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追魂录-第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律令将她的脑袋给抹了回去,小声道:“你消停一点。”
  司马圣王依言敛了仙气,双目灼灼盯着律令。
  律令低声问缚魂袋里的月香:“你要出来见他么?”
  袋子里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司马圣王向后退了两步,脚下一个踉跄:“月香!”
  律令打开了袋子,放月香出来。
  月香先是拜谢律令,继而冲司马圣王盈盈一福:“官人。”
  律令道:“就是她了,她说她是你小妾,你瞧瞧是不是?”
  司马圣王怔怔地看着月香,嘴唇动了好几次,却说不出话来。
  月香笑容温婉:“官人,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月香啊。”
  司马圣王讷讷地道:“月香?”
  月香点点头:“是啊,官人果真不记得我了呢。可我还记得官人啊,记得官人对我说,薄命怜卿甘做妾,记得官人说我是花中百合水中青莲。官人,你都不记得呢么?”
  她薄面含嗔,小嘴微瘪,看着甚是委屈。
  司马圣王不由得上前轻抚她的眉,温声说道:“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她刚跟着他的时候,她低眉顺目,恪守本分,在他面前往往未语先笑。他记性很好,在睢阳城守城的时候,他能准确地叫出城中大半百姓的名字。他只有这一个小妾,他怎么会不记得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这个,我不说了。司马圣王,是个很悲壮的末路英雄。
花中百合水中青莲。呃。
还有,为什么苏苏棠妹子的评论会被吞掉?
新文的名字,继续纠结中

  ☆、孤月香(六)

  月香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官人,你还念着我的,对不对?”
  司马圣王略一迟疑; 点了点头:“是; 这几年; 我常常会想起你。”
  “这几年?”月香一愣,笑了起来:“是了,这几年。我在人间盼你数百年,在你看来; 也只是几年而已。官人,我的心都老了呢。”她松开了司马圣王的手。
  陈兮深觉得在这个时候,她和律令是不应该站在一旁的。人家经年未见,定是有诉不完的衷肠,说不尽的情话。他们在这儿; 实在是大煞风景。
  可是,她又怕月香会做出格的事情,不得不留在她身边。
  陈兮和律令对视一眼,同时隐身。
  ——隐身本来不是万能之策; 但是一来; 月香能力低微;二来,她抢走了司马圣王的注意力。陈兮和律令才能够跟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里。
  司马圣王沉声道:“月香,你怎么会在这里?人死以后,不是应该到地府去吗?”
  月香一怔,低低地道:“我该到地府去?”
  司马圣王不敢看她,别过头去:“月香,你……”
  “官人,我也想到地府去啊,我也想去投胎,可是在那之前,我想先弄明白一些事情啊。”月香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飘渺的雾,让人的心不由得一紧。
  司马圣王看着远方:“你要问什么?”
  月香福了一福,问道:“为什么是我?”她顿了一顿,又道:“为什么是我呢?官人,是你笃定我不会拒绝?还是因为我只是无用的小妾?”
  司马圣王沉默不语。
  月香凄然一笑:“官人连答案都不肯给我呢。”
  司马圣王忽然说道:“月香,回你该回的地方吧。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多说无益。”
  “那官人后悔过吗?”
  司马圣王默然。
  等了好久,也没听到想要的答案。月香犹不死心:“官人?”
  司马圣王仰着头,低声道:“月香,我不能骗你。我生前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守住睢阳,误了一城百姓。可我问心无愧,我已经尽力了。”
  “那官人的意思是……”
  “我此生无愧于天地,若说真正亏欠的,不止是你一人。睢阳三万妇孺,始终是我心中的痛。可是,月香,如果时光倒流,我们还是被困在睢阳城中,我想,我还会这样做。因为多守一天,就会多一份希望……”
  “所以,哪怕明知道我即便身死也会城破,你还是会那么做?”月香愤然,“明知道睢阳会破,明知道你自己也会死,你……”
  司马圣王垂眸:“月香,人总有很多无奈。我承认,我是对不住你。你没有错,你错就错在,你是我的家人。”
  月香怔忪:“家人?”
  司马圣王点头:“是,家人。睢阳城的百姓都是我的家人,而你是我至亲至爱的家人。”
  “至亲至爱,所以就让我去死?”月香几乎是吼了出来,“至亲至爱……”
  司马圣王不与她目光相对,只是说道:“西方有佛祖割肉喂鹰,我只恨当时我肩负守城重任,不能以身相殉,而你……”
  “而我,是你所谓的至亲至爱,所以就要让他们吃了我的肉?官人,你的至亲至爱,还真是特别啊……”
  司马圣王似是没听到她的嘲讽,继续说道:“月香,我以为你懂我。”
  月香摇头,满面泪痕:“官人,我不懂你啊,我当时不认字,我不知道那么多大道理。我只知道我的官人,我视作天的官人,不但不要我了,还亲手杀了我,还让别人吃了我。官人,是我懂你吗?我若是懂你,也不会数百年飘荡就为了要一个答案了。原来,原来,你的答案竟然是我懂你……哈,我懂你……”
  她何尝懂他?他是进士出身,文采斐然;她是不识字的孤女,温顺怯懦。他重视礼法,尊敬嫡妻,对妾只看做是玩物或是摆设,极少到她房间里去。
  连他那句“薄命怜卿甘做妾”,她也是死后琢磨了许久,才琢磨透的。因为这句话,她以为他是有苦衷的,他是有悔意的,不是要杀妾飨卒,而是一切都出于无奈。她以为,他不和她相商而杀她犒劳将士,是无颜提及,是深深地愧疚。原来再他看来,是因为他懂她。
  难道他的意思是当时她还是欢欢喜喜赴死,开开心心地看着人家吃肉吗?
  “官人,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我见识少,没你那么高大。”月香泪如雨下。
  “月香……”
  月香蹲下。身来,哀哀哭泣,她想起自己早逝的父母,想起在城楼上被杀的令狐潮家人,想起在睢阳城内的食不果腹,想起那天他要她盛装而出时的激动,被杀前的恐惧,死后的愤懑无依,以及这数百年的寂寞等待……
  她突然很迷茫,她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答案?他的答案很清晰,对不起她,但是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他还会那么做。
  她还能怎么样呢?要他痛哭流涕,说一直忘不掉她,心中全是悔恨;再来一次,肯定不会这样待她?
  何必呢?他的心中,永远都是家国,永远都是百姓。妻子都要放在后面,更何况小妾?说到底,她和许太守的奴仆一样,都是可供发卖的奴婢罢了。她早知道的,她是玩物。玩物最大的悲哀,就是把自己当成了人。
  司马圣王沉默地站在她身后,他明白,他欠她良多。然而,当时出于种种考虑,他必须杀她,也只能杀她。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睢阳熬到了最后。虽然最终没能摆脱城破的命运,但是睢阳的死守,为其他战线制造了战机。没多久,东都就被收复,朝廷也重返都城,江山又恢复了正统。
  死的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子,不过是一城无用的老弱病残。他心里也明白,守城,守的不只是城门,而且还是一城的百姓。卫国,卫的不只是国家的河山,还有国家的臣民。但是,人总有无奈的时候,权衡利弊,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本以为人死如灯灭,什么都没有了。他没想到他会死后飞升。他想,他手上鲜血淋漓,脚下白骨累累,上天还愿意让他成仙百姓也肯让他享受香火。也就是说所有人对他的作为应该是赞同的吧。即便不是赞同,也不会有异议。
  毕竟,没有人在他那样的场景下,可以比他做的更好。
  在天际的这几年,他无数次地回想睢阳的场景,哪怕是已经抽身事外,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把灾难降到最低。
  月香还在嚎啕大哭,像是要把她心中的苦楚都哭出来。她哭得撕心裂肺,他却只是在一旁沉默地看着。
  自古以来,妾地位低下,可以相互赠送,可以任意发卖。哪怕她本是良家女,一朝成为张家妾,也是被当做奴仆的。需要牺牲的时候,肯定是第一个被牺牲的。他要拿自家的人开刀,最佳的选择就是杀妾。
  司马圣王告诉自己,不过是一个妾而已,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必要的时候,妻儿都可以牺牲,他一遍遍地这样暗示自己,但是在看见她的时候,全部都化作了愧疚和心虚。他对不起她,不管他怎样为自己开脱,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月香,你不要哭了……”他当年立在城头大骂令狐潮时口若悬河,在大堂鼓励将士们时语惊四座。他有很好的口才,却不知该怎样来劝解她。
  司马圣王在写字的时候,常常屏退仙侍。这边月香哭泣声音太大,引来了不少仙侍围观。有机灵的想上前帮忙询问,她一靠近月香,月香就被她身上仙气所震,跌倒在云毯上。
  仙侍大惊:“这是哪里来的野鬼,竟然敢到天庭来?”
  司马圣王这才意识到月香只是一缕幽魂,他连忙喝令仙侍退下。他手足无措:“月香,月香……”
  月香一声不吭,只拿眼睛定定地瞅着他。
  司马圣王突然就有些恍惚,那些被他遗忘了好久的场景,突然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
  那天,他亲自唤她出来的时候,她是很欣喜的。他以为她是知道他要做什么的,她盛装打扮,像是在奔赴最后的盛宴。他以为,她是甘心就戮。他以为,她是愿意为了睢阳牺牲自我。
  ——或者这是他的错觉,但那时他愿意这样自我安慰。其实,即便当时她不乐意,他也会杀她。
  好几年过去了,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情,每一件都惊天动地。与这些事情相比,月香之死,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可是,他清楚地记得,他说出那番话,挥剑要杀她的时候,她就和现在一样,定定地瞅着他。
  战争未起的时候,整个社会风气都是风流大气的。他虽然庄重严肃,却也不是个老古板。他夸过月香清丽,也曾私底下说过她眼大而无神,是一大遗憾,如今看来,他当年竟是大误。
  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有种想捂住他眼睛的冲动。
  司马圣王低着头,沉吟良久,轻声说道:“月香,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如今已入仙籍,尽量帮你实现便是。”
  月香沉默了好久,忽然说道:“如果我想成仙呢?或者,我想要我的全尸呢?再或者,我想要你的命呢?”
作者有话要说:  莫名想起《宽恕》
你给我保护,我还你幸福。
你英雄好汉,需要抱负。
可你欠我幸福,拿什么来弥补?

  ☆、孤月香(七)

  司马圣王低头思忖:“这不大好办。你身死为鬼,不能成仙。而我已经入了仙籍,我若是将命陪给你,你只怕也难逃责罚。至于你的尸首; 很抱歉; 我……”
  月香轻哂:“我就知道。你问我想要什么; 可我要的,你什么的给不了。”
  司马圣王沉默,他无力反驳。她说的没错,他的确什么都给不了。
  月香站起身来; 向司马圣王走去。
  司马圣王后退了两步,神色尴尬:“月香,你……”
  月香伸手帮他理了理衣衫,轻声道:“官人,你还是这样; 不拘小节。”
  司马圣王表情僵硬,讷讷:“月香,我……”
  月香踱步到他案前,指指桌上的字:“我能看看么?”
  司马圣王怔怔地点头。
  月香拿起纸来; 翻了翻; 笑道:“官人的字真是好看呢。月香以前看不懂,现在做了鬼,自认为识了不少字,可竟然还是不大明白呢。”
  司马圣王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认得也没关系。”话一出口,他又有些悔意:“月香,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
  月香低头翻看着他的字,并不答话。
  司马圣王心中烦闷,低声喝道:“月香!”在他心里,她始终是他的小妾。
  月香置若罔闻,继续说道:“官人,这字好看呢。”她举着他的字给他看,笑得一脸灿烂。
  “月香!”
  月香的手微微一抖,放下了字,笑得云淡风轻:“官人何必动怒呢?官人如今当了神仙,火气还这么大。”
  不知道为什么,司马圣王看她这样淡然,竟然有些不悦。
  月香向他款款走来:“官人,你的头发散了,月香能替你绾发么?”
  司马圣王闻言,心底一软,莫名地就生出些怜惜来。她到底曾经是他的女人。记得她刚进府的时候,胆小怯懦,却不怕他。他重礼法,不常到她房里去。但是,她无疑是让他满意的。她年轻貌美,听话懂事,想来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吧。
  她那时娇娇切切,他少年时期也是风流才子。闺房之内,他也曾轻佻地赞她美貌。她总是羞涩地低下头。
  她唯一落落大方的时候,是她清晨帮他束发的时候。她束发的本事很好,他由衷地夸过她,她为此也有些得意。
  司马圣王迎上她期待的眼神,无声地叹了口气:“好。”
  月香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了笑容,眉眼弯弯,开心得像个孩子。
  司马圣王很意外,他不过是同意她束发,她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月香让他坐下,手持着玉梳,低声道:“唉,这样的场景,月香盼了数百年呢。”
  司马圣王眼眸轻转,甚是感动,心道,她对我倒是深情。我害她性命,她还深情不改。他一时情不自禁,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月香……”
  月香却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官人稍待。”
  司马圣王有些失望,看着自己空空的手,轻嗯了一声。
  月香将他的头发散开,轻声说道:“我听人说,春三月,每朝梳头一二百下,有益身体。官人当了神仙,身边人连这个道理都不晓得么?”
  她的手柔柔地按在他的头顶,小心翼翼地帮他把头发梳顺。她轻柔的声音就在他耳畔,他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在清河县做县令的时候。那时,民风淳朴,料理完公事,他也会忙里偷闲一番。那时候,还真是快乐啊。
  现在想想,恍如隔世。他不敢去责怪君父,只怨造化弄人。江山社稷,气数如此,勉强不得。
  他已经好久都没有休息过了。活着,他时时刻刻挂念着睢阳城,好多天不敢合眼,生怕有一点差池。死后,他心境复杂,远不像他对月香的回答那般随意。
  此刻,她就在他身后替他梳头绾发,一如从前,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他的心仿佛被三月的风柔柔地吹着,他极为舒适地闭上了眼,任她在他头顶摆弄。
  他开口道:“月香,你这些年,还好吗?”这个问题在他心头滚动了好久,他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月香手下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道:“很好啊,官人住在我心里,也不觉得孤单呢。”她微微昂起了头,下巴抬得高高的。
  这数百年过得好呢,先是眼巴巴地盼着他回转。再后来,知道无望以后,她开始顶着他的名头惩恶扬善,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也不清楚是敬慕多一点还是怨恨多一点,她的要求变得越来越低。她只想要一个答案。
  司马圣王点了点头,略略宽心。他满足地叹了口气:“这样也挺好,我们都死以后,还能在一起说说话。”
  月香一愣,手上的力道掌握不好,拽掉了他一根头发。他没反应,她却自嘲般地笑笑:“我真是好久没为官人束发了,都手生了呢。”她拿着头发给他看。
  司马圣王心里一突,也说不出是和感受,抬手覆盖住了她的手背:“月香……”他扭头凝视着她。她的眉眼温顺的像一轮月光,浅浅地照在他心房。
  他忽然想到,在清河县的时候,夏天的夜光,月光皎皎,院子里开着不知名的野花。空气中缠绕着淡淡的香气,不知道是月光之香还是野花的香。
  现在想想,可能是月香吧。
  月香,月香,明月之香。
  月香再次抽出了手:“能再次见到官人,月香很开心呢。”她慢慢地给他梳发,小心翼翼。
  他只觉得头皮酥酥麻麻,昏昏欲睡,像是还在做县令的时候,喝了点酒,醉醺醺的,有贴心的丫鬟帮他捶腿。他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甚是享受。
  忽然,一道银芒闪现,在睢阳城里养成的警觉让他豁地睁开眼。但很快,他又打消了警惕,现在他已经在天庭了。他是司马圣王,是神仙,不是当年临危受命的睢阳守卫者。他再也不会有危险了。
  可是,他却透过旁边的黄铜镜看到了月香的身影。因为高度问题,他看不见她的脸上表情,只看到她手里拈着一根寸余长的银针。银针的顶端泛着青黑色的光芒,一看便知是涂了剧毒。
  他很迷茫,她是要杀他么?他是神仙了,寻常的人间毒药对他无用,她竟不晓得吗?很奇怪,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躲开,或者捉住她防患于未然,而是微微眯着眼,等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月香的手不停地颤抖,她想,只要把这毒针插进他头颅,他肯定会死,肯定会。她在人间的时候,曾经无意间听见两个小鬼谈论过。说是有恶鬼将毒针插进山神的头颅里,杀死一方山神。
  她以前没想过要来报复他的,她本来只是想要答案的。这跟毒针是她用来防身的,不是针对他。
  杀了他,这个念头是突然冒出来的,就像是心底滋生的恶魔,不让他好过,让他和她一样!
  她不知道,司马圣王虽然身上敛了仙气,但是仍然不会畏惧一根毒针。
  月香的内心正在激烈的交战,她犹豫,再犹豫,手几次抬起,放下,终是不能下定决心。他就那样毫不设防地在她面前,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她却下不了手。她的手不停地抖,她甚是都怀疑他会不会察觉到。
  司马圣王有些失望,又有些怅然。她终究是不能释怀。他以为的如烟往事,事实上并不如烟。
  他想,她如果想动手杀他,他要不要装死配合一下?
  陈兮看得云里雾里,一上来诉衷情,是质问,是痛哭,然后变成了梳头绾发,好端端的这是要兵刃相见了么?她捉着定魂伞,准备随时出手。她想,她的速度虽然不及律令,但肯定能赶在月香得手前。
  律令倒也淡然,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
  可是,怎么可能不担心吗?万一司马圣王出了事情,她可是担待不起啊。到时候,只怕还会连累地府,连累东岳。东岳大帝和淑明后娘娘待她恩重如山,她没有报答也就罢了,还尽去给他们添乱了。
  律令看出她的心思,指了一指司马圣王,又在她手上写了一个“仙”。
  陈兮先是一呆,继而恍悟,她真是糊涂了。月香不过是个孤魂,能接近司马圣王的身体,还是因为他敛了仙气,她若想杀他,根本就不可能嘛!
  其实,律令笃定不会有事,倒不是因为月香不能,而是因为她不会,她不愿。是不为也非不能也。
  律令做鬼多年,见惯了人生百态,自觉对月香的心思还是能拿捏七分准的。
  他没有想错,月香犹豫再三,最终只是把银针插进了自己的发髻中。她继续给司马圣王梳头,小声说道:“真不知道,做了神仙,竟然还会掉头发。”
  司马圣王呼了口气,他想,她可能是真的放下了。
  佛家云,一念放下,万般自在。她都放下了,他也是时候该学着放下了。不能总活在回忆里,毕竟在人间,睢阳之役都是前朝的事情了。
  司马圣王抬手,想拍拍她的手,却最终只拍到了自己的肩膀。他尴尬地笑笑:“月香,我……”
  “嗯?”月香神情淡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  杀不得,放不下,也许忘掉是最好的结果。其实,我舍友说,我是后妈。她说,我不虐司马圣王,她不喜欢我了。

  ☆、孤月香(完)

  司马圣王很诚恳地道:“月香,你去转世好不好?回你该去的地方,喝下一碗孟婆汤,将前尘往事尽皆忘掉。你是个好人; 好人不该被过去所束缚。”
  月香沉默着将他的发绾好; 垂眸看着他。
  司马圣王又道:“下辈子; 你做人的时候,我去点化你。你不是想成仙么?你的来生,我助你成仙。”
  或许,这样对大家都好。
  月香却将头转向了一边; 她沉默了好久,眼里沾染了泪花。她如同呓语般说道:“不,不……下辈子,我不要你点化。我也不要成仙,我什么都不想再记得。我会离你远远的……”
  “月香……”
  月香伸手掩住了他的嘴巴; 柔声道:“官人,你说你不后悔,可是我后悔了呢。真的,我后悔了。我说的想成仙; 是骗你呢。下辈子; 下辈子,我要离你远远的,我不要和你再有任何关系……”
  她说的欢快,大滴大滴的眼泪却顺着腮边流下。
  她想,她是真的该喝孟婆汤了。或许就是因为记得太多,才越来越软弱。她已经习惯退缩太久了。
  司马圣王起身抱着她,抱了好久。他说不出要安慰或是要阻止的话。那段历史,那些过去,到头来,只余下他一个。
  过去的事情,终归是过去了。那时候的他们都在命运下的压制下,许多事只能归结为不得已。
  所有的一切,尽归尘土。只是,在他将来无尽的生命里,他再也不会忘记她。
  陈兮看着男女主人公拥抱在一起,长长地出了口气。她冲律令一个劲儿地使眼色,想告诉他,这里交给他了。她要去办一些私事。
  她一个眼神,律令就能明白。他点了点头,心下却很奇怪。她能做什么私事?莫不是牵挂着留在人间的苍离帝君?或是想去见见苍离帝君传言中的倾慕者?说起来,他也有点好奇呢。
  律令这次可是猜错了,陈兮离开此地,并没有直接回人间,也没有去找女仙褚鸾。
  她敛了身上的鬼气,只将仙气散发出来,晃晃悠悠飘走在天界,看见一个美貌的仙侍就问:“美丽的仙子姐姐,你知道司命神君他在哪里吗?”
  ——没错,她就是奔着她在天界唯一的熟人来的。来一趟天庭,不去见见师兄,她实在是不甘心。仔细算来,她都有上千年没见过他了。
  母亲不在了,师兄飞升了,整个璇玑门都没落了。她少时的亲人真的不多了。
  美貌仙侍倒也热情,只当她也是哪家仙侍,笑道:“司命神君在风华殿,你居然不知道?”她适当地表示了一下讶异之情,然后又耐心地介绍了风华殿的地理位置以及建筑特征。
  陈兮边听边点头,谢过仙侍,连忙去找风华殿。听说,风华殿极为华丽,殿前有很多花。她暗暗思忖,为什么师兄不管风华殿叫听花殿呢?风吹花动,声音悠远,这才符合师兄的品味嘛!风华殿,不像是师兄的性格呢。
  可是,毕竟分别的时间久了,焉知她记忆中的师兄就是真正的师兄呢?陈兮叹了口气,眼睛酸涩得厉害。她做鬼仙多年,五感早不如做人时灵敏,连眼泪都不似少时那般肆虐了。
  她一路疾走,多亏了那仙侍说的清楚,她很快就找到了传说中的风华殿。
  殿前的确鲜花馥郁,葱葱茏茏。
  陈兮无心下暗自称奇,以前倒不知道师兄爱花。她转念一想,或许是当年师兄忙着写话本,没空照料吧,现下当了神仙,能使唤仙侍了,闲情逸致也多了。
  整理了一下衣衫,陈兮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她刚到风华殿门口,就被一个粉衣仙侍拦住。
  陈兮回忆着璇玑门的礼节,抬手施了一礼,脆生生地道:“司命神君在吗?劳烦姐姐通报一声,就说璇玑门的陈兮想来求见师兄。”
  仙侍笑容温暖:“璇玑门?非常不巧,神君近来不在天庭呢。”
  “不在天庭?”陈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他何时回来?”她来一次,他竟然不在,还真是不巧啊。
  仙侍笑容不减:“神君下界有事,只怕近期不会回来了。”
  陈兮眨眨眼,捏着伞的手握得更紧,她艰难地点了点头:“哦,哦,我,我先回去,等我……”
  仙侍又道:“这位仙友若是有要事的话,可以等神君回来了……”
  如果真的有要事,真能等到他回来么?陈兮心道,还好她没要事,只是想他了。她转过身去,将脸贴在伞柄上。她好不容易来一趟,想见他一次,竟也不能够呢。
  花丛里有花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甚是欢快,她却无意聆听。
  她慢慢地走着,来时心花绽放,去时内心迷茫。她叹了口气,看着天宫织女织就的云朵,晃晃悠悠的,一朵朵飘向远处。
  她想,等她有空了,一定再来这里。她是真的思念璇玑门那群人。
  兜兜转转再回到圣王殿的时候,月香已经不在这里了。司马圣王神情怔忪,落落寡合。陈兮心下了然,月香恐怕是如她所言,去投胎转世了。
  月香苦苦等了数百年,顶着司马圣王的名头做了那么多事,却头来却换得这样一个结局。
  或者说,她的结局在数百年睢阳之役中已然注定。往后这漫长的等待,只是错误的坚持。
  此间事了,陈兮自然是要返回人间继续捉鬼的。只是没了律令的陪伴,她要下界并不容易。
  南天门的守卫眼神不好,却不是眼盲,远远地就冲陈兮喊道:“你是哪家的仙侍?可有奉命下界的诏书?私自下界可是违反天条的!”
  陈兮将伞往下拉了拉,盖住头脸,心道,我是偷偷上天的,难道还不许偷偷下去?可是,她偷溜上来的事情又不能抖搂出去。她只得转过身去,慢慢思索该找个怎样的理由混下界去。
  还没等她想出来,律令就出现在她面前了。他劈头就问:“你怎么不在圣王殿等着,乱跑什么?”
  陈兮呆了一呆,眼睛眨啊眨的:“不是,律令,你是说你已经把她送到地府,又来接我了吗?”这速度,也忒快了吧?
  律令没好气地道:“你说呢?我回了地府,连口气儿都没喘,怕你在天庭乱跑出事。你倒好……”
  陈兮低着头乖乖听训,小声说道:“鬼可以不喘气的。”
  律令闻言,抬手就要打她,到最后却只是沉着脸道:“走吧。”
  陈兮刚要答应,却猛地想起一件事儿来:“律令,我还有件事情……”
  天上的时间过得快,不宜逗留。律令一把抓起她,将她塞进了缚魂袋里,随口说道:“乖点儿。”
  他迅疾如风,很快越过南天门,直往人间奔去。
  可怜陈兮还没讲自己要做的事情说出口,就被带到了下界。
  律令径直将陈兮带到苍离帝君身边,匆匆打了个招呼,就往地府而去。
  陈兮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连叹气。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