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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神婆的民国记事-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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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老爷这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回去了替我向他问个好。”
  秦队长忙点头,身上已经禁不住起了一身冷汗。梁老爷能这样亲热的称呼他们的局长,那说明两人私底下的关系一定很好,他暗暗庆幸,幸亏这些年跟他打交道的是梁显扬,否则别说是捞油水,只怕他头顶上的乌纱帽都保不住。
  梁老爷的苏醒是绝儿一直迫切等待着的事,可现在他真的醒了,她却只是胆怯的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他,无法对他有任何的表示。
  梁老爷的目光再次移动起来,落到失魂落魄的梁显扬身上时,只是淡淡一瞥,很快便转向绝儿身上,抬起手指着她说:“你,去给我搬一张椅子来。”
  绝儿一愣,有些不知所措,默默看着她的馒头便立刻代替她,大步走向大厅,没想到却被梁老爷喊住了。
  “梁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我刚才喊的谁,就让谁去。”
  馒头郁闷的瞪了他一眼,心想这个老头子还真是架子大,刚想反驳,却被绝儿拉住了吗,“我去搬。”
  馒头吃惊的看着她,发现她的眼眶里竟然闪烁着泪光,但嘴角却挂着笑。他不知道她到底是难过,还是开心。
  张先生看着她安慰的笑了笑,梁老爷刚才那是话里有话。虽然张先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绝儿的身份的,但他刚才那样说,无疑是已经认可了她梁家人的身份。
  赵笙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将手里的老太太带到了梁显扬跟前,冷冷的讥诮道:
  “胆子给吓破了,连自己的老母亲也不管了?”
  梁显扬闻言,涣散的眼中这才有了焦点,很快便扑到了老太太的面前,半蹲着身子看着她,关切的向她打起了手语。
  他发现老太太的嘴唇不断缩动着,好像在默念着什么,不过才失踪两日,就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两只眼睛无神的盯着地面,满是不知来由的惊恐。他还注意到老太太的手指和脸颊上似有血迹,衣服上也有,不过不是片状,像是溅上去的,可她的身上好像没有伤口。
  “都到这份上了,你还准备演戏给谁看?”赵笙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娘为了你装聋作哑这么多年,你还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扮孝子。”
  梁显扬的身子微微一抖,抬起头瞪着他:“你们这群人如此费尽心机的往我身上编排这些莫须有的事,到底是图的什么!”他转过头,冷厉的看向抱着椅子从大堂里走了过来的绝儿,高声咆哮道:“是为了梁家的家产吗!?”
  他似乎忘记了在梁老爷还站在这个院子里。
  绝儿与他对视了一眼,加快步子的将笨重的太师椅放到了梁老爷的身后,弱弱的说了一句:“您坐……”
  徐恩予轻轻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昨晚和刚才在院子里说的那些,梁老爷在房里都听到了。”
  梁老爷抬起头看了绝儿一眼,颤颤巍巍的扶着椅子的把手坐了上去,但此后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平静的看向梁显扬的位置。
  “编排你?”赵笙舟冷冷一笑,突然蹲到老太太身旁,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就看到老太太突然将双手抱住了脸,疯疯癫癫的甩起了头,神神经经的说了一段话。
  “显扬!你不能这样做!梁家对咱们有恩,你不能害大爷!不能啊……”
  说完这一段她整个人忽然定住了,没过几秒钟,又突然站了起来,眼珠子惊悚的瞪着,两手指着什么也没有的空气,歇斯底里的喊叫了起来:“有毒!汤里下了药!二爷你不能喝啊!喝了人就废了!”
  匍在地上的二叔忽然抬起了头,不明所以的看向老太太,不安的问道:“药?什么药?”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过了梁显扬的预料,他没想到连自己的亲娘也会临阵倒戈反咬自己一口,如果这些只是从绝儿他们口里说出来,他还可以誓死不认,毕竟他们没有证据,可说出这些的是他娘……
  “娘!你在胡说些什么!”他紧张的往梁老爷的位置看了一眼,情急之下连忙摸了摸老太太的额头,忽然大声说道:“快来人!我娘发烧了!刚才她那是在说胡话!大夫……快叫大夫!”
  梁老爷看着他拙劣的演技冷冷一笑,咳嗽一声后叫过来一个下人,“婉儿不是带回来了一个大夫吗去把他们请过来。”
  说完他的话锋忽然一转,往老太太的位置欠了欠身,感伤的说道:
  “兰姨,那天的雪很大你还记得吗你们娘俩浑身都裹满了雪,冻得不成人形,缩在咱们梁家门口的石台阶下面,我可怜你们,将你们收留下来……记得那时你能说会听,干起活来手脚麻利从不出错,怎么我才倒下十几个年头,你就变成这样了?”
  他顿了顿,向梁显扬身上投去一个锋利的目光,“是谁将你折磨成了这样?”
  老太太发神经似的行为陡然止住了,缓慢的抬起头看向梁老爷,在他温和视线的注视下,不知想起什么,脸上忽然老泪纵横了起来。
  梁显扬惶恐不安的看了看老太太,意识到形势对自己十分不利,但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他不愿意就这样认输,认命!
  “爹……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这些人来历不明,居心叵测!”他不忍的看了老太太一眼,忽然往赵笙舟身上一指,“我娘她被这个人掳走了两天,肯定是被他们威胁蛊惑了……她现在一定是失心疯,大概连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爹?”梁老爷轻轻笑了两声,迷惑的往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显扬,你在喊谁呐?”
  梁显扬一愣,面对其他人嘲讽轻蔑的目光,忽然觉得自己颜面扫地,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可笑。梁老爷这么一说,便将他最后的骄傲和倚仗全都剥夺了,他不认他这个女婿。
  “爹!?”梁婉儿过来了,一眼就看到了太师椅上的梁老爷,觉得简直就像做梦一样,令她难以想象,“你怎么醒了?身体没事了?”
  “总算是没死。”梁老爷神情复杂的看着她,不知道对自己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儿该去责备还是心疼,“你怎么一下子老了这么多?”
  梁婉儿双唇颤动着,眼眶因激动而泛起了红,忍不住一头扑到了梁老爷的怀里,低声哽咽道:“爹,您都睡了多少了年了,您知道吗……”
  梁老爷心中恻然,轻轻抚摸着梁婉儿的头顶,眼中有泪花在打转:“好闺女,委屈你了,委屈你了……”
  绝儿在两人身后看着这动容的画面,多希望自己也能像梁婉儿那样,放肆大胆的扑在这位老人的怀里,将内心的所有情感都倾诉出来……
  梁老爷并不觉得现在是展现亲情的时候,他注意到梁显扬正咬牙切齿的瞪着他,眼中充满了怨恨。
  他将梁婉儿喊了起来,让她凑近到自己面前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不知他说了些什么,只见梁婉儿脸上的感伤转瞬无踪,只是惊讶不解的看着他。
  “去吧。”梁老爷挥了挥手,向她催促了一声。
  梁婉儿犹豫不定的往梁显扬身上看了一眼,即使到了现在,她仍不知道与自己同床共枕的人都做了些什么,仍是担心着他和突然又回到了家中的婆婆。
  “别看了!快去!”梁老爷怒斥了一句,来不及跟她解释太多,却也不愿看到她与梁显扬当着自己的面眉目传情,说完他又看向跟着梁婉儿、提着药箱的大夫,说道:“既然你是大夫,就去给老太太瞧瞧吧。”
  梁婉儿一惊,猛地回过神,忙匆匆的赶向前院。
  梁老爷看着她的背影,痛惜的合了合眼,再次看向梁显扬。
  “你刚才质疑的那些合情合理。”他兀自点了点头,转过往绝儿身上瞥了一眼,又抬手往张先生他们身上指了指,“这个丫头确实来历不明,但她和这些人都口口声声说她是咱们梁家的长孙女,即便我不愿意承认,但咱们梁家也确实有这么一个血脉流落在外,今天为了服众,我就当着大家伙的面先验验她的身份。”
  张先生大为吃惊,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忙走上前问道:“怎么验?”
  “用梁家的传家宝——护心玉验。”梁老爷掷地有声的回道。


第131章 
  梁婉儿惴惴不安的走到了前院的那座玉碑前; 玉碑的四方底座的四面密密麻麻的雕刻着梁家历代先人的名字; 她按照梁老爷吩咐的; 凑近底座,依次按下了四个面上的第一个名字的第一个字。
  只听咔嚓一声; 好像是有什么机关弹开了; 四方的底座朝着上方缓缓移动了起来; 露出了下方三指宽的缝隙。梁婉儿蹲到地上往缝隙里看了看; 借着阳光透过底座折射到缝隙里的亮光,她惊奇的看到被红绳串着的护心玉就躺在里面。
  梁显扬没想到他费尽心机在梁家苦寻多年而不得的护心玉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即便自己此时已是进退维谷; 却仍因为护心玉的出现而忍不住兴奋激动了起来。
  他的每一个表情都被梁老爷收进了眼底; 那是一个痴迷于玉器的人才会有人的反应和表现。梁家的护心玉声名远扬; 虽然它的造型只是一块普通的平安扣模样,可它制造出来的过程却是一个没有任何一个家族所能超越的传奇。
  几百年以人的精血所养出来的玉器里所蕴藏的能量,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更何况这些精血里包含着都是琢玉之人对玉的一片赤诚之心。护心玉的神奇功用远比它的外观来得震撼。
  梁老爷看着梁显扬眼中对玉器那种近乎疯狂执迷的光; 在憎恨他的同时; 不免感到惋惜。以早年他在梁家水凳上所展现出的天赋和毅力; 即使不借助梁家的声望; 迟早也会成为这个行当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可惜他走偏了路。
  梁老爷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看到梁婉儿从前院走了回来,便转过头对一旁的徐恩予说:“大夫; 送佛送到西; 劳烦借你那针灸包里的银针一用。”
  梁婉儿将护心玉小心翼翼的送到了梁老爷的手中; 然后第一时间就去到了梁显扬和老太太身旁。
  “婆婆身上这是怎么回事?”她也发现了老太太身上来历不明的血迹,以及干涸在绝望颓丧的面庞上的泪痕。
  梁显扬惊悚的瞪大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梁老爷手上的那块宝玉,连头也没回的反问她:“你是从哪里将护心玉拿出来的?”
  梁婉儿一愣:“门口的玉碑下面的机关里……”
  梁显扬咬了咬牙,目光忽然变得阴沉了起来,忘乎所以的自言自语道:“这个老家伙竟然就将东西藏在了我的眼皮子底下,害我留着他的命白寻了这么多年。”
  即使他自言自语的音量极低极轻,梁婉儿却仍是听到了一二分,她不能完全猜到他刚才说的那些指的是什么,却因为他脸上阴狠的表情而害怕了起来。两人相濡以沫、相敬如宾二十多年,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狰狞可怕的一面。
  馒头看到自己牵挂已久的护心玉得现真容,不自觉的就走到了梁老爷的身边。
  梁老爷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从徐恩予手里接过银针,忽然问绝儿:“听这个锅盖头小子刚才的语气,是你男人?”
  绝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然后害羞的扫了馒头一眼,向梁老爷闷声点了点头。这样的对话场景,突然让她有了一种带着相好的回家拜见父母长辈的感觉。
  梁老爷看了看绝儿,又打量起了馒头。馒头也不犯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与他对视了半晌,末了,梁老爷忽然大笑了起来,用手上银针并不尖锐的一头往鬓角的白须上划拉了两下,像是在挠痒,“上哪儿找的这么个愣小子!”
  他刚说完笑完便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徐恩予刚准备拿点药给他吃,就看到他抬起手一拦,然后突然严肃起来,将手中的银针扎向另外一只手食指的指腹。
  一滴鲜血从指腹上流了下来,滴落在了梁老爷放在下方的护心玉上。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这样做是想干什么,直到看到那滴血在接触到护心玉的一瞬间像是将它点燃了一般,原来白润的玉块顷刻间迅速变成了跟血一样的鲜红色,而且是由里及外的变化着,那颜色并不是一层不变,而是像水波那样上下起伏波动的流动着,就像是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电流缠绵在了一起。
  梁老爷将这块神奇的变化着颜色的宝玉高高举起以示众人,慷慨激昂道:
  “在场的诸位都看到了吧,梁家的这块护心玉是历代祖先以自己的血代水,经历了数代的打磨所制成的,只要是遇上了梁家血脉身体里所流出的血,就会变成这个颜色!”
  说完他向馒头招了招手,笑着说:“愣小子,你过来。”
  馒头也没想那么多,呆呆的走到他跟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梁老爷拉住手往他的手指头上也扎了一针。
  馒头疼得大叫了一声“哎哟”,刚想收回被扎的手指将伤口吸两下,就看到梁老爷将护心玉放在了正滴着血的手指头下面。
  那块被染红的护心玉一触碰到他的血,就立刻恢复成了原来的颜色。
  如此的奇景,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唯独梁显扬,梁婉儿听到他口里喃喃的念着什么。
  “只差一点,这块宝玉就是我的了……”他疯狂的注视着梁老爷手里的护心玉,犹如一只饥饿到了极致的野兽看到了猎物,好像下一秒就会朝着那块玉扑过去。
  “显扬,既然你这么想要这块玉,那你过来。”梁老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双苍老的眼眶里仿佛藏着一双鹰眼,仅仅只是一瞬就已将梁显扬的内心给洞穿。
  他的话刚说完,梁显扬就毫不犹豫的撇下老太太和梁婉儿,以十分扭曲的姿态跌跌撞撞的冲到了他的面前。
  他刚想伸手去碰梁老爷手中的那块玉,银针就扎到了他的手心里,一串血珠滴落在玉面上,与馒头的血滴在上面时没有任何的不同。
  “傻孩子,看到了吗?就算你得了梁家,也冠上了梁家的姓,生来不是梁家人,这辈子就都不是梁家人。”
  梁老爷没有给他任何的喘息机会,就将绝儿唤到了自己的面前,将银针递给了她,“如果你真是梁家的血脉,就证明给我,给在场的所有人看。”
  绝儿愣了楞,可很快就从梁老爷期待的目光中振奋了起来,毫不犹豫的接过银针扎向自己的指尖。
  血滴无声的低落在护心玉上,周围的人因为太过好奇结果,不管是梁家的下人,还是秦队长他们那几位警察,都不约而同的凑上了前。
  “真变了……这玉碰到她的血也变红了!”秦队长失态地惊呼了出来,“她真是大爷的千金!”
  一直默默旁观的张先生悄悄长吁了口气,他刚才真替绝儿捏了把汗,真怕她的血不能让那块玉变色,即便他明明知道绝儿的身份……
  梁老爷看着手中变得血红的宝玉,看着绝儿指尖跟他一脉相承、仍在往下滴的血滴,托着玉的手突然颤抖了起来,脸上渐渐浮现出悲伤痛苦的神情,“先业我的儿……你这是在冥冥之中保佑着咱们梁家啊……”
  即便绝儿是人们口中的天煞孤星,却也让梁老爷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她出现在了梁家,如果不是他的长子留下了这根苗,他不可能从那张病床上走下来,也不可能有机会重整梁家的门楣!
  “陈显扬!”梁老爷收起伤心,终于大吼了出来,怒目圆睁般看向梁显扬:“你还要对自己所犯下的罪孽抵死不认吗!我倒下的那天,带走星夜的赵算命正好来找我,他告诉我先业不是被克死的,那死相是中毒……我真后悔没信他……让你有了可趁之机!那天夜里在玉料房一棒打晕我的,是不是也是你!?”
  “爹……你在说什么啊!?”梁婉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她不敢也不愿相信梁老爷刚才说的。她的丈夫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梁显扬整个人失神的向后退了一步,当护心玉没有对他的血产生反应;当梁老爷字字诛心的说他至死都不是梁家人的时候,他就已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所苦心的建立的整个王国都坍塌了。
  可物极必反,面对梁老爷最后的指认,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亢奋的感觉——就算他身体里没有梁家的血那又怎么样?他现在仍是外人眼中梁家主事的梁三爷!他们所有的指控尽管可怕,却并不能拿他怎么样!遗留在岁月里的故事和罪恶,就算不能完全消失,也早被风干成了齑粉,今时已非往日,不是光靠喊就能捉人的。
  梁显扬忽然笃定,他们无凭无据,能奈他何!?
  “秦队长。”他忽然镇定的可怕,“新鲜热闹看完了,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秦队长一愣,盯着他沉吟半晌,末了又往梁老爷偏瘫着的衰弱身体上淡淡一瞥,还有匍匐在地上的那位无甚大用的梁家二爷,心中忽然通透了。这一刻,他与梁显扬达成了某种默契。
  “哎,可惜可惜……那我就告辞了!”秦队长再明白不过,梁老爷就算醒了,如果梁显扬不让位不松口,不被彻底扳倒,他也很难再拿出当年的本事和权威了,甚至——他能不能随心所欲的离开梁家的大门都是个未知数。
  面对梁显扬的冷硬态度和秦队长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梁老爷好像也开始感到有些无力了,一切仿佛又要回到原点。
  “梁老爷,我有个不情之请。”绝儿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已经容不得她有半分的犹豫和举棋不定了,“开棺验尸,就能证明我爹是被毒死的。”
  梁老爷缓缓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她,目光中隐隐闪动着愤怒和不解。当年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最期待看重的儿子都已经化成了一堆白骨,如今却要再去打扰他的安宁?叫他怎么狠得下心……他更是没想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会从绝儿口里说出来,难道是他看错了
  “梁老爷,你必须冷静的看待这件事。”张先生恭敬的俯到他的身前,轻声说:“如果不能让真正的凶手绳之于法,就算是一副完整无损的棺材,也不会让大爷在九泉之下瞑目的。”
  梁老爷心头一抖,张先生的话正击中了他的要害。他垂首想了想,十分严肃的问绝儿:“确有把握!?”
  “有。”徐恩予斩钉截铁的替绝儿回道,同时看了梁显扬一眼,“保险起见,最好将警察局里负责验尸的人也请来。”
  梁老爷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最后不得不点了点头,“那——那就开棺验尸吧。”说完他的眼神柔和下来,对绝儿说:“你怎么能跟那些外人一样喊我梁老爷?星夜。”
  他的一句星夜,轻而易举的就将绝儿心中所有的苦和痛全都拉扯了出来,只一瞬,她就哭成了一个泪人,“爷爷……爷爷!”她动情的哭着喊着,甚至控制不住的扑到了梁老爷的大腿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终于名正言顺的喊出了寻常人家再普通不过的称呼。
  梁老爷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顶,目光中有心疼可怜,还有对当年没有将事情调查清楚就将她驱逐出梁家大门的自责。
  “秦队长,这下你可不能随便走了,叫人来吧。”他不容置疑的对秦队长说,同时看向梁显扬,嘲讽道:“三爷,那就有劳你跟着我们走一趟了。”
  梁显扬气得浑身发抖,而这时,已经有下人在隐约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开始倒戈相向了。
  “老爷,需要我们带上开棺的工具吗?”
  “你们愿意帮忙,那最好不过。”梁老爷感激的向这位敢第一个冒头的年轻下人感激一笑,他正是那日找绝儿算命的小赌徒。
  秦队长就算是个势利眼想偏帮梁显扬,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他也不能不去履行警察该办的差事,面对梁老爷提出的要求,他只好硬着头皮承下了。
  半个钟头之后,警察局负责验尸的验尸官匆匆赶了过来。在场的所有人因为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都跟着梁老爷去到了距离梁家宅两里地之外的梁家墓园,包括被罚跪的二叔,至今仍不愿相信的梁婉儿,还有那位几乎已经失了神智的老太太。
  梁家发家之后祖祖辈辈的几百口人都葬在这块墓园里,是梁家先人费了大量金钱和人力所买下来的一块山地,经过开垦建筑,才有了墓园现在的规模。
  在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墓碑的墓园的院墙外围种满了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墓园门口也有一名上了年纪的守墓人负责看管。
  梁家每逢清明中元都会给先人扫墓祭拜,不过最近这十几年,年迈的守墓人知道梁老爷中风卧床,从未见再见他来过。因此对于此时他突然出现在墓园门外,而是还带了这么多不认识的人过来,着实将他吓得不轻。
  “是……是郑生吗?”梁老爷拄着拐杖,被绝儿搀扶着,费了好大的劲才看清守墓人的模样,他昏睡了这么多年,记忆中当年的伙计,现在也老得叫他都认不出来了。
  “是是!老爷……您好了!?”郑生见到故人,一时感慨,鼻子一酸,眼眶也跟着红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他惊讶的发现跟在最后面的下人手里都拿着铁锹铁铲之类的挖掘工具,心里犯嘀咕,却又不敢轻易去问。
  梁老爷苦苦一笑:“老伙计,你就别问啦,将门打开,好好在外头守着吧。”
  郑生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赶紧掏出钥匙将大铁门打开,小心翼翼的问:“门房里头还有些香烛纸钱,要不要我去给您拿来?”他以为这些人是来扫墓的。
  梁老爷摇了摇头,正要进去,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拍了拍绝儿的手,对她说:“你去拿点香烛纸钱吧。”
  绝儿点了点头,她明白梁老爷的意思,这是她想做的,也应该去做的。
  “我去帮你拿。”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馒头突然跑向了门房,他注意到绝儿一路过来始终都紧紧揽着梁老爷的胳膊,刚冲出一段又回过头眯着眼睛冲她笑了笑,“你好好陪着爷爷。”


第132章 
  墓园里十分安静; 除了一两只从园外林子里飞进来的小鸟立在碑顶叽叽喳喳的叫两声; 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这样肃穆的气息; 让踏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自觉庄重沉默了起来,不管他们是否与这些墓碑的主人有着血缘关系。
  数百年来; 墓园里的墓碑从起初的的零星几座; 在一代代梁家人的更迭下; 变成现在这样数十上百座; 存留下来的不仅是梁家先人在这个世上来过一遭的证明,还有这个家族数百年来的变迁。
  墓园最里面的墓碑是绝儿祖上第一代开始从事玉器买卖制作的祖先,那时梁家的人丁是兴旺的; 左右两端的空位上都被墓碑给填满了; 数起来有一二十座;但越往外; 墓碑的数量则变得越少,临到了绝儿父亲这一辈,也就只剩下她父母和奶奶这三座碑了。
  馒头将从门房取来的香烛纸钱放在了绝儿父亲梁先业的碑前,绝儿终于被允许跪在了自己生身父母的墓前。
  她一言不发的点燃香烛和纸钱; 在这三座墓碑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说起来倒与她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她本以为自己会放声大哭; 没想到心里却意外的平静。或许人的年纪大了,许多感情似乎就不会轻易的流露出来了。
  “先业,爹要对不住你了……”梁老爷垂着眼角看着绝儿父亲的墓碑; 脸上满是一个父亲痛失爱子的心痛; “你在九泉之下要是有知的话; 就给爹递给信,要是愿意开棺……”他忽然哽咽住了,即便是迫不得已,他也实在是无法在自己儿子的碑前将这些残忍的话说出口。在老一辈人眼里,人死后还将尸骨给拿出来,那是天大的忌讳,说白了,就是让人死不安宁。
  就在这时,本来平静无风的墓园里忽然吹起一阵疾风,猝不及防的将绝儿父亲碑前立着的两根香烛给吹熄了。
  “这是大爷显灵了。”张先生嗟然,低声对梁老爷说,“梁老爷,快刀斩乱麻……”
  梁老爷看着被吹灭的那两根蜡烛出了神,他不确定这样的迹象到底意味着的是什么——先业到底是愿意开棺,还是不愿意?没想到这个时候梁显扬突然站了出来,大步走到墓碑前,指着墓碑痛心疾首的说:“你们这是大逆不道,让大哥死都不安宁!蜡烛都被吹灭了,大哥是想告诉我们,他不愿意被打扰啊!”
  他太明白梁老爷的心境了,绝儿父亲的死在他心里是一根刺,虽然扎在心头很难受,但习惯了它的存在最起码不会觉得疼痛,可如果是谁想将这根刺□□,那就是想让梁老爷再受一次伤,再流一次血。他揪住了这一点,企图借此来逃过这一劫。
  虽然他不知道绝儿他们开棺到底想查些什么,但是他深知自己决不能轻易冒险。
  “不,不是,蜡烛熄了恰恰证明我爹他愿意开棺材。”绝儿转过身,毫不退让的盯着梁显扬的脸,“你没资格喊我爹作大哥,你不姓梁,也不配姓梁。”
  梁显扬恨恨的瞪着她,不知是心虚还是打着别的算盘,又转向梁老爷,仍是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您千万不能被这些人的花言巧语蒙蔽了,人死灯灭,没有再将尸骨再取出来的道理啊……如果被证实他们这些居心不良的人所说的都是诬陷,我倒无所谓……可替大爷不值啊!”
  梁老爷垂着头没有去看他,只是握着拐杖的手在拐把上静静揉搓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他的决定,特别是张先生。他怕梁老爷耳根软,中了梁显扬的圈套,可这么关键的时候,他又实在没有立场去左右梁老爷的决定。
  就当梁显扬以为自己能顺利过关的时候,梁老爷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拐杖指向绝儿身后的墓碑,咬着腮帮子,冲拿着铁锹、耙子的下人们重重吐出一个字:“挖——”
  梁显扬猝然失去了最后的抵抗机会,整个人像失去了支撑一般,重重往后晃了一下。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托住了他,他回头一看,是梁婉儿的手,还有那双让他无法直视的,痛苦和失望的目光。
  “棺材露出来了!”
  在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挖铲声中,一个拿着铁锹的下人忽然惊呼了起来。
  徐恩予立刻上前,示意其他人停手。他从秦队长所带来的人里找出了那位验尸官,将他叫了过去。
  “星夜,快扶我过去!”梁老爷忐忑焦急的对绝儿抬了抬手。
  “徐大夫,等等再开馆。”绝儿扶着梁老爷走到徐恩予身旁,从口袋里取出了几张随身携带的黄符贴在了棺材的四角,然后垂首默默念了几句安魂的符咒。
  张先生看着她微微一笑,心想这么紧迫的时候,她还能牢牢记着这些步骤,也算是没有辜负她小神婆的名号。
  “可以了。”绝儿向徐恩予他们点了点头,“记得不要让土掉进棺材里,还有——”她抬头看了看天,此时的日头不是正盛,但她还是不放心,“麻烦过来几个人,将周围的阳光遮挡一下。”
  她一说完,刚才负责挖土的下人们就立刻围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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