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明珠(碧罗)-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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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四小姐过来，你不知道闪开吗？这药汁染上了，可没那么容易洗干净。你知不知道，为了做你这身衣裳，我费了好几宿的功夫，你居然这么不当回事！”
　　“你不是说，不让她插手家务事？我怕她进炼丹房，这才拦着的。”池瑞有些无辜，沉默了下道，“不如我赔你十枚下品灵石，算是额外的辛苦费，怎么样？”
　　“三十！”
　　“十五！”
　　“二十五！”
　　“二十！”
　　“成交！”沈青钰已经想象得出素寒得意的样子，“灵石呢？拿来！”
　　池瑞答得爽快：“七天后给你！”
　　“不行！！”
　　“你又不是不是知道，为了打点顺风门的那个线人，花了我过去一年攒下来的所有灵石，哪里还有多余的！我得再进炼丹房呆上几天，等炼了新的丹丸拿去卖了，才有的给！”
　　沈青钰心头一叹，原是她前世太孤傲了，从不曾去了解下人的世界，如今看来，问题倒是出在自己的身上。
　　如今，她选择放下“沈家四小姐”那个名存实亡的身份，选择主动靠近他们，迟早有一日，打破那层隔阂，令他们放下冷漠，真心信服她，那今日的这些努力就不算白费了。不过，眼下，他们大概对她这些突然的转变还是心存疑惑的吧。不急，时间会让一切清晰起来。
　　她这边想得入神，外面那两人仍是旁若无人地讨价还价。
　　“二十枚下品灵石，我都记着账呐！还有上个月帮你洗了十三次衣服，辛苦费再加二十六枚！一共是四十六枚！”
　　“那再多给我十天的时间。”
　　“你你——算了！反正你敢赖账，我绝不轻饶！”
　　两个人又低低地说了会话，沈青钰侧耳听见话题似乎转到了自己身上。
　　“……四小姐到底想干什么。”
　　“我比较好奇，过去两年里，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说起来，四小姐到底是怎么跑进了那种地方？没有辟毒的秘制药丸，她又是怎么活着走出来的？”
　　两人一齐沉默，显然，这些问题无人能给予解答。
　　片刻后，池瑞道：“四小姐才回来，须得把身上的毒除干净，我再去煎点药吧。”
　　“哎，等等，你那身脏衣服还不换下来洗洗！”沈青钰不知不觉入了神，待等门外传来池瑞的脚步声时，忽听素寒在院子呼喊：“不好，有人闯结界！”


☆、第四章　以身犯险

　　沈青钰收回心神，立刻跑出炼丹房，穿过药园，就见池瑞已经朝自己飞奔过来。而素寒则一面向院子外走，一面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灵石，还不忘回头提醒：“你看好小姐，我先过去！”神情竟是出奇的镇定。
　　沈青钰才要闪身而过，就被池瑞不客气地拽住了袖子。
　　“四小姐，我送你回房。”
　　“灵力波动这么厉害，想必来的不是普通人。”沈青钰手指灵巧地一翻，一推，池瑞不敢使大力，任由她挣脱了，“若是来意不善，素寒一个人必定对付不了，我们去帮忙吧。”
　　池瑞望着沈青钰跑远，面上一开始有些惊讶，想想这些天四小姐的变化又摇了摇头，追了过去。
　　“孽畜，拂云谷也是你能擅闯的！”素寒人虽瘦小，说话声音却中气十足。
　　沈青钰才赶到院外，还未瞧清什么，一道锋利的剑气远远地直奔面门而来。
　　前世她从九岁开始就修习了一门“寒冰要诀”，危急时记起，吸了口气，捏了要诀，便欲抵挡那剑光，却被池瑞一把拉住，“别费力气！”
　　沈青钰正诧异，忽见那剑光在半空打了个旋，莫名消失在空气里。这才记起，到底是沈家独创的奇门结界，又是家主命大哥亲自布下的，若找不到破解的窍门，哪里那么容易就被外人破了？
　　定了定神，就见素寒一手捏法诀，一手向天空抛出数枚灵石，技巧娴熟，显然是久经训练的，那些灵石被抛入结界，在法诀的催动下，迅速消融，最后化成一道白光不见踪影。
　　只片刻，沈青钰就感觉周身灵力波动明显减弱，心头松了口气，注意到擅闯结界的是一匹马，难怪素寒方才那样喊。
　　不过，马的身后还跟着两名褐色布衣的中年修士，一人持剑，一人握刀，一左一右，气急败坏地直追而来，方才那道剑光就是那持剑修士所发出来的。
　　沈青钰顿感不妙，她修为尚在炼气中期，即便放出神识恐怕也无法探测高阶修士的修为等级，但只凭方才那道凌厉的剑气，她心中有数，来人修为至少在炼气期大圆满以上。
　　即便他们耗费大量灵石，勉强维持住结界的力量平衡不被那马打破，但难保不会被紧追而来的那两名修士破坏。
　　不对，那马必定非同寻常，否则如何会惹来追捕？若不是具备一定的灵力，又如何能够撼动结界？
　　沈青钰立刻去看那马，一瞬微惊——
　　“池瑞，利索点！”另一边素寒不耐烦地催促，见池瑞只是捏诀，却一脸苦相，不由皱眉飞快自袖子里摸出一把灵石丢过去，接二连三，看的池瑞有些目瞪口呆，不过情况紧急也不及多想，接了灵石，两人就配合默契地向着空中结界连续不断地输送灵力。
　　沈青钰倒被晾在了一边，不过，此时她无暇去帮忙，神思完全被那马吸引了过去。饶是她的灵魂是见过世面的，也不由打心底发出一声赞叹，好漂亮的马儿。
　　那马身白如雪，鬃毛泛红，仿佛霞云迎风飘动；最惹眼的是那一双金色的眼睛，像两枚小太阳，大而有神，睫毛扇子般浓密。
　　沈青钰定定地瞧着，顿时就挪不开视线，只觉那马儿也在看着自己，眼神里流泻着一抹哀伤，起先只是一点点，渐渐，一圈圈扩大，扩大……仿佛要将人吸入一般。
　　沈青钰看得入了迷，不知不觉就朝那马儿走过去。
　　“四小姐小心！”耳畔的呼声一下令沈青钰清醒过来，抬眼吓了一跳，她竟在一晃神间走到了离马不过数尺的距离。
　　一旦它破了结界闯进来，第一个伤的人就是她。
　　奇怪的是，如此靠近那马儿，她却不曾察觉到危险，眼睛仍是专注地凝视着马儿的眼睛。
　　“有结界挡路，你已无路可逃，若再抗拒，休怪我等再不容情！”持剑修士步步逼近，怕伤到马儿，收敛了几分杀气。
　　“不想死的，滚开！”握刀修士一瞪沈青钰，满眼暴戾之气。
　　然而，沈青钰却似未曾听到，直愣愣地看着马儿，突然抬起了手腕，在半空捏了个奇门法诀，整个身子连退数步，嘴角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手指虚空向东南两个方位轻弹。
　　“四小姐，你要做什么！”那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看得池瑞一瞬木立，素寒脸色大变，待要出手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沈青钰仿佛没有听到，嘴角的笑容愈发奇异。
　　她这边一施法，结界外面那持剑修士正飞身而起，欲上马背驾驭马儿，不料，那马一声长嘶，似乎是响应沈青钰的动作一般，直奔结界气流波动的地方而来。
　　持剑修士猛然扑了空，若不是眼明手快，以剑尖拄地弹开身躯，几乎摔了个狗啃泥，下一刻，他顿感前方似有一股大力要将他吸走，赶忙屏息收住脚步，耳畔就听身边同伴暴跳如雷地大喝“哪里跑！”，可是已经迟了！
　　那一瞬，白马的眼中射出璀璨的金光，仿佛看得见入口一般，漂亮的身躯化作离弦之箭，奋力穿过结界，直奔沈青钰所在的方向！
　　“保护小姐！”
　　这一切变故发生如此之快，眼见阻止已于事无补，素寒咬了咬牙，一面吩咐池瑞，一面加大施法力度，迅速合拢洞开的结界入口！
　　但她毕竟是炼气初期的修为，身上灵石也所剩无几，一时半刻无法弥补四小姐方才强行打开结界所损失的能量。
　　下一刻，持剑修士已乘隙自结界入口挤进了半个身子！
　　素寒脸色大变，眼见对方张着森红的眼眸，一剑刺来，连忙侧身避过，抬手便施了个木系法术——蛇藤术。
　　潮湿的地面立刻裂开一条缝，两条木藤破土而出，宛如两条生有双目的青蛇，分别窜向那持剑修士的手腕。
　　持剑修士发出一声冷笑，一副完全不将这低微法术放在眼里的轻蔑表情，气走丹田，手腕一抖，蛇藤立刻触了电般缩了回去。
　　素寒大骇，身躯连退几步，强压住翻涌的气血，顾不得缓口气，捏了个奇门法诀，在另一名握刀修士闯入之前，拼力强行关闭结界。
　　那持剑修士半边身子微微扭曲，想进不得要领，想退又不甘心，一声冷喝，强忍住结界压迫带来的剧痛，估摸着结界还剩一丝缝隙未及合上，一跃往后退开，顺手摸出了一张符。
　　素寒忙着修补结界，未看清那持剑修士的动作，就见那符凭空燃烧，化作一道白光，钻入结界缝隙，直刺胸口而来！
　　“小心！”
　　“四小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素寒本被那道白光骇得浑身血冷，待等回神已被人一把推开，喘了口气回头就见不是别人，正是四小姐！
　　四小姐竟然护在了她的身前！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白马也似通了人性般，长嘶一声，竟冲在了最前面，一双雪白的前蹄高高扬起，任由白光倏然击中自己的肚腹，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而后，轰然摔落在地！


☆、第五章　极品骑宠

　　池瑞上前欲扶沈青钰，却被她打了个手势阻止。
　　下一刻，沈青钰径直奔到白马面前，连声道，“起来，快起来！”
　　白马挣扎了几下，忽然一动不动了。
　　“少庄主一再叮嘱，只可猎捕，不可杀它！这下完了，回去怎么交代！”被阻挡在结界之外的握刀修士气得额头青筋暴跳，持剑修士却一屁股坐下来，摸出几枚灵石兀自补充灵力。
　　“它若是这么脆弱，如何入得少庄主的法眼！你别小瞧了它！且等着吧！”持剑修士冷笑一声，闭目不再言语，气得握刀修士朝着他干瞪了几眼，无奈地摇摇头，转而气呼呼地望着结界这边的三人，不停地走来走去，盘算着攻破结界的法子。
　　就在两名中年修士休息的当口，这边沈青钰像是入了魔般，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一心一意只催促那白马快点站起来。
　　她的举动惹得池瑞与素寒彼此对视一眼，两人心里越发没底，再瞧着外面两个死守着结界不肯离去的高阶修士，若是任由小姐这样糊涂下去，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两人立刻上前，一人架住沈青钰的一只胳膊，拖着她便欲走。此前四小姐闯结界，他们也曾用过这法子，此刻显得十分默契。
　　“都给我退下！”沈青钰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慑力。
　　池瑞是外刚内软的性子，一听这命令立刻松了手，心思敏锐的素寒却感觉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她一时却说不出来，只切切实实地感觉四小姐真的变了，不像是长大了两岁应有的变化，像是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一个人。
　　沈青钰看也不看身后木立的两个下人，眯眼轻抚着白马的脖子，柔声道，“你打算一直赖在地上不起吗？”
　　池瑞与素寒面面相觑，不明白四小姐为何犯傻犯到这等地步！
　　打开结界把那白马放进来，无疑是自找麻烦。
　　虽然大少爷沈青原曾向他们拍胸脯保证过，沈家的奇门结界——“乾坤三旋”非筑基期修为的修士不得破开，但那也不代表修为稍低一些的人就没有法子冲进来！算一算，他们隐居拂云谷已有三年，期间也遇到过不少擅闯的修士，若不是有这结界保护，他们哪里能安好地活到现在！
　　方才那持剑修士化符为宝，想必那符宝的威力比他手上的剑厉害百倍，那白马资质再好、灵力再强，到底是骑宠，受到那一击，必定去了半条命！哪里还有力气站得起来！更何况不过是一头来历不明、完全陌生的畜生，哪里就值得四小姐如此着急上心？
　　反正一切说不通，池瑞百思不得其解，就连心思细腻的素寒也是一副皱眉苦思的模样，两人正举棋不定该拿自家小姐如何办时，忽见四小姐俯身在白马耳畔说了句什么。
　　半晌，那白马的一只前蹄突然动了动，接着四只蹄子开始奋力挣扎，只片刻功夫，在池瑞与素寒正愣神之时，它居然喷着响鼻，一跃站了起来！
　　而沈青钰也跟着站直身子，朝白马招了招手，那马居然哼哼唧唧地靠过去，任由她抚摸着它雪白的脑袋，亲昵地蹭着，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一副乖巧的模样。
　　“四小姐，它……它是你的了？”池瑞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半天憋出一句话。
　　他在沈家见过大少爷、二少爷、三小姐的骑宠，灵性都不及这马儿的十分之一，当然也从未见过这样顺利与骑宠结为契约关系的场面。
　　一般来说，资质越强，品级越高的骑宠，越难驯服！
　　能让两名高阶修士追捕到猎杀的地步，且还能撼动只有筑基期修士才能破解的结界，可见这骑宠的品级至少在中上品层次，说不定还有可能是罕见的仙品。而四小姐这收骑宠的过程，在他看来，虽有惊无险，但也太顺利了。
　　沈青钰笑而不语，拍了拍马儿的头，对一旁同样面露疑惑的素寒道：“跟我去取灵石吧！”说着，冷冷瞟了眼外面两名虎视眈眈的修士，“只要结界稳定，没那么容易闯进来。”转身就往回走，白马撒开蹄子紧追上去。
　　“灵石？四小姐哪里来的灵石？”池瑞边走边问。
　　素寒不耐地道：“家主有吩咐，每年差人送一百枚下品灵石，十枚中品灵石给拂云谷，以备不时之需，你连这个都忘了。”
　　“谷里的灵石，又不是我保管的，哪里记得。这两年四小姐又不在谷里，府里送过来的那些灵石，一向是你收着的——”池瑞立时恍然，“你方才用的那些，该不会都是府里送过来的吧？”难怪这丫头方才大把大把地往结界里丢，若是她自己辛辛苦苦攒的，怕是没这么大方……
　　“是又怎样，大少爷交代过了，只要有人擅长拂云谷，那些灵石我尽可使用。”
　　两人一面说着话，一面往回走，完全当外面两名高阶修士为透明人。
　　“真他娘的邪门，中级的符宝都拿它没办法，难怪少庄主如此看重，还让你我追了十几万里的路，从晚洲一路追到瑞洲，再追到湖洲，若不是为了那三瓶固基丹，老子才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握刀修士眼睁睁看着白马跟人走了，一头火气。
　　“这吉良马是个小极品，如今落到那臭丫头手上，不说少庄主，便是我，也不能这么便宜了她。”持剑修士站起来，收剑回鞘时，冷哼，“暂且‘寄养’这里，让她玩几天，改日必叫她付出代价。”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那握刀修士抓耳挠腮：“喂喂喂，结界还破不破？……”
　　他们前脚离开拂云谷，池瑞后脚立刻回院子报信。
　　“走了吗？”
　　“走了。”
　　素寒吁出一口气，回过神，“小姐呢？”
　　“大概先去马厩了吧。”
　　“走，去看看。”
　　沈家在拂云谷修建的这所宅院，一共是三进，每一进都有长廊、花园、正厅、正室、厢房，马厩在第一进院子的长廊西面。加上小姐，统共也就他们三个人，平时便住在第一进，而第二进主要是厨房、饭厅及炼丹房所在，第三进的房子只用于存放一些重要的东西，除了花园、菜园，院子的其余空地几乎全被池瑞辟出来种植药草。
　　两人赶过去时，半天找不见沈青钰的影子，还是素寒眼尖，一眼瞅见那匹白马正在池瑞新开的一片药草地里，居然埋头专挑绿油油的叶子狂啃。
　　素寒捏了个蛇藤术，啪地一藤条就抽了过去，直抽得白马仰天长嘶，撒开蹄子四处逃窜。
　　“孽畜，哪里跑！”素寒哪里肯轻易放过这“罪魁祸首”，偏要给它点教训，不依不饶地追着白马满院子跑。
　　池瑞望着一片狼藉的药草地，肉疼不已，却一筹莫展，忽听耳畔一个虚弱的声音唤道，“池瑞，救我……”
　　池瑞一回头，就见四小姐倚着长廊，整个身子已经滑到了地上，只唤了那一声，便闭上了眼睛。脸色发青，嘴角甚至溢出血来。


☆、第六章　蓄势待发

　　自结界被闯以来，池瑞本就惴惴不安，见此情景，心道四小姐身上的异常果然不是一点点。也不迟疑，当即小心翼翼地背起沈青钰，便往厢房疾走。
　　素寒追着白马跑了大半个院子，不但没伤白马分毫，反倒把自己累得够呛，等歇了口气回过神，就见池瑞神情严肃，一转身跃进长廊，背着四小姐稳步如飞，那白马长嘶一声，竟也有样学样地紧跟了上去。
　　素寒心头火气呼地又窜起，然而，一路追到厢房，只见那白马竟十分不安地在厢房门口来回踱着步，眼睛盯着房间的某一处，十分专注，连她的靠近也不曾在意，那点怒火便一点点散了。
　　素寒冷淡的视线一扫房内，脸却刷地白了，手里的蛇藤立刻收了回去。她几乎是冲了过去，“怎么会这样？好端端地，小姐这是……”
　　“大概是从五毒雀池带出来的余毒没有除净，方才又施法动用灵力，那毒便发作了。”池瑞拿来平时备用的祛毒药丸，对素寒道，“端碗水过来。”
　　素寒依言端了水。
　　性命攸关时刻，凡人之间男女授受不亲的那些规矩此刻是顾不上的，池瑞稳稳扶住沈青钰的后颈，将药丸扣进她的嘴里，不料，却迟迟不见咽下去。
　　“这样不行，小姐完全没力气。”素寒的脸色恢复了如常的冷淡，却道，“让我试试。”
　　“你？”池瑞望着这个今日也有些反常的丫头。
　　“我的修为虽不及小姐，但灵力总强过你。”素寒一面说，一面扶了沈青钰，按住她的肩颈要穴。
　　过了一会儿，沈青钰的眼珠动了动，口里缓缓吐出一口气，池瑞趁机轻叩她的下巴，药丸这才咽了下去。
　　又过了片刻，沈青钰的脸色渐渐好转。
　　两人一齐吁出口气，池瑞看着素寒，直言道：“你对四小姐，不曾这样关心过。”他故意在“四小姐”三字上咬字清晰。
　　“我以前不信主子和奴仆之间有什么情分，在你我周围，多的是无情冷漠之人，更别提什么道、什么义。”素寒轻吸一口气，“可今日的沈家四小姐，让我信了。”见池瑞发怔，她淡然一笑，“你与我不同，你有兄长，有牵挂之人，我却是除了自己什么也没有。今日小姐为我挡下那一击，于我来说，就是救命的恩情。你说，我如何还能再像从前那般待她。”
　　池瑞沉默不语，他自是清楚素寒的脾性，平时虽是刁钻古怪、得理不饶人，但认真起来也极度认真，教人不敢忽视。
　　两人正低声说着话，一时忘了房外的那个“不速之客”，陡然听到几声短促的嘶鸣，抬头，便见那马时不时伸出头来，关切地看着他们这边。
　　池瑞无声笑了，见素寒起身似要去教训，忙道，“你的命固然是四小姐救的，但那符宝之力却是她的马替你挨的。方才你也教训够了，如今也该饶了它吧？”
　　“谁说我要抽……教训它！”素寒脸上一红，捏了一半的蛇藤术强行压下，瞪了白马一眼，扭头便奔出厢房，“我再去给小姐煎点药！顺便用些灵石，让结界更稳定一些。”
　　“药引在炉子的右手边，你别拿错了。”
　　“知道，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笨！”
　　池瑞撇嘴，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对白马招手，“过来。”
　　白马眨了眨眼睛，在原地踯躅。
　　池瑞咳了咳，冷哼：“别装，我知道你听得懂人话。”
　　白马依旧巍然不动，眼睛里的金色辉光已经化作了一泓清潭，清澈如镜。
　　池瑞又唤了几声，见它只是望着自己，有些可怜兮兮，便忍不住挪了凳子靠过去，抬手便是一巴掌，那白马骇得往后一跳。下一刻，池瑞却笑嘻嘻，换掌为手指，冷不丁弹了一下白马的额头。
　　白马扭了扭脖子，居然没有再后退。
　　池瑞心头得意，便没再难为它，望了望房里，又望了望白马，道：“你可知，今日为了你，四小姐连命都豁出去了。”慢慢皱起了眉，“那些猎捕你的修士，若是不肯罢手，只怕从此后，拂云谷再无安宁日子。”又暗暗叹了口气，“不过，素寒今日却看到了四小姐的好，那丫头的心总算是收住了……”
　　白马听着他絮叨，索性跪在了门边，趴着脑袋，原地休息。
　　想着想着，池瑞忽然又记起来到拂云谷之前，二夫人的那些指令，神情顿时灰败下去。
　　※※※
　　“无闲无常，本公子养你们是吃闲饭的吗！都追了半个月，吉良马还没追到手？！！！”
　　拂云谷外十里山坡的一个山洞里，两名褐色道袍的修士此刻正对着一张滚热的“密音符”发愁。密音符上的问话是游仙庄少庄主发来的，那一连串的问号、感叹号，直晃得持剑修士无闲眉心直跳，而握刀修士无常则拿起那把闪亮的大刀，一刀砍在洞壁上，顿时火花四溅，“他娘的，咱们这就出发，一刀子劈了那结界！三个小毛孩，若是再拿不下，我游无常以后不要出来混了！”
　　“没有正确的法子，单靠修为和武器，如何闯结界？”无闲冷笑，“要去你自己去，我不想白费功夫。”
　　“那你说怎么办？”无常一眼瞪回去，“坐在这里干想，有个屁用！”
　　“你没瞧出来，那个打开结界的臭丫头有些不对劲吗？”
　　无常一拍脑门，“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无闲拿衣袖擦了擦羞光剑，“此前必定是受过内伤的，今日又施了法术，回去必定够她躺上几天的。我们暂且休整一下，顺便去准备一些东西，三天后入夜，你闯结界，我用火攻，来他个声东击西。必定令他们措手不及。”
　　“好，这法子妙！”无常拿出一张“密音符”，刷刷开始写，“我这就回了少庄主去。”
　　过了一会儿，密音符回信道：“这是无闲的主意吧？不错，倒和本公子想到一块儿去了，平日没白养你们！火攻一定要猛！本公子就不信交不出吉良马！你们先耗着，实在顶不住，我亲自过来！我倒想瞧瞧，你们说的那个臭丫头能有多大能耐！”
　　※※※
　　沈青钰是被一股热烘烘的腥气给熏醒的，睁开眼睛，她看清楚了热气的来源——一只雪白的马头！
　　此刻，它正一眨不眨地瞧着她，眼睛的颜色不再金光夺目，而是温润如水，像两枚漂亮的琥珀。
　　“池瑞，这是怎么回事？它怎么在这里！”沈青钰闪身避开白马伸出来的舌头，迅速披衣下床。
　　白马却寸步不离地跟过来，沈青钰连忙绕着桌子走，一不小心踹翻了一只凳子，脚趾立刻钻心般地疼，沈青钰咬着牙继续跑，双手推拒，“别过来！”顺手抄起桌子上的茶壶，“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小姐，池瑞出去挖药草了。”素寒推门而入，一眼见到白马围着桌子追沈青钰，她本来对这马一直没什么好感，因见它这两日寸步不离地守着四小姐，倒也忠心耿耿，这才没有多计较闯结界的事，此刻却是压不住心头那股火，抄起板凳，就护在沈青钰身前，厉声呵斥，“还不给我滚回马厩！你是不是想害得小姐再躺回去！”
　　白马犹豫地退了几步，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沈青钰，长嘶一声，奔出了厢房。
　　沈青钰吁了口气，坐下来倒了杯茶喝，神情有些恍惚。
　　“吃药吧，小姐！”素寒端过来药碗，语气平添了几分和气。
　　“这马……是怎么回事？”沈青钰撑住额头，拼命回忆，“它怎么进了拂云谷？我记得，外面不是有结界拦着么？”
　　“小姐，你别吓我。你昏睡了两日，便把什么都忘了么？”素寒手上一滑，差点将才扶起的凳子打翻，吃惊地望着沈青钰，“白马是那日你打开结界放进来的，你还收了它做你的骑宠！”
　　“……”
　　“为了救它，你连命都豁出去了！”见自家小姐满目茫然，素寒轻叹道，“池瑞说的没错，那日，我算是重新认识了你。”
　　“那我这是受伤了？”沈青钰将信将疑，喝了口黑乎乎的药汁，皱眉道，“可这药，怎么和之前喝的是同一个味。”
　　“你施法打开结界，体内的余毒发作，所以昏了过去，药自然还是要继续喝的。”素寒伸手握住了沈青钰的手，嗔怪，“若不是池瑞会一点炼丹术，略懂点医理，你这条小命可就难保了。”眼里竟有几分怜惜。
　　沈青钰低下头，望着两双握着的手，听着素寒讲述昨日发生的事，心里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这一向待人冷淡、不服管教的丫鬟，总算跟自己贴心了；忧的是，这白马的到来，必定会给拂云谷造成麻烦。
　　按照素寒说的，再稍微想了想，沈青钰的记忆也便连接上了。那日，她是在看到那匹闯结界的白马后，才开始有些异常。之后虽清醒了片刻，却还是不由自主做了那些事。好像莫名受到了什么控制一般。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素寒似有些失望。
　　沈青钰知道这丫头在乎的是什么，淡然一笑，“即便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我记得自己的选择。”
　　素寒一怔。
　　沈青钰也不忙多解释，起身道，“你忙吧，我去马厩看看！”她定要弄清楚，这白马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若是一个人连性命尚且难保，又谈何行天道。纵然她会选择不逆天道行事，但她也不会糊涂到将一个“潜在的危险”时刻留在身边。


☆、第七章　两个元神

　　马厩一共两间。第一间里铺着厚厚的稻草，是白马的居所。第二间共有两匹精瘦的黑马，分别是池瑞和素寒的坐骑。此刻，两匹黑马正兀自吃着食槽里的草料，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一齐扭了扭脖子，因见是熟悉的人，又埋下头去继续啃。
　　“出来吧，我知道你躲在里面。”沈青钰站在马厩外唤了一声。出乎意料的是，除了时停时响的咀嚼声，却没有料想中白马一跃而出的热情场面。方才，她醒来时，它的那些亲昵举动，至今还让她心有余悸呢。可这会儿，又是闹什么别扭。
　　难道……
　　沈青钰暗自提了一口气，打开了马厩的门。
　　入眼的那一幕，却令她有些不知所措。本来准备的满肚子质问的话，此时全咽了回去。
　　白马背对着她躺在地上，竟是一动也不动。
　　沈青钰很快发现，它的肚腹下，血迹斑斑，几乎已将身下的稻草染透。她心知不妙，立刻去叫素寒找药箱。
　　过了片刻，沈青钰带了素寒一同过来，拨开白马肚腹上被血迹粘连成一团的皮毛，两人都有些发怔。
　　一道约莫三寸长的伤口，从腹部切向后腿根，切口小，却深入腹中，若不仔细看，几乎很难发觉。
　　“那日，它挡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