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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书屋-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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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辈子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不知凡几,大风大浪都见过,只是这身子骨,不服老是不行。
  也就慢慢地喜欢温和一点的气候,
  他曾一度在广州佛山那边待过许久,却实在难以忍受那股子潮热;
  这江南水乡他也曾驻足,却依旧爱不起来。
  曾打算在蓉城一直待下去,
  然而好景不长,
  一年多前,估摸着年三十前两天的变故,
  让蓉城的繁花似锦瞬间化作了泡影。
  不过老道也是个乐天派,同时也是个知足派,再说得,甭管走到哪儿,路边总有开发廊的姐妹儿们在等着他。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在老道这里,
  得到了不同的演绎。
  一阵寒风吹来,
  老道又缩了缩脖子,
  但也停下了脚步,
  前面的一家小店牌子,
  落入了他的眼里。
  竟然是一家照相馆,小得很,也逼仄得很。
  大部分人提起上海,想到的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以及那让人震惊的房价。
  其实,
  再大的城市,有它的光鲜之处,也必然有着它接地气的地方。
  例如这小街,其实,往外开车不多远,就是大厦林立的繁华,但这里,却依旧显得有些寒酸局促得多。
  有人在这座城市光鲜亮丽,自然也就有更多人在这里弯着腰卑微地生存着。
  老道心里却没有为昔日老板如今委身于此的心疼,
  他知道的,前任老板似乎就喜欢这个调调,
  当年在蓉城,不也是找这么个老城区地界开的冥品店么?
  和自己现任老板不同的是,
  论起有钱,
  呵呵……
  现任老板没钱了,是让人拿冥钞去烧一下,
  而上任老板没钱了,是指个位置,让自己去挖一箱子金砖出来。
  照相馆生意自然是冷清的,
  冷清的和书店无二。
  里面的设备也很陈旧,
  但也算是收整得干净爽利。
  当老道走进去时,
  一声猫叫惊到了他。
  抬头一看,
  发现在架子上躺着的一只白猫,
  那毛发白得,
  宛若丝绸段子一般,
  只是猫眸之中带着些许的慵懒。
  “嘿,普洱,还记得贫道么?”
  老道指了指自己。
  白猫伸出爪子,
  很敷衍地挥了挥。
  意思是晓得了,
  你滚吧。
  老道不以为意,这只猫的性子他是清楚的,向来清冷得很。
  想伸手摸摸它,
  想想还是算了。
  等再走进去一点,看见里头的隔间里,
  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身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坐在椅子上,正在拿着画笔在画画。
  画的是小桥流水人家,
  也不是什么恢宏的场面,
  倒是充满着一股子烟火气息。
  看着这道背影,
  老道显得有些唏嘘,
  但既然是老友重逢,总不能哭哭啼啼的,得笑,得喜庆,老道不是那种二三十岁的生瓜蛋子,生离死别的事儿,这辈子也见了不少了。
  “老板,我来了。”
  “坐。”
  男子还在继续画着画。
  老道在旁边坐了下来,问道
  “老板,你眼睛好了?”
  男子画完最后两笔后,
  放下了笔,
  转过身来,
  伸手去拿他的保温杯。
  老道悚然一惊,
  却看见这男子双眼紧闭,没有戴墨镜遮掩,也没有缠什么带子,
  但一直没有开眼。
  之前,
  也是闭着眼在画画。
  “老板,你的眼睛还没…………”
  “闭着眼,反而能看得更清楚。”
  男子不以为意,显得很是洒脱,并没有因为眼睛瞎了而自怨自艾什么。
  起身,
  拿起自己刚刚坐在身下的小板凳,
  道
  “去外面坐吧,里头冷。”
  老道也马上跟着起身。
  随即,
  二人就一起坐在门口,
  一人一个小板凳,
  开始晒起了太阳,
  老道是受不得这种感觉的,
  他虽然是个七十出头的老人,
  却不是很喜欢安静祥和,
  倒是自己两任老板,
  似乎都对晒太阳这件事有着很深刻的执念。
  “老板,怎么想着开照相馆?”
  这年头,
  小照相馆除了有人偶尔需要拍拍证件照来之外,鲜有生意了,影楼的硬件和软件,都不是小街小巷的照相馆能够比得过的。
  “这儿,采光好。”
  “…………”老道。
  是了,
  是了,
  这个理由,确实很老板。
  想来如果这里以前是小按摩店小发廊,只要它采光足够好,老板肯定都会给盘下来的。
  反正,
  也没指望开个店实打实地赚钱。
  老道没说来上海的原因,
  男子也没问,
  二人就坐在这里,
  晒了半个下午的太阳。
  而这时,
  远处街尾走来了唐诗,
  穿着朴素得很,红色的羽绒服,牛仔裤,再加一条围巾。
  看起来,
  真的是居家女人的样子,
  倒真的不似以前在蓉城初见时那般喜欢打扮和靓丽了。
  她手里提着买回来的菜,
  老道看了眼,
  额,
  一大袋统一的老坛酸菜牛肉面,封面是汪涵的那种。
  老道的嘴角抽了抽,
  身边的男子却道
  “一起吃饭吧。”
  “好。”
  饭煮得很快,
  老道也不好意思称赞唐诗贤惠,
  毕竟是在煮方便面,
  而且也怕被打。
  因为是三个人,
  所以是把锅端了出来,
  三个碗,
  三双筷子,
  一个公勺,
  就这么简单。
  老道盛了一碗,
  吃了几口,
  想夸赞一下“好好味哦”,
  想想还是算了。
  对于老道来说,不找个机会拍几下马屁,他可真的难受,但总不能次次都拍马屁上听起来像是反讽吧?
  不过,
  也着实,
  这一桌“饭菜”,
  确实和书屋没法比。
  书屋的许清朗,一日三餐都操持得很好,且会换花样做,书屋众人的口味,马上就被养叼了。
  “吃不惯这个口味?”
  男子问道。
  “没,没有。”
  “那明天换个口味。”男子对唐诗道。
  “好,换康师傅的。”
  “嗯,好。”
  “…………”老道。
  再看身边的二人,
  夹起面条,
  极为痛苦地吞咽的模样,
  老道一阵唏嘘,
  手伸入怀里,
  取出了三个小瓶子,
  放在了桌上,
  道
  “老板,唐妹子,吃饭前喝点这个,就能吃下去了。”
  二人喝了下去,
  果然,
  一锅方便面很快就吃光了。
  老道看了看天色,
  便起身告辞。
  时间不早了,
  他得回去了,
  毕竟自家现任老板那边还需要自己去看着。
  男子送他到店门口。
  “老板,还是这个地址吧,等我回去后,再给你快递一些来。”
  彼岸花口服液,书店里现在是不缺了。
  男子点点头,
  笑了笑。
  “那我先走啦,老板你保重。”
  老道走了,
  背影有些萧索。
  男子伸手,
  轻轻摸了摸还躺在架子上的普洱,
  “喵”
  普洱叫了一声,
  继续趴着。
  “老道来做什么?”
  收拾碗筷的唐诗问道。
  “他不说,我也就没问。”
  “哦。”
  唐诗闻言,点点头,继续道
  “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嗯。”
  “去看看么?”
  “有事的话,他会说的,没说,就没什么大事。我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
  “行,我洗好碗筷,就去洗澡,一起上去休息。”
  男子点点头,
  普洱则是很听话地跳了下来,
  一步一步一以一种高贵的姿态,
  走上了楼梯。
  天黑了,
  夜幕笼罩,
  于这个喧嚣的城市里,
  带来了一抹宁静,
  宛若画中。
  …………
  走出去之后,
  老道才觉一阵内急,
  大概是面汤喝多了。
  下水管老化了,
  就容易出现一些老毛病,
  水急,水频,水不尽,
  老道找了许久,
  没找到公厕。
  倒不是老道诚心没素质,
  老年人嘛,
  而且这尿意又来得如此之突然和决绝,
  当下实在是没法子,
  一边感慨着魔都的公厕居然也没覆盖好一边找了个小巷子里,
  直接解开了裤腰带。
  一开始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随后是余音绕梁滴滴答答,
  到最后,
  功成“身”退,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
  打了个呵欠。
  恰好这时有一辆车从旁边开过去,
  很没素质得开的远光灯,
  将这巷子一时照的通亮。
  老道低下头,
  一看自己刚刚标记记号的地方,
  赫然发现这下面有一尊土地爷的雕塑。
  妈嘢!
  老道本就是道家之人,哪怕他有些不怎么诚心,但哪怕是普通不信教的人,也不敢对着神像雕塑嘘嘘吧?
  信不信教是一回事儿,
  但大部分人都是不敢这般造次的,尤其是这种大不敬的造次。
  老道当下往后退了几步,
  很是恭敬地跪了下来,
  从口袋里把香烟都掏出来,
  给土地爷都款上,
  然后纳头便拜,
  同时喊道
  “土地爷爷,土地爷爷,小子不是故意的,绝不是故意要滋你一身的。
  求求您放过小子,
  开一条生路吧,
  给小子开一条生路吧,
  开一条,
  生路吧……”


第五百七十七章 初代,肉身!
  周老板反正是没见过这种人,
  你没我的精华,
  能活得这么久?
  我擦,
  你得有多大脸才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你当初可是强了人家,
  结果人家还得对你感恩戴德才行?
  以前,周泽看一些电视剧或者历史类,上面常有“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这种话,本以为只是场面上哄哄人的,但现在看来,至少很多上位者,是真的这样认为的。
  比如,
  此时的铁憨憨。
  华冠女人似乎是被噎住了,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了这么久,
  盼了这么久,
  恨了这么久,
  结果见面后,
  是这么一句话,
  换哪个女人来都一脸懵逼。
  好在,
  尴尬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远处,
  已然黑云逼近了!
  周泽看向那边,
  一时间,
  他也有些愕然。
  从宫殿里踩爆了黑猫出来,
  再到拿一轮月亮砸毁了宋帝城,
  之后一路杀戮而起,
  其实,
  大场面,
  也见得多了,
  但此时,
  周泽才明白,
  什么才叫真正的大场面!
  之前和五常侍交手时,四周虽然也聚集了不少巨擘,但那都是有滚滚乌云做遮挡,宛若犹抱琵琶半遮面,而眼下,
  是真正的撕开脸皮剑拔弩张了。
  黑压压的下面,
  一头头凶兽被驱使着向这边推进而来,
  还有无数亡魂推动着战车呼啸而起,
  判官、巡检在上方压阵,
  下面,
  无数手持兵刃的亡魂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还算是正常的,
  总共有七面阎罗殿的旗帜打起,
  意味着有七位阎罗王在军中坐镇,
  同时,
  在最前列,
  还有一批披甲奴,
  全身上下都被披着甲胄,
  且在身上有一张符纸贴着。
  “这些,都是近千年来阴司看押的叛逆。”
  身边的女人解释道。
  寻常的小鬼,被惩处就被惩处了,哪怕是魂飞魄散,也只是轻轻松松的事儿,能被阴司正儿八经判定为钦犯的,也决不会是简单的人物。
  直接灭杀了可惜,
  所以封印关押了起来,
  等需要时,
  再押上来当作炮灰使用。
  赢勾的强大,
  阴司清楚,
  哪怕现在水漏得差不多了,
  但谁知道他还剩下多少实力?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也因此,
  这些炮灰拿来此时消耗,
  是最合适不过的。
  周泽记得以前安律师说过,他就是因为给钦犯传递信息才惹祸上身被革职追杀的,也就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有没有和安律师有关系的人在里头。
  当然,
  最最引人注目的,
  还是那四口巨大的棺材,
  每个棺材上都画着符文,贴着符纸,
  分别由三位判官看护,
  在一众巡检的推动下,
  走在队伍的前列。
  看见这四口棺材,
  赢勾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他动怒了。
  “这是,四代泰山府君之灵柩!”
  女人长叹一口气。
  最后一代泰山府君失踪之后,
  阴司建立,
  执掌地狱乾坤,
  作为奈何桥这边的“首领”,
  她之前就听说过似乎阴司早就将历代泰山府君的陵寝给挖掘出来了,
  她原本不信,
  但此时却是信了。
  不要以为当鬼就是不死的,
  事实上,
  当鬼确实能活得比普通人久很多,但也不是不死的,任何事物,都有一个大限。
  而这四口棺材里,
  躺着的肯定不是泰山府君的尸身,
  估计是衣冠冢或者残念,
  但阴司有办法将他们控制住,
  等到交战时,
  引得四代泰山府君之灵降临再操控他们御敌。
  也难怪赢勾会生气了,
  莫说是在地狱了,
  就是阳间的俗世王朝,
  也都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那就是善待前朝的皇陵。
  因为嘴上说的好听,铁箍一桶万万年,但万一呢?
  而在地狱,
  这些“神鬼”传说中的人们,似乎没这等讲究,
  阴司挖掘泰山府君陵寝,
  将人家死后炼制成战争兵器,
  这种手段,
  当真是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或许这种事儿阴司自己也清楚,但没办法,
  不拿这些东西去消耗赢勾,
  就得拿阎罗们以及手下判官们的性命去消耗,
  打赢肯定是能打得赢的,
  但若是镇杀了赢勾,
  却把阴司自己也给打残了,
  那这煌煌地狱到底谁说的算,就难说了。
  女人素手一挥,
  一面方巾出现,
  却被赢勾一伸手,
  扯了下来。
  “何故?”
  女人不解,
  “我奈何桥能独立于阴司之外,掌这生死职责,当真是因为阴司心善念我一脉无数岁月劳苦功高么?”
  这是要打算喊人,
  帮铁憨憨打架了。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女人也是一样,跟你打跟你闹,但关键时刻,还是跟着你的。
  周泽觉得这位疑似孟婆的大姐肯定是有很深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否则你无法理解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当初曾强过自己的负心汉做到这一步!
  又或者,
  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可惜,
  这不是现实里的无脑言情剧,
  铁憨憨也不会无聊到在此时对周泽讲述“自己过去的青葱岁月”。
  “男……人……打……架……女……人……别……管……”
  “呵呵。”
  女人后退几步,
  抬起头,
  似乎听之任之了。
  其实,
  周泽倒是有些同情这个女人,
  而且,
  周泽也感觉,
  铁憨憨之所以不要他帮忙,
  并不是他所说的原因。
  之前地藏王菩萨也说过,
  铁憨憨有很多的手段没有用,
  甚至还故意分身上千来到这里,
  其实是加剧了自己的虚弱。
  他是有什么打算?
  “也好,你今日就彻底陨落在此,日后我就在这里给你立个碑,竖个坟,以后,这无尽的孤独岁月,你也能在这里陪着我。”
  爱他,
  就给他埋了吧!
  赢勾只是抬抬手,
  道
  “待……会……儿……我……走……一……趟……奈……何……”
  “你要转生?”
  女人很是意外,
  “你疯了!”
  转生,
  其实不像是神话志怪里说得那般随意,
  这有点像是古代的爵位,老子死了,下一代承袭爵位的就会降等,然后一路降下去,转生回去的人,会比较优秀,但也是意味着自己生命层次的大退步。
  而且,
  真的就是两个人了。
  想还阳,
  就从黄泉路上上去,
  想转生,
  就走奈何桥走正规手续。
  再加上奈何桥的掌权人还是自家…………
  额,
  所以不会遇到有关部门踢皮球的情况。
  其实,之前很多次赢勾的转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转生,并没有走奈何桥。
  而女人之所以说赢勾疯了,
  是因为她清楚,
  对于阴司的人来说,
  赢勾是被战死还是走奈何桥,
  和阴司所要的结果,
  是一致的。
  所以,
  之前地藏王菩萨发兵镇守黄泉路,
  却没有派人来奈何桥,也是这个原因。
  “会……有……生……路……”
  “你疯了,你是真的疯了!”
  赢勾笑了笑,
  没解释什么,
  奈何桥上分两世,
  但若是有人开路呢?
  “你真的这么决定好了?”
  女人有些犹豫地问道。
  赢勾点点头。
  “那就去吧。”
  赢勾摇摇头,
  “不……急……”
  “要等什么?”
  “等……给……他……们……一……个……教……训……”
  “呵。”
  仿佛劝说在外喝酒打牌的丈夫不听,
  女人也心死了,干脆随他去,
  正如她之前所说,
  他若是死了,
  立个碑,
  刚好可以陪她。
  阴司的大军已经逼近,
  这种阵仗,
  相当恐怖。
  而女人的脸色,也越发阴沉,因为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阴司这次集结了这般阵仗和底蕴出动,
  若是不仅仅想要灭赢勾,
  还想顺势将奈何桥的势力扑灭,
  将这生死轮回终端之地给纳入阴司直辖呢?
  一想到这个,
  女人悚然一惊,
  却又想起自己的手帕已然被赢勾拿走,
  他拒绝自己调兵相助,
  难道是为了给自己……
  一时间,
  华冠面纱下的眼睛,
  似有特殊的光华在流转。
  “你还能打得动么?”
  周泽问道。
  “打……不……动……了……”
  这是实话实说。
  “那你这是要?”
  “喂……”
  “嗯?”
  “如……果……我……死……了……”
  “嗯。”
  “你……能……活……的……话……就……好……好……活……吧……”
  “…………”周泽。
  说罢,
  赢勾侧过身,
  面向阴司的大军坐着,
  山峦之上,
  端坐一个男子,
  而在他面前,
  则是铺天盖地的阴司大军!
  赢勾轻声开口道
  “再……给……条……路……”
  话音刚落,
  无尽远处,
  也就是之前被“众生平等”削平的阴间泰山整座山体,
  忽然震颤了一下,
  那被赢勾轰出来的“泰山”二字,
  散发出刺目的光泽。
  留守在这里没有离开的地藏王菩萨此时目光一凝,
  直接飞向了空中。
  他看见泰山在崩塌,
  他看见整座山在移动,
  他看见,
  随着山体移动,
  于泰山之下最深处,
  慢慢显露出的一具满身恐怖伤痕的躯体!
  “居然……在这里藏着!是初代泰山府君藏的么!”
  自执掌阴司权柄以来,
  连历代泰山府君的陵寝都被发掘了,
  阴司又怎会忘记当年幽冥之海主人留下的躯体?
  但苦苦搜寻,又因为年代实在是太过久远,哪怕地藏王菩萨知道那只大黑猫当年曾在大战后找到机会舔舐过赢勾尸体上的血液,
  但关于那具尸身到底在哪里,
  真的找不到,
  也推演不出来!
  谁曾料到,
  居然就藏在这泰山之下!
  这绝对是第一代泰山府君的手笔!
  …………
  坐在山峦之上的赢勾,
  看着不断逼近的阴司大军,
  再看着更远处飘荡着的阎罗旗帜,
  轻轻挥手,
  道
  “回……来……吧……
  吾……之……初……代……肉……身……!”
  …………
  “轰!轰!轰!轰!轰!!!!!!!!”
  这一刻,
  地藏王菩萨终于明白,
  为什么赢勾有那么多的后手他没用,
  是,
  他可能是在藏着掖着,有其他打算,
  但若是有这具肉身在,
  什么九黎魔兵,什么万里沼泽亡魂,
  这些东西,
  又算得了什么?
  要知道,
  这可不是之前周泽在日本人研究所里遇到的那具肉身,
  那只是赢勾人间不断往复转生时因为受到其灵魂气息浸染产生异变的身体,
  而这一具埋藏在泰山下面的,
  则是赢勾当年跟随黄帝征战天下,
  又征伐地狱,
  最后和天上那一双手厮杀的真正依靠!
  再形象一点的话,
  当年有位追日的夸父,
  而他,
  和当年的赢勾,
  是同辈!
  “阿弥陀佛,镇!”
  地藏王菩萨瞬间打出巨大的佛印,
  打算将这具刚刚出现的肉身给镇压住!
  他清楚,
  一旦这具肉身去到那边战场的话,
  对于阴司的大军,
  对于那几位阎罗来说,
  将意味着什么!
  ………………
  山峦上,
  赢勾微微皱眉,
  而后道
  “滚!”
  ………………
  “滚!”
  下方的尸体,
  忽然张嘴,
  喊出了这一个字,
  刹那间,
  巨大的佛印直接崩溃,
  而那具身体,
  更是冲破了早就自己解开的阵法,
  直接向着远方的战场,
  快速疾驰而去!
  ………………
  赢勾站起身,
  面向下方黑压压的阴司大军,
  道
  “接……下……来……才……是……我……想……给……你……看……的……精……彩……”


第五百七十八章 乖,下来!
  世间运道,本就是一个起起伏伏,小家小业这般,王朝兴替也是这般,大体逃不脱这个规律。
  哪怕是地狱,也是如此。
  赢勾坐在山峦之巅的巨石上,
  没什么大风凛冽,
  也没什么长袖飘飘,
  他还是那个样子,
  赤膊着上半身,
  不觉得自己身在何处,
  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看着前方遮天蔽日的庞大阴司军威,老实说,并没有什么震撼的意思,甚至还觉得有些乏味。
  大体,
  还是一代不如一代的感慨吧。
  想他所处的那个年代,
  炎帝黄帝蚩尤,
  争霸之战,
  打得那叫一个风起云涌,
  魔神降临助战,各为其主!
  或许,
  现在的人看来,无非是几个小部落之间的对拼,但若只是几个小部落的血拼,焉能建立出那万世不朽的基业?
  只一个“炎黄子孙”的称谓,
  就能秒杀后世多少央央王朝了。
  且那时自己的手下败将
  一个共工,头铁一般撞了山;
  一个夸父,缺心眼下追了日。
  就是自己来地狱时,
  所面对的,
  所杀戮的,
  那些地狱巨擘,凶兽,
  虽说没有此时阴司大军这般威严整肃,
  但那种风云激荡的气概,
  每每斩杀下对方头颅举着别人头颅大呼痛快的场面,
  现在,
  是遇不到了。
  太有规矩了,
  也就缺了太多的意思,
  家里养的鹌鹑,
  就是没有外头的野鸡有嚼头。
  “嗡!”
  符咒之音响起,
  一时间,
  四口巨棺滑落,
  四道紫色的青光飘散而出,
  自天幕间,
  出现了四道尊贵无比的身影。
  每个身影似乎都穿着道袍,却又不是标准的道士打扮,但飘逸出尘得多得多。
  四位府君,
  因为最后一代掌权者的不肖,
  死后也不得消停,
  还被人挖掘出来炼制成了战争兵器。
  这种举动,
  赢勾是看不上的。
  但不得不说,
  这四尊虚影,
  也确实有着其恐怖之处!
  也就在此时,
  一道飓风从远处袭来,
  赢勾笑了,
  起身,
  飓风来临,
  正中央,
  是他那具残破的身躯,
  似乎每一寸地方都被疤痕所覆盖,
  却也是这种身躯,
  最值得亲切。
  赢勾的身形在原地消散,
  等再度睁开眼时,
  却已然处于风暴的正中心位置,
  抬手,
  侧头,
  残破的身躯却散发出苍老古朴的威严气息,
  张开嘴,
  发出了一声低吼,
  一时间,
  仿佛连这座地狱都开始颤栗起来,
  赢勾之威,
  自现在,
  才算是彻底让整个地狱清晰地感受到!
  甚至不少边缘之地,不少地底比十八层地狱更深处,似乎也有所感,赢勾仿佛还感应到了一些老友的气息。
  没有理会最前面的四位泰山府君的虚影,
  时间不多,
  总得多做点事,
  这不是计划,也不是安排,
  没经过精心策划和算计,
  但到头来,
  却也能惺惺相惜,
  该做什么,
  要做什么,
  到了这个地位,
  也就心下了然了。
  赢勾的身躯,
  直接以大无畏的姿态,
  冲破了军阵上方的阵法,
  直接寻着一面阎罗的旗帜冲了下来!
  人间,曾有一名伟大的革命家曾言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而今,
  赢勾要斩的,
  就是阎罗!
  你给我开路,
  我给你复仇,
  等价交换,
  我赢勾,
  不欠人情!
  阎罗旗帜之后,
  是一尊巨大的虚影,
  此人身穿金色的长袍,
  头戴金冠,
  往那里一站,
  自有一股子的震慑之势!
  十殿阎罗,
  平等王陆刚刚陨落,
  宋帝王余城破人伤,
  眼下,
  剩下的八位阎罗,
  今日来了七位!
  而他,
  则是这其中之首!
  十殿阎罗,
  第一殿,
  秦广王蒋!
  “地狱之内,阴司之下,安得你来猖狂!”
  秦广王蒋身形直上,
  手持丹书铁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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