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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强娶-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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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画禀心中难言,如何还看不出锦瑟的地位,一时满心同情,只得开口解了围,“锦瑟姑娘想来不是故意的……”
众人闻言一怔,更确定了前头想法。
沈甫亭眼帘微垂,似半点没放在心上,在锦瑟出手伤人之前开口阻道:“小事而已,赔罪就不必了,既然二位求到我这一处,这事我便应下了,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在下并不能打包票一定能药到病除。”
胡兄闻言连忙应声,陶铈心中大喜,正要举杯敬酒。
沈甫亭却无意久留,起身告辞,“时辰也不早了,在下还要去别处看诊便不多留了,各位告辞。”
沈甫亭既然要走,葛画禀自然也不打算再留,更何况今日这事是因他而起,自然要和他解释一下。
墨衣公子心中有愧,也不好多留,只得起身相送。
三人起身离席,还未踏出门口,锦瑟睨了一眼沈甫亭,心情不悦,“我让你走了吗?”
“不知锦瑟姑娘还有何事?”沈甫亭转头看来,眼中神情轻浅,淡得没有情绪。
陶铈连忙俯身揽过她的肩,轻声哄道:“我的小祖宗,这么多人在呢,你就给我点面子罢,待回去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这可不就是玩物的做派,一旁欲言又止的葛画禀也看不下去了,撩开帘子径直出了门去。
沈甫亭亦不再理会锦瑟,由着墨衣公子送了出去。
二人离去,事情已经板上钉钉,陶铈也有了闲情逸致哄人,连忙揽着她往回走,“你这么漂亮的脸蛋,要是生气可就不好看了,一个大夫罢了,别和他一般见识。”
锦瑟想起沈甫亭那个淡淡扫来的眼神,就好像她是眼前飘过的浮云,过了眼便如烟散去,如地上的尘埃般轻巧渺小。
她心中越发不悦,当即甩开了陶铈的手,便往外走去。
陶铈见她还是不依不饶的闹性子,当即阴沉下了脸,“你今日要是走了,往后就不用来找我了!”
锦瑟闻言转头看向陶铈。
陶铈见状心中了然,娇嫩嫩的小姑娘自然是怕的,伸手冷淡道:“好了,过来罢,刚头的事我当做没发生过,往后莫要再闹脾气。”
陶铈这样的皮相和家世,也是不可多得的,最是会拿捏姑娘家的心思,寻常姑娘家哪经得起,少不得以为自己险些弄丢了良人,脑子一热便飞蛾扑火了去。
锦瑟看着他的手却是轻笑一声,伸手摸过垂帘,“你真是太过乏味无趣了,妄叫我浪费时间。”
“你!”陶铈不想她竟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怔住。
锦瑟见状满面嗤笑,笑着撩开了帘子,往外头离去。
屋里静得无声,谁也没想到这小娘子还真就走了,陶铈虽说风流成性,但还真没有哪个女人能逃过他的魅力,如今搁这处竟成了无用功。
陶铈瞬间青了脸,墨衣公子见这般情形当即上前,“走了便走了,温柔似水、乖巧可人的比比皆是,陶兄何必非要为这种不知分寸的女人惹气?”
一旁几个公子哥儿,见闹得这般纷纷开口劝道:“哎,莫要和这小娘子一般见识,今日沈大夫许了瞧病,实在是难得的好事,我们应该多饮几杯,好好庆祝一番。”
陶铈气性未消,想着也觉罢了,这些时日被他这般惯了,在外哪过得了苦日子,到时还不是自己求上门来?
他随手又招来了几个女角儿,几人又重新坐下吃酒,半点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锦瑟追去算账,沈甫亭却早已不见踪影。
叫她心中越发生了闲气,区区一个散仙也敢拿这般眼神看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锦瑟。”
锦瑟转身看去,见是葛画禀,不由疑惑,“你怎么没走?”
葛画禀闻言默了一阵,并未开口。
他想起往日的锦瑟,是那样的侠女做派,如今到了京都这么一个大染缸里,却变成了依附他人的女子,说得不好听的就是供人玩乐的玩物。
他知道这世道于女子艰难,锦瑟为自己打算无可厚非,可陶铈却不是良配。
他心中难言,瞥见了台上打转的戏子们,有名头的戏子都有人在后头捧,可年华过去后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即便好一些进了宅门做妾,可转手送给他人也是一句话的事情,又有几个有好下场?
他心中感慨万千,怎么也不愿意锦瑟这样的姑娘沦落到这般下场,斟酌片刻开口问道:“锦瑟姑娘,你……和那陶铈究竟是何情况?”
“我与她在一起自然是谈情说爱,戏里头不都是这样唱的?”锦瑟看着台上的戏,理所应当道。
葛画禀闻言一急,“锦瑟姑娘,你怎么会和他……陶铈他这个人可不太妥当。”
锦瑟眼眸微转轻笑,“他何处不妥?”
“他……”葛画禀见她一派天真,陶铈的事又不好和个姑娘家说,只能苍白开口,“他风声不好听,你若是要谈情也该找个好人家,怎么能找这样的浪荡子?”
锦瑟一笑,“你和纪姝说的怎么不一样,她口中的陶铈可是风趣幽默,招人喜欢得很。”
葛画禀闻言一怔,极为惊讶,“纪姑娘怎么可能这般说?”
陶铈的风流名声,京都大家之间哪有不知晓的,纪姑娘即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可能不知晓这个事,怎么可能反倒将锦瑟往火坑里头推?
他想了想,觉得必然是她们之间弄岔了对方的意思,纪姝这样的世家贵女,性子娴静温柔,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葛画禀只得开口认真解释,“锦瑟姑娘,你恐怕是听岔了纪姑娘的意思,陶铈这个人是真正的不妥当,他往日三妻四妾也就罢了,最喜的便是流连青楼楚馆,姑娘家对他来说根本就是玩物,多得数不过来,他先头明媒正娶的那个妻子……便是被活活气死的,此人绝对不是婚配的良婿,便是沈兄没有那般家财万贯,也比陶铈好上千万倍,你可莫要因为这门户之见而错选了夫婿,误了终身!”
锦瑟前头一大堆都没耐烦听,后头倒是听进去了,她眼眸微转,若有所思,“你是说沈甫亭?”
沈甫亭确实生得好,好看的东西总是讨喜,若是与这样子的人谈情倒也是不错的选择,说不准能带来些许乐趣?
葛画禀情急之下才拿了沈甫亭做比较,闻言却是话间一顿,沉默了半响,忽而郑重开口,“你若是真的无处可去,可以来寻我,我即便给不了你正妻的名分,也不会让你飘零在外头,惹人白眼。”
锦瑟闻言看向他,见他神情认真不由微微一笑,转身外头走去,嘴上回道:“你不可以,还是他这样冷心冷肺的适合用来做玩具……”
葛画禀听这答非所问,满眼不明所以,见她要走,忙上前几步叮嘱道:“锦瑟姑娘可千万要记住我的话,莫要再和此人来往,还有……我说的话永远都有效!”
可说话间,锦瑟已然离了这处,也不知有没有听见,葛画禀只得叹了一口气,越觉锦瑟处境艰难可怜。
日近黄昏,一处高大府邸静立街旁,日影西斜,慢慢拉长了地上的影子,平添几许寂寥安静。
沈甫亭从里头缓步走出,转身与老者告辞,“先生请回,往后每日三帖药,自会药到病除。”
身后的老者亲自将他送到门口,“多谢沈大夫抽空来此一趟,改日必定上门拜谢。”
“先生不必客气,在下告辞。”沈甫亭拱手笑而辞别,转身下了台阶,几步走去便瞧见街正中站着的白衣女子。
他脚下微微一顿,静看她一瞬,继而提步走去。
这处街上偏僻冷清,白日里都没几个人经过,现下日近黄昏,长街上几乎都空了,难得只剩他们二人。
锦瑟看着走来的沈甫亭,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来,白衣生俏,一笑如春花开在眼前,隐约似见蝶舞,端的一副好颜色。
沈甫亭走近这处,隔了几步远便停了,好似不耐烦多走一步,“你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等你。”锦瑟几步靠近他,视线落在他的面皮上,颇有兴致。
沈甫亭见她靠近,不避不退,甚至见她目光流连在自己的面上,也没有半点反应,而是神情淡淡,“等我做什么?”
锦瑟闻言越发笑开了颜,瞧着格外甜美,理所应当命令道:“我要和你谈情说爱。”
街上本就安静,长街上只余微微风声,偶有几只鸟从树上跃过,悠悠闲闲飞向远方,这话一出,活泼舒服的气氛瞬间凝固。
欢快的鸟儿瞅了他们一眼,连忙扑腾翅膀逃一般飞走了。
沈甫亭闻言面上甚至没有一点表情变化,一贯的波澜不惊,“锦瑟姑娘认错人了?”他声音本就低沉好听,话尾微微落下,虽含嘲讽间却莫名惑人,就像春药无端惹人起意。
锦瑟看着他越发满意,可那眼神却不像是看一个喜欢的人,而是看一个得趣的玩意儿,“我找的就是你,你既是神仙,想必也尝过了这漫漫岁月的无趣和乏味,难道不想找点有趣的事情做吗?”
“仙妖自古不合,锦瑟姑娘还是找别人罢。”沈甫亭四两拨千斤,轻飘飘带了过去,似乎连敷衍的理由也不屑于找。
他骨子里明明不是周正的人,偏非要这般规矩内敛,更是惹人起意,叫人无端想要激的他破了斯文端方的表相,看看底下究竟藏着什么。
锦瑟不以为然,“是仙是妖又有什么关系,虽然如今的九重天规矩森严,但也不至于管到一个散仙头上,你我二人谈情不要让仙者知晓便就好了,根本无需担心这些,更何况即便被发现了,我也会帮你的。”
她说着微微一笑,声音如沾了蜜一般甜,“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你瞧这句诗多巧,咱们就是天定的缘分,连天意都是这样安排,怎么能不好好利用这一段缘分?”
沈甫亭闻言讽笑出声,他本就生得好,这般一笑,眉眼更是蕴藉风流,“谈情说爱,谈的是情,说的是爱,你我之间根本没有情爱二字,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这些东西谈一谈不就有了,又何必非要一开始就有,你来我往久了自然就有情爱二字了,不是吗?”锦瑟抬眸看着他,眼眸纯净,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不是,我不喜欢你……”沈甫亭神情淡淡接过了她的话,薄唇微动话间轻浅,说出的话却格外绝情,“……一点都不喜欢。”他说完唇角微不可见一弯,眼中嘲讽之意越深,越过她便往前走去,再没有继续纠缠的打算。
锦瑟面上的笑意瞬间消散无痕,猛然转身,“你站住!”
沈甫亭转身看来,“锦瑟姑娘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这么好看,又从来没有人打得过我,你凭什么不喜欢?”锦瑟说得很是认真,就像一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可底下藏的却是阴狠毒辣。
“不喜欢便是不喜欢,锦瑟姑娘若是要谈情说爱还是找真正喜欢你的妖罢,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也没有功夫陪你玩闹。”沈甫亭话间淡淡,半点不放心上。
“你不喜欢我,是因为中意那个凡人吗?”她的声音甜美悦耳,像是软糕上撒着一层糖,香香甜甜的惹人垂涎,可甜中却带着致命的毒药。
沈甫亭闻言不语,静静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麻烦。
锦瑟伸出细白娇嫩的手微微张开,“本来我是不屑于为难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可如果是这样,那我就不能放过她了,待我去拧断她的脖子,咱们再好好谈一谈。”
“你便是拧断所有人的脖子,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死了这条心罢。”沈甫亭淡笑出声,转身头也不回离去。
锦瑟眼中煞气极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怒上心头,也不顾长街会不会被人看见,一甩衣袖消失便在了街上。
沈甫亭转身看去,见人已离开,玉面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傍晚清风拂过衣摆,衬得长身玉立,他眼中神情平静淡漠,刚头仿佛烟云过眼,显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锦瑟一个身形变化便到了荣华苑中,一进屋中便踹倒了跟前碍眼的凳子,“一个小小散仙,竟然敢跟我说不喜欢?!”
凳子“砰”的一声巨响倒地,翻滚了几遭,在原地摇晃不停,衬得屋中一片死寂。
彼时屋外的天色已然渐渐黑沉下来,屋里灰蒙蒙一片,躲在暗处窝着的小妖怪们可是吓得不轻,一只只躲在一旁,小眼儿瞅着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锦瑟抬眼看向梳妆台上的铜镜,镜里头的人美如幻象,即便生气也依旧好看,也不知他的眼睛长到哪里去,竟将她拒之门外!
锦瑟越想怒意越盛,上前猛地按下了面前的铜镜,笑眼含煞,“不识抬举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你的心肠究竟有多硬!”
第24章
当夜,锦瑟便让小妖怪们前去探听沈甫亭的消息,一个散仙不在九重天上修行,反倒来了人间做大夫,必然是有所谋。
她只要知道他究竟谋的是什么,就能抓住他的软肋,让他心甘情愿的臣服自己,却不想派出的小妖怪们一夜未归, 第二日倒是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回来了。
那小橘猫本就肥嘟嘟的,现下更是被揍肿了一圈,圆乎乎的都不用走路,随便一团就能当球滚了。
领头的小猴妖也是被揍的不轻,连眼儿都睁不开,灰溜溜凑到她跟前哼哼唧唧。
锦瑟扫了一眼,很是不悦,“沈甫亭揍了你们?”
小猴妖连忙开口哭诉,颇为摧心剖肝,“小的们都没有机会见到那个散仙,就被他的下属扔了出来,咱们还有几只妖被打了屁股,实在是太伤妖的自尊了,嘤嘤嘤~~”
这些小妖怪虽说整日里吃喝玩乐,但探听消息可是一把好手,最是机灵善躲藏,可没有这么好抓,现下不当被抓了,还被挨个揍成了调色盘,委实没有脸面。
锦瑟性子最是护短,往日自己折腾小妖怪们倒也无妨,可若是旁人将手伸过来,那可是不许的。
她垂眼静看眼前一只只小妖怪,未免太鲜艳了些,竟然没找到重样的颜色!
“调色盘们”没完成她的任务,颇有些心虚,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就是不敢与她对视。
“你们等身上色儿褪了再出去晃荡。”锦瑟缓步往外头走去,模样颇为阴森森。
小调色盘们颤巍巍应道,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颇有怕乎乎。
天际泛亮,清晨的长街上来来往往也有了热闹的迹象,偶有叫货郎从街上路过,拐进了狭长的巷子,一路叫卖而去,声音悠长回荡巷口。
沈甫亭来了京都,没有住进葛府,而是就近寻了一家客栈住下,这事自然是瞒不过锦瑟。
说来也巧,她刚近客栈,便见沈甫亭从客栈里头走出来,径直往另一个方向去。
她脚下一顿,眼眸微转,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沈甫亭并没有去很远,而是去了长街上的茶馆静坐,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锦瑟远远见他进了茶馆便停了脚步,跟的太紧只会让他察觉。
这家茶馆不大,布置却极为雅致,分为上下两楼,楼上一面为竹林,风拂竹叶沙沙响,一面临街,可观众生万象。
沈甫亭坐定片刻,一位衣着简朴的老者上了楼,身后随行的仆从规矩极严,一看就是练家子出身,气场极足,却被完全不减老者周身威严,这是为官多年才能有的气势。
老者上了楼,径直往沈甫亭这处而来,“想必这位公子便是沈大夫罢,老夫乃是禀儿的祖父,此番来是特地答谢公子当初对禀儿的救命之恩。”
沈甫亭没有意外,起身迎道:“老先生不必言谢,在下也不过是略尽绵力罢了。”
老者随手挥退了身后的侍卫,笑着坐下,似要和他促膝长谈,“谢是必然要谢的,沈公子不必客气,有什么想要的与老夫说来便可,老夫必然竭尽所能,绝不推辞。”
沈甫亭复而坐下,并未开口,而是伸手翻过了茶盏,这一处的茶盏古朴素雅,未见着色雕画,只余土色反倒显得质朴脱俗。
他提起一旁烧着的茶壶,倒了一杯茶,以手扶袖端在老者面前,言行尊敬,“先生请。”
茶盏里头的茶水清冽纯净,闻之心静舒缓,茶是好茶,人却不一定是好人。
老者端起茶盏微微一晃,闭目轻闻,却没有喝的意思,“画禀自幼性子跳脱单纯,从来不知防人,他结交了公子很是欢喜,时常在我面前提起,老夫也觉得以公子的医术想要进宫当御医,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话间一顿,缓缓睁开眼,忽而由欣赏转为质疑,“只是老夫有一疑问,听闻公子乃是从白山来的医者,可据老夫所知,白山那一处却没有姓沈的医家,不知公子所言的白山究竟在何处?”
沈甫亭面色不变,亦没有欺骗老者的意思,开口坦然回道:“先生明鉴,在下确实不是从白山而来,也并非真正的医者,欺骗令孙乃是无奈之举,在下接近葛兄确有所求。”
这种事老者见过太多,已然没了惊讶,这世道艰难,谁又不想要往上爬?
老者自然心领神会,却并没有指责,“不知公子所求为何?”
“在下自幼漂泊于世,为了保全性命误练邪功,如今克制己身根本无用,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势,尚缺一味药引压制,需得葛老成全。”这一番话七分真三分假,说明来意,掩去身份,可大体意思却未脱离半分。
老者并未开口追问他的身份,而是开门见山问道:“不知公子所说的药引是何物?”
沈甫亭抬眼看向他,薄唇轻启,郑重回道:“先生的仁心,能制在下的‘病’。”
老者闻言一怔,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心中越显疑惑,“老夫的心?”
沈甫亭微微颔首,“先生不必担心,在下会等你百年归去之后再取心,绝不会伤你在世分毫。”
说到底便是等他死后再取心,老者活到了知天命的岁数,自然也看空诸多,死后所有皆归身外之物,给他既然有益,又何必白白化作尘土,只是……
老者微微一顿,他既不是医者,却又有起死回生之术,他心中惊异,看向沈甫亭细细打量,他明明坐在眼前,却如脱离世外遥不可及一般,若说是人,倒更像高天之上的仙者,老者心中骤然大惊。
此人既然已来此等候,那么自己……
老者面色微变,心中却是不信,开口试探,“不知公子可否告知,老夫寿数还余几何?”
沈甫亭闻言静静看向他,眼中似含仙者怜悯,默然片刻才开口缓声道:“阴间地府有一本命薄,写着年岁生辰,生有时辰,死亦有时辰,全都是天命定数,先生所剩时间不多,还是多做些自己想做的事罢。”
老者面色不变,继续试探,“老夫要做的事情太多,唯恐时间用不及,还请公子言明一二……”
沈甫亭看他许久,薄唇微动,淡吐二字,“七日。”
老者闻言大震,而后神色一晃,“竖子无状,荒谬神棍之言也敢哄骗于人!”
沈甫亭闻言静坐不语,没有丝毫心虚,也没有开口解释,因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老者至此其实已然信了七分,昨日柳家的老先生,明明已经气绝,此人去了一趟却又起死回生,这事旁人或许不信,他却不可能不信,因为是他派去探看的人亲眼所见。
只是时间太少了,少到他接受不了……
他有太多事务要处理,新帝要辅佐,群臣要安定,边疆要太平,还有家中几个小的,儿子已然战死沙场,他若再去了,葛家又有谁来顶?
桌案上的檀香点着,丝丝缕缕的烟气飘飘渺渺而上,随着竹林上清风渐消渐散,落得满室安静。
老者神情恍惚,起身离去。
沈甫亭却忽而开口,“老树将折会有新芽长出,先生已经做了您所能做的一切,不必再忧挂于心,在下虽然不是医者,却能答应先生一个请求,您想要什么,七日后辰时可与在下言明。”他话间诚恳,甚至不提任何约束条件,显然包括连改天命。
老者脚下一顿,片刻后默不作声离去。
沈甫亭伸手拿开檀香盖子,拿起木勺在里头轻匀,片刻后玉檀香味越发朦胧而起,满室静谧。
“一世的善人好寻,十世的善人难找,这个凡人接连十辈子都是大善之人,难怪会生了一颗玲珑心窍~”
沈甫亭手间微顿,放下了木勺,重新盖起檀香鼎盖,悠悠扬扬的烟气漫出精雕细刻的镂空花纹,缓缓溢出到了桌案上,漫过茶盏,飘飘渺渺。
锦瑟坐在房梁之上,悬空垂下的脚轻晃,绣花鞋上锈线精巧,鞋尖上的小铃铛轻晃,铃铃作响,清脆悦耳。
她笑盈盈看着他,天真问道:“不知神仙要拿玲珑心来做什么?”
沈甫亭闻言似未听见,甚至没有抬头看她,“昨日那几只小妖没将我的话告诉你吗?”
锦瑟面上笑意一顿,神情阴冷看向他,“什么话?”
“不要总来招惹不该招惹的人。”沈甫亭话间轻浅,听着没有半点威胁,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在做忠告之言,越发叫人摸不清底子。
锦瑟冷哼一声,嗤笑道:“你越不想我招惹你,我就越要招惹你。”她眼眸微转,脸上又露出了几分笑,“这老人家想来就是葛画禀经常提起的祖父罢,不知他若是知晓你这一路而来全是为了他祖父的玲珑心,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她说的轻巧,看似在玩笑,可威胁的意思却表明的清清楚楚,叫沈甫亭眉间一敛。
他抬眼看去,玉面上没有表情,“你这般跟着我究竟是为何?”
锦瑟闻言坦坦荡荡的表明来意,半点没有女儿家的娇羞,“我要和你谈情说爱,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有情人。”
沈甫亭闻言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冷嗤一声,再也没了耐心,一字不回起身离开。
锦瑟心中越发生了趣意,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无邪笑意,“你是仙,我是妖,我们是天生的鸳鸯相配,早晚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臣服于我。”
沈甫亭闻言转头看向她,神情轻蔑,淡吐二字,“做梦。”说完便不屑再留,下了楼梯,径直离了茶馆。
锦瑟脸上瞬间没了笑意,眼中神情阴冷,明明是一个甜美乖巧的小姑娘,却让人平白觉得阴森古怪,毛骨悚然。
她坐在房梁之上看着长街的沈甫亭渐行渐远,眼眸微转,看向他住的客栈方向,露出了一抹甜笑。
第25章
随风浮起的纱帘透过幽幽芳香,满是女儿闺房的温柔,檀木梳妆桌上镶刻着繁雅细致花纹,朱漆妆盒里头摆满了各色首饰,桌上一面菱花铜镜,镜中人端得一副国色天香的好容貌。
双儿拿起一支梅花簪插在纪姝的发髻,嘴上发起了牢骚,“小姐,那个锦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实在太不把您放在眼里!”
纪姝端坐镜前,闻言没有意外,“她这样的人找到了金主,自然恨不得时时跟在左右。”
双儿神情轻蔑鄙夷,话里却有些头酸溜溜,“小姐您是没有看见锦瑟那个样子,那陶铈不过给她买了些衣裳首饰,就眼皮子浅薄将自己当成了大家小姐,成日里摆弄来去,呵,她连陶家的大门都不知开在哪处,看她到时被抛弃了怎么收场?”
“这都是她自己选的路,怪不得别人,想要荣华富贵也是要有脑子的,大户人家的后宅哪有这么好进,心大没本事,什么都是空谈。”纪姝没兴趣在锦瑟这么一个小角色上再费心思,解决了这个麻烦,自然便揭过不提了,“葛公子近来可有消息?”
“我今日去问了外头的婆子,并没有得到什么消息,葛家规矩多,许是都呆在家中读书呢。”双儿疑惑之中加了猜测。
纪姝闻言未语,思索片刻便起身道:“罢了,顺其自然便是,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出发罢。”
双儿连忙应是,去了厨房提过纪姝精心准备的食盒,跟着纪姝出了纪府。
马车行了大半个时辰,在一家客栈前停下。
纪姝看着眼前的客栈,她自小在京都长大,一眼就能看出客栈如何,沈甫亭既然要住下,自然是要打算好钱财方面的问题,一个大夫恐怕也没有办法住太好的地方。
这客栈比之京都最好的客栈差得十万八千里,不过胜在干净,是这一处能找到最好的客栈了,想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纪姝打量过后犹豫了片刻,终是提着裙摆缓步上前。
匹献正从里头出来,双儿连忙开口问,“你家公子今日可在,我们家小姐特地来谢谢他救命之恩。”
匹献闻言看向头戴帷帽的纪姝,当即知晓是哪个,能有胆子给他们公子送礼的,天上地下还真就只有这么一个。
“今日正赶巧了,我家公子并未出门,姑娘里面有请。”
“多谢。”纪姝微微颔首,随着人一道进去。
匹献带着人去了客栈的院后头。
一进院中便瞧着垂花门外的沈甫亭站在马旁,手上似拿着药在马儿脖子上擦涂,那马儿耷拉着脑袋,郁郁寡欢。
“公子,有客来访。”匹献进了院子,开口唤道。
沈甫亭抬眼看来,纪姝伸手摘了头上的帷帽,对着他一笑,“沈公子。”
沈甫亭微微颔首示意,步出马厩,进了院子一边舀水净手,一边开口问道:“不知纪姑娘来寻在下所为何事?”
纪姝拿过双儿提着的食盒,走到院子一旁的石桌旁,“先前答谢之宴,公子没有来,是以我特地做了一盒点心,全当往日危难之时的感激之情。”她说着打开食盒,伸手将精巧可口的点心端了出来。
“其实不用在意,都是寻常之事,更何况先前姑娘已经送了马。”
纪姝一笑,大方开口,“公子觉得是寻常之事,在我看来却不是,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我也不过是略尽心意,公子吃完才好叫我心中安下。”
“纪姑娘做的点心色香俱全,连我闻着都觉得可口,不知可否请我一道享用?”一个女儿声音突兀闯了进来,声音里好像沾了糖,甜而不腻,别有特色。
纪姝闻言生生一顿,顺着声音转头往上看去,果然见锦瑟坐在窗旁,笑盈盈看着他们。
双儿瞧见了她,惊讶非常,“你怎么会在这里?”
锦瑟径直从窗台上一跃而下,镶锈繁复花纹的裙摆在阳光下荡起好看的弧度,眨眼间便如一只轻燕飘然轻巧落到他们面前。
“我喜欢这里就住下了。”
匹献见这煞星下来,不自觉捂着还有些许肿的眼后退几步,自从这只妖住进来,就没有一日消停过,自家公子可以视而不见,自己却是惨了,那些个毛茸小妖怪这头一点点大,却很是记仇,颇会仗势欺人,每天来他屋里捣乱报仇,很是头痛。
纪姝顿了一瞬,便回过神来,“没想到你来了这里,白白叫我担了心,我还以为你去了哪处呢。”她说着,伸手请道:“倒是叫我来巧了,你们快一道坐下吃罢,虽然不多,但应当也够吃了。”
锦瑟惯来不客气,闻言坐了下来,石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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