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鬼宗师(七麒)-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李氏几乎疯癫,这几句话却像是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下,令她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一下,想起木桶里的孩儿,她“啊……啊……”嘶声狂吼,早就没有了平日温婉的模样,变得如同疯虎,双手抬着几乎就重的跟山一样的招魂灯,大步向前迈去,这已经就是燃烧生命生出的气力。
这力气支撑着她跨进了屋子,可一进了屋里她就再也坚持不住,噗通一声扑到在地上,林老实吓了一跳,急忙跑过来扶起李氏,大声叫嚷:“孩她娘,孩他娘……你这是咋了啊?”
李氏倒下招魂灯咕噜噜滚出去好远,悄然熄灭,这时村子里一声公鸡嘹亮叫声响起,天终于亮了。这一声公鸡嘹亮的啼叫声,传进昏昏沉沉的李氏耳中,却仿佛一道天雷就在她耳边炸响,竟然又醒转了过来,豁然坐起,直愣愣的看着已经进了屋子的老王。
老王对她惨然一笑:“刚好。”
老王脚步踉跄走到木桶边,招呼林老实扶着孩子,这会木桶里淡红的水变的清澈透明起来,水花也不在翻滚,老王双手平抬,嘴里念着咒语,就听他越念越快,右手摁住孩子的胸膛,大叱了一声:“去!”
去字一出口,木桶里的娃全身猛然一抖,双眼慢慢睁开,小嘴一张,却还是没有哭出声来。李氏看的激动,爬起来就朝木桶边扑,大声哭喊:“娘的肉啊……”
“别动,娃的命魂是找回来了,妖气却还在身上,我得把它身上的妖气逼出来。”老王盘腿坐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双目圆睁,甩掉手上的树叶,伸进水里,捏骨一样从娃娃双脚开始向上一点点摸去。
随着老王手上的动作,娃娃身上黑毛一点点开始消退,又变成最初白白嫩嫩的模样,当身上最后一丝黑毛都消退的时候,一道浓密的黑气凝聚在娃娃喉咙中间怪异的扭动,这会娃娃张开小嘴,却连呼吸都也不能,老王左手扶住娃娃,右手猛然在他后背一拍。
就听啪的一声轻响,一颗黑乎乎肉球样的东西被娃娃吐了出来,这肉球一吐出来,娃娃哇的一声哭出了声,可谁知那颗肉球被吐出来之后并没有掉落到地上,而是悬浮在空中,就离娃娃张开的小嘴不足五指的距离。
随着娃哇一声哭出声,肉球竟然又朝娃的嘴里飘去,老王听到娃哭声,本是心中一松,可随即看到这情形,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坏了,右手并没有离开娃的后心,而是又向着娃的后心催发了一股阳气,这股阳气一催发,那肉球飘忽着又离开了娃娃小嘴远了点。
老王也看清楚了娃吐出来的肉球是那黑狐的妖丹,可这妖丹在娃的体内已有一天一夜,沾染了娃的气息,老王虽然是生硬催出了妖丹,但若是没有了外力,这妖丹早晚还会钻回到娃的身体里,谁也阻拦不住,等到娃完全与那妖丹融合,就会变成一个人不人狐不狐的怪物。
老王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莫说毁了这妖丹,就算是夺下来都不可能,可这般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老王知道若是让这妖丹在娃的身体里多待上一天一夜,那时候任凭大罗金仙下凡,娃也是没救了,而他元气大伤,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根本恢复不过来,左右为难之下也是素手无策。
就在他思量之际,妖丹滴溜溜旋转起来,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朝娃的嘴里一点点挪动,老王眼冒金星,后力不足,已经无法僵持下去,眼见那妖丹到了娃的嘴边,老王狠了狠心,猛然张开嘴,咬住妖丹咕咚一声咽进了肚里。
这变故甚快,只在几个呼吸之间,等李氏和林老实反应过来,老王已经全身被黑气笼罩,一张脸更是如同墨一般漆黑。两个人看的呆住,手足无措。
“娃没事了,这黑玉上刻的是谛听神兽,是开过光的,谛听是地藏菩萨的通灵神兽。能保护主人、驱邪避恶,有了这玉件,那黑狐害不了娃了。”老王颤抖着把脖子上的那个黑玉雕刻的挂件挂在了娃的脖子上,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捡起地上的布包里面取出一小罐灯油,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剩下的全都浇在了身上。
“咳咳……大兄弟,大嫂子,娃还没有名字,我就给起一个吧,他姓林,就叫林麒吧,名字反过来就是麒麟,咳咳……麒麟是吉祥神兽,主太平、长寿。我就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咳咳……咱娃是个不平常的,我去阴司寻他命魂,却没有他的记录,咳咳……我想这孩子上辈子不是神灵,就是修行很高的人,咳咳……托生到你家,本该是继续修行的,可这么一闹,阴司已经将这孩子记录在案,再加上吞过妖丹,神智被妖气搅动,这孩子已经不会在记得起前世的种种了……”
老王咳嗽着说话,力气已经不济,人也苍老的没了样子,连身体都佝偻了下去,挪动着脚步朝屋外走,林老实上前扶住老王,道:“老王大哥,咱说好的,你救了娃,娃就是你的孩子了,该改你的姓,这事咱说定了,就这么办。俺不是个背信弃义的人。”
老王见他说的诚恳,苦笑摇头:“若是我还成,孩子改我的姓,那也没什么,我原本想等孩子大了,成了亲,生了男娃,让孙子改回你林家的姓也就是了,可我不成了,不能陪着他了,就还让他姓林吧,等孩子成了亲,生了娃娃,有一个跟着我姓王就行了……”
“我妖气入体,若不烧了,就会变成个妖物祸害了整个村子的人,大兄弟,咱们这就作别吧。”
几句话的工夫老王走到了院子里那颗槐树下面,哆嗦着从兜里掏出个火折子,对林老实笑了笑道:“我本该孤寡,如今有了娃,虽然不跟我姓,却也是亲,我没什么遗憾的,对了,不要忘了初一十五给槐树上的仙家供奉,这是我答应人家的。”
一团火光突然亮起,火焰之中老王缓缓盘腿坐下,喃喃自语道:“生又何哀,死又何苦,百年前我是谁,百年后谁是我……”
李氏听得清清楚楚,虽然与老王接触只有这一夜,可经历了那么多已如亲人一般,如今为了救娃,竟然落了个尸骨全无,心中一酸,再也忍耐不住,抱起孩子走到屋外,对着那团燃烧的火焰,轻轻对孩子道:“你看见了吗,那个是你的爹,你的另一个爹。他叫王十八。”
李氏抓起孩子的两个小手,对着那团燃烧正旺的火焰拜了一拜,火光中她仿佛看到了老王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十六章 金龟子
林麒,林重九十三岁了,之所以叫林重九是因为大元朝除了做官和有功名的人以外,禁止汉人老百姓起名字,姓之后只能以数字代替,神州大地,一问名字,全都是初一,初二,初三,初四……十五,十六……这样的名字,许是这样,才能方便那些没什么文化的大元朝官员能把百姓的名字叫全了。
老王全名叫王十八,叫重九是取了他名字的双,意思也是叫林麒不要忘本,还有一层是贱名好养活,林麒,名字起的大气,十里八村也就这孩子有这么个名字,太过引人注目,何况官府也不让叫,就又取了个重九,全当是小名了。当地官员不管那么多,只要孩子的名字是数字就行,至于怎么起的,实在没那个兴趣知道。
十三年,外面或许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可在这槐树村,却依旧没有半点改变,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止,十三年前是这样,十三年后应该也还是这样,不一样的是林麒长大了。
这孩子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首先他很白净,不像村里其他孩子那样看上去脏兮兮的,他穿的同样不好,吃的也不强,但就是长了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一个月不洗脸看上去也干干净净的。
其次聪慧,李氏识文断字,不想让林麒一辈子连个字都不认识,三岁便教他认字,虽然买不起纸笔,只能在沙地上画字,林麒却是一学就会,一会就精,搞得李氏长长感叹,若自家儿子生在前朝,凭着这般聪明,再有个夫子教教,考个进士绝对不在话下。
孩子一天天长大,无病无灾,那黑狐也没在来搞事,林老实和李氏的一颗心也渐渐放了下来,两口子感念老王的恩德,在家里摆了个灵位,每逢初一十五就带着林麒磕头烧香,还告诉他这是他义父,为了他才不在了的,长大后有了孩子要有一个姓王……每次都说,每次都磕头,磕得林麒很是纳闷,也不知道这义父是何来历,可一问起,父母却都是叹气,谁都瞒着他不说。
更让他奇怪的是,每次给义父磕完头,还得跟着父母到院子里的槐树下面烧上三炷香,同样也要磕头,所以初一十五就成了林麒最不喜欢的日子。说起来院子里的那颗槐树,自从林麒出生后,树根下面就长了一个大木瘤子,而且越长越大,到了现在简直跟那槐树一半的粗细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平平淡淡,无风无浪,若是别人的孩子,七八岁就能帮着父母到地里干些活了,可林家虽然很穷,但李氏和林老实心疼孩子,从不让他下地,林麒就每日在村子里游荡,他人聪明,又放任游侠,成了村里的孩子头,整日里打闹玩耍,呼啸而来,呼啸而去,旁人看了都是叹息,这孩子在这么下去,就要成个浪荡子了。
林麒听了却是不以为然,心想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是要建功立业的,那里是这些村妇愚夫知道的,这孩子想法古怪,倒也怪不得他,两年前,他从一要饭的手里用家里二斤小米换了一本残缺的唐传奇话本,里面讲述的是虬髯客,聂隐娘之类的传奇,林麒见了惊为天书,沉迷此中不能自拔,只觉得这才是自己该做的事情。
虽然为此挨了林老实两巴掌,但他却是不哭不闹,只觉得这二斤小米换的实在是太值了。
闲话少说,只说这一日,林老实去邻村帮闲,还未回家,李氏做好了晚饭想让儿子先吃了,但林麒说要等爹回来一起吃,李氏颇为欣慰,觉得孩子大了也懂事了,便将饭菜扣在锅里,去帮丈夫儿子缝补衣裳,却不知道,这会正是黄昏时分,林麒靠在墙角看手里那本发黄残书正入迷。
林家贫穷,到了晚上油灯能不点就不点,林麒是想借着太阳还没下山的余光再看会书,这么一看又是小半天,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直到再也看不到书上的字迹,林麒才放下手中的书,却感觉有些困倦,靠着墙角打起盹来。
迷迷糊糊中远处一团幽蓝的光芒由远至近,光芒中裹着一个黄衫女子,手中提着一盏精致的灯笼,还牵着一头拴着红绳的毛驴,缓步而来。蓝色的光芒便是从这灯笼中散发出来,女孩子十三四的年纪,身段窈窕,姿容曼妙,色若春晓,到了近处,美丽的大眼睛盯着林麒看个不停。
林麒也是纳闷,这是谁家的小娘子,这般个漂亮?村里那没有这等美丽的人儿。刚想开口问,就见那女子对他盈盈笑道:“小公子,我家老爷请你前去赴宴。”
这一声小公子叫的林麒通体舒泰,嘿嘿笑问:“你家老爷姓甚名谁?怎地就让你来请我了?”
黄衫女子见林麒小大人般的惺惺作态,不由得就是噗呲一笑道:“我家老爷姓金,乃是远近闻名的大家,听人说起小公子仗义豪侠,是个好男儿,想要结识一下,如今酒食已经备好,就等小公子了。”
林麒半大小子,喜欢听些个好听的话,又喜欢看些个传奇异志,总觉得自己是个不凡的,奈何在这小小的村子却无人识得他是英雄,耳听得黄衫少女对自己这般说,那里还把持得住,急忙站起来道:“既然来请,小子又不是个不识礼数的,这就去,这就去……”
黄衫女子一笑,骑上毛驴,示意林麒上来,林麒也不想其它,跳上毛驴,那女子呼哨一声,毛驴四蹄生风朝前疾奔,林麒吓了一跳,哎呦一声抱住前面女子细腰,也不敢松了手,只觉得香气扑鼻,耳边风声呼啸,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就听那女子道:“到了。”
林麒颇有些不舍的下了毛驴,站直了朝前一看,就见这是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虽不是太大,却甚是富贵豪华,他向四周打量,却见四方朦胧,旁边也无人家,山风呼啸中只感觉这户人家所在之地甚高。
门前张灯结彩,里面有仆人四处奔走,甚是热闹,他正看得入神,里面走出一个身穿员外服的老者,须发皆白,飘飘欲仙,满面笑容对他道:“小公子,可让老朽等得苦。”
林麒想不到主人竟然迎出门来,急忙拱手道:“老员外客气了,小子林麒林重九这厢有礼了。”
那老者哈哈一笑:“怎么又是林麒,又是重九的?”
林麒小脸一红,道:“林麒,字重九。”
老者呵呵一笑,也不多说,拉着林麒的手进了府门,进了庭院,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环形回廊,边缘每隔一段,便有一根红色柱子。回廊两侧假山,清池,各种花草争奇斗艳,说不出的雍容富贵。说起来槐树村王德家才算是十里八村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了,可真要跟这老者家一比,简直就是个鸡窝。
进了大厅,里面一张巨大的木桌上,各种不知名的菜肴摆的满满,林麒到这会也真的饿了,听老者劝了几句,也就不客气的大吃大嚼起来,这些饭菜俱都是素食,却都是色香味俱全,那老者只是吃了两口便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吃。
林麒家贫,那里吃过这般好东西,放开了肠胃吃了个不亦乐乎,直到再也吃不下了这才停下与那老者说话。
老者自称姓金,说是五十年前居家搬来这里,常听人说林麒小小年纪便仗义豪爽,就请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云云……
老者雍容富贵,举止谈吐更是威严慈祥,林麒对他心有好感,却也有些疑惑,这十里八村的从未听人说过有如此富贵的金姓人家,刚想要问的仔细些,就听那老者话锋一转,对他道:“近日有怨气自东而来,定有病灾,将有大难,我们全家就要搬离此地,你林家供奉我金家十三年,请你来一是表达谢意,二一个就是告诉你,木鬼下面可以避难,助你逃过一劫……”
林麒听得莫名其妙,也不能打断老者话语,正听得仔细,耳边忽然响起父亲呼唤声音:“重九你怎么睡这了,快回屋去,别着凉了。”
林麒一个激灵,睁开双眼,那里有什么富贵之家,自己正靠在墙角瞌睡,原来只是一场美梦,可说是一场梦,肚子却撑得很。
他心中奇怪,也不多说,跟着林老实回了家,勉强吃了几口饭,总觉得事情蹊跷,从灶坑里掏出一截烧着的木头,当做火把,就在院子里转悠,转悠到槐树下面,就见那里有一张白纸剪成的纸驴,捡起一看,驴脖子上面拴着一道红线,可不正是他骑过的那头毛驴,再向树上看,就见上方两丈的地方有一个人头大小的树洞,一个金龟子见了他,动了几下,消失不见。
十七章 传尸病
元顺帝至正四年,这一年发生了不少的事,首先是春天的时候,淮北大旱,继以瘟疫。五月,黄河北决白茅堤,六月又北决金堤,这两件事也影响到了槐树村,先是大旱,自打开春槐树村方圆几百里就没下过一滴雨,就在林老实发愁这年的租子的时候,一场瘟疫又席卷而来。
这一场瘟疫来势汹汹,与往常疫病又有不同,有个名称叫做传尸病。说的是五尸中之尸注挟诸鬼邪为害。其病变有三十六种至九十九种。大略使人寒热淋沥,怳怳默默,不知其所苦,而无处不恶。积年累月,渐就顿滞,以至于死,死后复传之旁人,乃至灭门。
说的是这病是死人传给活人的病,有那枉死之人,死后无法入土为安,怨气增长,有人路过或靠的近,就会沾染上尸身怨毒之气,得了这病,咳嗽不已,胸膈妨闷,肢体疼痛,肌肤消瘦,用不了多少日子就会死去,而且传染性极强,往往一人得病,全家遭殃,染上了就是灭门的结局。
这种病也有个治法,那就是趁生病之人还没死的时候,直接放进棺材里,封死,顺江给沉了,也就绝了这病,奈何这几个月死的人太多,饿死的,淹死的,病死的……简直就是尸殍遍地,又那里沉江得了那许多。
很快这病就传到了村子里,林老实一家也都染上了此病,林麒先染上已经昏沉了几天,这一日稍微清醒,想起一月前的事情,就对母亲道:“娘,前些日子有仙家请我去吃酒,听他说,咱家槐树下面那个大树瘤子能躲过一劫,娘,我和爹都是男子,定要护得你周全,你去那躲起来吧。”
李氏和林老实自从染了这病,心中担心的就是孩子,他俩倒是无所谓,这日子苦熬苦熬的,一年到头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早死几日,晚死几年,那也没什么区别,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林麒,每当想起,李氏就难过的不行,总觉得这孩子跟着自己没过上好日子,如今又染了恶疫,却也没个办法,只恨不得自己早死了,也就不如此揪心。
耳听得林麒说槐树下的那个大树瘤子能救人,心中一喜,又见儿子孝顺,心中就是一酸,想起老王临死时候嘱咐的话,这些年来,每逢初一十五都在那槐树下烧香,莫非真是仙家有灵,不绝我儿?更是拿定了注意,不管如何都要让儿子活下去,眼见林麒精神不济睡了,就强撑着去跟林老实商量。
林老实已经两日不进水米,还要强撑着维持这一家,这会听婆娘说儿子有救,精神也是一振,暗道:“既然仙家有灵,没准就能救下自家婆娘和儿子,若他俩无事,自己就算是死个百八十回又能怎样了?”
两口子怀着心事,一起回到屋里,硬扶起林麒朝槐树下走,林麒昏沉之际被父母拽起,醒转过来,见两人扶着自己踉跄前行,也知道怎么回事,努力挣扎,奈何这时身躯无力挣扎不得,只能大喊道:“你们扶着我做什么?娘你快躲到里面去,我和父亲是男子,该要护着你……”
他这一喊,李氏心中更加酸楚,手上力气却是加大,狠命拽着儿子,到了槐树下面,果然树根底下那个大木瘤子如今长得更大了些,圆滚滚的中间还裂了一道缝隙,这道缝隙勉强能钻进一个小人去,大人却是无论如何都钻不进去,更何况这树瘤子虽大,却也只能装下一个人。
两口子狠力把林麒塞进树瘤子里,都累得散了架子,饶是这样,李氏生怕林麒钻出来,硬是背靠在树瘤子上,把个缝隙遮盖住,林老实瘫倒在地,看着自家婆娘,喃喃道:“三娘,可是对不住你了。”
李氏望着脸色苍白的丈夫,已经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了,知道他是到了大限,对他微微一笑道:“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这些年跟你过日子,虽然穷苦,但你敬我,知我,爱我,我又如何不知了?老实,跟了你,我从没后悔过,若有来生,我还愿意嫁给你的,过这种平安喜乐的日子……儿子是你我的命根子,只要他好,咱们俩个死了又能如何,黄泉路上,总有我陪着你……”
林老实身体僵硬,听得李氏这么说,双眼一亮,随即暗淡下去,李氏知道丈夫这是去了,心中难过,这会只感觉全身没了半点力气,软绵绵从树瘤子滑了下去,林麒在里面,母亲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心中难过无比,努力挣扎想要出来,奈何身上没有半分的力气,只能痛苦高喊娘亲。
李氏身上力气一失,就知道自己不行了,勉强还撑着一口气扭转过来身体,对儿子笑道:“儿子,娘看不到你长大了,看不到你娶妻生子了,你要记住,你日后有了孩子要过继一个姓王,这是你爹你娘对你义父的承诺,切记不可忘了。”
到了此刻,李氏仍然没有忘记对老王的承诺,本想在嘱咐儿子几句,喉咙里却一阵咕隆声响,困倦之意缠绕,再也没了半点气力,可还是用尽最后一口气,对儿子道:“做……个……好人。”一口气没上来就此沉寂。
她对儿子最后的一句话,只有四个字,做个好人,这是一个可怜可敬母亲对儿子的期许,也是她一生做人的准则。
林麒虽然身上无力,动弹不得,却仍是能听得见,看得见,眼见父母惨死在自己眼前,他双目圆睁,已是瞪出血丝来,只恨不得能用自己这条命去换父母平安,但此时却连手指也动弹不得,他这时才明白自己是如此的弱小,弱小到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心神激荡之下,一口鲜血喷出,就此昏厥过去。
恍恍惚惚仿佛就是一场梦,梦中,母亲总是站在门口等着他淘气完回家,不管家里多穷困,每天总有一个煮鸡蛋吃,而父亲干完了一天的活,见到他就露出憨厚的笑容,总是摸着他的小脑袋……
清晨,有风掠过,仿佛情人离别的絮语,缠绵中带着清冷。
寒意将林麒从昏迷中唤醒,他睁开眼睛,下意识叫了声“娘!”却无人应他。
猛然想起昏迷前一幕,林麒一惊,情不自禁向上一窜,砰!一声脑袋磕到树瘤子顶部,磕得他呲牙咧嘴,这一磕却是磕得他心中一动,身上的力气竟然又回来了,脑袋再也不是染病时昏沉的模样。
可随即他心中就是一沉,小心扒开树瘤子那缝隙钻了出去,清晨阳光下,父母斜躺在树下面,早就没了气息。
虽然心里已有准备,可看到昨日还好好的父母,如今变得冰冷,林麒感觉整个天都塌了下来,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场哭,哭的是昏天黑地,肝肠寸断,直到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才停下。
他定了定心神,知道人死不能复生,父母这样子躺在院子里不是个事。站起来先把母亲扶回到屋里坑上,转身走出门来要扶父亲。
那知刚一出门,就见那颗不知长了多少年的槐树,竟然枯萎了下来,还没到深秋,秋叶便掉了个干干净净,躯干也变得干干巴巴的,像是早就枯死了多少年一样。
林麒虽是不明白如何道理,却也知道自己这条小命定是这颗槐树保下来的,朝着槐树拜了三拜,又找到父亲尸体扶回屋里,与母亲并排放到炕上。
做完这一切已是到了中午,林麒饿的难耐,四处找了找,家里就剩下一碗小米,熬了稀粥喝了,忽然就觉得长大了,这个家再也不会有人拿主意,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了。
如今要做的是让父母入土为安,棺材买不起,家里还有两块草席,勉强能遮盖住父母尸身,可要埋在那里?林麒却犯了愁,槐树村的地,十有八九是地主王德才家的,父亲给他家做了半辈子的佃户,找块地埋了,这点人情应该还在。
想到此处,林麒整理一下自己,就朝王德才家走去,出了家门便听家家哀嚎,户户有尸,小小的槐树村,竟然死了半个村子的人。
还没等走到王德才家,就见王家已经围了一圈的人,都是王德才家的佃户,死了人的来哀求给块地将家人埋了,几个家奴堵住门口,趾高气扬的正在大声嚷嚷:“王老爷说了,你们交粮,王家也给了你们饭吃,凭什么你们家死人了,要占王家的地?都滚蛋,都滚蛋……一群穷鬼围在这里干什么?传病给了王家的贵人,算谁的?……”
听得这几句话,林麒停下脚步,他本性傲,见人群之中有比父亲还老的佃户哀求,这都不理,自己又何德何能能朝王家要块地来?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又听一家奴喊道:“老爷说了,家里死绝了的,今年粮食交不上来的,三天之内都滚蛋,屋子也不要住了,否则别管老爷不讲情面……”
林麒愣住,今年颗粒无收,欠下的租子肯定是交不上了,父亲这壮劳力又不在了,两样都占了,看样子,王德才是想把地收回去,可真要如此,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他浑身冰冷,心中隐隐生出一个念头,母亲临去之际让自己做个好人,可父母做了一辈子的好人,就落得这么个下场,连个安葬之地都没有,难道,这就是做好人的代价?
十八章 坟圈子
林麒没有靠近,反转回家,到了门口忽感彷徨无助,想起父母在时种种时光,忍不住失声痛哭,哀哀切切间,身后席卷来一阵黑风,无声无息闪现出个人来,抬手就朝他天灵盖拍去,这一掌悄然无声,却带着股黑色煞气,眼见就要拍中,林麒胸间白光一闪,朦胧中现出个丑恶怪兽,一口吞了黑气,又隐回林麒胸前,那人被怪兽威势冲的踉跄向后,站稳脚步,脸上惊讶无比。
林麒恍然不知,正哭得伤心,猛听后面有人问:“这位小哥,怎哭的如此凄惨?”
回头看去,见是一个年约三旬,头戴四楞中,上安片玉,绣带双飘,身披黑缎逍遥员外氅,上绣百幅百蝶,足登青缎官靴。面皮黝黑,三络长髯的男子站在身后,这男子气宇轩昂,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可有一样,他脸上有一道疤痕横穿鼻梁脸颊,分外狰狞。
这人不是村里的,也不认识,林麒不懂他为何搭话,没好气道:“你姓谁名谁,管我的闲事做什么?”
若是常人见林麒无礼,早就拂袖而去,这男子却没离去的意思,反而郑重道:“我姓胡,家中排三,大家都我叫胡三爷,到这是寻亲来的,见你哭的伤心,忍不住开口询问,这位小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或许我能帮你出个主意。”
胡三爷言语温柔,林麒遭逢大变,正是个彷徨无依的境地,年纪幼小,不懂得人心诡诈,被他这一问,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抽泣道:“村子里遭了瘟疫,父母都在这疫中去了,家中贫穷,如今连副棺材也买不起,没有棺材也就罢了,却连个埋葬的地方都没有,想的伤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胡三爷脸上闪过丝诡异笑容,开口道:“你这孩子倒也孝顺,我就给你指条明路,拐子河村外老城隍庙下面,那一片是无主的地方,这里容不下你父母,不如就葬到那里,天气还不很凉,老是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还是入土为安的好。”
林麒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听到有这么个去处也不在哭,揉了揉眼睛,想要道谢,再一睁眼,那男子早就没了影子,林麒愣了一下,以为是有高人指点,也没放在心上,转身进了家门。
知道了地方也就不在犹豫,林麒找了两身看上去还算体面的衣服帮着父母换上,想了想,将房门木板卸了下来,将父母并排放好,又用布条将父母尸身绑紧,把家中破铁锹也放上去,木板上面栓了根粗麻绳,另一头栓在自己身上,拖拽着朝拐子河村走。
十里的山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平时林麒溜溜达达一会也就到了,如今他身后拖拽着父母的尸体,这山路时而上,时而下,一会陡峭,一会狭窄,他年纪又小,没有那许多的力气,刚拖出村就已经满头大汗。
村里人见他小小年纪,父母全失,都哀叹这孩子命苦,有心想要帮上一把,但每家每户都遭了瘟,又那里帮的了那许多,林麒倔强也不哀求,一心想着把父母葬了,就这样走走歇歇,到了天色全黑,才找到那黑衣人所说的无主之地。
说是无主之地,其实就是个乱葬岗子,当年老王栖身的那座城隍庙,没了人打理,也早就塌了,只剩下一个地基还在,剩下的就是漫山遍野的孤坟,骸骨。以往这里埋了人还都有个坟包,可如今十里八村死的人不计其数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