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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书屋-第3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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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些俗务,当当黑手套,帮老板跑跑腿,做一点统筹安排,这是安律师的强项,领导没想到的他肯定想到了,领导想到的他肯定做到了。
但眼前的这个游戏,太高端,高端得他都没有投币选择人物的资格。
老张则是有些懵比,他对最后的“阿弥陀佛”倒是没什么感觉,反而是被老道刚刚说的那一通“歪理邪说”有些触动。
小猴子蹲坐在老道身边,眨着眼,看着眼前的老道,好像有些陌生。
说完这些话后,老道就这么睁着眼,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在看,还没断气,但像是断了片儿。
周泽皱了皱眉,也不急着去咬老道了,反而是看了一眼病房那边,
道
“都出去,封锁药店,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大家都愣了一下,不清楚老板这么吩咐的意义何在。
但所有人还是都默默地起身,包括小猴子,也被安律师抱起来走了出去。
药店的卷帘门也被拉上了,屋子里,因为电路被雷劈过的原因,所以灯无法打开,显得有些昏暗。
周泽慢慢地站起身,看向了病房门口。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是庆。
庆的嘴角带着一抹阴沉的微笑,看着周泽,而后用一种极为沙哑的声音开口道
“我很好奇,你体内的那位,到底是谁。”
周泽没回答。
庆默默地走到老道身边,看着躺在地上的老道,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但她脸上并没有贪婪和嫉妒之色,
有的,
只是一种深深的无奈。
“这仨娃娃,手段确实不错,我也确实被封印了。”
庆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你是仙,还是仙奴?”
周泽终于开口道。
“我要是仙,还会落到这个田地?”
庆伸手,把周泽刚刚漱口用的一次性塑料杯拿过来,揉捏到一起,然后放入了自己的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周泽都有些担心,等庆苏醒后,她会不会因此消化不良。
其实,
先前赢勾在查看完情况后之所以一句话都不说,也没什么作为,是因为他看出来了那道黑影的伪装。
庆仨人,先前确实成功封印了黑影,但黑影同时也反制了他们。
现在,
双方的灵魂还纠葛在了一起,谁先苏醒都说不定。
原本,周泽是打算静观其变的,所以带着安律师他们打算先出了病房,但谁知道老道忽然出了事儿,在老道说出“阿弥陀佛”之后,周泽心里忽然传来了一缕悸动,而悸动的方向,则是来自于病房。
“这仨娃娃了不得呢,我这儿也支撑不了多久了,也就放弃了,换取了一点点最后出来透透气的机会,这个,你不要担心。
哦,对了,我感应到了,你似乎也没怎么担心他们。”
周泽和庆他们的感情……嗯,其实还真谈不上感情。
庆他们虽然是在药店躺了一年了,但这一年里,周老板也在昏迷着,彼此之间,也没什么交流。
仅剩的一点点印象,还是庆当初身为军统高官时的嚣张和跋扈。
“你放弃了?”
一场拉锯战,一场拔河,僵持着,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但黑影直接选择了认输,可能再过半个小时,庆他们就将苏醒,对黑影的封印,也就将彻底完成。
但黑影似乎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显得很云淡风轻,像是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
“我似乎闻到了,在不远处,还有两个同类的气息。”
庆又舔了舔嘴唇,似乎觉得牙痒痒,想再找个什么东西磨磨牙,恰好旁边有个水泥块,拿起来,放在嘴里慢慢地啃着。
“高高在上的仙家奴仆,侥幸在断壁残垣中苟且了这么多年,忽然间发现等到了一线生机,还有一口气的几条小杂鱼,都激动地跑了出来。
结果一起被这里所吸引,然后攒聚了过来,像不像是鱼塘里的鱼儿,争着饵料主动上钩?
而且,这时机把握得,真的是恰当好处。
我们出来时,他就快死了,真巧,真巧,真巧啊。”
说着说着,
庆的眼睛有些泛红,
不是生气的,
而是悲伤的和嘲讽的,
“到头来,都变成了人家的肥料。”
苟且了无数岁月,原以为是衣锦还乡,原以为于这个已经没有仙的人间,他们这些仙奴,就是真正的仙。
谁料得,却是落得个这么个下场。
早知如此,当初还苟且个什么劲儿,直接跟着仙人们一起殉了不就得了?
“是老道把你们吸引过来的?”
周泽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这阵子,
一个两个三个,
都往通城跑,
他先前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清楚了。
紫金神猴曾说过,老道跑了就算了,还带着道统一起跑,他死了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带着道统一起消亡。
在老道阳寿已经油尽灯枯之际,宛若一颗珍贵的宝石即将失去主人,且已经散发出了光芒,绝大部分人,其实看不见的,甚至可能连谛听他们都看不见。
能看见这些光芒的,只有和仙有关系的存在。
就像是夏天晚上开的灭蚊灯。
他们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生命,迥然于阴阳。
庆点点头,道“本想着来捡便宜的,谁晓得把自己也给交代了进去。”
说着,
庆回头看了看病房的位置,
“当初,曾预感到在不久的将来,我将获得离开废墟的机会,就主动地分出一部分意识出来,碰见了他。
在他身上种下了一颗种子,想着等我真正得以离开废墟之后,再回来,把这果实给摘走。
这玩意儿,就和滚雪球一样,运气好,真能越滚越大的。
气运如水,当年真正的仙人们,就喜欢做那引水调度的事儿,把整个阴阳都当作了自己的渠道和棋盘,任意地揉捏。
我呢,也就会模仿点儿皮毛。
谁知道,等我真的回来后,却发现这果实居然早就已经被人摘了。
你摘了就摘了吧,吃了也就吃了吧,无所谓了,我也能看得开。
但你这吃相真的是太难看了,
吃了不说,
居然还顺着种了下去,隔三差五地让他长大一点儿,继续吃。”
说到这里,
庆显得有些激动起来,
指着自己的脸,
道
“苟且地存活下来,我身上还剩下几两肉啊,你们这帮人居然还继续敲骨吸髓,还算是人么?“
周老板摇摇头,道“严格意义来说,我们这儿,没一个人。”
庆惊愕了一下,随即释然,点点头,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道理,我懂。当初那位上来一剑劈下来,我就清楚,完了,都完了。
侥幸没死,好不容易跑出来一看。
这头顶上,居然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你,时刻提防着你。
我甚至能感觉到,
他其实就是在专门找你的茬儿,
好让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劈死你。
这样看来,哪怕当年的仙没死,到了这个时代,也得低着头弯着腰和和气气。
我们几个呢,当年是小杂鱼,现在还是小杂鱼。”
庆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周泽还是有些不能理解,总觉得,有哪里,似乎还没办法说通。
大家都是经历的人,但似乎现在看来,大家都只是旁观者。
而这时,
断了很久片儿的老道忽然又吐出一口鲜血,
脸色变得更加地潮红了,
在他额头上,
却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白光,且这白光正在不断地消散,这是灵魂接替的征兆。
庆低着头,看着老道,有些心疼,
道
“就这么死了,那东西哪怕被你带走个七七八八,但也能剩下一口汤水,得便宜谁了呢?”
庆说着说着,又看向了周泽。
周老板却没有得便宜的喜悦,道统不道统什么的,在周泽心里,真比不上老道的命。
然而,
却在这时,
于最后说出“阿弥陀佛”后一直没再说话的老道,
忽然嗫嚅了一下嘴唇,
语气忽然再度变得无比陌生起来,
带着些许的嘲讽,
带着淡淡的漫不经心,
甚至还有一些夹杂着的飘逸和散漫,
“呵,这就是仙么?”
周老板满头雾水,这是老道临死前人格分裂了?
而旁边已经恢复淡然的庆,
却忽然目露惊骇之色,
手指着老道,
震惊道
“是……是……是你!”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这才是仙嘛
可能,一千年后,两千年后,甚至是一个纪元更迭之后,地狱里会流传着这样子的一种描述。
地狱巨变,天空布满了狰狞,那九个太监,窃夺了高位,自此,阴司步入了高压的白色恐怖时代。
有些人是在乎身后名的,但有些人并不在乎。
比如此时的大长秋,正坐在水晶桌旁,手里拿着一个玉杯,里面装着的是亡魂泪酿制出来的酒水。
酒性泛寒,寻常人吃了直接灵魂冻裂,但对于大长秋来说,宛若喝着夏日的冷饮,取这一点点儿的自在。
在大长秋旁边,坐着一位常侍,于常侍中原本排名第十,现在排名第九了。
他坐在桌子的另一侧,没饮酒,反而是拿着两根尖锐的骨刺,正在织着衣服。
可以看出来,他的手艺很好,也很讲究,所用的丝线,也是极为难得的僵尸白毛特制而成。
白毛僵尸,倒不是很罕见,但想要在老天爷把他们劈成渣渣之前找到他们再毫无利益前提的驱使下把他们的白毛取下来保存,这就很罕见了。
好在一处阎罗殿里还真的有这个库存,也不晓得当初那位阎王到底是为什么闲着蛋疼去收集这玩意儿。
“哥,那边又出事儿了呢。”
小九一边织着衣服一边说道,
寻常得像是姐弟俩坐在打谷场上说着家常。
“呵,谛听去了。”
“是该去看看了呢。”小九开口道。
似乎是听出来了小九的深意,大长秋摇摇头,道:
“还不到时候。”
“他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呀?”
小九把骨刺做成的织衣针放在嘴里咬了咬。
“他清醒的时候,我都不敢去撩拨什么,他疯了的时候我还敢往前去凑?”
大长秋一边拿着酒杯一边伸手指了指自己对小九道:
“小九啊。”
“啊?”
“你是不是想变成小八啊?”
九常侍之间的感情本就非常之好,十指连心,说的就是他们。
也就在闲聊之中,大长秋忽然站起身,耸了耸自己的鼻子,嘴角露出了笑意,
道:
“以前杂家还猜测,这谛听这么大一只,身子里头到底装的是沙子还是泥土。”
“现在呢?”小九马上接了一下。
“居然是血肉。”
大长秋砸吧砸吧了嘴,
道:
“小九啊,你偷偷跑去泰山下面帮我接点儿回来酿酒吧。
据说,前代幽冥之海的主人最喜欢拿魔神鲜血酿酒了,杂家也想尝试一下。”
“哥,你是不要小九了么?”
…………
花开两朵,
地狱那头因为泰山之巅谛听的怒吼和飙血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而阳间的书屋这边,
周老板则是目光在四周逡巡着,想找个趁手的东西给“庆”打一顿。
因为这家伙手指着老道喊出了“是你”之后,
就一直卡在那儿,
表情的变化先后顺序是:
震惊,
很震惊,
非常震惊,
无比的震惊,
非常无比的震惊!
下面呢?
之所以没想着直接用指甲,是担心把庆给连累到了。
终于,
庆的表情放松了下来,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周泽,
道:
“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么?”
周老板摇摇头,道:
“我只知道你再铺垫下去我会忍不住想打死你。”
庆笑了,
伸了个懒腰,
小女孩的身子,伸懒腰也没什么好看的。
尤其是得知其体内占据主导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灵魂时,原本娇憨的举动反而显得无比的恶寒。
“我忽然觉得,自己放弃了,是一件很英明的事情,因为我,居然能见证到这一幕。”
说着,
庆手指着周泽,
道:
“你有幸,见证了历史!”
周老板的左手长出了指甲,
忍不住了!
庆马上继续道:
“一千三百年前还是一千二百年前还是一千一百年前,总之,我急不得了,得有上千年了吧……
黑影的故事讲述:————
————
时间,在这里真的没有什么意义。
当仙山云海被推平,当亭台楼阁被摧毁,
没了仙鹤的飞舞,也没了仙女的翩跹,
这里,
只剩下了长久的枯寂。
一切的一切,都被定格了,定格在了不知多久之前,那把剑落下来的瞬间。
当一切恒定,当一切永恒,时间,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价值。
老头儿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麻木地断壁残垣中行走着,衣着的细节上,其实还能看出完好时的华贵。
但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要饭的老翁,且最尴尬的是,这个地儿,也没个人能给他施舍饭食。
因为在这个地界,倒不是没有邻居,但那几个侥幸存活下来的小杂鱼,比他混得更凄惨,真见到了,到底谁施舍谁还不知道呢。
但他饿啊,他也空虚,他趴在了一片瓦砾堆上,贪婪地啃噬着上面的苔藓。
凡仙家之物,总归会留着点儿仙气,如今这里仙气早枯竭了,也就剩下这点儿边边角角的地儿还能找到一些,聊胜于无。
废墟的中央位置,有一座雕塑,雕塑的胸口位置又一道恐怖的剑气刮痕,脑袋也没了,是一座无头的雕塑;
而雕塑的主人,当年仙界的真正主宰,老头儿当初也只是在跳水浇花时远远地见过他一眼。
但他也早就在那一剑之下陨落了。
回想起那一天,老头儿至今也想不通,怎么就忽然那样子了呢?
他只记得那阵子,一直听说下面在打着仗,仙人也下去了不少,赶着趟儿地两边帮忙捞外快。
左手捞右手刮的,接引了不少气运上来,这仙界的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酿蜜的甘甜。
那时还听说,下面的那位叫轩辕的人主,会在其百年后被接引上来,位列仙班。
那可是直接成仙啊,哪怕是排在仙殿最末端的位置,那也是仙啊!
是足以让他们这些无数仙奴羡慕嫉妒恨加无比仰望的存在了。
但那一天,
原本应该是那位叫轩辕的人主阳寿已尽被接引上来的日子,自家的主人是接引仙官,为此还高兴地说过也不晓得这位人间的人主到底能送几成重的见面礼来巴结他。
结果,
人来了,
人不光来了,
还带来了一把剑,
一剑下去,
天崩了,
地塌了,
仙……没了。
…………
让老头儿无奈的是,仙是没了,仙奴也死得就剩下杂鱼几条了,但那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美好,却没有发生。
他们这几条杂鱼就这样被困在了这片废墟之中,只能苟活,根本无法出去。
啃着青苔皮的老头儿忽然听到了一声响动,
“吱呀…………吱呀…………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传来。
老头儿瞪大了眼,马上站起身,抬头看去。
他看见一只身上全是黄色毛发的巨猿居然用双手和肩膀扛起了已经破碎的天门,硬生生地用自己的体魄,扛开了这片早就被隔绝的废墟。
老头儿激动了,
同时,
老头儿也害怕了。
他显得有些无措,无数年的孤寂,早让他不复当年的八面玲珑,此时的他,更像是被时间造就出来的行尸走肉。
他看见一个白衣飘飘的中年男子从那只巨猿的身上跳了下来,
走进了这里,
走入了这片废墟之中。
白衣男子伸了个懒腰,
对身后那头恐怖的巨猿道:
“搬山有意思么?”
身后的巨猿一边努力地扛着天门,一边憨厚地点点头。
白衣男子显得有些不满意,
道:
“我当初怎么就选了你没选那只小红,瞧给你笨的,接个话都不会接。
搬山哪有搬天门有意思。”
巨猿木讷地点点头,憨厚憨厚再憨厚。
白衣男子被气消了,
道:
“也罢,小红也扛不动这玩意儿,你这是本该长脑子里的东西都长到肌肉里去了。
话说,搬山有挑战性么?”
巨猿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确定自己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以配合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仰天,
无奈。
“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啊,也是这天地法则对你们这些妖越来越不友好了,让你们的品种越来越低了。
要是再有一次机会找个座下神猴的话,
我要找一个跟老祖宗身边的那只那般能打的,同时也要有小红的脑子。”
巨猿继续扛着天门。
白衣男子砸吧砸吧了嘴,有些不忍,
道:
“行吧行吧,得跟紫猴子那般能打,有小红的脑子,还得有你这把子力气。
没你这把子力气,我也进不到这里不是?”
巨猿咧开嘴,开心地笑了。
白衣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看着傻猴儿。
“你再撑一会儿啊,撑不住了要被砸成烂泥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先出去你再成烂泥。”
巨猿用力地点头。
白衣男子转身,
向里走去。
老头儿发现对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老头儿当即吓得跪伏了下来。
失去已久地面对上位者敬畏的本能,再度从血脉中复苏。
白衣男子摇摇头,没搭理老头儿,径直走上了神台,走到那座无头雕塑的下方,
用一种带着明显轻蔑和漫不经心地语气手指着这座雕塑,
道:
“呵,这就是仙么?”
老头儿跪在地上,继续瑟瑟发抖,丝毫没有上前去呵斥对方安敢如此大不敬的想法。
他也清楚,其他的几条剩下的小杂鱼,估计比自己更不堪吧。
白衣男子打了个呵欠,
伸手在旁边捡起了一块大石头,
手指在上面指了指,
原本的石头瞬间被雕刻成了白衣男子的面容模样。
白衣男子仔细把玩着自己的脑袋石雕,
确定满意后,
直接飞身而起,
将自己的脑部石雕放在了雕塑上,
自此,
雕塑又有了头。
白衣男子从衣服兜里取出了一壶酒,
喝了一口,
转身,
对着还在那里艰难地扛着天门的巨猿带着些许得意地喊道:
“哈…………这才是仙嘛。”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怎么是他!
其实,地狱的风和阳间的风,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无非是景物的不同导致了风给人的感觉上,被牵连地颠覆了观感。
就像是站在洱海边吹着风和站在撒哈拉吹着风一样。
而此时,
在地狱数千年来最为神圣也是最为至高的地方——泰山,
一头体积无比庞大的巨物,正在疯狂地倾洒着自己的鲜血。
使得这片区域的风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阳间曾有智者,为了应付上面的环保检查,将光秃秃地荒山上涂抹上了绿油漆;
而此时,
谛听的鲜血,
宛若一座无比庞大的红色颜料罐,
将整座泰山以及其周边的这块区域,彻底地用红色去浸染。
悬崖壁面上,溪流上,植被上,
仿佛在苍茫之间,
似乎就只剩下了一种红。
谛听身上坐着的少年脸上挂着无比伤心焦急的神情,
内心里则是无比的激动,
洒吧,
洒吧,
再多洒点,
快洒点,
有谛听之血浇灌,
以后自己的庄园,注定将成为整个地狱最为肥沃的土地!
少年的脑海中,仿佛已经浮现出了自己成为地狱第一农场主时的巨大满足。
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这种人的,他们的追求,背离大众的节奏,只是孤独执着地追求着属于自己内心的安宁。
在这一点上,
少年其实和菩萨很像。
大长秋口嫌体正直地出现在了山脚位置,小九站在他身边,替他撑着伞。
在他们二人身后,
还有七个常侍并列而立,
无论是以前的十常侍还是现在的九常侍,变化的是数字,但不变的是那种一家人不管干啥都要整整齐齐的坚持。
原本,大长秋是不打算趟这趟浑水的。
他是见过菩萨这种人一天内被人打了三拳后到底是以何种姿态去唾面自干的,老实说,这事儿搁在他身上的话,他根本就忍不了。
就算忍了,也是形势逼人,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模样,忍辱负重,期待报复和反杀。
人啊,以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身上出了个伤口,吐口唾沫上去揉搓揉搓也就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但随着地位和实力的上升,原本那些以前觉得没有意义的东西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变得越来越重要,甚至重要到了不可侵犯的地步。
所以,这才是大长秋之前最敬佩,同时也是最畏惧菩萨的地方。
这种人,带着一种深深地执念,并没有被所谓的权柄和地位所腐蚀,所以,这种人一旦真的精神上出了问题,走火入魔什么的,那将是最可怕的。
以往约束着他的执念,他的信仰,他的追求,在此时都将被忽略掉,
宛若一头被禁锢的凶兽,刹那间解开了其身上的所有镣铐。
啧啧,
大长秋下意识地砸吧砸吧了嘴,
脑袋特意地往雨伞外头探了探,
舌尖等了会儿,还是等到了血珠子滴落上去,慢慢地品味了一下,带着点腥味和辣味。
“都帮我收一点儿,回去我找个什么东西泡酒喝,去了这个腥味。”
“喏!”
身后的七名常侍们各自拿出了储物法器,开始收拢起这漫天的血水,忙得不亦乐乎。
小九有些疑惑地看着大长秋,
道:
“哥,我们不上去么?”
“再等等,再等等。”
大长秋伸了个懒腰,
“苍蝇不叮无缝蛋,得先让这缝儿自己再裂开一点儿。”
小九微微皱眉,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太让人舒服。
“啪!”
大长秋一巴掌拍在了小九的后脑位置,
骂道:
“我都能开得起自己的玩笑,你在这里给我拿捏个什么架子?”
小九有些委屈。
“再哭丧着这张脸,信不信我就派你上去,给我们自己凑个八八大顺。”
“…………”小九。
…………
此时此刻,谛听并不清楚九常侍们正站在山脚下一边看着风景一边收集着自己的血打算回去酿酒;
就算是知道,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个了。
它更担心的,是菩萨。
佛和魔,很多时候都只是一念之间,佛门之中,修佛到极致最后一不小心入魔的,不在少数。
而且,往往是那种越高的佛,才越是容易入魔;
这往往意味着先前的积累功德全都付诸东流,万丈基业一朝崩塌。
菩萨的身影一会儿出现在供桌上,一会儿出现在蒲团上,一会儿出现在门口,一会儿出现在里屋;
每个菩萨都在念着佛经,都在许着大宏愿,都在说话;
谛听擅长监听一切,但在这一刻,它却没办法将菩萨的所有话语全都听清楚,实在是太多太杂了,且它自己的意识,也在这之中不停地被扭曲着蹂躏着。
它想出去,却出不去,它清楚,自己已经被迫地被菩萨关于了这个牢笼中了,而这,本来是菩萨自己给自己设置的牢笼,自己将自己囚禁在了这里,是谛听本人,硬闯进来的。
它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菩萨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一年的时间,可能对于阳间的凡人来说都不算太长的时间,对于这些寿元动辄千年来计算的地狱大佬们来说,自然就更短更短了。
但就是从那次阎罗下位之后开始,菩萨就开始出现这种症状。
原本谛听以为以菩萨的能力,完全可以进行自我地调整。
因为他是菩萨,是地狱千年以来,真正的至高意志。
但问题,比谛听所预想的,要严重得多得多。
且当它真的打算过来查看时,却发现事情,已经棘手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强如大长秋尚且不敢在这个时候跑泰山顶上去瞅瞅,就足以可见一个意志不清醒的菩萨,到底有多可怕了。
“菩萨,菩萨,菩萨…………”
谛听还在一边忍受着煎熬一边继续呼唤着菩萨。
它现在做的,无非是希望能在自己的呼唤之中,唤醒菩萨的一丝丝清明,只要能起到一点点的作用,它就相信菩萨能够使得自己冷静下来。
它的优势在于它的体魄强悍,所以可以将意识上的折磨分担到自己的肉身上去;
但它的劣势也是在于此,它能听到很多很多,但能做到的,却并不多。
没有任何全能的存在,哪怕是谛听这种级别的存在,在它看似漫长的生命中,也只能选择一条路去专门地行走。
然而,
在谛听渐渐感到绝望的时候,
它忽然发现,
小庙里的声音,忽然消失不见了,几乎是在刹那间,这里的环境,陷入了一种针落可闻的死寂。
从先前的熙熙攘攘让人灵魂近乎炸裂的喧嚣,忽然转入到这种宛若可以将一切杂音瞬间吞噬的虚无;
这种转换,让人很不适应,哪怕是谛听,此时也只能用腥红的眼眸安静地扫视着四周。
终于,
它看见菩萨了,
菩萨走到了蒲团前面,
双手合什,跪了下来。
在菩萨的面前,
仍然是供桌,
供桌上,
是一滩烂泥。
“你来了。”
菩萨的声音传来。
谛听长舒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这时候,
它恭敬地双手合什,
对着菩萨的身影,
虔诚道:
“我来了。”
菩萨点点头,谛听在拜他,他则是在拜供桌。
“菩萨可好?”
谛听开口问道。
“安好。”
谛听闻言,觉得菩萨是克服过来了,事情,也终于平息了。
事实上,泰山上方,它的身体确实不在飙血了;
然而,
它的身子,不飙血是不飙血了,却在慢慢地膨胀起来,本就很庞大骇人的身躯,像是吹气球似的,开始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小庙里,
菩萨面前的烂泥开始慢慢地蠕动起来,像是在意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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