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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灵-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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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已也彼一时也,”冯不羁理直气壮道,“我俩不也是今天才交心!”
  礼凡上仙对于被单方面认定“交心”颇有微词,但既然打定主意好聚好散了,也不差多说两句:“所谓尘水,是九天仙界的两条仙河之一。凡人得道成仙,即由尘水入仙界;仙人贬谪投胎,亦由尘水落凡间。”
  冯不羁越听越觉得此仙河甚是凶险:“那如果一个仙人不小心失足落水呢,直接就投胎转世了?太草率了吧!”
  “当然不会。”礼凡上仙扶额,“尘水自九天宝殿外起,途径五仙山,终在瀛洲归海,可以说蜿蜒整个九天仙界,要是随便哪里落水都投胎转世,仙界就空了。”
  冯不羁一脸无辜,满眼都写着“明明是你说的”。
  礼凡上仙叹口气,遇上冯不羁这种急性子的,什么缓而有礼娓娓道来都不顶用,就得直奔重点:“只有九天门外思凡桥下的尘水,落入方能投胎转世。其余他处,仙人入了只是下凡,不管是来凡间玩也好,像我这样做事也好,都是随时下来,随时归。”
  冯不羁听到这里总算有了个大概眉目,且能由此及彼:“是不是说,如果我跟你成仙,渡劫之后,也是由思凡桥下的尘水里出来?”
  礼凡上仙很欣慰:“对,贬谪投胎和渡劫成仙皆是天道秩序,必须经思凡桥。”
  冯不羁还是觉得不稳妥:“如果不小心失足落桥呢?”
  礼凡上仙无语:“九天仙界里的是仙又不是孩童,那么多地方不去偏围着这么危险的地方转,再说还有尘华上仙守着呢。”
  “哦……”冯不羁踏实了,有人守着那就比较安全了。
  礼凡上仙想替整个九天仙界谢谢冯不羁这么替他们操心:“没其他事了吧。”
  “有。”
  “……我还能不能走成了!”
  “人间有尘水吗?”
  礼凡上仙怔住:“怎么可能,那是仙河。”
  冯不羁对这答案也不意外,正欲放弃,又听对方道——
  “不过这话还要看怎么讲。”
  冯不羁服这位上仙了:“话还能怎么讲,照实说啊。”
  礼凡上仙深深看冯不羁一眼,心说也就自己脾气好,换个人下来渡不渡的暂且放一边,必定要先揍他一顿。
  “尘水是仙河不假,但流到瀛洲时,便归于东海,而人间很多河流最后也奔腾入海,某种意义上讲,就算是和尘水连通了,沾了仙气,所以人间这些最终汇入东海的河,在九天仙界看来,也可算作尘水。”
  一口气解释完,礼凡上仙认命地看向冯不羁,等着这位提出新问题。
  不想冯不羁一脸心满意足,重又抱拳:“多谢,保重!”
  礼凡上仙猝不及防,有一种被人突然下了“逐客令”的心酸。
  不过终归好聚好散,来日再遇……不,永世别相逢了。
  礼凡上仙身心俱疲,踏云而去。
  冯不羁转过身来,打道回府。
  既不用再被滋扰了,又解了尘水之惑,一晚上就解决了两件大事,简直不能更……
  呃,草丛后面好像有两张熟悉……且明显阴云密布的脸。
  冯不羁停住脚步,咽了下口水,缓缓抬手微笑:“好巧,你们也出来赏月啊……”
  破庙内。
  既灵和谭云山并排而坐,整齐划一地抱着胳膊、眯着眼,盯紧眼前“我有许多小秘密就不告诉你”的伙伴。
  冯不羁坐姿端正,态度恭顺,前所未有的乖巧。但,就是不开口。
  既灵索性先出声:“说吧。”
  冯不羁垂死挣扎:“有其他选择吗……”
  既灵点头:“你可以选择坦白,或者被迫坦白。”
  冯不羁:“……”
  要说一贯强势的人忽然耷拉脑袋了,巨大的反差也是挺唬人的,起码现在,刚说完狠话的既灵就已经有点后悔了。
  毕竟她不是冯不羁的什么人,对方也谈不上真的欠她一个交代。
  “我这人不会拐弯,怎么想就怎么说,”既灵放缓声音,认真道,“从我答应和你们一起捉妖开始,我就拿你们当同伴,所谓同伴,就是坦诚相待,福祸共担,关键时刻能过命。对于你们,我没有保留,不管你们问我师父也好,旁的也罢,我都老实相告。所以如果你们……”
  话是对着冯不羁讲的,但直到这会儿,既灵才后知后觉自己一直用的都是“你们”,故而话顿在这里,下意识看谭云山。
  谭云山正频频点头深觉既灵讲得在理呢,忽然跟对方看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想也不想就举起手自白:“我是一个混了二十年日子的风雅男子,这辈子最大的秘密是你来到谭府帮着揭开的……”
  既灵抬手示意,可以了。
  她绝对相信这是一个再没有秘密的简单男子,但——
  “‘风雅’二字和你刚刚那番解释有关系吗!”
  谭云山很自然微笑:“无风雅,不云山。”
  既灵:“……”
  冯不羁心怀感激,谭云山直接一胳膊帮他揽走了既灵九成怒火,这种兄弟哪里找!
  既灵无语瞪了谭云山半晌,放弃。谭家二少身上那么多“闪光点”,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熄灭,她要回回跟着置气,能上天。
  重新看回冯不羁,既灵也不继续之前的话头了,因为想说的就那些,也说得差不多了,其实翻来覆去不过四个字——以诚相待。
  难吗?她不觉得。
  一时无言,破庙陷入寂静。
  但很快,又被冯不羁出声打破:“如果我坚持不说,你是不是转身就走?”
  既灵摇头:“不会。”
  冯不羁错愕:“真的?”
  既灵道:“我会打你一顿,转身再走。”
  冯不羁没绷住,咧开了嘴。
  谭云山趁机凑过来敲边鼓:“不羁兄,我那么死乞白赖才说动既灵姑娘带上我,你总不能看着队伍就这么散了吧。”
  冯不羁乐,半玩笑半认真道:“那可以我走,你和既灵姑娘继续捉妖修仙。”
  谭云山:“只剩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跟着她那样一个手起刀落的小姑娘,你忍心?”
  既灵:“……你到底是不忍心我还是不忍心你自己!”
  冯不羁被这俩伙伴逗得乐不可支。但凡联手诱供,皆是一个来硬的一个来软的,既灵和谭云山走的也是这个路子,只不过总是走着走着,就走偏到了“自相残杀”的歪路上。
  其实那些陈年旧事,翻出来也无妨,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不过就是有了机缘,可以成仙,但他拒了,然后就一直晃荡到现在。
  之所以不愿意多讲,冯不羁想,可能因为他从来没真正和谁聊过这些事,包括藏在心里更深处的那些所见所思所想,乍一要提,总下意识抗拒——他是个孤独了一辈子的人啊。
  既灵和谭云山早就结束了家常便饭一样的“自相残杀”,如今将冯不羁脸上的百转千回尽收眼底。
  既灵无声看谭云山——他是不是要说了?
  谭云山眨一下眼——我看像。
  既灵眨两下眼——那为什么还不开始?
  谭云山轻摇头——多担待吧,毕竟是个一百二十岁的老汉。


第21章 
  虽然犹犹豫豫半天,可一旦做了和盘托出的决定,冯不羁也就不再拖沓,徐徐道来。
  “我自小无父无母,是在一个道观里长大,耳濡目染,也就走上了悟道修仙这条路……”
  “我原本也没想着真能修成,只是看观里人都修,我也跟着修。哪知道就在三十六岁那年,一次夜里打坐,本来想吸月华的,最后月亮没出来,旱雷下来了,就那么一道雷,哪儿都不去,瞄着我似的咔就劈过来……”
  “劈完我就没气了。那时候观里已经破落,简单做了个法事之后,就拿草席卷了我埋到后山……”
  “你俩那是什么表情,我不是尸变,我是真的没死!”
  “三天后我就活过来了,正赶上下大雨,冲开土,我就爬出来了,没敢回道观,怕吓着他们,而且回去也是跟着喝风,便直接下了山,开始四处晃荡……”
  “我那时候已经懂些捉妖之道,就一边捉妖,一边继续修仙,有时候捉完妖了苦主会给点钱,有时候就找些良善人家化缘,也没怎么饿着……”
  “但过了十几年我发现不对了,我竟然一点没变老,还是被雷劈时的模样。头发胡子都会长,就是不见老……”
  “当然后来我就接受自己长生不老了,毕竟是好事,我也由此推断当年劈我那个应该是仙雷,没准长身不老就是我成仙的第一步……”
  “自那以后我才真的诚心开始修行,积德行善攒功德,终于在九十岁那年,天上下来个神仙,自称礼凡上仙,说我已经圆满了,可以渡劫升仙。”
  既灵和谭云山跟听故事似的,简直要入了迷。谭云山就不用说了,这辈子经历过的稀罕事两句话搞定——六岁中秋,二十岁应蛇。既灵经验丰富点,可也全围着妖怪打转,还没听过哪个人有如此玄妙经历。
  冯不羁看着两张闪着“后来呢后来呢”光芒的小脸,第一次感觉到了年龄这个鸿沟。
  “后来我拒了,他就三天两头来烦我,软硬兼施,捧骂结合。我是谁啊,我意已决的事情,天帝来了都没用!”
  冯不羁陡然提高的声调,让二人回过神。
  很明显,说到此处的冯不羁,起了一丝怒气。
  二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既灵问:“既然你一直以来都在为修仙攒功德,怎么到了能成仙的时候,反而不愿意了呢?”
  冯不羁扯扯嘴角,稍缓和一下情绪,才带着点嘲讽道:“你们知道当时来渡我的那个家伙说什么吗?他说当年那道劈中我的神雷,原是别人渡劫成仙的雷,只是劈错了才劈到我身上,所以我能成仙完全是白捡的便宜。”
  谭云山不解歪头:“这话没错啊,如果那道雷真是别人的,那你的确是捡了……”
  四道眯眼之光,成功堵住了谭家二少的嘴。
  自知境界不够的谭云山决定从现在开始,只听不讲,做一名安静的风雅男子。
  既灵收回没好气的目光,才又和冯不羁道:“换谁正要高兴升仙呢,听这话都别扭。”
  冯不羁瞬间高山流水遇知音:“对吧对吧,多招人烦!”
  既灵乐,但却也衡量得出轻重:“成仙是大事,你用了九十年才等到,就因为前来渡你的上仙说话不中听,便决定放弃了,未免太可惜吧。”
  冯不羁摇头轻笑,第一次在笑容里有了些与他年岁相符的沧桑:“当一个人活得太久,见过的喜怒哀乐太多,年轻时那些‘我定要如何如何’的心气儿,就淡了。捉妖呢,我是越捉越想捉,因为每捉一个恶妖,人间就少一分疾苦,捉完了心里舒坦,而且这世间之妖千奇百怪,总有新模样;但修仙呢,就越修越觉得没意思,神仙无非也就是长生不老,逍遥自在,那我已经全拥有了,做不做神仙有什么区别呢……”
  既灵想了想,觉得这话在理:“也对。”
  未料冯不羁话锋一转:“不过最终让我打定主意不升仙的,还是那位礼凡上仙。我当时其实升与不升两可,只是听他说劈错之后,难免好奇,就问他,成仙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劈错人呢,那劈错我了,原本要渡劫成仙那位怎么办?”
  既灵问:“他如何回答?”
  冯不羁嗤笑一下,道:“他说让我不要操闲心,而且他还很忙,没多少时间耽误在我身上,让我赶紧随他走。”
  既灵皱眉:“你确定他是下来渡你成仙而不是专门来找你吵架的?”
  这话别说冯不羁,她听了都想踹人。
  “可能每个升仙的凡人都对他毕恭毕敬,惯得吧。”冯不羁耸耸肩,“反正我当时就有决断了,一个连雷都能劈错、根本不把修行人多年潜心辛苦放在眼里的仙界,一个觉得渡你成仙你就该感恩戴德的上仙,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向往的。”
  既灵听着都觉得痛快,同时也好奇:“被你这样拒绝,他该生气了吧?”
  “鼻子都气歪了,说我不识抬举。”冯不羁想起当时的情形就想乐,简直过节似的开心,“但没辙,那次我就探出来了,仙界不许迫人成仙,如果凡人不愿意,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没别的招儿。”
  既灵莞尔,淡淡然的冯不羁沧桑,幸灾乐祸的冯不羁又瞬间回到十几岁。
  “不对啊,”谭云山告诫自己别开口别开口,但不行,这里面有疑问,偏偏既灵还挑不出来,他等得心力憔悴,只能自己上场,“我看刚刚人家上仙对你的态度挺好的,倒是你,尽欺负人家了。”
  “刚刚那个是不错,”冯不羁道,“要不是他,我还真以为天上神仙一般黑。”
  谭云山蓦地想起冯不羁说过,五座仙山里,岱舆和员峤距离九天宝殿最近,所以住的都是一些有“官职”的上仙。现下再联系他刚刚的话,谭云山大概明白了。
  “‘礼凡上仙’不是人名是官名。”无需疑问,谭云山直接用了肯定语气。
  冯不羁点头:“对。九十岁来渡我的那个骚扰了我十年,但从一百岁开始,就是刚刚那位接手了。他说他是新的礼凡上仙,然后我问原来那个呢,他死活都不讲。”
  既灵不能理解:“他连尘水的事情都可以告诉你,这事有什么可隐瞒的?”
  冯不羁露出“你果然还是年轻”的眼神:“小姑娘,这世间最不好说的事,就是与人相关的事。天事地事神鬼事都能说,只有人的,你永远都不知哪句话就透了风,坑了人,留了怨,结了仇。”
  既灵被冯不羁的语气弄得竟真有一丝毛骨悚然,不自觉就看谭云山。
  谭云山一激灵:“你看我干吗?”
  既灵好心提醒:“我们三个里,就你话多。”
  谭云山:“……”
  冯不羁等他俩送完秋波,才双手一摊:“反正神仙不老不死,放着好端端的官不做,要么是遇见什么烦心事自己不想干了,要么是犯了错,直接被贬,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冯不羁忽地凑近面前的两位年轻人,“他那样招人烦的嘴脸,哪一个渡劫升仙的人不得在心里记上一笔,当时面上不说,过后个几十年,人家当上更厉害的上仙了,跟天帝参一本,直接贬了他,也不是不可能……不,肯定就是这么回事!”
  说到最后,冯不羁已经从猜测变成了肯定,语气坚决得仿佛亲眼所见。
  既灵和谭云山面面相觑,彼此眼里皆是一言难尽的光——虽嘴上说着嫌弃,但冯不羁显然一直将这位第一任礼凡上仙惦记到现在,情至深处,不惜为其脑补出一整卷九天仙界恩仇录。
  至此,所有疑惑都解开了。
  冯不羁对仙界的了解皆来自礼凡上仙的介绍,尤其五座仙山,礼凡上仙曾为勾引……呃,说服他,而施法于水中映出五座仙山和九天宝殿,让他得以窥见仙界全貌。至于每座仙山都住着什么神仙,礼凡上仙说,他就听,但水中看不见,所以传达给既灵和谭云山时,这部分便用了“据说”。
  既灵和谭云山为何突然陷入梦境,不过是礼凡上仙施的法术,包括前次护城河边,既灵的“睡去”亦是如此。冯不羁对礼凡上仙这一手早已熟悉,只是不知为何,既灵中法术后的“熟睡”比寻常人要沉,所以护城河边叫了她半天的他才会脱口而出“别人一叫就醒,你怎么跟昏迷似的”;而谭云山正相反,“熟睡”极浅,几乎是一睡下便醒,故而这回才能及时叫醒既灵。
  至于尘水,礼凡上仙已经说得很明白,人间与东海相连的河流,在九天仙界眼里也算尘水,所以出自仙界的尘水仙缘图,将人间那些东流入海的河统统标注为尘水,也没毛病。
  不过作为生机勃勃的年轻人,既灵和谭云山还是各自有最后一个疑问。
  先是既灵:“不羁……大哥,渡劫成仙渡劫成仙,劫究竟是什么?就是被雷劈吗?”
  突然间长了辈分,冯不羁还有点不适应,清了清嗓子,才道:“被雷劈只是其中一种,还有很多,什么水淹火烧土埋一类,主要看机缘。”
  既灵:“有渡劫失败的吗?”
  冯不羁:“当时那家伙下凡说要渡我,我第一个问的就是这个问题,他说渡劫失败的多了去了,要是成仙那么容易,九天仙界早挤不下了。我一听,这还成什么仙……”
  既灵:“……”
  谭云山:“不小心说了心里话,的确是比较尴尬。”
  冯不羁:“你就非得再扎你大哥一刀吗!”
  对于大哥,谭云山还是有心的,很快用新的问题缓解了尴尬局面:“我记得刚刚礼凡上仙说,尘水是九天仙界的两条仙河之一,那另外一条仙河是什么,大哥你怎么不问呢?”
  冯不羁呆愣:“这个问题重要吗?”
  谭云山坚持:“一共就两条河,你问了其一却不问其二,不会觉得半颗心悬得慌吗?”
  冯不羁诚实回答:“完全没有。”
  谭云山眨巴下眼睛,很快释然:“哦,那可能是我想得比较多。”
  冯不羁看着已经完全不在意的谭云山,忽然觉得自己那半颗心,好像真的被勾起来了……
  折腾大半夜,如今天快亮了,三人倒觉出倦意,也不知是不是疑问解开心里踏实了。
  见离日出还有些时候,三人不再多言,寻稻草铺躺下。
  谭云山一闭上眼睛便睡着了,紧接着就做了梦。
  梦中的他身体轻盈,仿佛成了羽毛,随风而飘,飘过大河,飘过山川,飘上云端,飘到一处巍峨宫殿。
  宫殿外不远处,有一道气势恢宏的门,上面三个大字,笔锋有力,字体庄严——九天门。
  九天门前,有水潺潺,于不知何处射来的光芒之下,泛起粼粼水波。
  谭云山想靠近些,竟就真的靠近了些,近到可以看清九天门前的流水并非一处,而是两条,两条河平行自九天门而出,却在门外渐行渐远,流向各异。
  也正是这样分开后,方才分辩得出那波光粼粼的只是其中一条,另外一条水色深沉,无波无澜,甚至看不出水的流动,恍若死寂。
  谭云山本能地向波光粼粼那条而去,很快便来到一座桥的上空。那桥不知用何物所修,竟如琉璃般通透,光芒从桥身穿过,折出七彩霞光。
  可惜桥上有个高大健硕的中年人,一身铠甲,横刀而立,煞了这飘然如仙的风景。
  但这依然阻挡不了谭云山想落下去的冲动。
  这桥实在太美了,美到让他迫不及待想走上去,哪怕只摸上一下,踏上一阶,也算不枉来一遭。
  奈何心之向往,力却不足。
  任凭他如何往前,身体竟然都不再移动分毫,仿佛有个看不见的罩子把这人这桥给罩住了,挡着他向前哪怕一步。
  “长乐仙人——”桥上大汉忽然出声,不像呼唤,倒像喝止。
  谭云山顺着大汉的视线望过去,就见一仙衣飘飘的俊雅男子站在桥下不远处的河边,位置离水极近,再向前一步,便入河了。
  但他并没有入河的意思,只是低头细细打量河水,仿佛能透过水面,看见内里种种。
  “长乐仙人——”见对方不应,桥上大汉加重语气。
  男子终于抬起头,笑盈盈看过来,声音温润如清泉:“尘华上仙不必如此谨慎,我来此处与人赴约,人未到,便随便转转。毕竟我长住蓬莱,难得一见这九天宝殿,这尘水忘渊。”
  被唤作尘华上仙的大汉不为所动,仍硬邦邦道:“那就麻烦长乐仙人去看忘渊,莫在我这思凡桥附近转悠。”
  仙衣男子不急不恼,仍笑着,慢悠悠道:“上仙就别打趣了,尘水可近看,忘渊我哪敢,远观一下便得了,若太近了稍不留神落下去,那可真是求仙不得求人不能,永世别想见天日了。”
  尘华上仙态度稍缓和了些,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你别以为尘水就是随便走的,落到思凡桥下,一样投胎转世。”
  仙衣男子笑着摇头,似完全不在意:“我既未犯错,亦未被剥夺仙格,就算真掉到思凡桥下,来世也总会再成仙的。”
  尘华上仙道:“平白无故多吃一世苦,多渡一次劫,你以为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那么简单?”
  男子优哉道:“越是惊险才越有趣嘛。”
  尘华上仙没好气道:“你还真是心宽。”
  仙衣男子抬头看他,桃花眼笑弯成了两条缝:“满九天仙界都知道,我没心。”
  说完这话不等尘华上仙再开口,男子已悄然后退,与那河岸离出些许距离,显然调侃归调侃,他还不打算以身涉险。
  桥上人哼一声,算是满意。
  谭云山离桥近,离仙衣男子却远,他不想看眼前这位大汉了,倒想飘过去凑近看看那位长乐仙人……
  心念刚动,谭云山就醒了。
  阳光从庙顶的窟窿照进来,光束明媚透亮,就像照在思凡桥上的那些光……
  梦境骤然回笼,谭云山怔住。
  既灵和冯不羁已经收拾完毕,既灵以为他还没醒,正准备过来叫他,不料靠近才发现,这人醒了,只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既灵吓一跳,问:“怎么了?”
  谭云山慢慢坐起来,有点恍惚道:“做梦了。”
  既灵被谭云山难得一见的蒙头蒙脑给逗乐了,心说昨夜还装云淡风轻,却明明把看见的听见的都牢牢记在心里了,记住之后没准还自己琢磨了,否则怎会夜有所梦?
  但乐只能在心里,面上还是绷着“经验丰富捉妖者”的正色:“昨夜发生了那么多事儿,做梦正常。”
  话音刚落,冯不羁已好奇凑过来:“梦见什么了?”
  谭云山歪头想了一下,如实相告:“九天门,尘水,尘华上仙,忘渊,长乐仙人。”
  冯不羁皱眉,怎么还有没听过的名?
  既灵直接问:“忘渊和长乐仙人是什么?”
  谭云山道:“忘渊应该是另外一条仙河,长乐仙人就是一个仙人,呃,挺温文尔雅的。”
  冯不羁纳闷儿道:“忘渊就是另外一条仙河?你怎么知道的?”
  谭云山道:“梦告诉我的。”
  冯不羁第一次见这种情况:“你这到底是神仙托梦,还是自己瞎想瞎梦的啊?”
  谭云山看得透彻:“那你得去问梦。”
  冯不羁:“……”
  冯不羁后悔赶走礼凡上仙了。
  有朝一日若变了想法,愿意成仙,可沐浴焚香,朝东南方供奉……
  到底供奉啥才能让对方再下来一次啊!


第22章 
  想不通的事之于谭云山,那就三个字,随它去。
  第二条仙河叫不叫忘渊之于既灵,那就四个字,与我何干。
  于是只剩下冯不羁,这个原本应该最接近真相却终是与其擦肩的男人,简直抓心挠肝想破头,直至既灵把六尘金笼借给他把玩,方才放下烦忧。
  礼凡上仙这一别,似也带走了妖魔邪祟。自那之后,三人一路向北,行进平顺,靠着既灵的财大气粗,雇最好的马车,住最敞亮的客栈,终在第四十天,进入墨州
  墨州地处北地,虽也有四季,然春夏短,秋冬长。
  既灵他们离开槐城的时候刚要入秋,不想进入墨州的第一日,竟飘雪了。
  雪花很小,几不可见,落地上便化了,偶尔给落叶打上零星水点。
  他们从南边进墨州,然幽村在墨州最北面,且要翻过白鬼山才到,故马车又经过三日,方才抵达白鬼山山脚。
  前夜宿在就近庄子里的时候,庄内人说白鬼山原叫白龟山,因远看山形似龟,山顶又一年三季积雪,只夏季短暂露出山头,入秋又白,所以得名。但后来总有进山的人说遇见了妖怪,渐渐的白龟山就被叫成了白鬼山。
  白鬼山道路艰险,马车本就不便,又有这等传说,车夫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继续了,既灵他们也不为难车夫,就此下车。
  其实已在山脚,便看不出什么巍峨入云连绵起伏了,就一片深山老林,几条被人踩出的像路不像路的小道,随便选哪条,都是一头扎进山里,区别只在于往什么方向扎。
  雪在昨天便停了,山脚下没积住雪,只一地厚重的湿透落叶。
  三人入墨州后已添置了厚衣服,现下裹得严严实实,不再耽搁,选了条看起来走的人更多的小路,迎风上山。
  三人前后成一纵列在山路上前行,越往上,风越冷。好在是个大晴天,日光坚定不移穿透层层枝丫,在山林间留下一片光明透亮。
  既灵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就要回头看看谭二公子有没有掉队,确认没有后,还要嘱咐一句:“谭云山,别跟丢了。”
  亦步亦趋跟在冯不羁身后、生怕掉队一步的谭二少,用前所未有的真心保证:“只要你俩不用轻功,我能跟到地老天荒。”
  既灵莞尔。
  虽然大部分时候谭云山都让人恨得牙痒痒,但就坦白这点,比许多矫揉造作的人强多了,尤其是坦白认怂的时候,透着一丝直率可爱。
  正不着边际地想着,就听冯不羁问:“我记得下车的时候,赶车那小伙说就算不迷路脚程快,翻过山也要到半夜了?”
  “对,”既灵点头,“所以就算天黑我们也不能停下来,山上太冷,根本过不了夜,必须一鼓作气翻过山。”
  冯不羁点点头:“懂了。”
  话是这样讲,但“脚程快”可以努力,“不迷路”却要看运气了。很不幸,三人的运气还是差了点,也不知道那是山里什么位置,反正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高耸大树和遍地的低矮草木,若不是他们发现不对,在其中一棵树上做了记号,回头走着走着又看见了那记号,还真以为自己仍继续向前呢。
  “怎么办?”冯不羁靠在树干上喘气,鬼打墙似的转圈让人焦躁。
  既灵定了定心,缓声道:“别急。我们有干粮有水,就算一时半会困在这里,也不怕。只要我们不慌,总能找到路。”
  冯不羁自浪荡江湖起,便一直穿城过镇,于热闹地方游走。他是长生不老,却并非不坏金身,也要吃饭睡觉,而人多的地方才好混口饭吃,荒山野岭的就算捉了妖,谁给你银钱饭菜。
  一对比自己,他就看得出既灵是吃惯了苦的:“你是不是总往这深山老林里扎啊。”
  既灵朝手心呼出几口热气,而后捂了捂脸颊,才道:“还好,也不是我故意非往山林里扎,只是那些恶妖一察觉我要动手,就总爱往山林里跑。”
  “那是,”冯不羁道,“在市井街巷,我们是主,它们是不速之客,到了山林里,就反过来了。”
  “是啊。”既灵不甚在意地应着,眼睛却在四下环顾,努力找路。
  “再走走试试,如果还出不去,就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了……”
  冯不羁的声音拉回了既灵的心绪,她忙抬头问:“什么办法?”
  冯不羁道:“砍树。走一路,砍一路,我就不信这样还能绕圈!”
  既灵乐,方法是真笨,但要能坚持住力气一路走一路砍,那绝对是最简单粗暴有效的法子。
  三人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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