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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内人-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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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何知道杜紫渝遇上这些事了?单凭国泰的说法去猜测?”
“我调查你妹妹的人际关系时,已多少了解班上的小圈子分布,要留意到某人被排除在所有圈子外并不困难。而且……”
阿涅移过笔电,按下键盘,打开一个视窗。
“……我之前说过吧,以诺中学的讨论区后台保留了所有旧讨论串,包括被管理员删除的。”阿涅说罢,将笔电放回阿恰面前,画面显示着一篇短短的文章。
讨论区:2B班
张贴者:2BIAdmin(班务管理员)
标题??林小怜“被自愿退学”的真相时间:2013年9月H3曰16:45:31因为杜紫渝再次被委任当班长,所以我不能继续沉默了!大家记得1A班的林小怜吧?她今年转校了。不过她不是自愿退学,而是“被”自愿退学,因为她被目击和一位六年级的学姐接吻,于是被劝谕退学!告密的人就是当时1A班的班长杜紫翁,她向老师打小报告,小怜才会被逼走!
我们先不要评论同性恋对错,我只想问我们还可以接受这样一个“束威女太监”当班长吗?让这个偏执狂、道德魔人继续掌握特权吗?杜紫渝做班长,我们要打醒十二分精神不要行差踏错,否则下一个被退学的人可能是你或我!
别被她外表欺骗,须知道,无聱狗比乱吠的疯狗更可怕!
“两年前,这篇爆料文只在讨论区贴出了三个钟头,校方便介入删文,不过时间上大概已足够被看到的人备份并且私下传阅。杜紫渝因此事辞任班长,不过她这样做仍无法平息众怒,结果被全年级同学排挤、攻击了大半年,最后崩溃,跑去割腕了。”阿涅语气冷漠,就像陈述一件芝麻小事一样。
阿怡看到文章中那句“东厂女太监”,顿时想起再访学校当天,郡主的同伴曾用过“厂长”来嘲骂杜紫渝,来源大概便是这文章,将“东厂”加上“班长”当成蔑称。
“既、既然这样,那也不能怪别人嘛!”阿怡心底有股莫名的躁动,害她变得有点口齿不清。“自己是道德魔人,管这种闲事,被欺负也是咎由自取……”
“不是她告密的。”阿涅平淡地说。
“嗅?你说什么?”
“杜紫渝没有向老师打小报告。”
“可是国泰说……”
“以诺中学对骇客来说,是一家很‘友善’的学校。”阿涅突然改变话题。“教务会议S、课外活动报告、学生成绩和操行资料等等,通通都有电子复本,上载到学一服务器里。”
阿涅伸手按下键盘,打开一份写得密密麻麻的文字档案。
“这是训导主任就‘林小怜退学事件’撰写的报告,用来向校长、校监和校董会交代。”阿涅卷动页面,说:“这儿提到,训导主任收到消息后,向1A班班长杜紫渝求证,因为告发者供称杜紫渝也是目击者之一。国泰偶然听到的对话,并非杜紫渝向老师告密,而是老师询问对方事件细节。”
阿怡想起,国泰复述的对话是“‘你有亲眼看到?,‘是。,‘屋顶?,‘没错。,”,的确不代表杜紫渝正在打小报告。
“就算她没有告密,她也有供出小怜的事,一样不值得同情——”
“她是班长,老师查问下,她有责任如实相告吧?况且当时她也不可能知道校方会对小怜作出什么惩罚,假如她因为‘同学一场’隐瞒事实,那就是徇私。”
“同学们排挤她时,她没有辩解吗?”
“就如你所说,因为她的确有供出小怜的事嘛。辩解又有何用?而且到时还要向他人交代谁才是真正的告密者,那她就真的成为出卖他人的卑鄙小人。”
“那真正的告密者是……”
“‘I A班舒丽丽’。”阿涅指了指萤幕上的文件。“真巧,也是我们认识的家伙。国泰大概不知道她才是告密者吧,他一提起小怜的事便义愤填膺,假如他知道女友才是真小人,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风波,嘿。”
虽然这时听到舒丽丽的名字教阿怡有点意外,但她其实不在乎向老师打小报告的是丽丽还是郡主,抑或是小雯的其他同学。
“既然杜紫渝也受过欺凌,那她煽动他人攻击小雯就更不值得原谅!这算什么?见不得他人好,于是将自己受过的苦加诸无辜者身上?因为听过片面之辞,以为小雯生活不检点,认定她诬告邵德平,就滥用私刑,制造更大的事故吗?”阿恰像机关枪般抢白道。
“嗯,也是啦。”
阿涅耸耸肩,平淡地回答了一句。阿恰本来以为他会再搬出什么歪理,可是对方只淡然地表示同意。看到阿涅的样子,阿怡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想说什么?”阿怡以质问的语气问道。
“啥?我没有想说什么啊。”
“不,你有事情没说。”
阿涅摸了摸下巴,扫过一堆胡碴,沉默了几秒再说:“区小姐,你要知道,我的宗旨是不确定的事情是不会向委托人报告的。即便如此,你也要听我猜测的一些琐事吗?”
“快说!”
“杜紫渝可能不是因为什么‘正义感’或‘偏执’而对付你妹妹,而是有更合理的理由。”“‘合理理由’?煽动群众对付小雯这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有什么理由称得上‘合理’?”阿怡怒气冲冲地说。
“有,跟我们正在做的一样,‘报复’。”
阿怡怔住。她循着阿涅的视线,瞄向身旁的笔电。瞬间,阿怡感到一股电流直奔脑袋,她想到阿涅指的是什么,但她不愿意接受。
“你、你想告诉我,两年前在学校讨论区揭发杜紫渝告密的,是……小雯?”
阿涅没有回答,只伸手将萤幕上的指标移到那篇文章的张贴者名字上。
“发表这篇文章的帐号,是二B班的管理员,换言之就是当时刚当上班长的杜紫渝,由于她不可能抹黑自己,即是说有人盗用她的帐号了。因为不少设备电子化的关系,以诺中学的学生经常需要登入——例如使用印表机——只要有心偷看,要知道某人的密码十分容易。”阿恰想起学校图书馆里那张提醒学生防止密码外浅的通告。
“我以前就说过以诺中学的系统管理员是个草包,他在遇上这事情后,只懂得删文,不晓得利用后台纪录去追寻IP位址,找出犯人。我说是‘犯人’,不是因为他爆料,而是因为他偷取他人的帐密;前者有没S霞也很难说,但后者虽然轻微,却是赤裸裸的电脑犯罪。”
“那篇的1P位址在……”
“咖啡店Pisces Cafe。”阿涅说出阿怡熟悉的名字。
“可是那咖啡店在以诺中学附近,会用那儿的WS上网的又不止小雯一个——”
“我说过,后台纪录不止IP;还有一笔叫cserAg—的资料。”
阿涅按下键盘,画面上秀出一串文字。
MONilla/5。0(rinux;U;Android4…0。4;zh…tw;sonysT21irouild/lro。A。P16)AppleWebKit/534。30(KHTML;like Gecko)version/4。0Mobile Safari/534。30
“我上次也给你看过,Sony的Android手机,型号是ST21i。”阿怡从口袋掏出小雯的红色手机,像上次一样,在阿怡眼前晃了晃。
“那、那可能是有同学使用相同型号——”
“user Agent不止记录手机型号,连作业平台更新编号、浏览器版本号码都一一保存,即使是型号相同的手机,也往往有些微差异,至少我没看到你妹妹的同学之中,有人的手机连这些细节都跟她一模一样。”阿涅扶着工作台,稍稍转身面向阿恰,再说。?“文^|早的张贴日期是二〇一三年九月十三号,时间是下午四点多,那正好是周五的放学后,跟你妹妹逢星期五到咖啡店聚会的日子吻合。假如说当天有另一个她们的同学,拿着不知从何得到、相同型号相同更新版本的手机,碰巧到Pisces Cafe发布这篇攻击杜紫渝的文章,那未免巧合得太可笑。”
“但杜紫渝她不会知道——”
阿恰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愣住,因为她忽然想到答案。她想抗议杜紫渝不可能知道User Agent和IP等资料,但一个男人的样子在她脑中闪过——杜紫渝的兄长也懂好些骇客技术。
“客观看来,kidkit727的确像是为了报复而在花生讨论区贴文攻击你妹妹啦,就连一些用词也别有用心,杜紫渝在这篇被说成‘无声狗’,她在花生那边的反击文也用上相同的措辞。因为有此前科,杜紫渝认定你妹妹再次捏造事实,诬告邵德平,她就更义无反顾地与兄长合作制造这场骚动。不过我无法抓到‘老鼠’先生替妹妹骇进学校的讨论区后台的证据,他能否从而认出你妹妹是犯人,这一点纯属猜测。”阿涅耸耸肩,“所以就算有不少佐证,我也无法证明杜紫渝是为复仇而对付你妹妹。”
“我还是无法接受!小雯才不会写这种文章、激烈地攻击他人……”阿怡摇头嚷道。
“我没说文章是她写的喔。”
“什么?刚才你又说——”
“我说文章是从你妹妹的手机发出,不代表文章是她写的吧。你忘了谁跟她一起到咖啡店吗?”
当天跟国泰碰面的片段再次浮现在阿怡眼前。国泰说过,升上中二后丽丽因为课外活动经常缺席聚会,只有他跟小雯二人到咖啡店,加上他对杜紫渝的敌意,阿怡渐渐察觉到阿涅话中的意思。
“犯人是国泰?1_阿怡问。
“嗯。文章特征上是出自国泰手笔。”
“特征?国泰的用词有什么特别吗?像是‘道德魔人’和‘偏执狂’?”阿怡记得当天国泰也用上这些名词来骂杜紫渝。
“这些也是,但更明显的是‘笔迹’。”
“电脑上的文字哪有什么笔迹9。”
“区小姐,你以为网络上的文字没有特征吗?有很多啊。举例说,杜紫渝是个学院派,就连写给你妹妹的恐吓信也正经八百地写上上款和署名,用rINE传讯息会好好打上全形标点符号,省略号亦多余地写足六点,她的中文老师大概会很欣慰。相反她哥传讯息就讲求效率,懒得打句号,但又与众不同地会打全形逗号,不少懒人干脆用空格代替。有些人每写完一个段落会留下一行空行,有些人习惯用半形标点,那些人之中又有人会在使用后加上半形空格,有些人喜欢以个别粤语字代替书面语,有些人又会很龟毛地使用古老的汉字代替常用俗字,总之每个人打字都有不同的习惯,我们甚至可以从错别字来判断对方是用哪种输入法。就是因为认为网络贴文不会留下真实的笔迹,大部分人都不去留意这些细节,反而更容易暴露身份。”阿涅指了指笔电萤幕上那篇攻击杜紫渝的文章,再说:“这篇文章有一个特征,就是每段开端都会缩排加上空格,而且那是三个全形空白键。这跟你妹妹的风格不一样,她在讨论区和信件里,都没有这习惯,相反这跟国泰在脸书和讨论区的一贯做法吻合。你妹妹习惯使用短句换行,假如由她写这篇文章,大概会写成十多个段落。”
“所以国泰陷害小雯,用她的手机……”
“你别发傻了,就算写文章的不是你妹妹,她都一定知情,大概是顺着好朋友的意思,闹着玩似的协助对方实行这惩治杜紫渝的行动吧。”阿涅冷漠地说,语气就像讽剌阿恰这时仍想找借口替妹妹开脱。“所以假如杜紫渝是为了报复而对付你妹妹,只能说她挂万漏I;误将从犯当成主犯。”
阿恰脑海突然变得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该继续找理由,反驳阿涅的推论,还是该忘掉阿涅这番话,诈作不知情。自从小雯死后,她一直将憎恨k5:kit727视作心灵唯一的支撑,以找出害死小雯的犯人做为精神寄托。她每晚辗转难眠、每天食不下咽,原因就是杜紫渝夺去了她唯一的家人,也因此她确认对方的身份后,能把恨意和愤怒化成复仇的动力。
而现在,她心底的某把声音却告诉她,她失去继续恨对方的理由。
杜紫渝兄妹做过的事,小雯和国泰也做过,甚至该说杜紫渝所做的,不过是小雯他们种下的结果。假如阿怡自诩现在她对杜紫渝的作为是正确的话,那杜紫渝对小雯所做的一切也不见得错误。阿怡觉得自己踏上一个可憎的回圈,让这股仇恨延续下去。
但她不甘心就此收手。
她瞧了瞧监视萤幕,杜紫渝仍像个木偶般坐在电脑前,神情木然。纵使阿恰失去怨恨对方的立场,但她就是无法原谅这个为了自保、能够面不改色地烧掉小雯假遗书的家伙。
“阿涅你知道这些事多久了?”怅惘中,阿怡抬头问道。
“部署这场复仇计划时已确认九成了。”
阿涅的回答令阿怡感到心头一阵苦涩。她再一次确认,面前这男人是只无血无泪的恶魔。
“既然你明知杜紫渝背后有此般理由,为什么仍要替我复仇?是为了钱吗?我憎恨害死小雯的人,认定他们十恶不赦,但现在我不就成了我痛恨的对象?我跟他们有什么分别?”
“分别是去年杜紫渝获救,而你妹妹死了。”
阿涅冷冷的一句话,敲响阿怡心中的最后一根弦线。
“虽然你现在感到困惑,”阿涅将手腕架在膝盖上,身子前倾,“但假如我上个礼拜告诉你这些事,令你放弃报复,在不久的将来你便会后悔,因为你会发现身边已没有半个亲人,
而杜紫渝兄妹还活得好好的。你会埋怨自己的命运如何不公,质疑当天为什么愚骚地中止了计划,甚至迁怒于将事实告诉你的我身上。”
“我、我才不会这样想!”
“你会,但我不是针对你,世上所有人也会这样想。”阿涅以阿怡从没见过的严肃眼神瞧着对方。“人总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自私自利的生物。我们满嘴仁义道德,表面上容不下丁点恶念,可是一旦失去了余裕,就会祭出什么‘物竞天择’的理由,为自己所作所为开脱,这就是人性。更糟糕的是,人喜欢找借口,连承认自私的勇气也没有,自我催眠找个感觉良好的下台阶,说穿了不过是伪善。简单的问,句,你为什么要复仇?”
“当然是为了替小雯讨回公道——”
“什么‘为了妹妹’?这是‘你的复仇’。因为你承受着失去家人的痛苦,所以要找寻发泄怒火的对象,让自己得到解脱,别将责任推到妹妹身上,你复仇是‘为了自己’。你妹妹已经不在了,你凭什么代替她发言?你怎知道她想‘讨回公道J?将理由塞进不能作声的死者之口,你会不会太狡猾了?”
“别装出一副熟悉小雯的嘴脸!”阿怡愤怒地大骂。“我是她姊姊,当然知道她受过多大的苦、搜寺心有不甘地舍弃生命!相反你这个外人凭什么说三道四?明明连小雯都没见过面!”
“对,我没见过你妹妹,但并不代表我不了解她。”阿涅捡起工作台上的小雯手机,按了几下后,递给阿怡。
“你又想说什么从手机可以认识机主的鬼话吧!我才不——”
阿怡的话止住,因为她在萤幕上看到,段文字的开头。
陌生人你好。
你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
“你、你为什么将假遗书的内容打进小雯的手机里?”阿怡嚷道。
“‘遗书’的确是伪造的,但我没说过‘遗言’是假的。”阿涅缓缓地说:“虽然有多少断章取义,为了达到目的将内容删减合并,但那封遗书的内容,通通出自你妹妹的手笔。”阿涅从阿怡抖颤的手中取过手机,滑动萤幕几下,再将它放回阿怡手上。
“从这儿开始看吧。”
2014/6/1423:11妈妈已经走了一个月。
每次想起她,我都觉得心里有一个洞。
一个无法填补的洞。
每天放学回家,总觉得家里好冷。
我知道这份寒意来自我心里的洞。
文字来自一个脸书近况栏,用户名字叫“Yee Man”,头像是一朵白百合。
“这……这是小雯的脸书?”阿恰瞠目结舌,紧张地问。“但^……”
“当然不是真名。你继续看便会了解。”
阿恰滑动萤幕,焦急地往下读。
2014/6/1923:4私我不如姊姊邪么坚强。
她是个很厉害的人,我猜,没有事情能在她的心里钻洞。
自小妈妈便告诉我,要以姊姊做榜样。
可是我不是姊姊,我学到的,只有表面那份坚强。
我一辈子也追不上她。
第二篇更新是上一篇的五天后。在这个蓝色白色相间的画面上,阿怡读到她从未察觉的小雯的心情。她对小雯称赞她坚强感到讶异,因为在母亲去世后那段时期里,她不过是模仿当年守寡的母亲,为了支持家人硬撑下去。她很想说,自己心里也因为母亲猝逝而被钻了一个洞,她不过是装作那个空洞不存在而已。
2014/7/223:51我每天回家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电视。
我没有兴趣看无聊的节目,只是这样做能令自己产生家里有其他人的错觉。
为了减少在家里孤独一人的时间,我宁愿留在学校图书馆。
即使我不喜欢读书。
不过姊姊有时上夜班,要九点后才回家,而学校图书馆五点便关门了。
在她回家前,我总想起以前的日子。
以前妈妈忙着上班,姊姊会在家。后来到姊姊忙上班,妈妈会在家。
可是如今我没有家人了。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回应。
我只有从电视流出来的影像和声音。
阿怡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她只记得有天回家时,发现小雯待在小房间里,家中的电视却亮着,她薄责了小雯几句,着她要节省电费。阿怡从不晓得电视亮着背后的原因,如今想来,她不知道小雯是否顾虑到那些微电费,往后回家没再打开电视——自己是否无意间摧毁了小雯逃避孤寂不安的避风港?
跳过几篇没重点的流水帐后,阿怡终于理解妹妹在脸书上写这些内容的理由。
2014/10/322:51我有时想,这样子写近况很蠢。
因为我没有加朋友,文章也设定成只有自己看到。
明知没有人看到,我这样做不就跟那些自怨自艾的可怜虫一样吗?
不过我又想,这有点不同。
我听说脸书这类社交网站,有r管理员”,他们可以看到任何不公开的资料。
假如将心情写在日记本上,就只有自己看到,但写在这儿,或者那些管理员能碰巧看到我的近况。
而且他们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我们都是陌生人。
如果你现在看到这段文字,即使你不能回应,我也有点高兴。
因为我比那些自怨自艾的可怜虫强一点点。
“小雯这脸书帐号……没有告诉其他人?”阿怡喃喃地说道。
“似乎是了。名字也取了伪名,大概是不想认识的人找到。”阿涅说:“她大概将它当成树洞,让自己在上面宣泄感情。”
“她说‘管理员’会看到她写的内容,真的吗?”
“任何社交网站,管理员想读到某些内容都能做到,毕竟他们肩负维护系统的责任,用户遇上技术问题,他们要解决便自然要取得权限。问题是,不同的企业有不同的内部指引,不一定容许管理员随意阅览用户的隐私,而更重要的是,脸书在全世界有十亿用户,光是香港已有四百多万,每天分享上千万篇近况更新,你妹妹的文章碰巧被好管闲事的管理员看到的几率,大概比被天上掉下陨石击中的可能性更小。”
阿涅顿了一顿,再说:“不过对你妹妹而言,这个陌生人是否存在根本无关系,因为她要的不是回应,只是想要一个聆听对象。人啊,有时对陌生人透露的会比对家人说的更多。”阿怡感到难受,她没想到小雯宁愿跟外人倾诉,也不愿意跟自己详谈。她迫不及待,继续阅读这些除了阿涅之外无人读过的日记,当她看到十一月某篇短短的近况时,她的心不由得往下沉。
2014/11/1301:12我觉得自己好肮脏。
这是小雯在地铁被猥亵后的首篇文章。阿恰读到这短短的一句,才首度感受到妹妹的想法——自那件案件发生后,她一直安慰妹妹,说她可以成为妹妹的依赖对象,又或者出气地咒骂犯人会受到制裁,但她从来没有让妹妹说出自己的感觉。
阿怡没有尝试聆听小雯的心里话。
2014/12/523:33今天老师再次跟我谈起那件事。
我不想谈,但她硬要我谈。
我现在不敢在学校食堂吃午饭,因为有些不认识的同学会对我指指点点。
我受够了。
妈妈,我好想你。
读完十二月这一篇日记后,阿怡更感到喉头哽咽。她明白了小雯记下这段文字时的感觉。小雯不想跟老师谈,可能是羞于启齿,再述案情。最后一句更让阿恰心酸,小雯需要的倾吐对象,是母亲周绮蓁。
读到这一句话,阿恰不禁反思为什么小雯没有向自己求助,然后再想到,从何时开始姊妹间有了隔阂?
2015/2/1623:55陌生人你好。
我发觉我已经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了。
今天姊姊告诉我,我要上法庭作供。
我知道我会被对方的律师盘问、侮辱。
我感到一阵恶心。
姊姊说她会支持我。
虽然她说这句话时脸带微笑,但我很清楚这是装出来的。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我这辈子一直拖累家人,拖累姊姊,拖累妈妈。
我知道,妈妈是我害死的。
因为家里穷,她为了我和姊姊才打两份工。
她是因为工作太辛苦,搞跨了身子才会死的。
如果我没出生,妈妈便不会死。
是我的错。
“不对……不对啊!为什么她会以为是她的错……”阿怡读到小雯自责的话时,不由得叫嚷起来。她压根儿没想到妹妹有这种想法,将母亲的死当成自己的过错。她从来没想到一向开朗的小雯会有这种消极思想。
“你自幼看着妹妹长大,所以有个错觉,以为妹妹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阿涅说。“但孩子会成长,会思考,有时想到的答案可能很偏激。但客观而言,你不能说她无理。”
“但……但……但我和妈妈从来没有这样想!我们从没抱怨——”,
“那换个说法,假如你妹妹没出生,家里的开支是否减少了?你是否有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和享受青春?你妈是否可以少打一份工?你是否可以念预科、甚至大学?”
阿怡为之语塞。她不知道阿涅曾调查她的背景,连她放弃升学,毅然投身职场的往事也知晓。
“你别再想,先继续读下去吧。”
2015/2/2617:13终于告一段落了。
二月末的一篇短短记事,标志着区家在风波中获得短暂喘息的时期。阿恰记得那天是邵德平第二次上庭的日子,因为对方改口认罪,小雯不用作证。
然而接下来便是风暴的开端。
2015/4/二23:53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放过我?
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吗?
即使不看日期,阿怡也猜到这段是小雯何时写下的——就在kidkit727在花生讨论区贴出文章之后。她仍然为那个周末自己的无知而深深后悔,她没有察觉小雯正受着严重的困扰,独个儿面对犹如海啸般的网络攻击。
2015/4/1501:57学校里对我指指点点的人更多了。
而且他们的眼神好恐怖。
他们都相信那个人的外甥所写的。
还有那些可怕的指控::。
我没有嗟药,也没有援交。
但我知道同学们都不相信我。
小雯在脸书留下日记渐渐变得频繁,而且阿怡更留意到,发布的时间从晚上十一点变成凌晨。在小雯死去两个月后的今天,阿怡才从这些文字第一次感受到小雯的恐惧——到底那阵子小雯是否夜不成眠,一个人承受着无尽的压力?那时候趁着妹妹睡着,自己偷偷用家里的电脑上网阅读网民刻薄的谩骂时,小雯会不会其实躲在身后,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背影?小雯当时表现出来的倔强,会不会是出于担心姊姊,责怪自己再次令姊姊受到困扰?
阿怡无从得知。她只知道,她没有像她对小雯说过的,成为妹妹可以依赖的对象。
2015/4/1801:47我在洗手间听到其他人在谈论我。
或者他们是对的。
我只会连累他人,是灾星。
我没有交朋友的资格。
我没有快乐的资格。
我没有生存的资格。
虽然小雯语气自责,但“资格”这两个字,反倒像铁锤一样,狠狠的往阿怡的心灵敲打过去。她好想捉住妹妹的肩膀,用力地告诉她她有一切的资格,没有人能阻止她快乐地活下去,就算她交不到朋友,姊姊会倾注心力去爱她、去支持她。阿怡已经不想探究为什么小雯心里充满这些负面想法,只对错过了说出心底话的机会而感到无比悔恨。
2015/4/2U102:37陌生人你好。
你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
最近,我每天都想到死。
我好累,好累了。
我每晚都作噩梦,梦里我走在一片荒野上,然后被黑色的东西追赶。我不断逃跑,不断呼叫,但没有人来救我。
我很清楚,没有人会来救我。
那些黑色的东西把我撕碎,它们一边将我分尸,一边发笑。
笑声很可怕。
但最可怕的是,在梦里我也在笑,我想我的心也坏掉了。
“这……这真的是小雯的遗言……”阿怡忍住呜咽,右手紧紧捏住手机。她不知道,原来阿涅伪造的遗书的首页,竟然一字不漏从小雯真实的日记里抄写过来,而且小雯写下这段的日子,距离五月五号她自S十天以上,换一le之,小雯不是一时冲动寻死,她在四月已萌死念。可是阿怡没能察觉,甚至误以为妹妹的情绪变稳定了。
2015/4/2702:22我想我要崩溃了。
无论在学校、在街上、在交通工具上,我也感到窒息。
我每天都觉得有成千上万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瞪我。
他们都认为我该死。
我无处可逃。
我最近上学和回家时也会想,假如车站月台没有闸门,我只要等列车驳来,向前跨出一步,事情便能够了结。
或者我死了更好,反正我只会拖累别人。
“啊!”读到这段记事的最后一句,阿怡猛然察觉她一直弄错了一件事。自从她发现kidkit727在寄给小雯的信件后,她一直以为妹妹是因为对方的挑衅而选择自杀。可是,看到这一段文字,综合前面的数段日记,阿怡才真的了解妹妹的想法。
kidkit727的信件的确是令小雯自杀的催化剂,但关键不是最后一封信件中那些“你有勇气去死吗”或“死不足惜”的嘲辱,而是第二封信的其中一句话。
——“你只会成为班级的负累”。
阿恰此时才明白小雯的心结是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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