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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瑶光来-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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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蒋公子一次。”
来而不往非礼也。
蒋沂南微微笑,笑容静静的,变得惨淡。
就是那般。命运将他一次次推过去,又把他扯回来。有时候她来找他,有时候他去找她。怪他道德甚低,被妖女影响而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他心中知她是魔教妖女,他和她不会有结果。但是她那样好看,他又不吃亏。他又不会出卖正道的事给她,私下玩一玩,只要他师父不知道,这又没什么。蒋沂南他天纵之才,从小到大没什么事能难住他。他骄傲无比,他觉得世上没什么阻碍。
白凤:“哟,蒋公子又来了啊,稀客稀客。”
蒋沂南:“你到我师父这里还敢来找我?小心我告密,让我师父对付你。”
他们笑嘻嘻地拥抱,说着说着,一抬头一垂眼,就亲在了一起。亲着亲着,就滚到了床上。他手抚她的腹部,亲吮她的脖颈。他含笑问:“你这借腹生子,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凤娇滴滴:“不知道啊。许是你不行?”
许是不在意,他才一次次和魔女相混。
他越是满不在乎,他露出的破绽越多。事后想来,悲剧的开始,源于他和白凤在一个镇上玩耍时,被他的师弟赵琛撞见。那时白凤跟他保证四大门派的弟子绝不会出现在她的地盘,蒋沂南可以放心。但是赵琛接受师门的任务,无意出了关。赵琛万万想不到,他以为的仍在关内的蒋沂南,会出现在这里。
蒋沂南至今记得赵琛那种震惊、惊恐、煞白的脸色。
蒋沂南心里一顿,那时想的,也不过是赵琛从来乖顺,与这位师弟说一说,师弟不会将自己的事告知师父的。
事后很多年,蒋沂南反省自己。他太自负,以为他聪慧,他天赋高,四大门派就不会拿他如何。以为他不动情,他和白凤只是玩一玩,不会怎样……事后想来,白凤体内的毒,就是从那之后埋下的吧。而赵琛跟在他身后不停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没有想害师兄……师兄不要管那个妖女了好不好?”
蒋沂南一巴掌扇过去——他清俊的面孔第一次变得扭曲,他掐住赵琛,他阴声:“妖女?她是我的女人!”
但白凤身体渐渐衰竭,他还以为是她那武功的缘故。他心里动了意,他想说服她离开魔教。他终是慢慢开始害怕,怕罗象门发现他的事,怕白凤离开他,怕她和他真的只是一场游戏……
“蒋沂南!蒋沂南!”
梦中轮回千万遍,白凤的惨叫声如在耳边。
他从未亲眼见到她的死,他被关起来,他跪求师父,可是他走不出罗象门。他知道正道和魔教的大战,他被关了许多年了,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但是他的小师妹跪下来抱着他大腿,她日日抱着婴儿给他看,所有蒋家人跪下来求他——“不要去!你要是去了我们就死在你面前!”
“师兄,你要为了一个妖女害死我们么?”
蒋沂南心生魔念,他靠在门上,他砸门,他想出去,他疯了一样的想出去——“蒋沂南!蒋沂南!”
他好像听到她在喊他,她想见他。
他去求师父:“她快死了,让我见她最后一面,让我见她……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她了,就最后一面……”
但是师父说:“一切都是妖女的诡计而已,沂南,你不要再被蒙蔽了。师父是为了你好。”
“师兄(夫君)(父亲)(孩子)(兄弟)我们是为了你好。”
他靠在门上,门被彻底封住,一点光都看不到。日月轮转,一日又一日,他等啊等,他麻木地等着——终有一日,那门被打开,赵琛一身血地跪在他面前。四目相对的第一眼,蒋沂南脑中轻轻一啪,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离他而去的声音。赵琛握住他肩,唇发抖:“师兄……她死了。”
“斩教新任教主已经登位,魔门换了新的首领。新首领叫女瑶,是她的徒弟……”
他耳边好像又响起她的惨叫声,她向他伸出的手。他想伸出手去抱她,可那都在他的想象中……怪他自负,怪他一开始没看清他的心。怪他直到事发,才知道他选了一条什么样的路。蒋沂南轻声问:“她到死,是不是都想见我?”
赵琛与他相对无言,忽而惨叫一声师兄,上前拥住他。赵琛发着抖,看蒋沂南耳目渗血,看他的师兄惨淡无比地跪坐在日头下。日头暴晒,蒋沂南怔怔坐着。而从那一刻起,赵琛想,他的师兄,已经死了吧。
……
“砰!”两相撞击,双方皆倒在对方强烈攻势下。蒋沂南不要命般的打法,让本就受伤的女瑶步步后退。蒋沂南像是疯了般,脸颊红得不正常,眸子也亮得像鬼一般。赵琛、蒋声都跌在地,只有他还摇摇欲晃地站起。
蒋沂南垂眼,目光怜爱地流连在女瑶手中的鞭上。金银色的鞭,不是她专属;可是他什么都没有。
他呆呆地立在毁掉的大殿前,立在女瑶面前。男人出着神,唇渐渐颤抖,无声地说:我想死。
女瑶眸心骤缩,捂住心口咳着血。她颤着站起,握紧手中鞭。她咽下口头血,压下自己的伤势,她的手腕微微发抖,忽然觉得周身的力气都在消失,视线有短暂模糊。
女瑶一震,怒起:糟糕!这空气里……空气里竟有毒?!
蒋沂南浑然不管,他飘飘然向前走,他瞳眸深处的光何等诡谲。看不见的刀光成气铺展成杀阵,推进向女瑶。他跃上高空,一掌拍去,山河重逢之势沿着袍袖挥出,电光般游离。身后半空中的刀气动荡,一起向前!刀光如虹,斩向失力重伤的女瑶。千钧之势涌向眼睫,刀光剑影映在女瑶抬起的清冷眉眼中,半寸之距!
然下一刻,旁侧劲风袭来,跪在地上被蒋沂南压制的女瑶腰肢被从后拦腰抱住。寒风呼啸,刀剑之气纵下,数把刀斜刺里飞来,挡向身后卷来的气流——
咣!
刀剑相撞,光华刺目。万千雷电交映在空,程勿抱住女瑶,以后背相对蒋沂南的彻天刀影。他抱着女瑶,二人被大力冲得向前骤扑。数声“乒乒乓乓”,程勿怀里抱着的布料扔了出去,一地的散开的骷髅砸开,骇了众人眼。
程勿一口血吐出,溅在女瑶面颊上。
女瑶发着抖,在滚烫热潮中抬眼,她在程勿怀中抬起头——
灰飞烟灭,万籁俱寂,程勿紧紧地抱住她,拧着眉,彻底承受身后的所有力道。
程勿唇角颤抖,他好像想说一声“小腰”,可他只是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来。
轰轰雷电下,紫气交错。程淮终赶了回来,满身血、满身土,目中阴鸷。但他震惊地瞪大眼,看到程勿怀里抱着的骷髅,散了一地。不光他看到,殿前打斗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到了。
第51章
程勿将女瑶完全抱在怀中; 他用后背挡住了身后的所有冲击。哪怕他扑来时就运起周身内力来抵挡、卸力; 他还是抱着女瑶,被向外推滑了五丈有余。他的血溅到女瑶面颊上,火热滚烫潮湿; 女瑶的心登时被烫得瑟缩。
她看着少侠苍白虚弱的冷色面容; 脑中一根弦砰地断掉; 她大脑空白; 无法自控,暴怒之意顿起。她发着抖红着眼; 手握着九转伏神鞭; 气焰冲上头顶,哪怕此时备受毒气侵蚀; 她也要站起来——“蒋沂南!”
程勿紧紧抱住她,他痛得说不出话; 只能抱紧她不许她走。平时总是泪盈于睫的程少侠; 这会儿竟一点眼泪都没有。他只知道——
她受了伤!受了重伤!她不能起来,不能再打……我代她,我代她。
我再恨她我也代她!
她不是我的小腰妹妹我也代她!
蒋沂南癫疯之态不被他们影响; 女瑶武功那么高,虽说受了伤,可是蒋沂南受到的冲力也不小。他的师弟赵琛、儿子蒋声都倒了下去; 只有他还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他衣袍上一道道的血痕渗出; 他眼睛亮得孤星一般。天地涌泉; 他逆行而上!
程淮瞠目; 他喘着气,不敢置信地看着这群疯子。他追程勿,两人从这里打到蒋沂南的院子暗道中;他眼睁睁看着程勿拼着受他的虐打也要把那架骷髅搬出来。程淮回到大殿前时,他和程勿一番折腾,他也是气力微弱、呼吸艰难。
程勿猜得对,程淮武功出的岔子,就是运气不能持久;他一旦不能短期内拿下程勿,他就会越来越撑不住。
此时的程淮就跪在地上,明明程勿身受重伤就在他几步之遥,他咬紧牙关满腔是血,他却爬不起来……
程淮听到低微的咳嗽声,尘土满天、电闪雷鸣之际,程淮侧头,看到倒在大片瓦砾下的一片雪白衣角。咳嗽声有些耳熟,程淮一怔,忽然弯腰爬去,他费劲地推开那些小山般一块块零碎的、尖锐的瓦片、木头,他抓着那片衣角,将人从倒塌的屋顶下救出来。
程淮惊讶:“谢公子?!”
谢微闭着眼睛、浑身是血地躺在他怀中,面色惨白,呼吸甚弱。谢微先是受了伤,然后被倒下的瓦砾压,心肺脾俱受了损。谢微躺在程少主怀中微微苦笑,之前蒋声将他搬到树下放置,谁能想到那录顶被女瑶和蒋沂南直接掀翻了……魔教教主的武力,果然不容小觑。是他自大了。
谢微手指发抖,他握住程淮的手。他撑着这口气没有晕过去,也不过是为了:“告诉大家,快、快停手……空气里有毒……”
空气里有毒,真气运转越快,毒性渗入的越多。谁最厉害,谁打得最用力,谁就伤最重……而谢微是个倒霉鬼,他真气比下有余,他比不过女瑶。他最先中了毒,想要提醒时,连开口都发不出声。继而,他就被埋了……
程淮呆住了:什么?!有毒?你们打架归打架,怎么还这样卑鄙?!
单纯的程少主,哪怕他装得再凶狠,他再瞧不上四大门派所谓的高手,他的成长环境让他不识人间勾心斗角。他根本想象不出都打成这样了,还有毒。他的戾气,他对程勿的仇视,他恨不得程勿死……比起这世间的阴谋来说,程淮简直是一只纯洁的小白兔。他眨着懵懂的眼睛震惊看世界:什么?有毒?你在说什么?谁下的毒?你们怎么能下毒?我和你们无关啊,难道我也会中毒?
他抓着谢微的手正要再问清楚,谢微咳嗽着不断吐,他吐出了发黑的血块。程少主一震,当即知道谢公子坚持不了多久了……程淮当即抬头,看向四周。他有些无措,说实话这么多正道弟子、四大门派的人,他立在罗象门的主场,他被人恭敬叫一声“程少主”,但是他的人,上山的时候就被罗象门的人客气地请走了。
满堂人头,断壁残垣,程淮竟然只认识程勿一个人!多么荒唐!
程淮:“程勿,他们……”
比他更早的,是蒋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他满是震怒,目光落到程勿从怀里扔出去、散开的被撞得快要碎掉的骷髅架上。他跪在地上,唇角渗血,胸口气得剧烈起伏:“母亲?!”
他盯着骷髅架手腕处所戴的一块已经断开的碧绿玉镯:那是母亲临死前,他亲手给母亲戴上的!他戴上的!
周围顿时窃窃私语,战力都或多或少失去的人们没来得及察觉他们体内的异象,他们只盯着那扔得满地的白骨,那白骨上的玉镯。蒋家人、张家人、罗象门弟子们寒心无比,然后怒极:
“谁?是谁这么做?”
“是张明明!我认得这玉镯!”
蒋声双目瞬间赤红,他撑着剑瑟瑟发抖地站起。他气得吐血,又气得热泪盈眶,他几乎站不起来,他已经没空想这是什么原因了。他仇恨无比地盯着那个拥着女瑶的少侠,他发狂:“我杀了你——!”
程勿仍跪在地上抱紧发怒的女瑶,他回头,乌黑幽沉的眼睛望着蒋声。他平静地、淡淡地说:“我从蒋沂南屋中暗道中取出的。”
一言激起千尺浪,万籁俱寂。
蒋声怒吼:“你胡说!你——”
程勿:“雁北程家少主也能证明。他追了我一路,砍了我一路,他亲眼看到我从哪里搬出来的骷髅架。”
蒋声立刻转头去找程淮。看程淮抱着奄奄一息的谢微,程淮发呆,唇动了动。程少主目中凝起吃瘪般的怒意:问我做什么?我和你很熟么?我为什么要帮程勿你说话?我不会帮程勿你的!
但是那些又是事实,程少主憋了半天,只憋得自己忘了谢微说的毒。他被程勿气得狂吐血,恶狠狠地瞪着那个人,一声不吭,拒绝回答蒋声的疑问。
天真的人,被心机深沉的人,却是只消看一眼……蒋声心中发冷,手中剑哐当掉地。程淮这样怀怒却不说话的凶狠表情,已经告诉他答案了。
“怎么可能?”
“和蒋长老有什么关系?不可能不可能的!”
“蒋长老和其夫人伉俪情深啊!”
“伉俪情深?你们是不是忘了很早以前……蒋沂南是和谁勾搭着,背叛正道来着?他可是都快被妖女蛊惑得入了魔门啊。”
窃窃私语,万千不满,骷髅架子的出现实在太震撼,所有人竟都停止了打斗。他们讨论着,不怀好意地扭头,去看那战斗中心的蒋沂南,罗象门弟子。魔门弟子们挑眉,也感兴趣地扭头打量这位蒋长老:哟,看不出啊。
真是看不出啊!
罗象门武功包罗万象,有教无类。如女瑶便嘲他家什么样的弟子都收,弟子人数最多,质量却最差,最参差不齐;罗象门的大部分弟子,武力都是中下水平。能成为四大门派之一,罗象门靠的是人数,底蕴。所以当日程勿说想拜师罗象门时,女瑶就狠狠把罗象门讽刺了一通。
但是蒋沂南绝对是个例外。
他是罗象门百来年天赋最高的弟子,他学成了罗象门中武功的包罗万象。正是天赋极高,蒋沂南从小就被罗象门掌门小心看护,做什么都带在身边。天下人都知道,未来罗象门的掌门,一定是蒋沂南。罗象门掌门对蒋沂南寄予了厚望。
但这个厚望,结束于蒋沂南的二十五岁。
许是天赋太高、被人看中的人,自来都与众不同。他们自负,骄傲,道德感低。身边人皆是称赞,他没什么得不到的,所以他就要去挑战下那个极限。蒋沂南与魔教教主私通数年的事,将罗象门老掌门气得走火入魔,差点入灭。四大门派一同压制,蒋沂南被关了起来。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这个罗象门最看中的弟子,硬生生从罗象门的记录中消失。罗象门的老掌门自此一蹶不振,郁郁寡欢后去世,赵琛继任了掌门。赵琛出关后参与的第一次名器大会,就是将蒋沂南放了出来。
这位昔日最风光的公子,他依然秀丽优雅,如玉立于万千瓦砾中。
他微微一笑,世间女子都忍不住看向他;他却只是疲惫地看着众人,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然正是这种慵懒的、什么都没力气的气质,反而让他一举手一投足间更加雍容,韵味十足。
寒冷肆意,人心骤凉。
蒋沂南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他疲倦地看着他们,他厌恶地看着他们。他轻轻笑,几多古怪。他大方承认:“不错,是我。”
蒋声僵硬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的父亲:“……是你?为什么?为什么?!”
倒在地上的掌门人赵琛也发怒:“为什么?师兄你对小师妹下手?她是你妻子啊!她和你共孕一子啊,你纵是心有怨恨,你怎么忍心……”
蒋沂南侧头,目中含着笑:“怎么不忍心?”
他目中神色慢慢开始变化,从温和、自怜、迷茫,他眸中颜色一点点加深,他开始变得冷漠、断情、恨恼、怨气冲天!他手里的剑向四周划出半个圆,一圈人瑟瑟后退。看蒋沂南哈哈大笑,重复一声:“我为什么不忍心?!”
他手里的剑一下子指向那具散开的骷髅,蒋声扑过去,将母亲的尸骨抱在身下,才免去被父亲直接砍碎。蒋声怒吼“父亲”,他父亲却已经疯了:“是她!一次次地跟着我,一次次地告诉所有人我不能走,一次次地用人来压我,一次次地非要嫁我。”
“非要嫁我!非要缠着我不放!还跟人说我是被蛊惑了,我是爱她的,说我只是病了,我会清醒的。我哪里都去不了!我只能跟这个女人绑在一起!下毒!做戏!谁比她做得多!……我为什么不恨她?她死了,我都不甘心。”
“你!”蒋声目赤红,他全身颤抖,狂风猎猎,他一字一句,“所以母亲果然是你害死的?!你不只是平时恶言恶行,从小不喜我……你根本恨我们!”
蒋沂南微微笑,温柔道:“是。死都不解恨。”
罗象门的掌门赵琛怒道:“你为什么杀她,不杀我?下毒不是她下的,她只是太喜欢你……当年撞见你和那妖女的,明明是我,是我!”
蒋沂南慢慢转头,他冷煞的眼睛盯着赵琛。他一贯的清雅,他寒气森然的模样,让赵掌门发怔。看这位昔年师兄一字一句:“我再说一次。不要叫她‘妖女’,她是我的女人。”
蒋沂南又轻描淡写:“你以为我不想杀你?我只是被关起来,没机会而已。”
赵琛心如遭重击,声音沙哑:“……师兄!”
他跪在风口,满心伤痕累累,他不认识般地看着这位师兄。
他想到当日他撞见师兄和那妖女在一起的样子,嬉笑怒骂,漫不经心。私通妖女是何等大罪,蒋沂南在四大门派中还是那般地位。那白凤教主有什么好的?有小师妹喜欢他么?有小师妹对他用心的一二分么?甚至,蒋沂南和那白凤,多久才会见一次……赵琛惶惶不可终日,他的异样被小师妹张明明发觉。张明明那时才从赵琛口中得知,得知大师兄和魔教白教主混在一起。
张明明:“不、不行……师父会杀了他的……”
赵琛讷讷道:“师兄说他不会把正道的消息卖给那白凤的。他说他们从不谈那些的。”
张明明急道:“他说不谈,旁人就会信么?那妖女若是、若是……若是有了他的孩子,那师兄岂不是要被四大门派活剐了?”
明明是一片好心,怎么竟走到今天这一步。
赵琛惨然而笑,怔怔望着发狂的蒋沂南。
看蒋沂南彻底疯魔,他手指一圈,大笑道——“你们都装什么高风亮节?药宗!好像凤儿的毒不是你们下的一样!”
药宗的女宗主罗起秀也受了伤,手扶着流血的手臂,她冰雪般坐在断壁间,闻言冷漠道:“下毒是四大门派一起商议的,何以事后推到我药宗一人头上?”
蒋沂南含笑:“是、是,你说得对。”
他亮得不正常的眼睛望向被程勿抱在怀中的女瑶,他说:“女瑶!你知道你师父是怎么被中的毒么?是从我身上引过去的!他们知道我们的苟合,他们知道,哈哈……可笑不?四大门派知道,却根本没有第一时间惩处我!他们想的,是借我的身,将毒送进凤儿体内。整整六年,六年!他们就耐心地等着,就装作不知道,就看着我和凤儿演戏给他们看……我们是跳梁小丑吧?在四大门派面前,我算什么?”
他的泪水,滴在面颊上。他人已出神,喃喃自语。
女瑶沉默,垂目。是,毒。她师父白凤体内有毒,白凤死后女瑶和白落樱检查白凤的尸体时才发现她的骨架是黑的。她清了毒,却没有清干净。白凤闭关不出的九年,一方面是在教女瑶练武,另一方面是在养身子。但是白凤从未提过她有中毒。
所以白落樱和女瑶先后去过迷雾鬼林。
女瑶直接杀了药宗宗主,在白凤发起的那场大战后,她几乎要把药宗屠杀干净。
这事,谢微是知道的。真阳派也是知道的。
女瑶唇角上翘,露出一个嘲讽笑:但是四大门派中的朝剑门、罗象门却不知道。四大门派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互相提防,又互相利用的。
女瑶抬目,与蒋沂南对视。她不为他的深情感动,她只戏谑道:“蒋长老,我师父从未跟我和小白提过你。我师父也没提过她体内的毒。”
蒋沂南面色不变,不受她激。
蒋沂南淡声:“她不知道她中了毒。更不知道毒是从我身上传给她的。”
女瑶:“……!”
她眼眸眯起,寒意如剑般朝上,铿锵之意即将出鞘!她听蒋沂南说:“我给她服了解药……代价是我留在罗象门,与她永不相见。”
他垂下目光,怔然道:“本是服了解药,就可无事的……但我不知她竟怀了身孕,解药的功效,无法完全挥发……她怀了孕啊。”
他微微笑,目中含泪:“我和她好了六年,她都没有怀孕。我要成亲了,她竟然有了身孕。老天在捉弄我,我却没有办法。”
他犹记得当日抱着满身鲜血的姑娘下山。罗象门居然那么大,下山的台阶,是他此生走过最长的。他身后跟着赵琛,和新婚妻子张明明。那二人跟着他,监督着他。他们一路跟着他,跟随他出关,去落雁山,将白凤送回去。
大雨滂沱,他抱着昏迷的她走在泥地里,血地里。他心如刀绞,他知道此路她永不会知。他将她送回去,从此他们就永别了。他到落雁山下,怀抱着心爱姑娘,他当着赵琛和张明明的面,将解药以口喂入她口中。
他手指扣着她的脉搏,他一瞬间停顿。
赵琛:“师兄,怎么了?”
张明明别目,面色苍白,不想看自己的新婚夫君当着自己的面亲吻别的姑娘。
然蒋沂南手扣着白凤的手腕,他掐着她的脉搏,他听着那弱而有力的声音。他在那一刻,就知道她怀孕了。雨浇洗着天地,给他心中晦暗的世界冲出一片清亮地。他与她额抵额,他一声未吭,他的泪流向她面颊。他抱着昏迷的姑娘,独自品尝初为人父的心酸之味。
他想为她解毒,又觉得这段关系无望。所以他答应退回原位,只要药宗给出解药,他情愿被困在罗象门,和张明明成亲,把自己的天赋遗传给下一代。他心不在焉,却是到成亲那日,他眼睁睁看着白凤闯山门,他才知道他心里爱她。可是他走不了了;
他向来自负,称绝不动情。他走过漫长的山路,将她送回落雁山。他刚得知他喜爱她,他一句话说不出口,唯一能做的只是送她平安离开罗象门。他在雨里抱着她,他听着四面渐来的脚步声,他被赵琛和张明明扯起来。到那时候,他比世上谁都最早知道她有了身孕,可是他一字不能说。
他爱意最深的时候,便是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最痛苦的时候,又是他最幸福的时候。
场中大风再起,雷鸣轰轰,蒋沂南疯狂大笑,笑得喘不上气。
他目光扫过场中所有人,剑锋指着四大门派的人:“真阳派!自诩君子之风,可即使商量给一个女子下毒,从来不会手软。药宗!说的是救死扶伤,不参与江湖事务,参与的比谁都深!什么时候想要毒,他们都能提供!罗象门!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子被四大门派一起利用,亲自参与,绝不手软!还有朝剑门!剑术最高,心也最狠!你们看今日朝剑门的弟子最少,你们看着吧……最厉害的,就是朝剑门哈哈哈!”
他剑再一转,指着其他弟子:“蒋家,张家!你们对我苦苦相求,你们排排在我面前自尽要我发誓!家族,面子,那比什么都重要!我就是你们的傀儡,我活在这世上,就是要听你们的安排。你们为什么不直接侵入我的灵魂,直接替我活?你们为什么不杀了我好取而代之?”
蒋声:“父亲,你疯了……你疯了……”
众人呆住:“你疯了……”
魔门弟子们面色难看无比:蒋沂南倒是疯了,针对四大门派也就罢了。关我们什么事?哦,忘了,我们是魔门嘛。你恨不得全灭才好嘛,呸。
女瑶皱着眉,喃声:“不对劲……”
她目光闪烁,自语道:“他……心魔已生啊,难办了……”
心魔已生的人,如她师父死前最后那段时间。没有理智,尽是疯念,这才是真正的堕入魔门……骤然间,女瑶最先察觉到不对劲。她忽而抬目,看到四面八方,墙头、树上、山石上,出现无数黑衣人。陌生人们密密麻麻,包围这里,他们各持武器,对向名器大会场面上的这些人。阴风刮过,其余人纷纷发现,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周身无力,已经动弹不了……
蒋沂南大笑!
众人怒:“是你!你做的?!”
蒋沂南冷冷地看着他们:“是,我做的。都死了才好。正道人,魔道人,既然相亲相爱这么久,生死不放这么久,全都死在这里好了。江湖上大半的高手都在这里,全灭了,以后江湖上就纷争不起来了……都死吧。死干净了,才让人放心不是么?!”
他一抬手,四方包围的黑衣人当即飞下,杀向场中已无战力的诸位高手!
第52章
这空气中的毒、这从四面扑杀而下的明显经过特殊训练的人; 是蒋沂南所安排的!
这些黑衣人扑入场中,不用区分; 任意砍杀。所有人都失去了战力; 连武器都握不起来; 只能睁大眼看着敌人的刀剑向自己砍来。这些黑衣人出招非正大光明,而是剑走偏锋、很是刁钻。他们神出鬼没; 将死亡的阴影罩上名器大会的上空!
杀杀杀!
血成河,人哭叫,风狂啸!
有见识的人认出来了——
“天鼎阁!他们是天鼎阁的人!”
“江湖第一杀手楼?莫非人齐出?蒋沂南买凶杀人……完了,这次我们逃不出去了!”
“夜神呢?夜神刚才不还在这里?夜神不就是天鼎阁的么?”
“这时候提夜神有用么?你什么时候听过杀手互相之间还有交情?夜神那么冷冰冰的……他沉着脸那么一出现; 杀手楼的杀手说不得更想杀人了?”
江湖上这些失了气力站不起来的高手们面色惶然; 尤其是四大门派的某几个高层弟子脸色变得铁青、怪异。天鼎阁的人……他们之前联手攻打落雁山时,正是见识过一位。
那就是天鼎阁排名第一的杀手,夜神张茂。
那时四大门派请夜神张茂,是经过细致考虑:斩教教主女瑶的名气太大,一般高手不敢挑战她。但是杀手无所谓; 杀手只要出钱; 他们就愿意出手。四大门派花了大价钱请夜神出手,事后夜神把他们坑的……恐怕夜神拿到的钱,全都赔了回去。但就是赔了钱,他们对夜神也不解恨!好好的请人帮杀; 夜神竟帮了斩教!难怪夜神在杀手榜上排名第一; 但喜欢跟他做生意的人寥寥无几。
……然而眼下这批杀手们和夜神不一样。
夜神太过随心所欲; 这批杀手却应该是正常的杀手!谁给了定金; 谁就是主人!
“艹,这个蒋沂南,他真的疯了!”
众人嗷嗷惨叫,努力地与这些杀手抵抗。他们手脚无力,他们继而发现药宗的女宗主安安静静地、憔悴无比地扶着手臂坐在残垣上,手臂失血过多,罗起秀和药宗的弟子们没有反应。众人这才想起来,以罗象门为首的弟子们面色阴下:
“蒋沂南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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