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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孟婆汤有免疫-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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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娘每个字都说得决绝,竟不像女鬼的凄凉阴森,倒有些女将军身负疆场的烈性。
她忽然转过头看着身后的莫愁,冷冷道,“你以为,我稀罕你说的轮回么?这污气昭昭的人间,也值得我屈身再回来一趟么?”
她抚摸着怀中狰狞的小鬼,轻蔑地将嘴角咧到了耳边,“裘如玉,你要真想见我,化作鬼自然见得到!”
突然,屋子里开始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过一个弹指的功夫,就见到密密麻麻的蛇蝎老鼠一股脑地涌了进来。
刚被大夫人斩断的藤蔓又复活了一般舒展开来,卷主两个小厮的手脚,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被毒虫爬满了全身,老鼠飞快地啃食着两人的内脏,一转眼两人已变成森森白骨。
藤蔓紧接着向裘老爷伸过来,致尧顾不得危险,一下子冲出莫愁留下的保护圈挥剑劈斩着那肆意疯长的藤蔓,那往日里胆小无能的少年突然间有种咸阳游侠的风姿,满眼闪着火光,满身溢着血性。
莫愁高喊了一声“用火……”,“烧”字还没等说出口,她发现自己看不见三姨娘和小鬼了,只感觉一阵阴风像一把强有力的钳子勒住她的脖颈,她被重重的摁到墙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冒金星。
半柱香的时间到了,莫愁临时的天眼已经失效,阴风吹落了她脑门上的符咒。
此时她感觉到彻骨的寒冷侵袭而来,握着匕首的手失去了力气,铁器咣当一声落在地面上却没有吓到任何人,因为此时眼前的场景已经不能更乱了。
大夫人把手里的煤油灯掷向那已经开始扭住裘老爷胳膊的藤蔓,霎时火光冲天,那藤蔓好似能感觉到疼痛似的张牙舞爪,像一只被点着了的毛猴,更加疯狂地挥舞着长臂,但没能扑腾几下,便开始满地打滚,烧焦了一地的毒虫毒蛇。
此时莫愁因为喘不上气来开始眼前发黑,像被什么东西钉在了墙上的僵尸一样一动不动,周身没有一丝生气。
致尧甩开已经爬到腿上的一条小蛇,冲向莫愁。他虽然什么都看不见,还是挥舞着手里的剑在莫愁前面疯狂地砍伐着,没开天眼的莫愁眼里他仿佛是一个得了失心疯的患者,但莫愁却觉得心里一暖,生出些许安慰来。
平常凡人器具是动不了这鬼魂的,但可能三姨娘还是个新死鬼,还保留着一些做活人的应激反应,莫愁感觉掐在脖子上的力量松了一下,莫愁赶紧顺势挥手,正撞上致尧砍过来的剑锋,手臂上献血喷薄而出,她用尽全身力气屈食、中、无名指,拇指压指尖掐亥纹,念动咒语,以血为献祭,引天雷驱妖邪。
霎时间电火烈焰般划破天际,雷声滚滚,轰天霹雳而下,一道刺眼的电光闪过,莫愁脖子上的力道彻底没了,满屋子充斥着三姨娘痛苦的哀嚎。
莫愁不敢松劲,赶紧趁空当用胳膊上的血画了个符咒开了天眼,她看见三姨娘的魂魄已经开始飞散,小鬼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三姨娘近乎哀怨却又祈求的眼神望着莫愁,莫愁心领神会,又画了一张符咒念动咒语,给裘老爷也开了短暂的天眼。
还在与毒蛇毒虫纠缠的裘老爷突然惊鸿一瞥,看见了已经消散了一半的三姨娘,“暮春……”他想要上前去抱住她,可刚一伸腿却被密密麻麻的毒虫拦住。
犹豫再三,没有向前迈一步。
莫愁冷眼旁观,突然心底一酸,那种凄凉感甚至超越了刚才阴风彻骨。三姨娘虚弱的脸上由期望变成了失望,那简直就是她短暂而悲惨的一生完美缩影,眼前的男人不是不爱她,只是更爱自己。
春生秋死的蝼蚁人生,谁最爱惜的不是自己的命啊。
莫愁俯身,贴着三姨娘的耳畔轻语道,“魂飞魄散,你后悔么?”
“我不后悔……”
“不,我重新问,永世不进轮回,你愿意么?”
“我愿意……”
莫愁将最后一张驱邪符咒按在三姨娘魂魄上,那张美艳动人的脸终于没有了狰狞,闭上眼,眼角甚至还有些些许笑意。像一片罂粟花短暂而妖媚地绽放,又慢慢衰败在无边的夜色里,那一具倩影渐渐消逝,卧室里的阴风慢慢停了下来,没了刺骨的寒意。
裘老爷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重重地垂着胸口,“慕春……慕春……是我害了你”,每一声都刀剜般凄厉,莫愁也相信这是真心。
可真心如何,假意又如何,千金纵买相如赋,听不到了就是听不到了。
那黑黢黢的“五毒”依然不肯离开,莫愁割下一绺头发用火烧成灰向那群黑影抛去,这些动物就在所有人惊诧的眼神里逃命似的四散而去。
莫愁的胳膊上依然淌着血,但她俊俏的小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悲喜,她太累了,抬腿就离开这乱得不堪入目的房间,丝毫不管别人的召唤,留给几个劫后余生的活人一个孤绝的背影,融进无边夜色里,看起来那么孤独。
良久,莫愁长长地倒吸一口凉气,看了一眼已经开始结痂的胳膊,妈的,真特么疼。
作者有话要说: 人世间的感情都是很复杂的,尤其是爱情,靡不有初,起初时分皆是惊天动地震慑灵魂的,说的话做的事也皆是真心实意的。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生命的消亡,随着利弊的权衡,爱情就开始松动,也是常有的。裘如玉对三姨娘花慕春的情感,亦是如此吧。
他不是不爱她,他只是更爱自己。
莫愁生活在裘家,叫裘氏夫妇爹娘,却姓莫名愁,接下来会揭晓是为什么。
第4章 回忆
其实莫愁不是裘府正儿八经的大小姐,她生在城北三十里的山野人家,父母在她三岁半的时候就双双病逝了,留下她与奶奶相依为命。在奶奶的照顾下和村里乡亲的帮衬下,野孩子一样地长到了十二岁,奶奶也撒手人寰了。
随后种田、打猎、缝缝补补,都成了莫愁一个人的事情,好在乡亲们心善,没人欺负这孤儿,还时不常给她送去些衣服食物。
这生来命不好却体格娇小的女孩没被冻死饿死,还练出一手打猎的好绝活,不定期还能回馈一下乡里乡亲。
三年前的冬天,雪下得格外早,才十月出头大雪就封山了,繁盛的树木花草还没来得及体会秋风萧瑟就被冻住了,花瓣上、树叶上都被裹上了一层冰凌,像琉璃一般,分外好看。
可好看归好看,莫愁和乡亲们还没来得及储存好足够的食物过冬。她先是连夜和妇女们一起去地里把白菜拔下来运回家中的菜窖里做冬菜,然后就顾不上只睡了一个时辰和忙了一宿的劳累,和男孩子们骑马上山打猎了。
他们得趁动物们也没准备好过冬的时候打个措手不及,要是没有腌肉,这个冬天又说不准要饿死几个呢。
本来打猎这种事轮不到一个十四岁的女娃的,村里几个老大哥也明明白白地告诉莫愁了,他们打回来的东西分给她一些,可莫愁怎么能就这么见天的伸手管别人要东西呢,她背上弓箭和自己做的小连发弩什么都没说就跟了上去,临走时往怀里揣了两张早就干吧透了的饼子。
整个大山银装素裹,别有一番风味,但上山的路被积雪覆盖,被前面走过的人踩出的坑很快就会结一层薄冰,越往上走,就越艰难。
莫愁身材瘦小,套着奶奶还在世时候给做的厚棉裤,没走多久就跟灌铅了一样,渐渐跟不上队伍了。她时常还要哈几口热气去暖一暖自己冻僵了的手指,随时注意着附近的动静,生怕漏下哪只迷路的兔子。
队伍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走到了半山腰,一上午别说猎物了,连冻死的老鼠都没看见。老村长挥挥手示意大家找个背风的地方休息一会,所有人都有些丧气,也无可奈何地掏出准备好的食物啃了起来。
二狗子凑到莫愁身边坐下,掰了半块馍给莫愁,莫愁摇摇头示意自己有吃的。
二狗子不知道是没看懂还是装没看懂,一把拽过莫愁的手,把半块馍塞了进去,“我这馍是我娘用细粮做的,早上刚蒸好,比你的饼抗饿。”
莫愁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小伙子,黝黑的脸上尽是真诚,心里有些温暖,也有些不知所措。
二狗子和他娘对莫愁都很好,时常给她送些旧衣裳和吃的,莫愁不是个人事不懂的小丫头,她明白这娘俩的心思。多少次她也劝自己,这男孩老实本分又能干,仔细端详竟也是浓眉大眼的,在这村子同龄人里,算是好看点的,不如嫁过去,自己也能享几年福。可理智把自己一次次又拉回来,做人再艰难也不能缺德,不喜欢人家却耽误人家,这是造孽。
莫愁还是没要那半块馍,她艰难地在冻僵的脸上扯出一丝牵强的笑容,“你是男孩子你得多吃点,万一下午真打到什么了,你有力气帮我扛。”
虽然是拒绝,但小伙子一听自己还能帮莫愁扛东西,一下子高兴起来,脸上瞬间展开了特别灿烂的笑容,他大口咀嚼着莫愁推回来的半块馍,仿佛吃的是什么珍馐大餐,分外香甜。
莫愁手里的饼本就难吃,再加上身量小自然食量小,没吃两口就饱了。她站起来活动麻木了的筋骨,极目远眺,大山一座座通体洁白地矗立在眼前,阳光的映照下如万丈烛光同时点燃,晃得眼睛生疼。
其实即便是下了雪,也只还是十月初,倒不至于冷到什么程度,可这里毕竟是山区,越往上爬温度就越低。
莫愁的手脚早就冻僵了,却依然咬牙跟在队尾,她心里是有点慌的,这种状态,即便真能碰到什么猎物,自己的手能听使唤么?
“什么都没有,也不能空着手回去。”
村长决定冒风险带大家绕道山背面的古木林去。
莫愁心里是有些打怵的,先别说到那里需要路过一段峭壁,走一段不到一人宽的栈道,就说那古木林本身,亦是凶险异常。
虽然古木林里动物会多一些,但动物有食草的就有食肉的,豺狼虎豹在那才是真的猎人,人类根本占不到食物链顶端。
莫愁不知道是自己的心思不经意写在了脸上,还是村长心思缜密,他抬头睨了一眼莫愁,“女娃子就别跟着了,真有点什么事没人有那闲工夫救你。”
莫愁刚要说什么,村长向来和蔼的脸上浮起一丝嫌弃的神情,嗔道,“别碍事,赶紧回家,村里男人死不绝,你就饿不死。”
莫愁就是年纪再小,也该明白村长话里的用意。平心而论自己能活到今天都是村里人帮衬的,她身世苦,可大家没把她当过灾星,反而处处维护着。
今天村长说她碍事,也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体力,也就不敢再误事,咬牙点了点头,嘱咐各位叔伯多加小心,便转身往回走去。
“哎,丫头!”莫愁还没走上两步,村长叫住了她,“叫二狗子送你回去,你自己太危险。”
莫愁的小脑袋赶快摇成了拨浪鼓,自己帮不上忙就算了,还能再拐带走一个么?她回身推了推二狗子,“快去吧,放心,咱一路过来的能有啥危险?”
村长也就不再犹豫,转身带着队伍向山背面进发了。莫愁杵在原地目送着一队人的背影,那是她第一次恨自己这瘦小的身板无用,贱命一条,却偏生了个小姐身。
莫愁见天色尚早,便决定不马上回去,自己再往上爬爬,碰碰运气。她不敢往林子里深钻,只能沿着官道附近寻找。脚下的雪在日头最盛的时候化了一点,现在下午温度又降下来,转而冻成了冰。莫愁一步一滑地在山里走着,祈求上天能让她看见个什么活物,也别空手而归。
有时候上天喜欢开不大不小的玩笑,你越是虔诚他越喜欢捉弄你。或许上天真的听到了莫愁的呼唤,但却只理解了字面意思。
莫愁真的碰到了一群活物,是四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大活人。
离老远就能看见这四个衣衫单薄的人靠在一辆断了辕的马车旁,面无血色,嘴里还有细若游丝的雾气呼出来,嗯,还没死。马早已断气,两条后腿不知被什么野兽咬掉了,血早已冻成了冰,没有任何腐烂和血腥味道。
什么野兽,只吃马,不吃人?
年纪稍小的少年还有些力气,远远瞥见莫愁的身影,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挥舞着手臂,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救命,救命啊!”
莫愁被呼喊声吓了一跳,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么大动静,万一雪崩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赶紧加快步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在离马车还有大概五丈远的时候她却实打实地愣在了原地。犹如惊雷贯脑一般地,三魂七魄被硬生生拽出了身体,良久才回过神来。
那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莫愁心底暗自喃喃,“裘……如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和下一章会交代一下莫愁是怎么来裘府认爸爸的,不过莫愁可是和“金主爸爸”早就认识哦,至于为什么,下章和下下章会交代明白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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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重逢
那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脸色苍白,睫毛很长,挂着一层细霜,见莫愁奔来,冻僵的脸上写满了对生的渴望,一双丹凤眼角斜斜地飞起来,薄薄的嘴唇早已没了血色,却硬生生扯开了一丝充满希望的笑意。
少年真的好看,确切的说是俊秀,那种通体上下无不恰到好处的俊秀,那种莫愁在山村里永远都见不到的俊秀。可即便他再好看,也不是莫愁在生死关头像木杆子一般杵在那愣神的理由。
真正让她如五雷灌顶的原因,是少年眉眼里散发的熟悉感,仿佛刺破万古冰川而来的一股暖流环抱着莫愁柔软的内心,她傻傻地浸润在这种熟悉感里,一晃神,竟到了不知今夕何夕的地步。
良久,莫愁在少年惊诧的眼神里扇了自己一耳光,“裘如玉如今要还活着,也不可能这么年轻了!莫愁啊莫愁,你烦什么花痴,救人要紧!”
莫愁转头看向旁边奄奄一息的三个人,一个年纪稍长一点的少年,正抱着一位衣冠华贵的中年妇人。
另外一边,一位靠在车轮上,近乎快断了气的中年男子,眉目刚毅,似有决绝凛然,脖颈右侧隐隐露出一道不深不浅的陈年旧疤。
莫愁的手都有些颤抖,霎时明白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她的心好似被人轻轻地用刀剜了一下,不需着力,已然血肉模糊。
即便时间已经悠悠流转了二十余载,即便自己已然死生历劫轮回,即便彼时鲜衣怒马恰年少,而今已是不惑人,她依然能一眼便认出他,裘如玉。
而身侧的,应该是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
是啊,二十年疏忽而过,他也应该娶妻生子了。
莫愁在少年惊诧的目光里又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冷静,现在四条人命都系在自己身上,没工夫在这神游四海。她脑子飞转,思量起对策来。
“你还能动么?”
“可以,爹娘哥哥把车里仅有的一点干粮给了我,我还有些体力。”
“他们都冻僵了,为什么不生火?”
“我们……不会生火。”
莫愁长叹了一口气,娇生惯养的大户人家,那就消消停停呆在家里啊,来这荒山野岭送什么死!
她思量着已经过了午时了,她和这个废物少年根本背不动两个成年人,自己回村里叫人一来一回也需要小半天的时间,回来这几个人早就冻死了,当务之急是生火救人,然后再从长计议。
她把一把匕首仍在少年面前,“那你切点马肉下来,这个总会吧?”
少年面露难色,但还是捡起刀艰难地向马的尸体走去。莫愁也不废话,利落地干起活来。
她从裤腿里抽出另一把长匕首,艰难地在这片动土上挖出一个浅坑,用石头累成一个圈,将茅草放在最里面,随后搭上干树枝和细柴,最外侧把大柴和木头架成人字形。因为刚下完雪,根本找不到太干的柴火,引了几次火都没成功,还燎起一股黑烟。
莫愁和少年都有些丧气,少年那里也不顺利,马肉被冻得死死的,少年单薄的身板根本割不动。
莫愁不知怎的生气一股无名火,她抄起一根木柴就向少年砸去,“废物!放那等我割吧!去给你爹娘搓搓手脚,别冻僵了!”
莫愁这火其实不仅仅是冲少年,也是冲自己的。山野村姑活到连火都点不起来的份上,岂不是更废物?
消了气,她转过头看着委屈巴巴的少年,竟有些说不出的愧疚感,她从怀里掏出来剩下的干粮,打算递给他,突然看见包干粮的油纸,喜上眉梢,赶紧用火匣子点燃了油纸,小心翼翼地点燃了眼前的一堆野草木柴。
柴火堆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周遭的温度也跟着升了起来,少年好看的脸上已经笑开了花,漆黑的眼眸里不仅闪烁着温暖的小火苗,简直是燃起了生命的火种。
莫愁来不及歇口气,她就赶紧把瘫坐在地上的几个人往火堆这面拉近一些。
她捧起一抔雪刚要从裘如玉那里搓起,但突然觉得不太合适,就拽过妇人的手用雪搓了起来,一边搓一边轻声唤道,“醒醒,不能睡,睡了就再醒不过来了!”
少年也学着莫愁的模样开始对父兄分别施救,莫愁也不知道忙活了多久,三个人逐渐有了意识,妇人虽然依然不能说话,但她握着莫愁的手重重地攥了一下,莫愁明白,这是她在表示感谢。
莫愁吩咐少年化一些雪水给三人喝了进去,她轻车熟路地在马肋骨附近剔下来一点嫩肉,用树枝穿好,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五个人烤着火吃了马肉,渐渐地有了些生气。裘如玉显然是家里的主心骨,体力刚一恢复,马上虚弱地从地上爬起来,尽最大可能地把腰板挺直,郑重其事地双手抱拳,有板有眼地给莫愁行了个大礼。
莫愁心里一慌,她赶紧爬起来扶起中年男人,两人同时抬头的一刹那四目相对,莫愁赶紧心虚似的将眼神挪开了,留那男人愣愣地站在原地,良久没缓过神,显然他是不认识莫愁的。
莫愁已经到嘴边的一句“叔叔,不必客气”硬生生咽了回去,她挥挥手,“不用客气,我赶上了,就肯定得想办法救你们。”
她赶紧看向少年,“多吃一点,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咱们不能在这过夜,得下山去。”
五个人休整片刻,趁着黄昏时分还有的一丝微光,开始了一段艰难地下山之路,临走前莫愁还怕浪费,把马身上还能吃的好肉剔了一些一并背走了。
五个人各执一个火把,天还没黑透,主要还是为了取暖,另外真等天黑了再生火,怕没那么容易。
“你们的马是被什么咬的?为什么没袭击你们?”
“怪……怪物。”
“不对,是人……戴面具的人……”
“哪有人是那种身形的?肯定是怪物……”
少年和他的哥哥聒噪地吵了起来,莫愁今天一天都不顺,被他们吵得异常烦躁;怒道,“别废话了,到底长什么样!”
“身材异常高大,比我和哥哥高出一头之多,长着一张人脸,可鼻子通红,一张血盆大口……通身都是黑毛,阳光一照黑亮黑亮的,手臂特别长……最可怕的是,它只有一条腿,脚还是反着长得,却跑得异常快……”
少年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不知是被冻得哆嗦还是回想起当时情景依然心存恐惧。
莫愁眉头紧锁,低声呢喃“南方有赣巨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这不是山魈么?
“它怎么攻击的你们?”
“我也说不好,只是突然从林子里窜了出来,一口就咬住了马的大腿,力气大得惊人,瞬间就把马撕裂了。我们吓傻了也不敢还击……”
还没等弟弟说完,哥哥立刻抢过话语权,“我娘吓得尖叫,结果那怪物就停下撕咬,竟然学起我娘的声音来……”说到这,哥哥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然后那怪物就学起我娘的动作,我娘往后躲它就也往后躲,我娘哭它也装哭……”
突然他一把抓住莫愁的手,给莫愁吓了一个激灵,“姑娘,我们不是碰到什么山鬼了吧?”
莫愁嫌弃地甩开他的手,“可能呗,穷乡僻壤,不仅出刁民,还出刁鬼呢。”
莫愁说罢不再理他,从他的描述里她更确信这就是“见人笑亦笑”的山魈了。
山魈,是一种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独脚鬼,身形巨大,战斗力超群,徒手撕豹子不在话下。不过这山魈多出自南方深山,而且更主要的是它只在夜里出行,怎么能跑到这雪山深处,还在白天袭击人呢?
“它袭击你们的时候是白天?”
“不是,是晚上,我们在赶夜路。”
“这么冷的天着急赶夜路?不碰到鬼才怪。”莫愁没什么好气,她心里有点发愁,如果这山里真的有了山魈,那去山背面打猎的村里男人们岂不是有碰到的危险?
想到这莫愁又开始埋怨起自己这弱不禁风的身板,自己要是能跟他们一起行动,和他们也有个照应。
一直走在最后面的裘如玉见莫愁言语上很烦躁,便加快脚步走到她身边,“姑娘莫怪,我们一家四口是回山阴老家祭祖去的,回来的路上开始飘雪,我们怕耽搁行程被封在山里,就没在驿站住下,连夜往回赶,哪料想会被……袭击,幸而姑娘雪中送炭,救我一家性命。”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细腻如水地在莫愁耳边娓娓道来,这份镇定显然是两个愣头青小子比拟不了的。
莫愁浅笑,“大叔,是我态度不好了,一时着急,失了分寸。您莫怪。”
她转头看着这张已经略有风霜却依然星眉剑目的脸,眼底竟有些湿润,岁月不饶人,岁月却不败美人。
“那你们怎么死里逃生的?”莫愁其实知道这种山魈轻易不会攻击人的,但毕竟大雪封山,找不到猎物饿急了,吃人也是在所难免的。
“那怪物一巴掌就就把我们的车辕打裂了,我们也吓傻了,逃无可逃,我突然想起马车上还剩下一串鞭炮,我想用鞭炮炸了它,谁知那怪物一见鞭炮就特别恐惧,我们点燃鞭炮它就叼着一条马腿跑了。”
莫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鞭炮?不过年不过节的,谁没事儿带一挂鞭炮在身上?
她瞪着眼睛看裘如玉没说话,裘如玉也领会了她的意思,“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山阴老家有在祖宗坟前点鞭炮的习惯,那一挂是剩下的。”
莫愁抬起头望了一眼马上要黑下来的天,这故事太诡异了,一只本不该出现的山鬼袭击了本不该出现的人,还被一挂鞭炮给吓跑了,莫愁脑仁突然疼起来,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
一行人突然又没了话,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太阳终于撑不住最后一丝力气,天边的红晕一刹间消失殆尽,冬日的深山寂静得令人生怖,只有一行无人的脚步声告诉莫愁,这个世界还在运转。
突然,莫愁侧过身去,敏锐地捕捉到树梢上传来的一阵扑簌簌的动静,她干净利落地拔箭拉弓,在毫无视觉优势的情况下,全凭声音,一击拿下一只肥硕的大山鸡。
莫愁喜出望外,她那双单薄的小腿突然好像如有神助,飞似的踏雪而过,留下一串欢快的脚步声。心想着这也算是倒霉的一天有个不错的收尾。
就在她马上就要碰到山鸡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树上落下,像一堵厚重的墙砸在了雪地里,雪花飞溅,一股气浪差点把莫愁掀翻在地上,惊起一大群山鸡叽叽喳喳地逃命。
不知道这种与生俱来的乐观心态到底好还是不好,莫愁面对这个青面獠牙,眼睛冒着鬼火般绿光的怪物,第一反应竟然是白瞎了这么多的山鸡了。
莫愁和这山魈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根本没法拉弓射箭,她从袖管里抽出自制的小连发弩,触动机关,箭无虚发,三支箭都准确无误地射中了山魈的胸膛。
有那么一瞬间,莫愁觉得自己成功了。然而短暂的静默之后,果然是更大的暴风雨。
那只山魈显然被激怒了,咧开血盆大口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整个山林都仿佛被惊醒了,树干的颤动让大片的积雪扑扑簌簌地坠落,莫愁脑袋上,眼睛上都被蒙上了厚厚的雪,仅有的一点视觉感应也彻底崩塌了。
她赶紧疯狂地摇脑袋,想甩掉睫毛上的雪花,可显然没有用,头上的积雪源源不断地下落,根本不给莫愁留一点空隙。她高声喊,“快跑啊!看什么!”
尽管看不见,她依然知道这四个人一定像傻柱子一样杵在原地。一瞬间,脑子里浮现这么一个念头,我是做了什么孽,碰上这么四个傻缺。
黑暗是人世间一切恐惧的来源,人在没有光感的情况下恐怖感是成倍激增的。震耳欲聋的怒吼声终于停了下来,莫愁却清晰地听到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伴随着厚重的喘息,那山魈肯定已经把摄入胸膛的箭头□□了。
山魈怕鞭炮,其实也怕火,可刚才自己为了捡山鸡方便,把手里的火把递给了少年。现在自己和它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何况身后还带着四个已经吓傻了的拖油瓶。
这么冷的天,莫愁的手心却微微冒起了汗,她轻微俯身抽出裤腿里的长匕首,在山魈还没对自己发起进攻的间隙飞快地转动着脑子,怎么办,怎么办,脑子却一点都不如平时灵光。
突然,一阵罡风扑面而来,莫愁侧身躲过,她看不见的,是雪地里留下的一个大如簸箕的黑爪印,五个指头都已经透过厚厚的积雪把地面抠出本来的颜色了。
爪子落下的巨大震动竟然帮莫愁把腿从积雪里拔了出来,她赶紧倒地一骨碌,借着地势滚到了一丈远的地方。
这时候莫愁眼前的雪化了一些,她能微微看见山魈那冒着绿光的眼睛,倒像是两盏指明灯,虽然致命恐怖,但起码能让人知道危险在何方。
“愣着干什么,你们几个快走,它怕火,不会伤你们,等火把烧尽了谁也走不了!”莫愁一遍紧紧盯着山魈的双眼,一遍大喊。
裘如玉却先开口了“我们……不能扔下你啊!”
莫愁无奈一笑,扔下我?没有你们我早就脱身了,她正满腔愤懑打算飙脏话的时候,她看见山魈仅有的一条腿强健有力地踏雪而来,黑影如一片压境的乌云一般缓慢而可怖地笼罩过来,那山魈显然已经愤怒到极点。
兔子急了都能咬人,战斗力如此超群的东西愤怒起来把自己撕碎了可能性可想而知。
突然裘如玉奋力一跃,把手里的火把扔向那只山魈,怪物本能一躲,莫愁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那火把,她重重摔在地上,手却一直高高举起生怕火把调到雪地上熄灭了。
可慌乱间,她没注意自己的手握住的是靠近火焰的一侧。
人在高度恐惧的情况下已经无法感知疼痛了,她赶紧起身,脱掉棉袄用火把点燃,那火光映照在莫愁秀气的脸上,竟有些狰狞可怖。她咬着后槽牙,忍着受伤的痛,一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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