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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神婆的民国记事-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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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这么大,红色的?”馒头紧张的拿手比划着昨天自己烧掉的,自己以为的那一叠“符纸”。
  吴儒风笑着点头称是,于馒头,却有如一道晴天霹雳。
  “十个……那一张纸便是能换两千个铜的……顶三年的工钱……”
  他终于明白自己昨天在家生的那堆火有多么昂贵,也终于知道绝儿为何性情大变,突然拉他上街摆摊了。他心中懊悔至极,恨不得一头撞到路边的柱子上去。
  “小伙子,怎么了?”吴儒风奇怪的的看着他,“要是没别的事,我就走了,钱你拿好,记得替我跟那个小姑娘说一声,昨日真是冒昧了。”
  馒头痴痴的看着吴儒风走远,本还沉浸在痛失巨款的悔恨之中,可一低头,看到手里的这一捧钱,心中种种的不愉快立即烟消云散,转眼便是拨开云雾见青天,别提有多开心。
  俗话说得好,有得有失,他看得开,想着起码自己以后不会再认错钱了,而且还得了这笔意外之财。这么算起来,好像也不是很亏。
  绝儿一觉醒来,太阳都快落山了。
  她撑起乏力酸疼的身子往屋子里看了一圈,静悄悄的没一点声响,莫名觉得冷清,叫了馒头半天,也没见人应声。
  她随便趿拉起布鞋,走到桌旁,忽见茶壶下压着一张纸条。
  “我出去看看庄稼。——赵馒头留。”
  “赵馒头”三个字的笔迹是特意加重的,绝儿笑了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自己竟没一点察觉。也就他什么都稀奇,遍地的庄稼,还特意跑出去看,昨天那么折腾,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这些精力。
  她站在原地伸了个懒腰,走到屋外看了看,仍是寂静无人的一片,只有桃树上系着的摇铃被清风挑弄着,忽左忽右的轻轻摇摆,发出着不太明显的铃音,像是呢喃着什么。
  绝儿找不着馒头,见天色也不早了,便先回了屋,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食材可以做晚饭
  这几天东奔西走,家里的家务事全都怠慢了,就连厨房里的菜都已经放蔫了。
  绝儿倒无所谓,只要能填饱肚子,吃得好不好并不讲究。倒是馒头,她一想起他可能的来历,心里就七上八下,总觉得搁在案板上的这堆菜叶子是亏待了他。
  想起他被狐群追得满地跑的样子,她便更不忍心了,赶忙满厨房的找,看看有没有剩下一些他最爱吃的大馒头。
  最后当然是落了空,即便是有,大概也早就被他找去吃了。
  绝儿往屋外看了一眼,夏日里白昼长,趁着离天黑还有一会儿,她又饱饱的睡过一觉,精神正好,应该能去村里赶个晚市,买些好吃的回来。
  虽然过几天鬼市上可能还有大开销,可钱该花的时候也不能省,要不然她和馒头那么拼命的干活是为了什么。
  绝儿不知道馒头什么时候会回来,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随意收拾一下,索性只将大门掩着,便不上锁了。
  她提着菜篮子刚走出去,就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轻快的哨声,循着声音看过去,是馒头。
  他仍打着赤膊,看起来很开心,脚下的步子都是跳跃着的,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屋前的绝儿,兴奋的冲她挥了挥胳膊,赶紧抬腿小跑的过去。
  他一站到绝儿跟前,绝儿就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有些不对。两人相处这么些天,还从没哪回从他身上闻出这种重的汗臭味。
  “你去看庄稼啦”
  馒头一愣,半天才想起自己编的瞎话,点点头:“是、是啊,看庄稼去啦!”
  实话他说不出口,他没本事,只能在砖窑里干活,挣得比要饭的还少,哪好意思当着绝儿的面说出来。
  绝儿不太相信,掰着他的肩膀让他在自己面前转了圈,他的鞋面和裤腿上上没有泥全是灰,后背上也是,被汗水一黏,干了之后全变成了一条条灰道子。
  “附近都是庄稼,你走那么远跑哪儿去看的?你看看自己身上,哪像是看庄稼,弄得这么脏。”
  馒头扭着脑袋看了看背后,随手一摸,打起了哈哈:
  “附近到处都是田,哪能那么干净呀,别说这个了,我有东西给你。”
  他神神秘秘的笑了笑,从搭在肩上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了吴儒风给他的大洋,里面还混着他挣的两个铜板,犹豫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全拿出来了。
  “喏,给你补贴家用。”他抓着绝儿的手,将她的手掌打开,将自己手里的钱郑重的往她手心一放。
  绝儿低头一看,本该是惊喜的,可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然一变,抓着他的手,紧张的问:“你是去偷还是去抢了?”
  “什么啊!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没出息?”馒头撇了撇嘴,不悦的将两撇眉毛往下一压,咬着嘴角想了半天,却也想不出个好由头,只好实话实说:“昨天来找我们算命的那个老太太还记得吧?她孙子醒了,这钱是她酬谢我们的。”
  绝儿悄悄松了口气,总算是放心了,可一想还是不对:“你不是去看庄稼吗?怎么去镇上啦?”
  “我……”馒头瞪圆了眼,嘴巴动了动,差点将实话说了出口,还好及时咽了回去,“我闲着无聊就去逛了逛。”
  绝儿奇怪的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钱,有些想不明白,给人酬谢不都凑着整数么,对方怎么给了几个大洋,又给了两个铜板?
  她笑了笑,也懒得去深究,只要这钱来得名正言顺,她也不操那份心,正好能拿着钱去买些好吃的。
  “饿了吧?走,跟我出去买些吃的回来,家里只有几颗蔫黄的苋菜和玉米,想来也你不爱吃。”
  “我吃!我吃!”馒头现在才知道挣钱不易,柴米油盐贵,吃自家现炒出来的小菜,怎么也比那馊了的窝窝头强,他也不挑剔了,“钱能省还是省点吧,别往我身上花太多钱,要是你想吃好吃的,那我就陪你去。”
  绝儿没料他会这样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她不过是补了个觉,这小子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这么懂事体贴。
  “那你可别后悔哦。”绝儿对他笑了笑,“我反正吃什么都无所谓的。”
  “这有什么可后悔的。”馒头丝毫不动摇,拉着绝儿径直回了家。
  回到厨房,绝儿将本准备扔掉的菜叶子又从架子上拿了下来,锅里蒸上了玉米,家里还剩几个鸡蛋,正好够煮一碗蛋羹,馒头一个人吃应该是够了。
  她忙完厨房的活,就从柜子里找出了一床干净的被褥,要给馒头的新床铺上。一阵阵的忙下来,天都黑了,灯也该点了。
  她抱着被褥走到馒头的床边,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上去了,连鞋都没脱,侧卧枕着自己的胳膊,两腿蜷着,像个婴儿般的睡着了。
  绝儿以为他在装睡,便猫着腰,悄悄走到他脸旁看了看。
  昏黄的烛光下,馒头眼睑上又浓又密睫毛往下投出两抹微微跳动着的阴影,浅浅的呼吸声在绝儿的耳畔流转着。她抬起手,轻轻的往他高挺的鼻尖上点了点。
  他的一只手不自觉的拿上来,不经意的挠了挠发痒的鼻尖,眼还闭着,仍在睡。
  他是真累了。
  绝儿头一回这么近距离的盯着他看,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他鼻下淡淡的鼻息,好像太过暧昧,她连忙抽开了身,捂了捂发烫的脸颊。
  看着手里的干净被褥,不忍叫醒他,便放在了床角。只抽出一床薄被,轻轻的盖在了他的身上。
  绝儿去后院打了一大盆水,放在锅上烧着,备着晚些时候洗澡用。直到厨房里的晚饭出锅,她才温柔的喊醒了他。
  “馒头,醒醒,起来吃饭了。”
  馒头将胳膊伸的直直的,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看着搭在身上的被子,揉着眼眶问:“我睡多久了?”
  “也没多久,很累吧,吃完饭洗个澡再接着睡。”绝儿摆好碗筷,又赶忙去厨房将煮沸的洗澡水舀了出来。
  馒头看着她忙进忙出的模样,心里很享受,觉得她以后肯定能当个贤妻良母。
  他坐到桌边,夹了一口菜,差点感动得掉眼泪,辛苦了一天,肚子里总算是有油水了。
  两人吃过晚饭,他便脱下身上的脏衣服,穿着绝儿他师父打过补丁的裤衩去到了后院泡澡。
  绝儿替他收拾换下来的脏衣服,准备将衣服先泡起来晚一点再洗,正清理着口袋里的东西的时候,忽然摸到他的裤子口袋里塞着一团纸。
  她好奇的打开一看,上面用炭笔画着个女人的人像,不过只是一个侧面,细细端详,好似有些眼熟。
  绝儿注意到图像上的女人耳垂上挂着一只耳坠,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被自己放进了荷包里的那对玉坠,心头一热——画上的人是她。


第81章 
  绝儿后知后觉的回忆起在竹林的那一幕; 本要烧给馒头做笔记的小本,他却紧张的将小本收回去,背着她偷偷摸摸的不知做了什么。现在想想; 原是为了这张画像。
  让他跟着自己学本事,他却偷偷摸摸的画小像。绝儿好无奈,心里却又说不出的欢喜。
  他干嘛偷偷画自己?是无聊来打发时间,还是——
  后院传来水声,是馒头洗完澡了。
  绝儿像是做了贼; 来不及往别的方面想,赶紧收起衣服; 紧张的将手里的纸团胡乱往床上一塞。
  馒头顶着湿哒哒的头发走了进来; 见她手里抱着自己换下的衣服,好像有些紧张; 一个大步走到她面前,什么话也没说就翻起了裤子口袋。
  他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着急的看着绝儿:“你有没有看到我口袋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绝儿装傻。
  他狐疑的看着她; 挤了挤眉头:“一团纸。”
  “好、好像是看到了; 在你床上吧?刚给你铺褥子,大概是从口袋里掉、掉出来了……”绝儿从来没有这样过; 说起来话来舌头像是打了结。
  馒头连忙趴上床; 在角落里找到了被绝儿揉成一团的纸,微微笑了笑; 不知想到了什么; 忽然回过头; 忐忑的问绝儿:“你没打开看吧?”
  “没、没!”绝儿慌张的摆手,生怕露出破绽,还添上了一个僵硬的笑,“一团纸有什么可看的……”
  “那就好。”馒头迅速将纸团收了起来,刚想打开看看,又怕被绝儿瞧见,便往后院指了指,“我将剩下的热水已经提出去了,你赶紧去洗吧,免得水凉了。”
  “好……”绝儿偷偷吁了口气,赶紧抱起衣服小跑了出去。在屋子要是再多待一会儿,她肯定就憋不住问了。
  ——赵馒头,你干嘛偷偷画我。
  距离去鬼市的日子还剩五天,却也只有五天。
  绝儿压根就没心思干别的,自从有了那一千大洋,镇上摆摊挣的那点小钱就无法让她上心了,只窝在家里,洗洗补补,将里里外外都收拾的井井有条,顺道处理了几单找上门的生意,不外是用符术消灾解厄的小买卖,赚个几天的饭钱。
  她原以为家里多了个男人,许多事就有人分担打下手了,谁知馒头天天不着家。天一亮他就出了门,每次的理由还都不一样,而且越来越离谱。
  一会儿是出去钓一天鱼,结果却连个小鱼苗都没钓回家;一会儿又是说去学种庄稼,可回到家问他怎么犁地都不知道。
  直到这样的情况持续到去鬼市的前一天,绝儿实在是在忍无可忍了,非得弄明白他起早贪黑的到底是在折腾什么。
  从头一天的后半夜起,她就一直用被子捂着脑袋在装睡,直到早上天刚亮,听到馒头穿鞋的声音,她便悄悄从被子里探出脑子,秘密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馒头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踮起脚走到绝儿床边,偷偷瞄了她几眼。确定她没醒,这才轻手轻脚的去洗漱,然后如前几日一样,拿起了纸笔留纸条。
  可那些离谱的理由编到今天,他也是黔驴技穷了,挠着脑袋苦苦思索半天,才艰难的写下一行字。
  绝儿眯缝着眼睛看着他,暗自想想都觉得好笑。这小子怎么这么能胡编乱造。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较真,他倒还真当她好糊弄了。
  每天早上馒头都是空着肚子出门,因为他要赶路,而且砖窑里管早饭。虽然那些食物比喂牲口的好不了多少,可是能填饱肚子,他现在也懂得知足了。
  比要饭的还不如的工钱也是钱,馒头每天在砖窑里待着,基本上一分钱的开销都没有,想着日积月累的积攒下来,也将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他心想,砖窑的收入再低,怎么样这也是份正正经经的活儿。他总不能真学别人那样去要饭吧,那才真是将尊严和脸面彻底的给丢光了。要是再碰上个熟人,徐恩予隆业之流,那岂不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了。
  绝儿跟着他一路来到镇上,也没有太意外。她也想过他这么整日整日的不着家能做些什么,思前想去还是去镇上了的可能性最大。否则像她住的乡下地方,除了真正的庄稼汉,谁能在外待上一天?
  只是她没想到,馒头竟然在镇上这么热闹的早市上没有驻足停留过半刻,看他脚下的步伐像是十分赶时间,而且非常明确的知道自己的目的地。
  早市上人太多,路上的行人几乎个个都是肩贴着肩,自己的前脚掌踩着人家的后脚跟。绝儿要一壁看着路,还要一壁盯梢着馒头的去向,着实有些吃力。
  好在集市这一段路不长,没一刻钟的工夫,她就挤了出去。可一转眼的工夫,馒头就跟她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眼看着他就从路口的转角拐进去了。
  绝儿连忙跑过去追,没想到忽然听到街对面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转头看过去,足足吃了一惊,喊她的人是霜霜。
  霜霜左手提着一袋打糕,右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正扭着上半身准备踏进一家面馆。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绝儿定睛一看,是程风。
  她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只是在对面冲霜霜匆忙一笑,也没工夫跟她寒暄和多想,抓紧时间就追着馒头的身影冲了出去。
  她越跟着馒头,越觉得自己走的这条路有些眼熟,绕过了码头,好像正是往付家砖窑的位置去的。
  说来也是奇怪,馒头本应该是人生地不熟,可在路上却好像是碰到了熟人,是名又黑又壮,比他健硕许多的年轻男人,看样子不过刚刚20出头。
  他留着一个大光头,脚上的布鞋连鞋底都快开了,在地上拖得沙沙的响,是馒头在砖窑里的工友。因为这几天一直和他在一个窑里上工,所以混得熟些,见面了自然也能唠上两句。
  他见到馒头便打了声招呼,亲热的将自己的胳膊揽在了他的肩上,另外的一只手里拿着一张煎饼,已经啃了一大半,一嘴油光的往馒头面前递了递。
  馒头看了一眼他手里刚出锅的煎饼,看起来又香又酥,馋得咽了咽口水,却仍是推掉了。就那么几口,买的人都不够吃,他哪好意思占人家便宜。
  “你这么瘦,咱们干活又这么辛苦,我见你每天早上只喝那么点粥,身子骨吃得消?”
  “怎么吃不消,我跟你们不一样,晚上回家了还有人弄顿好吃的,肚子里油水多着呢。”馒头的胃里明明已经饿得泛酸水,就快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却装腔作势的将胸膛一挺,“倒是你,这么大的块头,就买一个煎饼开荤,够吃呀?”
  “不够也没辙啊。”工友十分不舍的将最后一口煎饼放进嘴里,唉声唉气道:“每天就只能挣10个铜板,多买几个煎饼,我一天不是白干了。”
  馒头一听,怔了半晌,“10个铜板?你一天的工钱是10个铜板?”
  工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掰起手指头费劲的算了算:“一个月300个,合着不就是一天10个?”说完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咧嘴一笑,“我也没什么学问,不知道算得对不对,反正其他人都是这个数。”
  “所有人都是这个数?刚来的也是?”馒头仍是不愿相信他说的。
  “刚来的头一月要少些,介绍工作的工头得从中抽三成走,算下来也有7个铜板。”工友默默算了算,兀自将头一点,“对,是7个,我刚来那个月就只拿了200多个铜板,应该没错。话说话来,你问这个做啥?月底才领工钱,日子还没到呢吧?”
  馒头茫然若失的愣了一会儿,等他反应过来,一股恼意迅速蹿到了头顶。当下便撇下工友,头也不回的往砖窑的位置奔了出去。


第82章 
  绝儿听了两人的谈话; 本还在原地惶惑着,见馒头忽然那样,感觉苗头有些不对劲; 便也顾不得在暗处躲躲藏藏,紧随着一头雾水的工友追了过去。
  她气喘吁吁的来到砖窑的门口,脑子里一嗡,心里一阵阵泛酸,仿佛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等她将这一切消化; 砖窑内就传来了争吵声。
  “你凭什么克扣我的工钱!?”馒头满脸通红的瞪着正在吃面的付哥,满腹的委屈全写在了脸上。
  付哥手里端着的是碗手擀面; 这是砖窑小厨房替他这个管事开的小灶。白花花的细面条上铺满了油嫩的肉丝和爽脆可口的咸菜。在他的腿边还架着一口大锅; 也是白花花的一片,不过里面乘着的是连一口米都找不着的米汤; 工人们的早饭。
  付哥横了他一眼,淡定的抬手摸了摸嘴上的油水,将手里的筷子往碗上重重一扣; 喝道:
  “你他娘的会不会说话; 谁克扣你工钱了!?”
  “就是你!”馒头这回不怕他了,一点儿都不怕。那是他的血汗钱; 谁要打那钱的主意; 他能拼命。
  付哥心里一哆嗦,似是没想到这回他能这么有气魄。虽说馒头长得不壮; 却比他这个抽大烟的高大结实; 他有些犯怵; 不想当着手下工人的面跟他撕破脸。
  “行,你也别跟我脸红脖子粗的,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克扣你工钱了。”
  馒头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往聚拢过来看热闹的工人堆里随便拉了一个,问工人:
  “你一个月工钱是多少?”
  被拉的工人是个中年人,看起来老实本分,也没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悄悄瞥了付哥一眼,见他板着脸没吭声,就立马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
  他生怕得罪了付哥丢饭碗,连忙将馒头的手一甩,压着嗓门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
  “你、你别问我,要问问别人去。”
  馒头一愣,有些不知所措,情急之下便只想着去叫其他的工人来说句实话。谁知他一转身看向他们,那些工人就像被吓着了似的,一个个的往后退,躲着他,没一个人愿意帮衬。
  正当馒头感到孤立无援的时候,来砖窑路上碰到的工友恰好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了。
  “黑子!你来的正好,你说,他给你的工钱是多少!”馒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黑子都没来得及弄清眼前的情况,就被他紧紧抓住了胳膊,躲也躲不过。
  黑子傻愣愣的,虽然觉得现场的气氛有些不对,可也看不明白付哥的脸色,只好战战兢兢的说:“一个月300个铜板啊,怎么了?”
  “听到了吗!?”馒头胆战心惊的吁了口气,就像溺水的人在用尽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终于被人拉上了岸。
  他松开黑子的手,努力地让因愤怒无助而战栗着的身体平静下来,然后静静走到付哥面前,深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的失态,
  “所有的人每天都能挣到10个铜板,只有我……”
  馒头拿手指了指自己,想起自己这几天被人当傻子耍,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就都涌了出来。
  他拼命的忍耐克制,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掉眼泪,千万不要掉眼泪,会被人瞧不起,可即便这样,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浸湿了他的眼眶。
  他哽咽住了,话还没说完,只待情绪冷却下去。
  “付哥,我知道,你是这里的头,给多给少都是你说的算,可你总得让我知道是为什么吧?要是嫌我干得不够卖力不够多,我能来得更早些,也愿意最后一个下工,只要能拿到跟大家一样的工钱。”
  付哥刚才有那么一会儿差点就被馒头的架势给吓到,可现在一看他的态度,就立刻明白了过来,——这小子缺钱缺得厉害,那就是个软柿子,由着他挑。
  他撒气一般地上啐了口唾沫,将手了的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淡定的掏出一根烟点燃衔在了嘴边,眯缝起眼睛,从吐出的烟雾里轻蔑的看着馒头,凶狠的说:
  “就看你小子不顺眼,怎么地吧,不愿意就滚蛋,想来我这里干活的都他妈在外边儿排着队呢!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现在包吃白住还有工钱拿的活,是不是就是天上掉馅饼!”
  说完他还不饶人似的,伸长脖子往馒头脸上喷了口烟,“瞧你小子的怂样,我他妈要是你就直接走人,嫌钱少又跟个哈巴狗似的赖在这儿,唱大戏呢?给谁看!?”
  馒头怔怔的看着他,气得浑身发抖。他哪里想得到世道是这样的,自己刚才都那样委曲求全,低声下气,却换不来一句好。
  他忽然觉得自己卑微的可笑,也意识到这样根本就无济于事。这个付哥是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人,眼里还揉不得沙,那次逃工该是把他得罪透了。
  既然这样就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不就每天两个铜板,馒头想开了,竟忽然觉得轻松了。
  付哥见他埋着头不吭声,便得寸进尺的,一个劲的挑衅,一个劲的在他面前吞云吐雾,嘴里还不停叫嚣着,让其他人来看笑话。
  谁知他的得意劲儿还没过,就看到馒头忽然抬起了头,脸上挂着孤注一掷的笑。紧接着他两眼一黑,耳边传来“砰”的一声重响,猝不及防的剧痛迅速侵占了他的整片额头。
  他痛不欲生的弯下了腰,嘴里衔着的烟也掉到了地上,一手按着自己的额头,一手指着他,艰难的抬着眼皮子,怒不可遏地看着他骂道:
  “你他妈是不是不想混了,敢拿脑袋顶我!”
  馒头长长吐出一口气,痛快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叉着腰,冲矮他一截的付哥倾着上半身嘲讽道:
  “我还就是不想混了,你能拿我怎么着?有本事继续扣我工钱呗!从现在开始,大爷我撂挑子走人,不干啦!”
  “你、你给我等着!”付哥气得直哆嗦,冲围观的工人们撒气了火,“都愣着干嘛!?都想跟他一样不干了?还不给我打!”
  工人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没一个敢轻易听付哥的支使。毕竟他们只是来打工的,又不是他请的打手,犯不着闹出人命去蹲牢房。
  “都不动是吧!?”付哥咬牙切齿的将在场所有工人都扫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大洋往桌上一拍,“今天我话放这儿了,谁把这小子撂下了,这钱都是他的!工钱也涨一倍!”
  馒头看着曾经的工友们紧张的咽起了口水,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更别说是他们这批等着钱娶媳妇过生活的穷苦人。
  果不其然,人群中有人受不了诱惑,已经开始捋袖子了。更有些年轻气盛的,看着桌上的大洋两眼放光,已经拿起了地上砖,朝着馒头走了过去。
  一时间,馒头就被包围住了。正当他准备豁出去拼个头破血的时候,绝儿的吼声从包围圈外传了进来。
  “你们这群流氓王八蛋想干嘛!”绝儿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找来了两块砖,一手擎着一个,跟拿着两把菜刀那样举在半空中,结结巴巴的命令道:“放、放他出来!不许碰他!”
  面对这样的场面,她心里也是怕得要命。
  可馒头刚才跟付哥的对话,她一字不落的都全听到,说起气来,他比馒头更气!
  她自己都舍不得糟蹋的人,怎么能被别人欺负成这样!一天起早贪黑的在这破砖窑里忙进忙出,就给他两个铜板,真当他们家没人了还是怎么着?这口气,就算馒头咽的下,她也咽不下!
  “啧,又来了一个疯婆子。”付哥歪着嘴冲绝儿笑了笑,那猥琐阴森的样子,愣是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你最好是别乱来!要不然,我手里的砖可没长眼!”绝儿睁大眼睛,紧张的看着他恐吓道。
  “乱来?你想怎么乱来?”付哥当着绝儿的面,将上衣扣子一粒粒的解开,敞着胸脯耍起了流氓,“我倒要看看在我的地盘上,你这个丫头片子怎么‘乱来’。”
  绝儿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吓得急忙别过了头,顺手就将手里的两块砖朝他扔了过去,“臭流氓!”
  那两块砖正好砸在了付哥的脚背上,他抱着脚,疼得嗷嗷叫,气急败坏的对工人们说:“给我连这个娘们一起收拾了!”
  馒头见势不妙,连忙拨开人群,冲到了绝儿面前,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了她的身前:
  “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谁要敢动我媳妇一根汗毛,就算死我也拉他垫背!”
  “媳……妇?”绝儿一愣,看着自己身前的这个背影,感动之余却免不得有些难为情。
  馒头扭过头,一脸认真的反问道:“怎么了?不是说好的吗?”
  “说好了?什么时候……”绝儿害羞的咬了咬嘴唇,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想了想,低声问道:“是你那天在隆家跟我说的那些?”
  “不然呢?”馒头“嘿嘿”一笑,“你以为我辛辛苦苦挣钱干嘛?还不是为了凑出个体面的聘礼来讨你当媳妇儿。”
  这无疑是绝儿最想听到的话,可她却懵了,只觉得脑子里像在放鞭炮,霹雳吧啦的,完全由不得她控制,也无法让她平静下来思考,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该喜还是该愁。
  “他妈的!打了老子,还当着老子的面调丨情!”付哥整个人都要气炸了,见自己手底下的工人个个都傻眼看着绝儿和馒头,只好亲自上阵,操起脚下的砖头就大步冲到了馒头的面前。
  馒头一心只想护着绝儿,不想、也无力再跟他起冲突,便只好转过身将绝儿整个人搂进了怀里,将自己的后背当做盾牌,全都暴露在了付哥的攻击范围里。
  绝儿惊慌的看着他,他却只是傻傻的咧嘴一笑,付哥手里的砖头“啪”的一声拍在了他的肩上,断成两截落到了地上。
  “不用担心,他出过气就没事了。”尽管馒头已经疼得皱眉,却还是挤出笑来安慰起了绝儿。
  正当付哥举起另外一块砖,准备往馒头的后脑上砸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吓得他浑身一抖,那块威风凛凛的被他举着的砖,“咚”的一声就掉到了脚边。


第83章 
  “你们这群人聚众闹事; 扰乱治安,根据《民国治安法》,可即刻抓捕进保安队大牢。”
  程风盯着众人; 收起了还在冒烟的枪,不怒自威。空着的手上还提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匣子,跟霜霜一起出现在了砖窑的大门外。
  付哥看着他那一身鲜明笔挺的军装,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镇上的保安队他是熟的; 可他们的制服并不是这样的。看样子,此人来头不小。
  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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