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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孟婆汤有免疫-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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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只能是压制。阮语中毒已深,除非全身的骨血都换成莫愁的,才有可能把这些毒卵祛除,但显然是不现实的。
  阮语悠悠转醒,瞪着眼睛看着眼前人,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谁,现在何处,为何而来。
  她艰难地想爬起身,却重重地摔回了床板上。良久,侧过头看见桌上的沉重包袱,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那是……你的道服和要你发的圣书。”
  莫愁从包裹里拎出一件红色长袍,粗纱劣布织就的,还带着些许污渍,一看就是个二手货。
  莫愁倒不觉得怎么样,今时比往日过得好些了,可依然不敢忘自己流落街头人人喊打的日子,而且也说不准日后是不是还要过这样的生活。
  可广寒却受不了了,他捂着鼻子打了莫愁的手,袍子应声而落。
  莫愁笑笑没说话,这广寒小妖精怕不是真的该叫小仙子了,真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莫愁又从包裹里掏出一沓手抄本来,上面是清雅秀气的蝇头小楷,封面上工工整整写着“神座圣言”四个字。
  “这都是谁写的?”莫愁歪头看阮语。
  虚弱的声音飘过,“不该问的不要瞎问,你又不识字,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好,不该问的自然就不问了,可是姐姐,我想知道你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圣人不能帮你医治呀?”
  阮语轻声咳嗽着,仿佛用些力气都能把胸口抻裂似的,“我自幼体弱,被我娘卖到了妓院里。后来得了痨病,便被妓院赶了出来。所幸我遇见了水正收留了我,圣人一直在为我医治,可已然无力回天。”
  “圣人给我吃小药丸的时候说吃了它就可以百祟不侵呀,难道她没给你吃么?”
  听到这,阮语的脸上浮起一丝惊惧,但转瞬便掩饰过去了,“原来你也吃了蛊卵。既然如此你行事就要万般小心了,每隔十五日圣人会派给你一粒压制虫卵的解药,前提是你要足够听话。”
  “所以姐姐做得足够好,一直都有解药可吃?”
  阮语没什么力气懒得说话,也只能轻轻点头。
  原来如此。这蛊卵入体后吸食人的精魂血脉,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十五日便毒发身亡,根本就是唬人的说辞。后来每半月吃下的所谓解药,其实依旧是蛊卵,阮语这般蛊卵遍布全身,应该是吃了很多年了。
  “那姐姐身子如此虚弱,为何还要亲自跑来送东西呢,可以差别人前来啊。”
  “莫要胡说,水正教要求所有信众必须各司其职,不在其位绝不可乱插足置喙。你我单线联系,有事自然会上门来找你。若是……有一日我身归洪荒大泽,尽了最后的本分,圣人自然会派人前来接替我与你联系。”
  “那我做些什么呢?”
  “去把这些圣书发到千家万户去。切记,不能偷懒,圣人会派人看着。还有,官府打压厉害,你……万万保护好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男主出场!

  第16章 再遇

  莫愁和广寒看着阮语踉踉跄跄而去,纷纷发出哀其不幸的感慨。可思量再三,莫愁决定不去拆穿水正教的谎言,一来是为了进一步深入虎穴,二来也让这将死之人心中留下最后一丝希望吧。
  有时候宗教的魅力就是如此,能够缓解对于死亡的恐惧,就是一点点功德了。
  莫愁翻了翻那本《神座圣音》,不禁感叹这邪教组织还有些人才呢。不仅字写得漂亮,文笔也是一等一的好。
  总的来说,这本册子讲了水神共工氏的大致生平。其实无论是典籍记载,还是民间传说,共工一直都备受非议的。
  比较耳熟能详的,就是共工与祝融“水火不相容”的千古一战,共工引三江五海之水未能熄灭祝融神火,败逃途中怒触不周山,天柱倾颓,而后女娲补天,虽堵上了巨大的窟窿,可从此江河向西奔流,日月东升西落。
  还有另外的说法,相传伏羲时期有水神共工氏,人面蛇身,髦身朱发,决滔天洪水危害华夏。大禹率部攻打共工,万众一心击驱逐共工于幽陵,斩其旧部,挖渠引水,治理水患,最终天下太平。
  诸如此类的市井传闻就更是数不胜数,可多半尽不可信。就说这共工吧,有说他是祝融氏之子的,也有说他和祝融氏水火不容的。
  其实上古传说就是如此,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精彩,不在乎是否互相矛盾,也不在于细枝末节,听者图一乐呵,切不可深究其中逻辑。
  可无论关于水神共工的什么传闻,都避不开一个名字,“雄虺”。
  雄虺也叫相柳,是水神共工氏的得力部将。《山海经·海外北经》记载雄虺蛇身九头,所到之处,尽成泽国。后来为禹所杀,然而死后其血依然化为洪荒危害百姓,时至今日的泥淖沼泽依然不可断绝。
  再说回这水正教的小册子,里面只是寥寥几语谈了谈共工,倒是用了很大篇幅歌颂赞扬了共工溃败之后依然奋勇杀敌,而后以身殉道的雄虺。这让莫愁百思不得其解。
  但无论是赞扬谁,说到底都是为了劝人信奉水正教,脱离现在的生活与家人,侍奉水神尽本分,方能在倾天大祸中得以偷生,方能死后不入轮回得到灵魂永存。
  莫愁不禁恨得牙根痒痒,不入轮回,那岂不就是灰飞烟灭了么?
  无数次她回想起三姨娘临死前决绝的眼神,还有那句冷冷的话。
  “你以为,我稀罕你说的轮回么?这污气昭昭的人间,也值得我屈身再回来一趟么?”
  那时的莫愁觉得这样一个出身烟花柳巷的市井女子,当是有多烈性才能如此睥睨这滚滚红尘。如今想来,也是被这邪教蛊惑了。仔细思量,除了哀其不幸,又生出几分怒其无知来。
  正出神,广寒端着一碗香喷喷的汤面进来,“看看我这贤惠的小厨郎,你还不赶紧以身相许?”
  说来奇怪,广寒是树妖,吸食日月精华,不食人间烟火,怎么可能会做饭呢。可自打化了人形之后,便真的活得像个人了,清汤寡水的一碗面,竟然还让人有些回味无穷的感觉。
  “你和谁学的做饭?”
  “自学啊,以前也有厨娘给三姨娘做饭,我就在旁边学,反正她也看不见我。”
  莫愁吃相不甚好看,嘴里占着不好说话,便呜呜地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广寒笑着嗔道,“真是的,丑死了。”
  莫愁咽下一大口面条之后开始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办?这蛊惑人心的小册子不发出去,我就没法深入这邪教当中去。可发出去,真有人信了,我岂不是在害人?”
  广寒翻了翻册子,看着看着竟然笑了。“这群人啊,东拼西凑点神话故事就敢创个邪门歪道,图财害命罢了。赶明儿你就创个‘神树教’,让我也受受香火供奉,你赚钱我修行,这买卖划算不?”
  莫愁眼都没抬,“供奉你?到时候给你树枝上挂满了铃铛木牌红绸子的,不烦死你也丑死你。再说了,拜了一阵子发现也不灵,哪个脾气大的一把火烧了你,我到时候拿钱跑路,可顾不得你了。”
  “你敢,我现在可以化形离开本体了,你到天涯海角,我都去给你抓回来。”
  半晌无话,莫愁别过脸倒水,实则为了避开广寒那炽热却温柔的眼神。莫愁不是个没长心的,她能感受到那浅色瞳仁里写满的厚重情谊,可偏偏说服不了自己去接受这份沉甸甸的真心。
  越是尴尬,越是慌乱。广寒在旁看着莫愁手足无措地掩饰着什么,一口水没喝好呛到了,生生要把肺咳了出来。他咬着嫣红的薄唇,嘴角浮起一丝戏谑的笑意,可心里却不忍心再逗这小姑娘了,便啧啧道,“看你这点出息,不知道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赶紧把面都吃完了,我有办法让你既完成任务,又不害人。”
  景阳城作为西北边陲的重镇,肩负着沟通西域的重要职责,自古便是繁华富庶之地。距中秋还有不足一个月的时间,街市上已经热闹非凡。
  莫愁瘦小的身躯掩在又脏又长的红袍下,经常被人踩了衣角,差点摔个狗吃屎。
  即便如此莫愁也还是走街串巷地绕着景阳城走了好几圈,每一圈都换一个不同的走法。一炷香过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有人跟踪监视她的行踪。
  很好,好戏就可以开始了。
  她飞快地找到人流密集的地方,将小册子塞进过路人的手中,手脚麻利的她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分发完毕了。那所谓的圣书虽然薄但字迹很密集,人们形色匆匆急着赶路,自然没人有闲工夫仔细阅读。
  莫愁用余光瞄着右前方的角落里,一个枯瘦的女子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莫愁,心底泛起一丝得意,默默说道,“我的任务完成了,剩下就看小妖精你的了。”
  这时一阵狂风裹挟着残花细沙呼啸而来,一股甜腻腻的桂花香霎时弥漫整个街道。这风力虽不至于损毁商贾摆的摊子,却也让人睁不开眼迈不动腿了。
  人们开始拼命敛住自己的衣摆,哪还有什么闲心去顾及大街上分发的传单。
  不一会,那些被派发出去的小册子就被狂风卷走,只留下不明所以的路人纷纷发出“怎么这么大风”的唏嘘。莫愁假装不经意地瞥了那瘦削女子一眼,见那女子正一脸愤怒地望着被风卷走的小册子。
  莫愁觉得做戏嘛,就要做得逼真,便左腿拌了一下右腿,扑通一下来了个五体投地。
  突然,一只巨大有力的手攥着莫愁的手腕把她强行拖起来,莫愁本就是骨骼瘦小,一时间生出一种要被捏碎了的错觉。
  莫愁见完全挣脱不动,便用另一只手赶紧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默默聚了一部分灵力于指尖,正打算刺过去,却在抬眼间与对方那冰冷到带着寒霜的眼神碰到一起,转瞬间乱了方寸。
  “怎么是你?”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说莫愁是个“丑陋但善良的姑娘”那位公子。
  又是一次近到可以感受到鼻息的较量,可上次的武器是细语呢喃,而这次的武器确是实打实地冷兵器了。刀尖在划破绸缎刺进皮肉前的一刹那,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
  莫愁的整个身子因为拉扯而紧紧贴着眼前人,她隐约能感觉到急促而慌乱的呼吸与已经失了节奏的心跳声从面前的胸口传来。
  她不紧不慢地抬眼,“公子若不放手,我这匕首,可就刺进去了。”
  莫愁这一世娇小,声音也带着软绵绵地娃娃气,这威胁似的话语轻声一说,竟带着几分撒娇的韵味。
  半晌,男人才赶紧慌乱地向后退了一步,修长的睫毛颤动着,眸子惶然躲避着莫愁的眼神,棱角分明的五官因为尴尬带着一丝扭曲,活像是戏文里撞见了女鬼的木讷书生,没了方寸失了心神。
  莫愁暗笑,果然和广寒这骚包待久了,也跟着学了点媚气。她的计划里,此时此刻已经可以全身而退了,之后把所有过错都推给那阵莫名的怪风,就可以继续在水正教做卧底了。
  可突然杀出这么个眉清目秀又有些死板的“程咬金”,莫愁竟生出要和他周旋一二的想法来。
  说来也怪,莫愁没来由的喜欢撩拨这古板耿直的少年,但细细琢磨有什么怪的呢,已经活了千百年如果还不明白这种感觉叫喜欢的话,那岂不是硬装清纯么?
  莫愁近来这几世开始,便有了游戏人间的做派。左右自己凡夫俗子一个,不如嗔痴笑骂随心所欲,做不了真得道,也图个穷逍遥。可无论如何她都尽可能独善其身,尽量不与别人发生什么感情纠葛,毕竟她自己都不好给自己定性,何必拉扯一个无辜的生命一起为世所不容呢?
  可偏这一次,如一潭秋水,惊起一滩鸥鹭。
  好一会,被调戏得耳根发红的少年郎才佯装镇定,恢复了一贯的冷峻模样。少年眼窝很深,眸子漆黑,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红袍小人,“这位姑娘,你总要和我解释解释这小册子的来由吧?”
  方才慌乱,莫愁都没见他另一只手上攥着一本莫愁分发的小册子。她心里暗骂,知道这“程咬金”爱管闲事,没想到爱管闲事到这种程度。
  “我……我不识字,是一个姐姐让我发的,说发完了给我买糖吃。请问公子,怎么了?”
  莫愁借着这娇俏的身子又一次卖起了可怜,不过很显然,少年冷眼瞧着,不打算买她的帐,脸上的愠怒丝毫未减,左手甚至不声不响地攥紧了腰间的佩剑。
  “呵,有两下子啊公子”,莫愁见少年还有些脑子,心里的喜欢就更加了一分,“敢问公子姓甚名谁,小女子倒有些问题想讨教一二。”
  “在下谢某,才德无几,讨教二字万不敢当。但姑娘是不是也得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才能考虑是否与姑娘继续讨论下去呢?”
  莫愁见他拱着手一板一眼回答着,强忍着笑道,“这是我水正圣书,传圣灵之音,救万民水火,公子以为这个答案如何?”
  “天下教会众多,天地日月,走兽山川皆有人信奉,若教人向善,倒不失为普救万民之举。可倘若心从私欲,借机敛财,与图财害命的江湖骗子,又有和异?”
  “公子从这一本小小的册子里,是如何看出‘心从私欲’四个字的呢?”
  “敢问姑娘,你信奉这……水正教,是为了什么?”
  莫愁对这邪教所知甚少,又想撩拨这呆讷少年,便信口胡诌道,“上面不写着呢么,身归洪荒大泽,永世不入轮回,求得灵魂永存。”
  少年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姑娘谬矣。姑娘可曾见过其他教会的教义?无论是主流大宗,还是旁门左教,一言蔽之,要么谋求肉身不死,要么祈愿灵魂永生。如此修行,与凡尘俗世追名逐利的奔波,又有何不同呢?”
  莫愁顿觉眼前一亮,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便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平心而论,无论是长生不老,往生极乐还是曳尾涂中以图逍遥,这不都是身披彩霞的人间贪欲么?倘若修行与信仰都只为一己之私,那么断不能成大道,有所成就。姑娘你口口声声说灵魂永存,可什么样的灵魂才值得永存呢?”
  他凌厉的眼神放缓下来,倒生出几分与人论道的耐心来,“倘若贪婪,虚妄,自私永存,那这世间当有多污浊不堪?还值得你让灵魂之火长燃么?更何况父母亲情养育你一回,你不想结草衔环以报,还散发这些让人别人也撇家弃子,不是在害人?”
  少年的语气并不重,声音也是恰到好处的低沉。然而莫愁的心窝还是像被利器捅了一般,泛起一阵酸痛。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灵魂永存是可行的,只是不能与人言罢了。
  她默默垂下了眼帘,灵动的双眸一时黯淡起来。莫愁自知非神非圣非贤,造化弄人让她灵魂流转,可说到底俗人一个罢了。嗔痴贪念一样不缺,行事皆是趋利避害,不比任何人高明半分。这红尘乱世污气昭昭,可自己有什么选择呢?
  仔细想来,少年说的对。狂躁疯癫,离别纷乱,最难满足就是人心。莫愁不敢妄言物事皆空,但千百年来所见所感,已知执着之事多为心瘴。执着功名,执着真情,执着富贵,执着生死……如今人们执着修行,一心贪图得道或永生,又与这些凡尘执念有何不同?
  都言人间不值得,都在贪恋人间。
  莫愁正出神,男人见这瘦小的女孩神情由桀骜转为落寞,不是方才那种装出来的可怜劲儿,倒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萧索。他突然觉得这只是个无知被骗的女孩吧,可能自己方才的语气着实太重了。
  他眼皮微微一动,不自觉地敛去了一脸的冰霜冷淡,很勉强地扯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他仔细打量才发现自己比女孩高出了一头还要多,便俯下身,近乎半蹲着对莫愁说,“回家吧姑娘,这册子和所谓的灵魂永存都是骗人的,别让你爹娘担心了。”
  莫愁一愣,她不知为何方才剑拔弩张的局面突然就缓和了。因为男人屈了身,莫愁第一次近距离看见了男人的眼睛。那是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渊,洞见不得一丝红尘俗气。
  男人语气温和如璞玉,倒似是妙手拨动莫愁心底的一根弦,轻轻浅浅,回味却无穷。
  这声音……竟与梦中人出奇的相似。
  想到这,不知为何心中又是一揪,莫愁点点头,“好,公子送我回家吧。”
  就这样一高一矮,一前一后,一路无话地到了裘府后宅。
  莫愁早已敛了方才的忧郁之气,春日桃花般的小脸上又露出了往日的狡黠。她轻声道,“谢谢公子指点,敢问公子姓名?”
  “在下城东谢家小辈,行三,谢清明。”

  第17章 差别

  莫愁怔在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巷子尽头再看不见谢清明笔直的背影,才苦笑了一下,这辈子这贱命。春心刚有点苏醒的意思,就被一盆开水给烫死了。
  敢情自己撩拨来撩拨去,惹的是把自己拒绝了的谢家三公子。
  也好,孽缘及时扼杀在摇篮里,倒是省得作孽了。
  回身进院,广寒正翘着二郎腿,没骨头似的倚在一根树枝上,嘴里还叼了一根狗尾巴草,一脸得意地望着莫愁。活像被先生夸赞了之后等待父母奖赏的孩童。
  “你已经化了人形了,别坐那么细的树枝上,小心摔死你。”
  “嘿嘿,习惯了……”
  树下整整齐齐地码着十摞书,每摞十本,唯有一摞少了一本。要不要这么巧,发出去一百本,被小妖精用风卷回来九十九本,就丢了一本,还被谢清明拿到了!
  莫愁呢喃,阿弥陀佛,孽缘啊孽缘。
  “做得不错,虽然少了一本,差点要了我的命,但总的来说还是值得表扬的。”
  少年换了个姿势,仰天躺在枝头,“算了吧,你少吹毛求疵,你个万年不死老妖精,谁能要了你的命啊?我又没让你感恩戴德以身相许,不至于耍赖。”
  “那你说,你打算让我怎么谢你啊?”
  广寒眼珠一转,用纤长的手指戳了戳俊俏的脸庞,莫愁坚信,那脸颊如果使劲掐一把,肯定能掐出水来。
  “亲我一口,就当酬谢了。”
  莫愁刚悲春伤秋地感叹完自己的苦命身世,哪有闲心和这小妖精打嘴仗,她脚不着地地赶回书房仔细打量起自己雕刻的桃木人偶。
  别说还真是,和谢家的小三公子一模一样。
  没来由的,又生出一心窝子的悲怆来。这雕刻算不上手艺,没人教过,也从没练过,当真是与生俱来的本事。打第一世有记忆起就会刻,而且还只会刻这一种。可莫愁从没在意过这人偶的长相,千回百世的她自己都换过无数种皮相,可人偶竟然没换过。
  如此说来,与谢清明这段孽缘,还真是狭路相逢,避无可避了。
  如此想来,竟觉得不尽然是凄凉了,绝地里也能生出一丝不经意的窃喜。这世上天地苍茫,万古白云苍狗,她孤零零地看别人生,孤零零地看别人死,像一个父母抛弃了的孩童,望着满街的繁华,不是没有羡慕,却终究怯怯地不敢迈出一步。
  莫愁时常在夜里想,要真有个牵肠挂肚的人,哪怕隔山越海呢,哪怕是恨大于爱呢,终究有个念想。可头顶着日月星辰,脚踩着厚土大地,她孑然一身,细数着无穷无尽的沧海桑田。可如今竟有这么一个人和自己有着一丝联系,哪怕这联系细如蛛丝,依然是寂寥人生给予她的万中无一的恩典。
  心底竟生出一团火来,她像得了宝贝的孩子急切地想要告诉谁,可脑子里跑了一圈,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分享快乐的人,哪怕是广寒都不行。
  长长的睫毛又一次失望地落了下来,千万年了,孤独比混口饭吃还容易一些,于是莫愁长长地叹了口气,千言万语,也只能化成轻飘飘的两个字,算了。
  阮语来找莫愁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她的双手已经无力拿起一个精巧的茶盏了,眼窝深深陷进去,显得眼球格外突出。
  莫愁估摸着,阮语该是时日无多了。等虫卵吸干榨净了血脉,就要破蛹而出了,到时候便是嗫碎五脏六腑,把人从里到外地掏空了。
  莫愁不是个悲天悯人的主,她经历了无数次生死,也看惯了生死,但或许心底还有些没被纷繁人世磨灭的恻隐之心吧,她偷偷咬破手指,滴了几滴血到茶盏里,扶着阮语,艰难地喝下了。
  半晌,血暂时压制住了毒卵,阮语的脸上也有了些许气色。
  “我就要……归于洪荒……大泽了,会有新的赫穆萨来……接替我……”阮语重重地嗑了半天,堪堪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莫愁借机又给她喝了一盏带血的茶,权当是给她这枯竭的人生再续上一点无用的灯油吧。
  “圣人对你昨日的表现不太满意,但她说错不在你。”
  “圣人明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能刮起那么大的妖风,就这么白瞎了那一百册的圣书了。不过姐姐放心,圣书被风吹走散落在大街小巷,兴许就被路人捡起来了,那传播的范围肯定就更广了。”
  阮语咳着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来,“你交于花慕春赫穆萨,她知道如何解释。”
  依旧是无字之书。上次莫愁连猜带蒙,很有可能只是歪打正着,可这次要猜不对呢,岂不是误事了?
  “姐姐可否把这解密之术教于我呢,三姨娘如今被囚进了前院,根本动弹不得。我要是能解密,便能替她做事了。”
  阮语摇摇头,狠狠喘了一口气,虚弱地说道,“我也不懂,是圣人与她定的密码,我也无从知晓。”
  “为何同样是赫穆萨,圣人与三姨娘之间总要如此通信呢?而我们就不需要?”
  阮语嶙峋的指骨硌得莫愁生疼,她用尽全身力气道,“她与你我不同,她……更重要。”
  阮语临走前莫愁又偷偷给她喝了一盏血茶,这次血的量多些,阮语却没有丝毫察觉。估计味觉已经失灵了吧。莫愁送至门口,阮语用枯瘦如树枝般的手握了握莫愁的小手,半晌却没有说话。
  可能是力气不足,可能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所以就只有这样一种无声的告别,在坦然面对死亡之前,与这世界体面却无言地道一声珍重。
  那一刻,莫愁几乎摇摆了,为什么不救阮语一把呢,哪怕并不成功,但好歹努力过了。可就在她天人交战的瞬间,竟然看见女人脸上久违的笑意,扯开在那张惨白得近乎恐怖的枯瘦脸庞上,写尽了心满意足的欣喜。
  莫愁庄重地敛衽颔首,向这朵短暂开放在这世间,却即将永远消逝的残花告别。
  希望下一次,还能见到你。
  莫愁回身,夜幕已然拉开序章,缺月已经开始奋力爬向秋日的桂树枝头,广寒肃然盘坐在树下,冷风卷起他额前的细发,露出可以入画的侧颜。
  见他已然入定,莫愁决定不打扰了,修行事大,这小妖精近半个月来长进太快,快得有些蹊跷,如此更不能行将踏错一步,真走火入魔,那就真万劫不复了。
  莫愁带齐了一众家伙什就到了吾好轩,给房间的各个角落都装好了烛台,点起了一连串萤火般的灯光,光晕不甚明亮,却好似能给这冰冷的秋夜带来些许温度,影影绰绰地给前尘往事照出一条通往今生的路来。
  莫愁试着用上次的方式反反复复按照原先的印记折叠起这张纸条来。得到规律以后,翻找那本《南华经》,这次的字却陡然多了起来,“秋”、“中”、“食”、“月”、“虫”、“骷”、“髅”。
  莫愁也懵了。她试着组合这几个字,却实在是找不到有什么太好的排列方法。如此看来,要么她想到的解谜方法是不对的,起码是不全对的。要么就是圣人和三姨娘之间有着只有二人知晓的小秘密,哪怕在密信里也不能言。
  这么一想,之前全靠歪打正着的运气全然没有了,莫愁感觉有点泄气,又不想陪这群疯子玩了。
  这时,一只小黑虫艰难地从地板缝隙间钻了出来,不知是被挤到了脑子,还是突然见到如此温暖的光明傻了眼,竟然满屋乱窜起来。
  直到窜到莫愁脚下,才嗅到一丝杀意,赶紧仓皇逃窜,却被莫愁一脚给碾死了。
  不是她非和只虫子过不去,她只是知道外面的广寒怕虫子,不能让这小东西乱了修行。
  莫愁摊开阮语留下的纸条,左右也解不开谜题,留着也没有意义,便在上面简单地画了几个符咒,她低声念动咒语,几个画符登时甩出几个滚烫的火星子,噼里啪啦地在莫愁手心燃烧起来。
  莫愁转动机关,地上吱吱呀呀地裂开口子,几条小蛇见缝插针地钻了上来,又被莫愁一脚一脚踢了回去。等地面上的洞口全部打开,阴寒之气便扑面而来了。
  莫愁没想着要下冰窖,穿得很是单薄,但仔细想想还是决定走一趟,她突然想看看前世的那张脸。
  木台阶依然摇摇晃晃,原来攀附在墙壁上的毒虫毒蛇却少了不少,一直到莫愁双脚沾地,她才看清,五毒尸体一堆堆地散落一地,看样子,都是饿死的。
  推开铜门进入冰室,状况就更为惨烈。那日来时还严阵以待的五毒如今要么被冻成了冰坨,要么被咬掉了脑袋撕碎了身子。
  仅剩几只身形稍大的毒蛇冲着莫愁吐着信子,豆子般大小的眼睛里写满了要生吞活剥了眼前女子的凶狠。莫愁没理它们,径直走向冰棺,屈身侧坐在棺沿上,仔细打量起棺中的睡美人来。
  那日受伤,莫愁的伤口已经结痂,长了新肉的地方痒痒的。可珵美被咬掉的血肉却像一个个大窟窿一样雕刻在她原本白皙的肌肤上,既没有继续腐烂,也没有丝毫愈合的可能。
  莫愁苦笑,也是,她已经死了。
  莫愁身形向下一滑,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她倚着冰棺,闭着眼,神情寂寥地张了张嘴,半晌才艰涩地挤出几个字,“珵美,我竟然只能说给你听了。”
  一人一尸,一坐一卧,借着昏黄如豆的灵火,凄冷的冰室里,对影成三人。
  “你是我,我亦是我,再过个几十年,我这身皮囊就和你没什么分别了,我又要开始新的轮回,无休无止的,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莫愁自顾自地诉说,说给这已经凉透了的尸体听。她明知这倾诉徒劳无功,可依然自欺欺人地愿意把全部心事付诸于此,像久别重逢的老友,跋山涉水而来,披着满袍的风雪,与你小酌一杯,唠一唠这江湖夜雨十年灯。
  “我近来认识一个人,以前从未谋面。二十出头的模样,长得倒很标致,就是刻板了些。你猜猜他长什么样?嘻嘻,你肯定想不到,他竟然和你我刻出来的桃木人偶一模一样。你说……我这没完没了的轮回,前世还可以美如你,下一世可能就丑如我了,色相万千,可偏偏咱们就只会这一种雕刻啊,你说是为什么?”
  “这千回百世的轮转来轮转去,我真真是够了。珵美,你明白么,几千年了,眼睁睁看着惦念之人一个个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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