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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名捕(王珂)-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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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捕头,走得太匆忙了,有一些问题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刘海跟在身后说。
黎斯停住脚步:“那是你,我想知道的东西已经知道了,当然没必要继续留下去了。”
清伏馆,沉寂了多时的邢大万望着幽冥花,倏然站起身,对身旁的黑衣少年道:“徐清,你立马回圣城,就告诉楼王爷,他的要求我答应了,但我需要他派人保护我的安全……我需要他派出王府的杀手!”
黑衣少年徐清被邢大万惊住了,不是因为这些话,而是此时邢大万急迫紧张的神色。自从加入清伏馆,徐清还是第一次看到邢大万如此紧张,不,不应该说是紧张,更像是害怕和恐惧。
“是,我这就去圣城。”
堂内只剩下了邢大万一个人,他转目看着桌子上的幽冥花,摇摇头自言自语道:“鄂秋寒,你这是给我出了一个关乎生死的大难题啊!”
幽冥花细嫩的花枝在邢大万不注意的情况下,真似微微抖动了一下。
第四章 秘堂惊魂
宁江夜风起,城郊的飞云河面上缓缓行来一条花船,花船酒醉香飘,甜美动人的船上,佳人何甜甜用筷子夹起了小半块桂南蜜桃在眼前晃了晃,娇笑连连地说:“看在你听话的份儿上,这块蜜桃我喂你吃。”
何甜甜怀里躺着一个男人,眯着眼睛,魂不守舍地说:“我当然听话,只要你还停驻飞云河,还留在宁江,我一定每晚都来陪你。”
“对了,现在你爹不在了,春堂不是还有你大哥吗?你大哥应该就是下一任春堂之主,可惜了你这个二公子了,屈居人后。”
“哼!”鄂释然冷哼一声,“现在这么说还为时尚早,最后笑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懂吗,甜甜?”
“我不懂。”何甜甜大眼睛眨了眨,温软芳香的口气令鄂释然一阵激动,“我当然希望你可以做成春堂之主,这样就不会有人再为难我们,不让我们在一起了。”
“甜甜!”鄂释然微用力一拉,何甜甜躺在了他胸膛上,一朵娇云随之爬上了美人脖颈,让鄂释然忍不住想咬一口。鄂释然真张开了嘴,但没有咬下去。
何甜甜白皙娇嫩的脖子须臾间变得乌黑透亮,隐约的有一样东西在何甜甜肌肤下涌动,像是要挣脱出来。
那东西一鼓一落地从何甜甜脖子移向了里面,鄂释然双手颤抖地扶起何甜甜,何甜甜白嫩的脸庞也笼罩在一片黑乌之色里,她吞吐着舌头,从喉咙间卡出了几个字。
“救我,救我……”何甜甜终于还是没有将话说完整。一条乌黑的虫子已经从她喉咙里钻了出来,啪一声掉在鄂释然脚下。鄂释然将其一脚踢开,虫子被踢到一旁小桌上,弓起了身子,鄂释然看不到这虫子的口眼,只看到黑乌黑乌的一团。虫子卷起了身子,跟鄂释然对峙了一会儿,倏然跃进了飞云河里。
鄂释然转过头,何甜甜早已毙命,七窍里流出了乌黑的血液。
同一轮明月下,宁江,春堂。
鄂长乐的眉毛始终蹙着,他面前坐着几个白发老者,他们都是春堂的掌堂人,自小看着鄂长乐长大,在他们眼里,鄂长乐始终是当年那个拿着糖果给叔叔伯伯们吃的天真孩童。
为首的一名老者叫孙纲,在春堂已经待了整整四十年,人的一生里有几个四十年,他可以说将大半辈子都献给了春堂。
孙纲沉吟:“大少爷,我们几个老家伙知道你难做,但是现在已经到了下决心的时候了,再往后事情会越来越难办。”
“孙老,这样好吗?”鄂长乐摇头,“非得如此?”
孙纲肯定地点点头。
鄂长乐长叹一声:“我明白了,一切按照孙老的意思去办吧。”
鄂长乐在门口望着孙纲几个老者渐行渐远的身影,一拳重重地砸在了门框上,一阵夜风袭来,吹得不远处的红枫狂魔乱舞。
“三少爷,你等等我啊。”小杏跑着说。
鄂晚枫和小杏又一次来到了妙秋阁,白日鄂长乐、鄂释然带着那两个捕快突然来到妙秋阁让鄂晚枫的计划没有实现,今晚他无论如何要进入到秘堂,找寻答案。
秘堂门又一次被打开了,但这一次血乌没有冲出来,鄂晚枫心中不解,莫不是血乌睡着了?鄂晚枫要先进,小杏拦住了说:“三少爷,你跟在我后面,我先进。”小杏说完,从怀里拿出了一把百荒草,点燃走进了秘堂里。
鄂晚枫顿了顿,紧跟着小杏也进入了秘堂。
秘堂里乌漆麻黑,鄂晚枫只能看到行走在前面的小杏的背影,小杏不知从哪里取了一盏壁油灯点燃了,鄂晚枫这才看得清楚些。秘堂里没有像鄂晚枫想象的那样堆满了药鼎和秘方,事实上秘堂里只在最里面的墙角并排立着两排架子,上面盛放着一些书籍,还有画卷,左右就没别的了。
“这就是秘堂?两百年间一直被视为春堂生命的地方?”鄂晚枫难控制心中的失望,他走向角落的架子。
小杏跟在他身后。
架子上果然都是丹药秘方,有一些是鄂晚枫知晓的,有一些是他听过但不清楚的,而还有一些是连听都没听过的。这些没听过的药方用棉布包裹,写在竹简之上,看竹简的样子,鄂晚枫觉得这些药方至少存在一百年以上。
鄂晚枫又翻开了一些锦盒和瓷匣,有几味极其名贵且难以寻找的药料,除去这些,两个架子中间的架顶上,鄂晚枫又发现了一个古怪的盒子。
这个盒子既不是锦盒,也不是瓷匣,是一个石盒。
鄂晚枫打开石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黄色,准确来说是一团黄布,掀开黄布,鄂晚枫的视线瞬间停滞了。他愣愣地看着黄布里面,那竟然是一道圣旨!
鄂晚枫大略看过圣旨内容,写得明白,原来就在十年前,大世皇帝景泗身体有恙,宫中太医诊治多时也未见起色,而当时春堂已渐没落,鄂秋寒就精心研制了一种补体良药,取名龙涎。鄂秋寒将龙涎献给了景泗,景泗吃了丹药后不多久身体复原,于是景泗下了旨意嘉奖了宁江春堂,尤其赞扬了鄂秋寒。景泗可能感激治病之情,还在圣旨里提到日后春堂若有任何麻烦,朝廷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春堂。
鄂晚枫将圣旨重新放回石盒,想了想近日宁江府尹岑寅急切想要破案的神情,可能就跟这道旨意有关。
但十年前的嘉奖圣旨,为何爹要隐而不发?是想低调处理这事,但也没必要连几个儿子都隐瞒吧。
“三少爷,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累了?”鄂晚枫都忘记了身旁还有第二个人——小杏。他摇摇头,尽量保持笑容说:“不累,只是……”
鄂晚枫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环顾四周问小杏说:“不对,小杏。白日袭击我的血乌在哪里,我怎么都没看到?”
“你说血乌?”小杏小心翼翼地朝头上指了指,说,“在上面!”
鄂晚枫闻言抬头,不由得顿时惊呆了,他看到了铺满了一屋顶的大片的血乌鸟,密密麻麻一只挨一只占据了头顶的空间,他们用锋利的爪牢牢抓住屋顶一根粗大的铜柱,倒吊着身体用红色的鸟瞳瞪着鄂晚枫。
白天,鄂晚枫觉得血乌的眼睛很小,但晚上看来血乌的眼瞳却一点不小,足有枣核大,只是全部都是血红色的。无数只血红色的鸟瞳布满了屋顶,鄂晚枫如何能不惊?
小杏说:“三少爷不用怕,老爷跟我说过,血乌害怕百荒草,只要点燃了百荒草,它们就不敢下来,而且它们还锁着脚镣。”
“三少爷,你看完了吗?”小杏的声音明显在硬挺着,“我们还是尽早离……”
小杏的话还没说完,她手里的油盏突然熄灭了,鄂晚枫转过视线的时候,他看到一道鬼魅的影子正消失在秘堂的黑暗里。他向小杏伸出手,但在随之而来的黑暗里,他完全找寻不到小杏。
“小杏,你在哪里?”空气里有东西燃烧的声音,鄂晚枫摸了过去,他摸到了一个冰冷的身体,一个虚弱的声音缓缓道:“三少爷……秘堂里还有人!”
“嘘!”三少爷轻声说。小杏摸到了油盏,灯火再一次燃起,鄂晚枫紧张地四下看,但秘堂里就只有自己跟小杏,没有第三个人。错觉!不,的确有人偷袭了小杏。“少爷!”小杏突然叫。“怎么了?”
“百荒草……不见了。”小杏找不到白荒草。鄂晚枫也是一惊,随即安慰小杏说:“没事,不是还有铁镣吗?小杏,咱们这就出去。”鄂晚枫的话声刚落,扑腾腾一阵刺耳的展翅声,钢柱上一只血乌飞了起来,它的爪上没有脚镣!“哧!”血乌发出刺耳尖叫,更多的血乌鸟飞了起来,它们的爪上都没有铁镣,无数飞旋的黑影闪烁着红眸,在一瞬间便冲了下来。
第五章 红鼎暗尸
“啊!”小杏尖叫,重新点起的油盏在半空里划过一道微红弧线,但这弧线似乎吸引了血乌的注意,当先冲下的血乌全力扑向小杏,小杏连睁眼也不敢了,捂着耳朵,全身颤抖。
“小杏,来我这边!”鄂晚枫一把将小杏扑倒在地,落地的油盏又一次熄灭了,幸好两人在黑暗环境里待了有一会儿,能够大概辨出事物。那血乌一爪抓空,又随着其他的血乌再次将目标锁定在小杏身上。
黑沉沉的秘堂里,只看到数十双飞舞而下的红色瞳孔。鄂晚枫拉了一把小杏,帮助小杏躲过血乌的攻击,但自己却被一只血乌尖锐的鸟爪抓开了肩膀上的锦衣,细嫩的肌肤因此留下了一道血印,丝丝鲜血渗出肉来。血乌在空气里更加张狂,像是嗅到了鲜血和肉的气息。
倏然,一抹光亮闯入到鄂晚枫的视线内,火光挡在鄂晚枫、小杏同血乌中间,血乌虽然凶猛,但毕竟是野兽,惧怕火焰,它们飞翔在半空,嗓子里发出不甘的喈喈怪叫。
火光后面鄂晚枫看到了一张脸,这张脸他并不陌生,事实上就在今天中午他还羞辱过这张脸的主人。鄂晚枫记起了他的名字,说:“黎斯捕头,怎么是你?”
黎斯脸上挂着一点点笑容,更多的是专注,专注地盯着头顶的血乌,随口回应鄂晚枫说:“三公子,别来无恙。我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在黎斯火把护的送下,鄂晚枫拉着小杏的手离开了秘堂。回到妙秋阁,鄂晚枫随手将秘堂的入口关死,回过头来就问黎斯:“黎捕头,你可知道妙秋阁是春堂禁地,即便是春堂内的人也不能随便进入,你怎么可以趁夜擅自闯入妙秋阁?你视我春堂是什么地方!”
黎斯笑了笑,坐在书桌旁:“不好意思,白天来妙秋阁的时候我遗失了钱袋,晚上细想下,应该就是丢在了这里,别看我还算是个朝廷官员,但没有这些钱估计连饭都吃不饱。于是,我来了。”黎斯顿了顿,“还有,妙秋阁的确是外人的禁地,但我听大公子好像提及过,春堂里的秘堂也同样是除了春堂之主外的春堂人的禁地,而继令尊猝亡后,好像春堂还没有确定这一任主人是谁,那为何三公子要闯入禁地呢?”
“我进秘堂,当然是为了……”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随着夜风刮进了妙秋阁,黎斯目中精光一闪,不理会其他两人,已经冲了出去。鄂晚枫愣了一下,跟小杏说:“留在这里,哪里也别去!”
十几年的生死历练,练就了黎斯一双灵敏的耳朵,惨叫声余音未散,他已经来到了这片夜幕下的红色枫林,不远有一间破残的堂房。
黎斯推开了堂房,这堂房正是被废置的鼎堂。
鼎堂里,四下破碎的屋洞将外面一缕缕黄色月光透射进来,鼎堂里有几座落满灰尘的石鼎,鼎也分许多种,木、石、铁、铜、金、乌,其中最普遍的就是石鼎,是用来炼制一般丹药的器皿,鼎房中的几座石鼎都是残破不全的,于是一并被遗弃在这里。
鼎堂里漂浮着常年积下的潮湿气息,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黎斯揉了揉鼻子,在春堂里他总是嗅到一股子若有若无的幽香,现在他又嗅到了。
他走到了一座石鼎旁。鼎盖被掀开的一刹,鄂晚枫正从外面赶进鼎堂,灰白色的鼎盖被掀起,鼎盖下露出了一个人的头。那头沾满了血液和黑色的液体,在石鼎里晃动了几下,转了过来,同鄂晚枫对视,鄂晚枫只觉整个人空了。那头颅不是别人的,正是自己的父亲鄂秋寒的头颅。
“爹?”鄂晚枫脚下绊到一样东西,随即跌倒。鄂晚枫慌乱地想爬起来,却又摸到了一个圆乎乎的东西,是那颗头颅!只是这一次的头颅上没有了五官,只有黑色同红色液体混浊在一起的恶臭,无脸的头颅却张嘴说出了话。
“你逃得掉吗?”
头颅从里面撕裂开,一双灰白的手抓住了鄂晚枫的肩膀,鄂晚枫拼命地挣扎,直到一巴掌狠狠掴在了自己脸上,他才冷静下来。可他发现鼎堂里根本没有什么头颅,只有自己跟黎捕头两个人,此时黎捕头正按住自己的肩膀,瞪着自己。
“你怎么了,跟疯了一样?”
鄂晚枫视线跳过黎斯,看到了那石鼎里的事物,石鼎里真的有一个死人!但绝对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样,这是一个女人的尸体,尸体全身发黑发臭,凸出的眼球望着上空。
“第一次看到死人?”
黎斯笑笑,拉起石鼎里的女尸,转着尸体看了一遍,又剥开衣服看了看女子的腋下。鄂晚枫厌恶地说:“她已经死了,你怎么还就这样轻薄于她?”
黎斯又笑:“我没你想的那样龌龊。这女子显然是被人用剧毒毒死的。一般而言,人的腋下是毒性最后侵占的地方,我看看她腋下的毒药蔓延情况,就可以大概估摸出她死亡的时辰。”
“那她死了多久?”
“粗略看,大概两个时辰左右。而她尸体上沾染尘土,说明她是在毒发身死后被人拖到了这里,然后塞进到了这个鼎里。”黎斯说。
“但刚才我们都听到了叫声。”鄂晚枫问,“如果她早死了,那叫声是谁的?”
“很简单,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叫声来自于凶手,他想吸引我们过来发现这具女尸。第二个可能是,被杀害的人不止一个,除了这具死透了的,还有另外一人。”
“那你觉得像是哪种可能?”
黎斯突然跳了起来:“你,你是不是把刚才那小姑娘一个人留在了妙秋阁里?”
“是,怎么了?”
黎斯目光收拢:“我刚刚想到了第三种可能,方才的叫声可能是想让我们出来,然后,调虎离山!”
“不好!”鄂晚枫再回到妙秋阁时,一切原样未动,但是小杏果然已经不在了。
“怎么样?”鄂晚枫等候黎斯回到原处,迫不及待地问。
“没有被掳走时留下的线索。”黎斯叹息。
“那小杏会不会也像那具女尸一样……”鄂晚枫想起那具可怖的女尸,不愿意再想下去。
“如果三公子还想找回小杏,只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了,兴许在这些问题里可以找到小杏被掳走的一丝丝线索。”
鄂晚枫低头,道:“你问吧。”
黎斯坐回书桌旁:“墙上的女子,也就是三公子的生母,现如今身在何处?”
鄂晚枫闻言后身体一震,目光里射出一抹忧伤,但转瞬就被无尽的平静所掩盖,他转望窗外的黑暗深处说:“她已经死了,早……已经死了。”风无情地继续吹虐着春堂,东郊暗色的枫红在夜风里瑟瑟颤抖。这一晚,注定了漫长。
第六章 家变之始
小杏失踪后的第三天,一切风平浪静,鄂晚枫走在白石的廊子上,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再去找一找那个有些古古怪怪的黎捕头,小杏平日里对自己最信任,鄂晚枫不想小杏变成那具女尸的样子。
女尸在被发现的第二天,就被黎斯派来的衙门中人抬走了,春堂里的人这些天都感觉心事重重,毕竟两百年的太平日子偏在这短暂的日子起了这么大风波,堂主死亡的真正原因还没有找到,现在又是第二具女尸……鄂晚枫忽而想到,在鼎堂里见到的那个无脸头颅,倏然出现了爹的面容,自己为何变得这样惊慌疲惫呢?
“三少爷?”沧桑的声音。
鄂晚枫回过头,正看到了春堂掌堂人中威望最高的孙纲,孙纲身后还跟着目前春堂内的其余七名掌堂长老。
孙纲看着鄂晚枫:“既然碰到了三少爷,就请三少爷跟我一起去一趟仁慈堂吧。”
“仁慈堂?”鄂晚枫自是知道,每当春堂有重大事宜亟待解决之时,春堂内的掌堂人就会召集春堂要人聚集在仁慈堂,商讨对策。
仁慈堂里,除了包括孙纲在内的八名掌堂人、鄂长乐、鄂释然、鄂晚枫,还有几名衣着不一样的外来人,看上去更像是商人。
孙纲待众人坐定,起身对仁慈堂供奉的药典老祖还有春堂创始人一拜,而后转望众人,道:“各位,今日春堂屡遭事变,先是老堂主惨遭恶人杀害,而后是春堂里出现了无名女尸,且事到如今,我们依然无法找出杀害老堂主的真正凶手。春堂已到了薄壳溃散之时,在此,作为春堂老人,作为侍奉了三代春堂之主的掌堂人,我有责任将大家召集在一起,为的,其实就是确认下一任春堂之主。”
鄂晚枫心中释然,原来已经到了这一天,他微微低下头,不同任何人的目光相接。
孙纲继续说:“但在确认下一任春堂之主之前,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孙纲向旁边几名外来商人伸了伸手说:“济老板。”被呼作是济老板的商人从怀里取出了一叠白纸交到了孙纲手里,而后小声在孙纲耳边说了几个字。
孙纲拿着这叠白纸,身体禁不住抖动起来,脸上却挂上了扭曲的笑容,他举高了这叠白纸说:“你们,可知道我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众人摇摇头,鄂长乐不语,鄂晚枫盯着孙纲的手,鄂释然眼神飘忽。孙纲望着仁慈堂中的每一个人:“这是赌票,足足有三十万两的票据,这是将春堂一半的祖产卖出去的物证啊!”
“啊!”
“是谁做的?”
孙纲激动地挥手,压住所有人的声音,目光渐渐锁定:“这个出卖春堂的人此时就坐在我们中间,他就是——鄂释然!”
“鄂释然,你先欠下了十万两赌票,为了要翻本,竟然私自偷取了春堂三家分堂的地契去抵押换钱,而后又输得干干净净,最终竟然落下了三十万的巨债。你可有话说?”
鄂释然脸色苍白,摇摇头:“是我做的,我承认,也无话可说。”
“好,很好!”孙纲将票据扔在桌上,大声道,“其实老爷在生前已经知晓了鄂释然的所作所为,也已经交代了老夫要如何处置这个败家子,只是不想老爷突然离去,让这件事耽搁下来,但事到如今,要重振春堂,必先清除这脓瘤。”
“即日起,春堂二公子鄂释然被驱逐出春堂,从此不为鄂家人,生或死,也同春堂无任何瓜葛。”孙纲说话重声有力,仁慈堂里每一个人都面色难看,望着鄂释然。
“大哥,你怎么说?”鄂释然望着鄂长乐。
“我……我”鄂长乐摇摇头,手里重重捏住茶杯,说不出一个字来。
“大少爷仁厚待人,当然说不出赶自己兄弟离家的话,这个恶人从开始到结束都是我来当。鄂释然,虽然你罪有应得,但看在你也是老堂主的儿子,春堂还是为你准备了一份家资,已经在春堂外的流马院候着你了。请!”
鄂释然完全不理会孙纲,他只是望着鄂长乐:“大哥,我只听你一句话。”
鄂长乐一闭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同意孙老的决定。”
“好!”鄂释然拍桌而起,大呼而笑,“大哥,我说过,人不能太老实,不能太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的至亲、朋友、爱人。我不喜欢看到大哥后悔的一日,大丈夫当断则断,我走了。”
“二弟!”鄂长乐站起身。
“大哥,这是我的因果报应,有恶因就有恶果。只是,此时此刻,在场的人中,你们就未曾有恶因吗?”鄂释然大笑,“等着吧,等着吧,你们都等着吧!”
鄂释然走了,鄂长乐无力地坐了下来,孙纲继续主持接下来的事宜,无非是定选了春堂之主继任的时间,还有将老堂主入葬春堂祖坟的日期。按照族规,只有新一任堂主上任后,上一任堂主才可以真正离开春堂,入土。
从仁慈堂出来,春堂中飘起了秋日后的第一场雨,刺骨。鄂晚枫看着大哥最后一个走出仁慈堂,离开,他的背影看上去无比萧索,一点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宽厚坚定。人,总会变的吗?
春堂祖训,逢金银对月可入祖坟。九月最后一天是今年最后一个金银对月日,鄂秋寒惨死第十二天,黎斯来到江宁的第五天,鄂秋寒入葬祖坟。而在前一天,鄂长乐成为了新一任春堂堂主。黎斯收到春堂白帖时,正跟宁江的老仵作待在白日也透不见阳光的黑屋子里,两人对着一具尸体发呆,这具尸体正是从春堂发现的女尸。女尸的全身乌黑,连手指甲也变成了深绿色,女尸的脸也被剧毒毁坏得不成样子,脸部浮肿,双眼凸出,部分脸上的皮肤出现脱落,但大致能辨析出女子生前应该不丑。
黎斯微微摇头,目光落在了白贴上。鄂秋寒的尸首他一直没有见过,因为鄂秋寒毕竟是春堂之主。黎斯听老仵作说,老仵作是被叫到了春堂进行的尸检,在众目睽睽下,老仵作去春堂也只是例行公事,鄂秋寒的尸体没有太多伤痕,只脖子上有一道巴掌大的口子,而且鄂秋寒体内的鲜血都被放空了。九月尾日,天阴微雨,春堂的祖坟在春堂最边缘的一大块空地上,后面是一座光秃秃的山崖,山崖这边的山谷里布满了一个个白玉石堆砌而成的坟冢,最外面一个书写着鄂秋寒的名字。春堂众人包括鄂秋寒生前好友、良师,甚至是宁江父母官岑寅都来到了这里,时而刮来的风里开始散出细微的雨腥味,盛放鄂秋寒的黑色大棺终于来到了。
一个是黑洞洞的深坑、一个是黑沉沉的巨棺,还有一个灰暗阴霾的天色,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无法消除的压抑。鄂长乐作为新一任春堂之主,简单说了几句话后,鄂秋寒的黑棺开始入殓。
“哎哟!”前面置棺角的一个春堂弟子腿突然一歪,黑棺一头先扎进了坟茔里,后续的惯力让巨大黑棺一阵摇摆,随后棺椁露出了一道缝隙。黎斯离得很近,他看到里面的尸体也跟随着左右摇晃,而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扑鼻而来,黎斯抹了抹自己的鼻子。
“咔嚓!”黑棺的棺盖终于摇晃翻了过来,露出了棺椁内的一切,棺椁里,安静地躺着一具尸体,面色凄白。鄂长乐的瞳孔在放大,他摇着头,叫道:“这是什么!”棺椁里躺着的根本不是鄂秋寒,而是一具少女的尸体,正是前两天失踪的婢女小杏。一旁的鄂晚枫面无表情,喃喃地说出口:“小杏!”
第七章 夜下飞云同根断
“爹,我爹在哪里?”鄂长乐激动地拽起抬棺而来的几个春堂弟子,弟子们面面相觑,说不出所以。他们明明亲眼看着老堂主入了棺,怎么一眨眼,老堂主成了婢女?
“鄂堂主,你看这个!”黎斯指着小杏的头颅上方,那里有一根黑色的羽毛,鄂长乐接了过来,双拳握紧,“妙秋阁!”
妙秋阁里一片狼藉,书架散落在地,鄂长乐将大部分春堂弟子留在了外面,让鄂晚枫、孙纲还有几个掌堂人进到了妙秋阁内,当然还有黎斯。这件事太过诡秘,现在春堂需要能给它帮助的人。
秘堂里同样一片狼藉,被惊扰的血乌在高高的屋梁上跳脚嘶叫着,它们已经重新被锁在了铜管上,秘堂最里面的架子上,鄂晚枫发现,那天他看到的那些百年春堂丹药的秘方、药材已经全部不见了,而在架顶盛放着圣旨的石盒也不见了。
架子上七零八落,孙纲眉毛都要直起来了:“堂主,你看这里!”架子后面的墙上用鲜红的血液书写着几个字——我拿走我应得的一切。“是谁?”鄂长乐愤怒地推倒架子,轰隆声响过,从头顶血乌群里掉下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截断指,断指的手指中间有一块花形的青胎。孙纲声泪俱下,道:“这手指上的胎记是老堂主的,难道老堂主他……”孙纲没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头顶的血乌,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鄂长乐已经愤怒得说不出话来,这时,旁边一个掌堂长老支吾着开口:“其实早晨在老堂主入棺前,有一个人来过。”
“谁?”孙纲问。“二公子,鄂释然。”长老解释说,“我开始是想赶他走,但念在他毕竟是老堂主的儿子的份上,我当时只当没看见,会不会是他?”
“一定是他!”孙纲白发颤抖,“他一定气恨不过老堂主立下将他驱逐出春堂的遗命,又惦记春堂百年丹方,就回来先掳走了老堂主遗体送至血乌口中,然后偷走了秘堂中的丹方。”鄂长乐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走。孙纲愣了愣,追赶了出去:“堂主,等一下,堂主!”其余春堂长老也都跟了出去,剩下了黎斯和刘海,刘海摇摇头问黎斯:“我实在不明白,鄂秋寒为什么要养一群吃人的怪鸟在自己的密室里?”
“这种血乌我有所耳闻,这些鸟虽然吃肉喝血,但它们更喜天地珍贵灵物,同样也是发现这些灵物的最佳猎手和守护者,而且它们有人类才有的灵根。”宁江,清伏馆。
邢大万继续赏玩着世不多见的幽冥草,幽冥草如同有种神秘的魔力吸引着邢大万欲罢不能,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陪伴在其旁边。不多一会儿,徐清赶了进来,低声在邢大万耳边说了几句。
邢大万笑了,目光里射出贪婪的眼神,道:“我说过,能击毁春堂的人就只有他。”一身落魄的白色长衣,一个疲倦不堪的人影走进了清伏馆,邢大万起身相迎,笑说:“久候鄂公子多时了,事到如今,您还下不了手?”
“不要这么说,我对春堂的人只有仇恨,没有不舍。”人影坐在了邢大万对面,瞥着幽冥花,“现在,谈谈我们的条件。”
入夜,一条小舟划开了飞云河平静的波澜,舟身站立着了两个耸立的身影,鄂长乐蹙着眉,望见了长桥下隐没的花船:“孙老,你确定他在这上面?”
“是。”孙纲点头说,“我堂里出来打探的弟子亲眼看见了鄂释然在花船上喝酒。”
“爹尸骨未寒,他竟然……”
“堂主,到了今时今日,你难道还当他是老堂主的儿子?如果他还有点未泯的良心,就不会做出这些禽兽都不如的恶事了,你要下定决心啊。”
“孙老,我明白。”花船上人影晃动,鄂长乐看出那就是二弟鄂释然的背影,他隐忍着待小舟靠到船旁,转身对孙纲说:“孙老,这是鄂家家事,我想一个人处理。”鄂长乐转身跳上花船,舱内传出鄂释然的声音:“哪个兔崽子?”
“我!”
鄂长乐刚走进花船船舱,舱内的灯光倏然熄灭了,鄂释然阴森的声音从舱内传了出来:“大哥,我已经不是春堂的人了,当日你亲口将我驱逐出春堂,今日又来找我干什么?”
晃动的波光中里,鄂长乐捕捉到了鄂释然站在角落的身影:“二弟,不管爹如何对你,你也始终是他的儿子,是春堂的人!春堂的人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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