个武力可忽略不计的圣女白落樱……
程勿说:“我去。”
燕王眼中精光一闪。
女瑶回头,看向程勿的手臂。她迟疑了一下,此来洛阳,虽有锻炼程勿的意思。程勿其他时候还好,但是现在是拉弓打猎的时候,他的手臂偏偏受伤……程勿说:“我不拉弓,也能射出箭。小腰,你看我的吧。”
他道:“我一定会给你拿到那个第一。”
女瑶:“……保护自己最重要。你知道,第一不第一我不在乎,你受伤了,我才在乎。”
程勿冷冽的眉眼间神色软化,他笑了一下,点点头。女瑶肯这么说,他已经很高兴。看一眼那位皱着眉的燕王殿下,程勿转身向下方猎场走去了。燕王盯着少侠清瘦的、衣袍宽扬的背影,踟蹰:“他这样年少……”
女瑶一旦放下话,不管最后如何,都会全力支持。
她打消燕王的疑惑,目光专注地盯着程勿的背影,看程勿去和白落樱说话。女瑶轻声:“小勿很厉害的,殿下拭目以待便可。”
燕王:“纵是他平时厉害,但眼下手臂受伤,拉弓射箭变成弱项。下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女瑶:“唔,你知道他当日还没开始正统习武时,看两眼我的功夫,就能在我手下过五招么?”
燕王:“……!!!”
女瑶:“若是对我武功不信任,殿下当知道朝剑门中的掌门曹云章吧。曹云章那老头子,年纪一大把,被传成当今武功最厉害的,噗。我们小勿才学武两三个月的时候,就能从那老头子的剑气下活命。曹云章学武多少年,我们小勿又才多大?”
燕王满目震惊,渐渐坐直,盯着下方。不光是他,女瑶声音没有压低,高位上坐的其他王爷都听到了女瑶的话,四大门派的弟子们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们一起屏气凝神,向下方看去——
看程勿跨上马,背上了箭筒。因确实无法拉弓,他只背了箭筒,根本没有拿弓。少侠身子低伏,贴马而行,一只手臂松松垂在身畔,宽大的袖子被风吹得鼓起。他苍白又柔弱,像一张白纸挂在马上摇摇晃晃。四大门派在场中的弟子哄堂大笑——
“哟,斩教没人了啊。这就是斩教新来的人?”
“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也敢下场比试,快回家跟你娘哭去吧哈哈!”
程勿不理会他们,他压着身子,没受伤的手握紧缰绳。他心境平和,一声哨起,便飞一般御马冲入了林中。程勿平时的杂念很多,想东想西,但他很容易进入一种空茫的、玄妙的状态。这个状态下,他只看得到自己和目标,一切声音念头都不被他接受。他的专注状态极为恐怖,一心一意,全神贯注……这个世上,除了女瑶,恐怕没人发现程勿有怎样强大的心神。
这种可怕的能力,能让程勿练武几个月,进步神速;能让程勿在如此压力下,还盯着猎物!
“走——!”少侠如箭般冲出,四大门派的弟子一凛然,连忙上马追去。他们从三个不同方向追向程勿,程勿与胯下马呼吸频率相同,这般状态,让马速不断提升。四周景致快速向后退,残雪的痕迹越来越少,他们进入了林中深处。程勿一开始因身体不平衡在马上摇晃,当四大门派的弟子从后追上时,他已经稳如磐石,与马合二为一了。
一只鹿跳跃着,出现在了诸人面前。
程勿握僵的手松了,马依然向前冲,他的手伸到背后的箭筒中,握住一把箭抽出。
众人:“快堵他!别让他射出!”
其他射箭的大好儿郎们抽出了弓箭。
程勿御马跨行,向上高纵,越过旁侧横撞而来的马匹。马急速一刹再转,向斜方鹿逃走的方向跳去。程勿手里的箭头掷出——四大门派的弟子们手中的弓箭对着程勿,只等程勿一旦用内力,他们就把程勿送出局。江湖人士参与这种狩猎,有规定不能用武功。
这也是他们肯放程勿进来的原因:他们想不出,一个手臂受伤的少侠想要狩猎成功,如果不用内力,难道还打算彻底放弃手臂也要赢这场比试么?
众人手中弓拉得饱满,齐齐对着程勿。程勿一箭掷出,手向后再次摸中箭筒中的箭只。四大门派的弟子们一愣,看出程勿扔出的那只箭,真的只是扔出,并没有借用内力让箭只飞的远些。
人的手臂力气再大,将箭扔出,也不可能追的上弓箭。但是下一刻,程勿后一只箭再次扔出。箭头抵上上一只箭的末端。力道相叠,硬生生把之前那只箭向前送出一丈。众人目瞪口呆,看紧接着,程勿手按在箭筒上,第三只箭又扔了出去——
再次首尾相抵。
第四只箭!
方向稍偏。
众人紧张又松口气:他失误了!他不会再次正好首尾相抵。
然后他们看到最开始的那只箭方向偏了,而刚刚扔出的第四只箭从斜侧扔出,箭头在第一只箭的箭身上一擦,铁石崩出火星,第一只箭生生转了方向,向鹿奔走的方向追去!
“刺——!”第一只箭,在鹿跳起之时,刺入了鹿腿。
鹿一声呜咽,噗通跪地。程勿手再次从箭筒中取箭。第五只,第六只……箭箭相叠,力道加成,收尾呼应。每一只箭的末尾,都抵着后一只箭的箭端。每一次的结束,都是下一次的开始。蓬勃、磅礴,气势逆天,排山倒海一般!
“噗——!”
箭从左眼穿入,刺入鹿眼。那只腿受伤的鹿,终是不甘心地闭上了眼。
“吁——!”
程勿下了马,脚步轻快,走向他的战利品。他拎起这只鹿,向四周瞠目结舌的围堵他的四大门派的弟子们一展视,务必让每个人都看清他手里提的是什么。身后宦者骑着马过来查看,尖声喝彩:“程少侠射中了一只鹿!程少侠积一分!”
四方的江湖弟子们窒息:“……”
艹。
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程勿:每只箭都正好能首尾相抵,力道加成。这也是武功啊……但是这样的技巧,没有任何一种武功可以做到。程勿眼睛毒,动作快。他们每个人想象自己是程勿,都觉得没有十几年的功力,自己是练不出来的……
他们心中憋屈:居然让斩教赢了!
他们交换眼色:这个程少侠,太厉害了。下一场继续堵他,决不能让他赢!对,还得跟门派汇报这个少侠的情况。女瑶身边有这么厉害的一个人跟着,门派长老们一定要做好准备。
接下来的比试,四大门派依然不执著于射中猎物,他们的重心在追堵程勿。但是程勿何等机灵,在数十人围堵下,强行突破,只凭一只完好的手臂,就将他们玩弄其中——
“程少侠又射中了一只虎!”
“两只兔子!”
“一头野猪!”
斩教的其他弟子们纷纷下场,有程勿一人牵制着所有人,斩教其他教徒们配合极好,在狩猎场渐渐有了些收获。
下方的猎场斗得激烈,上方观看的位高权重者们目中发亮,纷纷打听这是谁:“跟着女瑶的一个爱宠?怎么可能?谁家玩物会这么厉害?”
“去,给我打听!这位程少侠是什么出身?”
程勿!程勿!程勿!
一天的时间,从程勿下场,到围堵他的人越来越多。满猎场追逐,满猎场备下陷阱。程勿有时中招,有时不中,但每一次他爬起来,都能学到更多的经验。很快的,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同一个招数,程勿很少中招第二次。这是一种何等吓人的能力?他居然可以保证自己不犯第二次错,他精准得如同机关。他的悟性……他那可怕的悟性,让他的名字传遍狩地。
连老皇帝都叫好:“赏!”
女瑶目中亮晶晶,她目力极好,她比所有人都更快捕捉到程勿在狩猎场中的身影。那绿林重重,程少侠的身影时而闪过,林中的情况看不真切,但程少侠的胜利成果,一次次通报给他们。女瑶目光灼灼地望着天地远方:这只是程勿初次崭露头角而已。
日后,他还会让这些大人物们更加吃惊。
他就是她最完美的作品啊。
天色越来越暗了,狩猎场中的比试竟然还没结束。老皇帝这边已经困顿,让人燃起了篝火。只能那边一结束,就把程少侠召到圣驾前,得老皇帝亲见。天色昏昏,等候的王爷们纷纷不耐烦,让人上了晚膳。女瑶还坐着等候,燕王在边上扯一下她的袖子,向她看了一眼。
女瑶点头,跟燕王一同起身,从人头攒动、重重人影中绕了出去。晚上篝火烧起,王爷们都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讨好自己的父皇,他们放在程勿身上的心思变少;即使有人看到燕王带着女瑶走了,也不在意,少一个竞争者,何乐而不为?
燕王领着女瑶去了自己的帐篷所在的位置,跟燕王出来的管家早已准备好了两匹马。燕王和女瑶骑上马,燕王在前,女瑶随后跟上。二人从皇室队伍的斜侧穿出,沿着崎岖山路向上走。踩着厚雪一路上山,马蹄哒哒,林中清净,距离山半腰的灯海火光越来越远。
二人御马,在落雪后的林中一径向上。天上圆月清明,如冰盘般光华皎洁,照耀着林中的一男一女。
“驾!”燕王一鞭甩下。
“驾!”女瑶纵马紧跟。
程勿从猎场退下时,面容发红,眸子灿亮。他赢得足够多,不必别人相告,他就知道他是第一。跟了他一下午的四大门派的弟子们下了马就上吐下泻,脸色惨白,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个精力太好的程少侠。程勿衣袍上沾了些雪水,从猎场下来后,宦者跟在他身后,但他快步在人群中穿梭。
身后宦者叫苦不迭:“程少侠,程少侠慢些!陛下要赏你呢,快跟老奴见陛下去吧!”
程勿不理,目光在人中寻找。他忽然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夜神!”
躲在人影重重中的夜神低着头:“……”
直到程勿挤进来和他打招呼:“你怎么不理我?”
张茂神色微裂,抬起头:“你看得见我?”
他气息藏得那么弱,站在一群黑衣侍卫中,程勿居然真的能一眼看见他?这少侠的观察力……程勿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高,他奇怪夜神这是什么话,他问道:“你有见到小腰么?我出来时,找不到她!”
夜神一阵沉默。换作别人,不一定知道女瑶在哪里。但是他……他这种无时无刻不在眼观八方的人,他还真的知道女瑶去了哪里。
被程勿眼巴巴地看着,张茂言简意赅:“她和燕王殿下骑马上山了,从那里走了。”
程勿一看,立刻奔去。身后宦者呼叫不住,见那少侠奔向一匹马,跃马而上,越过人群,往一团黑暗中追了出去——
女瑶和燕王到了山巅。
月光清寒,他们下了马,立在山巅上,向下方滚滚云涛望去。天地清幽,万山环绕。雪一半,雾一半,整座山从上向下看,那重重寒光,激起人心中畅意。寒风凛凛,阴影徘徊,燕王心中豪情万丈。
他伸手臂一划,将整片山划在手下圈起。他眯着眼,问女瑶:“大好河山如何?”
女瑶负手而笑:“山河壮丽,岁月当夸。”
燕王:“这大好河山,都是我父皇的。但我父皇已经很老了,老得分不清谁是谁非,老得失去了勇气。这山,这河,这千古江山,连着古城,穿过边塞,蜿蜒盘绕,一路往那里去——”
他手一指,指的是皇城洛阳。
那里万千人间灯火,这里虽看不见,然壮美之色,堪夸情怀,当是想的。
燕王道:“孤与你合作,你也知孤已被逼入了绝境。孤再不动手,就再无机会了。孤信赖斩教的能力,从四大门派攻打落雁山,到名器大会,再到今日,斩教在你手下,都让四大门派投鼠忌器。孤相信你的能力,但孤不够相信你的品性。想来你对孤也是一样的。”
“若要合作,当以诚相待,生死不负。你以为如何?”
女瑶唇角噙笑:“殿下有什么主意来保证我们的合作,彼此不拉后腿,不背叛彼此?”
燕王侧身,目光幽静冰冷。他看着这个小姑娘,声音沉沉道:“最好的不互相背叛的关系,当是联姻。”
“你嫁于本王做王妃,本王管朝堂,你管江湖。我二人联手,这天下焉能不是你我掌中之物?”
“女瑶,可否?”
女瑶一顿,抬目看燕王。她沉默着,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
她衣袍一扬,寒风入心。她忽然侧头,看向山巅后。她看到出林子的前方,雪地上,孤零零站着一个牵马的少年郎——
古道西风瘦马,程勿立在风口,衣袍上还有些雪迹,有些污渍。他宽大的衣裳裹着他瘦冷挺拔的身形,少侠白着脸看她。明月下,他面孔白得近透,目光凄冷,低下睫毛,眼睛蓦地发红。
第79章
山巅风大,燕王和女瑶站在一起; 皆是世间强者。风将树丛松间的雪屑吹开; 雪粒簌簌如飞花; 在明月下扬起,飘向燕王和女瑶。女瑶低垂着眉眼,眉峰沾上寒雪粒子。她面容似水,静静听燕王侃侃而谈。
程勿的心; 就一点点凉下去了——
他太清楚女瑶这个沉静的表情。
她安静听人说话时,不置可否时,说明她已然意动。她已然意动,她只是还在思考。
女瑶蓦地侧身扬眸; 冰雪一般的眼睛向站在树后的程勿看来。程勿缠着缰绳的手心握紧,他一瞬间不敢多想、不敢多问。心里发冷; 山头风冻得他如坠冰窟。程勿蓦然低下眼睑; 睫毛挡住他眼中的神色。他转过肩; 避开女瑶的视线。
女瑶微含笑:“小勿……”
她没说下去; 因程勿跨上马; 低着头调转马头。少侠的白衣和胯下的白马颜色融为一起; 他和马踩在雪地上,快速下了山。女瑶眸子一缩,脸上那点滴笑意僵了。她眼睁睁看着程勿掉头骑马就走,身边的燕王漫不经心地看了程少侠掩入树丛中的背影一眼; 问:“教主要去追?”
燕王声音漠然; 他对女瑶并无过度可消耗的情感。女瑶和程勿的感情如何; 燕王也不关心。
女瑶点下头,短促道:“殿下的建议,我稍后再回殿下。眼下有事,容我先告退——”女瑶跃上停在旁边的高头大马,夹紧马肚一声疾喝,立时如离弦箭般向外奔出,往程勿的方向追去。
她急促喊:“程勿——!”
燕王手负于背后,看女瑶和程勿一前一后地走了。世间男女情痴,大多如是。只是没想到魔教教主女瑶,身上也背负这么桩情债。女瑶走了,燕王没动,依然站在山头看明月千里相照,看洛阳的方向。他的眉头皱着,想到程勿——希望女瑶以大局为重,希望程少侠不会是他计划中的障碍。
女瑶一路追逐程勿,快马如梭,驰骋在山中树林间。程勿如无头苍蝇般骑马乱走,方向不明。身后女子骑术精湛,他又是心中烦乱,又是手臂酸痛无法控马。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了,程勿“驾”了几声都不能让身下的马听话跑得更快些。他又气又急,眼中含泪,终是自暴自弃,腾地收了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跳下马,程勿冲向雪原树林。雪覆在高树的枝木上,程勿直奔树桩最粗大的一棵树,以自己完好的那只手握成拳,一拳挥向树身。他内力加身,数掌拍去,整棵树开始摇晃。树枝上覆盖的蓬松雪团如下雨一般,哗哗哗浇了砸树的少侠一身。
拳头上出了血,听到身后一声“吁”,追他的那匹马也停了下来。
程勿脸色铁青,继续捶树,头顶的雪落得更厉害,快要将他埋于其中。半晌,身后传来女瑶一声轻笑:“这是发什么火?谁惹你了?看,手都受伤了。快停下,姊姊给你包扎一下。”
程勿听到“姊姊”两个字,心头火就失控暴起:姊姊!谁要姊姊!世上姊姊多的是,我不稀罕!
然他眼角余光看到身后的女瑶,姑娘目中含笑,温和地看着他。他心里一停顿,手砸在树上,没有再捶下去。而女瑶伸出手,握住了他渗出血迹的手。她对他一笑,握着他的手往树林中的空地上去。程勿凝着冰霜的睫毛轻轻一颤,乖乖跟上去。
程勿被女瑶拉到树下坐下。
她伸手拂去他发上、眼上、肩上的雪,又在程勿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从袖口撕了一块布,低下头帮他包扎手部。少年手骨匀称,指节干净有力,指甲圆润粉白,看着甚是清朗。女瑶托着他的手,程勿低头,也看到她漂亮的手。
他们的手指交握——都是天生的、好看的、适合握剑握刀的手。
和女瑶坐在一起,她的呼吸就在身边,程勿的心情慢慢好了些。他身子轻轻靠过去,与女瑶的肩头相挨。女瑶笑看他一眼,没阻止。程勿于是更加愉快了。待女瑶帮他包扎好伤口,程勿已经搂住女瑶的手臂,在她身上蹭了蹭。如奶狗撒娇般,他哼了几声。
女瑶手撩了撩他那胡茬青黑的下巴:“闷着脸干什么?狩猎比试,你有得第一么?有什么奖励没?”
程勿倨傲地笑了下,挺直腰背:“我当然是第一了……奖励我没去拿,不知道是什么。”
程勿迟疑了下,想起自己来寻女瑶的目的:“你刚才是骗燕王的对不对?你不会嫁给他的。”
女瑶摸了下下巴,没说话。
程勿:“……”
他抬眼,怔然看她,眼中神色近乎恐惧。
女瑶咳嗽一声:“什么嫁不嫁的,不能这么说吧……婚嫁于我意义不大,我此前是没考虑过嫁人的。你知道,我是魔教教主嘛,一切利益以斩教、魔门为重……我这一生本没打算嫁人,没打算喜欢谁……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还是很喜欢小勿你的。不管如何,小勿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程勿的心,重新凉了下去。
哪怕女瑶说的再好听,他最想听到的,最关键的话,她还是模糊了过去,没有应允他。
程勿慢慢坐直了,不再依靠着她的力气。
他眼睛定定看她,喃喃:“婚嫁对你来说无所谓么?嫁给谁,你都不在乎?”
女瑶始终态度温和,还噙着笑逗他开心:“不管我嫁谁,我心里都最喜欢小勿啊。你在我心里,也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其他的事,我不得给斩教考虑考虑么?我是江湖人,燕王是朝堂人,我和他不可能有什么的。小勿别多想啊。”
程勿轻声:“……你还是想嫁燕王。”
女瑶看到他漆黑得吸魂夺魄般的眼瞳,眼中的笑微微发僵。她握着他的手,却感觉到他的手开始变冷,手指向后退,想躲开她。
两人沉默对望。
程勿:“你嫁燕王了,我怎么办?”
女瑶耐心的:“不知你听了多少,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和燕王不会有感情。即使我们真的成亲,也是各取所需。燕王他有小世子,后宅有一群小妾。观他府上小妾之柔和,便知他好的女人口味是哪一类。我与他所爱完全不同。而他薄情内敛,意志果决,不容人质疑,身上军人杀伐之气甚重,与我所爱也完全不同。哪怕我二人真的成了亲,于感情上,也会各玩各的。”
“不过是为了合作,为了绊住彼此,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达成的一种协约而已。那婚书,对我来说只会是废纸一张,我根本不在意。”
她身子前倾,不让程勿的手继续后退。她目光灼灼,热切地向他自我剖析,声音是难得的温柔,似怕吓住这个脸色苍白的少年:
“而你,是不一样的。你还会跟我在一起,我们一直在一起。小勿,你懂了么?”
程勿:“那我算什么?”
女瑶一滞。
他问:“你的玩物么?”
女瑶眸子轻缩。
程勿胸腔起伏,双目慢慢赤红:“你要如何跟人介绍我?你有夫君,身边却还跟着一个我。我要怎么跟人说?我是你的宠物,你的玩物,你的禁脔?!我本就比你年少,你还这样……那天下人眼中,我算什么东西?”
女瑶高声:“天下人怎么看根本不重要,我不在乎!”
程勿打断:“我在乎!我母亲一生没名,我在程家什么也不是,程家耻于提起我。程淮连我到底是谁都不肯跟人明确说……我没有名分!我母亲没有,连我也没有么?我就这么让人觉得可耻么?”
女瑶脸沉了下去。
程勿追问:“和你在一起,每天看你名义上的夫君和你如何好么?我永远当你们身后的一个影子么?你明明、明明……你明明答应我喜欢我!答应我爱我!你这又算什么?你说话不算数,你欺负我!”
他说“欺负”时,眼睛刷得就红了。本就一直忍着的泪意汹涌,浸满眼底。少侠咬着牙,红着眼,全身发抖地看她。
女瑶的心,慢慢跟着他变冷,开始感觉到周围的寒风凛冽。
她心里微刺:我欺负他了么?我只是、只是……
程勿哀求她:“你不要嫁燕王好不好?你不喜欢他啊。”
女瑶:“……喜欢和婚嫁,是两回事。”少侠眼中忍着的泪灼痛她的心,让她不受控制地变得焦躁,烦闷。女瑶猛地起身,前后踱了两步,她回头,看向还坐在雪地上发抖的程勿,弯身扶住他的肩,让他抬头看自己:“我向你保证,除了合作关系,我和他绝不谈情。这样可以么?”
她是从不向别人保证发誓的。她是魔教教主,她的决定,从来就没有人质疑。程勿是第一个想劝她放弃决定的。
程勿仰着脸,脸容在月色下白得通透,好像有一层朦胧清光。他低声:“你保证不了的。”
女瑶:“……”
程勿:“你保证不了的。做了夫妻,你们就会整日看到对方。你们又不讨厌彼此,当然会有很多话要聊。你们每日每日地相处,你们一定会产生感情的。长年累月的感情,和爱不爱,区别很大么?我不关心你们会是什么感情,我只知道,你要是嫁给了别人,你会慢慢忘了我的。”
他红着眼:“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留不住你。成亲后你们才是世人眼中的天造地设。明明我才是你心里那个人,但是我再也不能理直气壮地霸占你了。我只能祈求你,求你看我一眼,求你别忘了我。我会变得卑微,会变得不安,会充满怨念。我一定会嫉妒,一定会痛恨……我一定是被你抛弃的那个人!”
女瑶:“程勿!”
程勿猛地推开她握他肩的手,他站得迅速,眼前阵黑,趔趄了一下。程勿忽然张开手臂来抱她,将她抱到怀里。女瑶整个人被他抱住,他的力道抠着她极大,她的骨骼都被抓得疼。程勿个子又长高了,女瑶的脸贴在他胸口,被闷得一阵窒息。窒息中,她闻到少侠身上的清香,温暖气息。
程勿急切无比地求她:“不要那样好不好?你爱的到底是谁啊?”
女瑶心口发痛,微微难过。但女瑶铁石心肠惯了,她咬着牙不认输,只闷声:“程勿,别这样……”
程勿慢慢松开她,与她对望。他们的眼神在对视中变化,女瑶发着呆,看程勿眼神由惶恐,向悲痛、迷惘、失落、冰冷过渡。他的眼睛格外黑,他最后看着她的眼神幽邃,如深渊一般。程勿道:“我明白了,我托大了。”
“我不强大,没有你爱的权势,财富,野心。我对你来说太弱了,谈谈情说说爱你愿意,但是把希望放到我身上,你就不愿意了。终归到底,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给不了的东西,燕王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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