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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的文物成精了-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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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彤刚想问“你哪来的食材”,就见他从灶台后面提出一篮子新鲜野菜,还有一只鸡!
米缸掀开盖,饱满的米粒冒出尖。
希孟笑着解释:“整个创作层都听我号令,你想吃什么?”
难怪被困几百年也没饿死呢。
佟彤不会用古代的厨房灶台,心安理得地等他给自己做了三菜一汤。新鲜滴水的野菜漂在汤里,看起来令人垂涎。
佟彤兴高采烈地开动,舀一勺汤送进嘴里。
“……”
希孟看着她僵硬的表情,嘴硬:“我无中生有也不能打破时代限制。很多现代食材和原料,这里都没有……”
佟彤撂下碗,“等着,我给你重新做。”
……
古代的厨房也不难用,希孟指点几句她就都会了。佟彤在梦里化身米其林大厨,怎么折腾怎么得心应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结果就是,希孟在他徘徊创作层的几百年里,吃了最好的一顿饭。
他现在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文物态,佟彤菜一上桌他眼睛就亮了。一连吃了三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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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虫豸野兽的声音不绝。希孟在窄窄的榻上搂着她,告诉她不怕。
“这里不会有危险。我是这里的创世主,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他用手臂蹭她的手臂,摩挲她手腕的新纹身,轻声问:“是不是很疼?”
她笑了笑:“新技术啦,不怎么疼。”
他又问:“新办公室还习惯吗?让那么多人围观着。”
佟彤耸肩:“还给我加薪了呢,算起来这出场费挺丰厚的,我没意见。”
“每天晚上都做什么?有没有无聊?”
佟彤想了想,“也不算无聊。我最近在用你的会员上网课……《文物的显微组织、形貌与结构分析技术》……”
她忽然想起来那道被她放弃的课后思考题。太难了,完全把她作为文科生的尊严碾压在地。
这题给她的心理阴影太大,她在梦里都不假思索地复述了出来。
“……哎,这题完全超纲了……好在我以前都有好好做作业,这次的积分不会掉太多……”
希孟用手指绕着她的头发,思索了一会儿,给了她一个思路。
“是不是这样?”
佟彤:“……”
茅塞顿开!
她高兴得抱着他就亲,“天秀就是你了!回头我请你吃……”
她忽然想起什么,后半句话说不下去了。
她讷讷地说:“你一个人在这片小河滩,很寂寞吧……”
没有灯红酒绿,没有纸醉金迷,沉沉的地库就像这片小河滩,把他拘束在同一个位置,一年,十几年,几百年。
她亲手关上了他通往世俗社会的大门。他在创作层里的一天天,会不会像她梦中这样,只是蜗居在一方草庐里,修补漏雨的屋顶?
身子一沉,他来到她上方,轻巧地吻了下去,眸子里却是清明的,
“我怎么是一个人呢?”他说,“你不是来了?”
“唔……”
温柔的进攻噎得她说不出话。她张口咬在他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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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彤不知看哪篇科普,说人在极度疲惫的时候,才会做“梦中梦”——就是像套娃一样,梦里梦见自己在睡觉,千辛万苦起床了,结果那依旧是做梦……
她在希孟的草庐里睡得沉沉的,“梦中梦”一片旖旎。
直到她听到他在自己耳边呢喃。
“该走啦。彤彤。都快六个时辰了。”
佟彤含含糊糊“嗯”一声,扭头抱着他大腿继续睡。
头顶上轻轻笑了一声。希孟把她的小碎花睡衣睡裤团成一团,塞进她怀里。
她闻到睡衣上淡淡的柔顺剂香味,这才慢慢的从梦中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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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墙上的挂钟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两枚指针缠缠绵绵地移动,刚好踩到早十点。
第152章
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 在床头柜和墙壁的三角空间内,架成一道几何形的摆设。
佟彤花了好一阵工夫辨别东南西北。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姥姥在抱怨:“小彤越来越懒喽; 太阳晒屁股了都不起……”
她一骨碌爬起来,心跳飞速; 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
果然是梦……
而且好像没尿床……
梦里的时间格外漫长; 而且不像普通梦境只能记住支离破碎的片段; 她略微一回忆,无尽的细节滚滚而出。
梦里他的一颦一笑都那么鲜活。滚烫的呼吸似乎仍在耳边。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清楚。床榻上的温度都和她现在的一模一样。
可是她随即吓一大跳,手忙脚乱; 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她睡衣怎么是团成一团抱在怀里的?
这睡衣睡裤难道还能成精; 觉得自己劳苦功高; 自动从她身上光荣卸任了?
这世界明明已经回到低魔状态,还能不能好了?!
她匆匆忙忙穿上睡衣睡裤; 告诉自己:
“不可能是创作层。时间流速不一样。”
过去次元通道还可以连通的时候,她闯进文物的创作层; 在那里面耽搁三五天,现实中也就过去几分钟。
因此她才能在不影响自己正常生活的前提下; 充当文物们的大保镖,助人为乐地一次次进入它们的地盘升级打怪。
虽然也就是最近一年的事,但在她的感官里,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史前往事了。
可是这次……
佟彤仔细回忆。在希孟的世界里流连了一整夜……
是了; 他还说,“都快六个时辰了。”
她感叹,这梦境还真还原; 所有细节居然都还印在她的脑子里,不像普通的梦,不论多精彩,醒来之后一律随机抹除90%的剧情,让人拼命回想到抓狂。
她晚上十点多睡觉。距离现在也基本上十二个小时。
也就是说,时间流速是一比一。
看来就是梦。
她回味了一会儿,穿好衣服下床。
双脚落地的瞬间,她轻轻“嘶”了一声,整个人又不太好了。
一个正常的春梦,为什么会给她整出个纵欲过度后遗症?
还是说她房间里进了那种武侠小说里才有的采花贼?
她撇撇嘴,出去洗漱。
“可算出来了。”姥姥笑着嗔怪,“昨晚上又熬夜玩手机呢?”
佟彤刚敷衍一句“没有”,姥姥忽然发现什么奇怪的现象,大惊小怪地说:“哎,小彤,你被蚊子咬了!哎呀呀不得了,入秋了怎么还有蚊子呢?——快去抹点花露水,这时候的蚊子最毒了!”
佟彤赶紧跑到卫生间,对着镜子一看,差点背过气去。
衣领外面露出来的脖子、锁骨,还有没露出来的前胸、肩头……
都是凌乱而暧昧的红印子。
新鲜出炉,火爆热辣。
姥姥没戴花镜,把它们当成了蚊子包。
佟彤去全身火热,好像成了只肥鸭子,被大师傅挂在炉子上烤出油。
“怎么回事……”
她干脆留在洗手间。打开热水冲了个澡。出来之后又听到姥姥大惊小怪。
“不是晚上洗了吗?早上又洗?”
佟彤:“夜里被子盖多了,出汗。”
她换了件高领毛衣,匆匆吃了早饭,在胡同里漫无目的瞎溜达,试图复盘整个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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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梦见了《千里江山图》的创作层……她偶遇草庐里的希孟……两人一诉别来之情……当然还夹杂着不太容易描述的细节……
“《文物的显微组织、形貌与结构分析技术》,”她蓦地想起来,“他帮我理顺了思考题……”
梦里的人不缺灵感,每每妙手偶得,写出旷世奇诗,醒来之后欲抄录,通常都会面对一片空白的大脑记忆机制,绝妙好辞忘了一多半,只记奇形怪状的几个偏旁部首。
做题也是。学渣们都做过“轻松解出各种高考最后一题”的梦,醒来后却依旧是学渣一个。
可是这道思考题……
希孟说的每一个字,甚至他的语气,佟彤都清清楚楚记得!
离网课作业提交截止时间还差十分钟。佟彤飞快地输入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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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杯奶茶的工夫过去,老师的批改意见下来了。
“童童同学别出心裁,独辟蹊径,用了一个教科书上从没提到过的解决方法,连我都没想到……其实这是古人常用的解决方式……恭喜你获得全班唯一一个满分……”
佟彤捧着手机,风中凌乱。
怎么做个梦还能提高智商呢?
她决定先不告诉任何人。一是自己仍然一头雾水,二是生怕好不容易恢复秩序的世界,又突然出现什么坑爹的bug。
佟彤咬着个煎饼,优哉游哉往民宿走去。
如今民宿变回了普通的民宿,但角落里不时能看到前辈们留下来的“遗产”——各种甜品饮料的食谱还在继续沿用,内外的装修装饰美不胜收,古典和现代相结合,一砖一瓦都似乎有故事;按照赵老师的品味喜好布置的三楼的大套房,更是有一种强烈的人文气场,让人一进去就有再读十年书的冲动。已经好几次被剧组选中,租借成了拍摄场地。
大唐正上方的电视依旧滚动播放新闻和直播。不仅有过去出现在民宿中的义工们的倩影——当人们问起的时候,一般就说被星探发掘了,或是去隐居了,听到的人都深信不疑,因为这些人的气质的确像是会去隐居的。
其他时间电视上总是在播和文博历史相关的内容。比如现在,国家电视台正在进行一带一路沿途历史文化专访。R国国家博物馆老馆长翩然入镜。他摩挲着一件中国元代外销青花瓷,像介绍自己的女儿一样,深情地历数和这件瓷器的缘分。
今天是欧洲某知名艺术院校的放榜日。佟彤一进门,就看到大堂经理、她的学弟小叶正在电脑前面忙。
“怎么样?”她也不客套,给自己倒了杯百香果茶,笑嘻嘻地问。
在过往文物们的熏陶下,小叶的艺术造诣肉眼可见地飞速提升。刚入职的时候是美院高材生,现在已经隐约有大艺术家的气质了。他挂在民宿里当装饰的习作经常被人看上买走,有一次还有两个土豪竞价,最后成交价让小叶乐得合不拢嘴。
用他的话说,“半年的生活费都挣出来啦!”
当然了,对于陈亮高茗那样的土豪来说,这“飞来横财”大概不够吃一顿寿司的。但对小叶这种穷学生,那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着乐了一个星期,当场就把购物车里珍藏多年的那些汉服萌物全都一键下单了。
然后,“半年生活费”所剩无几。
小叶抬头一看,恭恭敬敬地“学姐好”,然后指着电脑屏幕里的电子邮件。
“录了。”他神色平静。
佟彤比他还高兴,连忙恭喜。民宿里的其他工作人员也都上来贺喜。
他这一年的际遇就像武侠小说男猪脚,隐居在龙门客栈里当小二,身边各路高人轮番转,就算没有亲手指点,但耳濡目染之间,还是能让他功力大进,迈出客栈之后,立刻就誉满江湖。
人家国外的艺术教授们也都慧眼识珠,这次要是再不录取就没天理了。
“但是我决定不去。”
小叶的第二句话让所有人跌掉下巴。
佟彤惊愕地说:“但是你委屈自己在我这儿当打工仔,不就是为了挣学费的吗……这么好的机会多少人做梦都得不到……”
叶雨时微笑道:“我录取的专业是欧洲古典油画研究——这是我一开始看上的方向。但这一年过去,我觉得我的兴趣已经不在那里了。现在我的灵感都来自中国古典艺术,这里面有太多还没被发掘的宝藏。我决定独立探索,这阵子也一直在尝试将现代艺术表达风格融入到中国古典艺术语言里,也有了点成绩……”
正说着,门铃一响,门开了。
“哟,小佟你也在呀?”许久不见的飞飞热情洋溢,头发换了种颜色,“是来参加拍摄的吗?”
算起来飞飞还是帮佟彤“出道”的推手之一。灭火器表情包是苹果视频带火的。“绯闻男友”也是那时候开始炒起来的……
小叶脸红,有点不好意思:“是来拍我的。”
现在自媒体拍摄没那么多繁文缛节。随意架了摄像机,飞飞就开始开场白:“这个位于后海的小小民宿藏龙卧虎,上次就因为现场炫技的素人小哥哥、还有满屋子颜值超高的‘义工‘火了一波,想必大家都还有印象;可谁能想到,当时默默无闻的民宿大堂经理,一年后摇身一变,成了新生代艺术界的领军人物!今天我们就应众多爱好艺术的粉丝之遥,前来近距离接触一下这位低调的小弟弟……
“……这民宿绝对是风水宝地,不知明年又会给我们带来哪些惊喜呢?说得我都想在这儿包个房间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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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视频现在流量也上去了,跃居一线自媒体之列。小叶居然被他们来了个独家探班,这平时也太低调了!
或者说,以前在大佬们的光辉掩盖之下,这才显得有点平庸。
佟彤眼看小叶找到了事业新方向,也就只有尊重祝贺的份,还不忘说:
“你继续在这里隐居也可以,五险一金我帮你交着,但涨工资什么还要看业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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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浩然现在搬到科学院专门的人才宿舍去了,条件比四合院好不知多少倍,里头的家居用品全是智能型,一张嘴就能吩咐厨房自动煮饭。
他对此天天在朋友圈里嘚瑟,邀请一群同学朋友来家里聚餐。但到了日子,人齐了他却始终不开门。
大伙等了二十分钟,他才姗姗来迟,一开门就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在跟人打越洋电话……人家那边有时差,熬着夜愣是不睡觉,我也不好意思说改天再聊,就聊得晚了……”
佟彤随口问:“跟谁啊那么投缘?”
她本来预计会得到“国外同行科学家”之类的答案。没想到张浩然扭捏了一会儿,小声说:“就那个英国姑娘……”
“英国姑娘?”不光佟彤,在场所有人都闻到了有故事的气息,全都围了过来,笑容逐渐八卦,“什么时候认识的?”
佟彤笑道:“她又买到赝品了?”
张浩然正色道:“人家有正事!她是学中文的时候有一些专业名词弄不懂,特地来问我的!”
佟彤小声说:“上次她回英国之前,不是特意买了个能实时翻译的手机吗……”
张浩然:“……”
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
“是这样的。”他有点弄不明白,干脆不想了,专心吃菜,“现在我们科学院有了新项目,要搞文物数字化……就是把文物的各种细节——特性、形状、材质、历史沿革——通过精细的扫描和输入,全都储存在计算机里,这样不仅有效加快修复工作,而且也能永久地保存文物。就算本体不在了,文物信息也不会丢失……”
其实这并非什么新鲜的理念。文物再结实,终究是有寿命的。在书画界一直有“纸寿千年、绢寿八百”的说法。很多唐宋以前的书画,其实已经脆弱得到了寿命的极限。
长期被小心保存在库房里,就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住着ICU,隔几年、十几年才和公众见一次面,告诉大家TA还顽强地活着。
宋代历任皇帝重视艺术教育,设立画院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临摹古画,流传后世。
很多着名的隋唐书画,比如《虢国夫人游春图》、《韩熙载夜宴图》、《王羲之行草书雨后帖页》、《洛神赋图卷》、《捣练图》……
都是宋朝画院的摹本。原作早就轶失了。
没错,佟彤乱入过的《韩熙载夜宴图》其实也是宋摹本,但由于细节真实、深得原作精髓,这个世界可以说是原版的完美复刻,文物的性格特征也完整继承了下来。它化形的九儿姑娘,可以说是“转世版”。
摹得好,“转世”过后的文物还能保存着原来的记忆和性格,相当于灵魂换了个躯壳;如果摹得不太准确……
那就像子明、甚至假红衣罗汉一样,等于“转世”失败,造就出新的文物内核。
“这个文物数字化工程,”张浩然兴致勃勃地解释,“其实就相当于给文物们造一个数字版的新躯壳,百分之百无损还原。这样就算以后万一,我是说万一哈,有个什么天灾人祸,比如像那个巴西博物馆大火,文物没了,但它的一切信息都不会丢失,还能继续当咱们的文化遗产。我寻思着,就相当于提前给这些老祖宗们找好了转世灵童,这样他们在‘那边’的寿命可以说是无限长了,永远能在数字层面活着……”
佟彤对此很感兴趣,问:“永远活着?”
张浩然雄心畅想:“是真正意义上的永生。只要数据库不损坏,就算咱们人类都灭绝了,他们也还会存在。怎么样,浪漫不浪漫?”
佟彤设想了一下,某日人类全部灭绝,然而他们创造出来的文化遗产还孤独地在宇宙里流浪,不时用电磁波交流一下,怀念地球上热闹的旧时光……
她觉得有点一言难尽,可能理科生觉得这挺浪漫吧。
不过这个消息还算新鲜有趣。她决定有机会就告诉故宫的文物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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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的时候,佟彤抱着希望,还想梦见希孟大宝贝儿。不过这一晚风平浪静,没做什么像样的梦。
直到一个月以后的深秋,她才又梦到了大雨滂沱的山峦和树林。落地的一刹那她就认出来了。
这次“空降”的落点和上次居然很近。她跌在未完工的四合院中央,出去之后风景依旧,连旁边那几棵巨木她都认得。
不过这次的风雨不算猛烈,下一阵停一阵。她辨明方向,小心谨慎地步步为营,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第153章
可不能再莫名其妙掉水里了。佟彤注意不被滑倒; 沿着上次“漂流”的路径,稳步前进。
到了那个有落无上的“水滑梯”; 她放慢脚步。
她在旁边仔细观察,搬来一块块大石头; 她将石头一层层垒在水滑梯上部; 砌了个简陋的水坝。
水流减缓; 到后来,终于被水坝拦住大半,分成几十道细流; 爬到四面八方的土壤里。
她把“水滑梯”抽干了。
露出地下滑溜溜的青苔水草; 还有坑坑洼洼的乱石河床。
她手脚并用地爬了下去。
石头太滑; 她爬得气喘吁吁,最后一步终于踩空; 尖叫一声滑了下去。
“啊——”
不过叫声还没停,就感觉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希孟匆匆赶来; 丢下手里的一把伞,笑意盈盈; 问她:“怎么才来?”
佟彤:“……”
做梦做出连续剧,是不是说明自己神经衰弱了?
不管这些。她扑到他怀里狠狠抱了半天,上气不接下气地给自己辩解:“我又不能控制做梦嘛。”
他抿嘴笑了一下,想说什么; 但又没说。垂下眼,目光落在她身上,停了好一会儿。
佟彤跟着低头一看; 差点窒息。怎么她身上还是睡衣??
而且上周来暖气了,屋里热得像盛夏。她图凉快,连睡裤都没穿,直筒小睡衣只盖到大腿根……
希孟无奈,拉着她的手直接进内室:“你来就来,也用不着每次都这么目的明确吧?”
佟彤再次:“……”
她抗议:“我好累啊!”
他头也没回:“不用你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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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彤再心大也感觉出不对了。醒来之后,她裹着被子,从床底下拣出自己的睡衣套上,懵懵懂懂问:“我这是在哪呀?不会真是做梦吧?”
他慢条斯理地冲茶:“是我的创作层。告诉过你了。”
佟彤盯着他那双灵活的手,看他冲出翠绿的茶汤。
她问:“怎么证明?”
怎么证明一个梦幻的场景不是梦?她陷入了一个哲学怪圈。
希孟轻轻一笑,“很简单。这是我的世界,很多东西……怎么说呢,都是通过我的意志而存在的。比如……”
他打开自己的旧衣箱,从里面捧出一叠衣服。
然后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轻柔地一件一件地给她套上。
佟彤刚要笑道“我不穿你的衣服”,低头一看,愣住了。
一层一层如轻纱般,竟然是当年“帝姬”的便服!
没错。那质感,那花纹,那做工,那染色……
她在现代从没见过这种衣裳。再贴切的复原汉服都比不上它的光彩。
窗外雨丝纷乱。她惊愕得合不拢嘴:“你怎么会有……”
他怡然微笑,给她系上最后一层腰带,俯身拾起茶盏。
“帝姬请用茶。”
在《听琴图》里,她穿着这身衣服现身。初次见到了弥留时期的希孟——以及最后一次见他,她都是这般打扮。
让他记到了现在。
而佟彤十分确定,自己仅凭记忆和想象,绝对构建不出这么复杂的衣裳。
如果说上次解出思考题,还可以说是智商大爆发,这身华丽的衣裙已经远远超出了佟彤创造力的极限。
她一愣,就看到眼前贴了一张极近的脸,睫毛挑得纤长,盖着一双清冷如画的眼睛。
“还要怎么证明?”
华美的衣袍好像有生命,把她的手脚捆在里头,让她全身麻酥酥的动不了。
她终于反应过来——
“那你上次为什么跟我说是做梦!你误导我!”
他讶异地挑一挑眉毛,仿佛答案很明显:“你若意识到不是梦,还会那么放得开吗?”
佟彤:“……”
不成,她要犯病了!
“你……你……反了你了!”
他大笑,任她扑打了几下,牵着她扬长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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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彤追问:“可……那我是怎么进来的?”
次元通道关得死死的,蚕丛老宝贝儿至今都没找到后门,她是怎么空降过来的?
希孟提了那把伞,挽着她踏上门口小路。天气彻底晴了。他抬头看看太阳,又被强光刺得眯了眼,仿佛已经忘了日光能有多强烈。
隐居的画师衣着简朴,身边的贵女锦衣华服,竟是意外的搭调。
两人说说笑笑,行在尚且湿滑的青石板路上。身边层层叠瀑,珠翠飞溅,山幽鸟鸣,惊掉几片落花。
走了一会儿,希孟才说:“我也不太清楚,只有一些模糊的猜想。我先问你,你这两次进来之前,可有做过一些相同的事?”
佟彤回忆:“都是在四合院自己的卧室里睡觉的,都是穿的同一身睡衣,都……”
她忽然住步,扬起手腕,卷起繁冗刺绣的衣袖,给他看手腕上的小纹身。
“好像睡前摸过它。”
热恋中的男女热血冲头,每每喜欢在身上纹下对方的印记,好像如此一来,自己就算是对方的人了。有人也喜欢哄着对方,让TA在身上纹自己的名字。
究其逻辑,大约是乾隆附体,喜欢用盖戳来确定从属关系。
但一时冲动的结果多半会归于悔恨。分手的自不必说,还得花钱买痛,再洗一回;就算两人白头偕老,经年累月过去,这“钤印”也不免情趣尽失,成了多余的摆设;更别提若是中年发福,老年皮肤松弛,那浪漫的印记更是变形得没法看了。
但佟彤这副纹身不一样。希孟的花押本就精巧美观,寥寥几笔,勾勒出灵气逼人。
纹在她手腕上,与其说是占地盘似的“盖戳”,更像某种先锋艺术,让这条圆润洁白的手臂平添一些小性感。
不用给他交知识产权使用费,她还觉得赚了呢。
希孟拉过她的手,端详了半晌,在那花押上轻轻吻了一下。
他问:“你每次进来的时候,都落在同一个地方吗?”
佟彤惊讶点头:“差着十几米,基本算是同一个地方。”
他露出了然的神情,将她拉进怀里,脸颊蹭蹭她的鬓发。
“宣和二年,帝姬莅临希孟的画室。”他低声说,“给我打了一个月的杂,助我将《千里江山图》收了尾。而且最重要的,替我悄悄在画中不起眼之处,签了自己的花押。”
希孟抚弄她的秀发,正色道:“如果我没猜错,从那以后,你就是我的一部分了。这个创作层里,有你的一席之地。”
佟彤轻轻倒吸一口气。
“不会……”
可是在那个遥远的文物次元,规则就是如此:凡是参与艺术创作的人,他们的思想多多少少都会留在创作层里。
并不一定限于创作者本人。
况且许多传世名作,创作者未必是一个人。
她不确定地说:“我……我是那个花押?”
他说:“我不知道,你感觉呢?”
佟彤身为凡人,传说中的“第六感”至今没在她身上显过灵,当然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她问:“那、可是……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能进来……”
他也无奈地笑,重复道:“我也不知道啊。”
文物开启灵智之时,通常距离它们被造出之日,已经过了至少百年,那时候作者(们)的坟头草都二尺高了。
而像佟彤这样,尚且活生生的凡人,由于次元相连而引起时间线错乱,阴差阳错地把自己楔入了古画的创作层……
这个特例可谓绝无仅有,以后也不见得能有第二例。
所以希孟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只能凭自己的猜测,给她一个能自圆其说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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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彤愣了半晌,才感到一阵后知后觉的狂喜,像火山爆发似的卷了她一身。
过去的次元通道都游离在书画界各处。但如今……
她就是连接次元世界的唯一介质。她成了通道本身。
独家!私密!还安全!
“所以——以后我只要摸一下这个花押就能进来见你了?!”
简直是个自带美男的随身空间!
这是什么神仙设定!
她笑成智障,又忍不住哭成狗,五官不知道该怎么摆,只知道扑在希孟身上,脸埋进他肩膀,神经病似的又跳又笑。
希孟微笑着看她发痴。
“那我就在这儿陪你。”她说,“有至少十个小时的时间呢。”
希孟:“你不嫌这里天气差吧?”
佟彤摇摇头,指着天空:“天气哪里差了?”
希孟眼中惊讶不已。手中一颤,油伞差点落到地上。
他这才意识到,晴朗的天色已经持续将近一刻钟了。这在他的认知里前所未有。
他带着不甘和愤怒,将自己的灵魂注入这个庞大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少有阳光,有的只是湿冷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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