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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鬼事-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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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牧游淡淡扫那瓷瓶一眼,“放着吧,这里虽然简陋,但是好歹也有张床睡,你也回房早点歇着吧。”
蒋惜惜行了一礼,退出房外。程牧游拿起桌上的药瓶,刚想打开,却听到一阵闷雷带着摧毁一切的架势从西北方滚动过来,响彻天际。他原以为雨点会紧跟着落下,可是直到上完药,外面还只有电闪雷鸣,半滴雨水都未落下。
***
第二天天刚亮,程牧游四人就来到了刘大户家门外,徐子明本来坚持要跟过来,可是程牧游坦率的告诉他,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非但帮不上忙,反倒会成了他们的累赘。徐子明最听他的话,于是便乖乖的留在客栈,静心养伤。
刘家大院占地约有一亩,从院外看,整座院落威严高大,整齐端庄,门口两只傲然而立的狮子更是昭显出主人的气派。
蒋惜惜看着悬挂在门口那两只随风招摇的红灯笼,悄声说道,“大人,这刘家可真够扎眼的,在这么破败的小县城里,建了如此一座气派的院子。”
程牧游同蒋惜惜一样看着灯笼,只不过,他的目光却被上面一层半指厚的灰尘吸引了,“刘家大院修的如此雄伟,可为何这门前的灯笼却像是几日未换了。”
闻言,蒋惜惜也回过神来,“是啊,大人,难道刘家的人都不在这里?都出远门了?”
正想着,北边走过来一个拉着板车的老头儿,车里放着罩着白布的几块豆腐,他一边将卖豆腐几个字喊得震天响,一边朝刘家走来,来到院门口,看到伫立在门前的几个人,老头儿站住了,擦了把头顶的热汗,“你们几个围在刘家门口做什么?”
蒋惜惜怕被他识破身份,赶紧陪着笑走上前,“老伯,我们是刘家一门远房的亲戚,一路奔波到此,只为寻亲。”
老头儿将几人上下打量一番,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寻亲?我看你们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咯,刘家上下二十几口人已经失踪了多日,县令大人都遍寻不着,你们又如何能将人找出来。”
听到这话,蒋惜惜大吃一惊,“刘家人全部失踪了”
卖豆腐的老头儿在脖子后面抓了几把,漫不经心的说道,“可不是,都失踪了半月有余了,他家那几个邻居几天见不着人从刘家大院出来,便进门查看,谁知道,院里屋里,半个人影子都没有。对了,这刘家的桌子上还摆着饭菜,邻居们发现时,都馊了,显然是放了好几日,还有啊,屋里的衣服用品都放的好好的,大门也没栓,可见这刘家人完全没做出远门的准备。好好的一间宅子,什么都在,单单人不见了,你们说怪不怪。”
“县令大人也没找到人吗?”蒋惜惜焦急的追问。
老头儿摇摇头,“邻居觉得刘家情况不对劲,当天就报了官,可是咱们那位县令爷派衙役在县里寻了几日,也没有找到人,于是便寻思着他们可能是出了远门,由于走的太急,所以什么东西都没做准备,”说到这里,老头儿朝路边呸了一口唾沫,“您们说说这叫什么话,连我一卖豆腐的老白丁都知道,刘家的事没那么简单,可是这位县令老爷,却只找了几日便草草了结了此案,真是个蠢物,我听说,那几天,他刚迎了新姨娘上门,陷在温柔乡里爬不出来,哪里会顾及咱们这些平头百姓的事情。”
听他骂完,程牧游在一旁轻声问道,“听您的意思,刘大户家在辽阳县的名声还是不错的,所以大家才都为他惋惜。”
老头儿瞅他一眼,“看来你们真的是远房亲戚,彼此之间都不太来往了,那刘成茂虽然是个生意人,却一向老实敦厚,买卖做的再大,也没有忘了本分。”
………………………………
第十一章 淤泥
见卖豆腐的老头儿越走越远,蒋惜惜才将目光重新转向门前悬挂的两只红灯笼上,神色木然道,“原来,这刘大户一家竟然失踪了,怪不得迟迟没给李承业送银子过去,而且听那老头儿的意思,这刘大户品行端正,应该不会随便赊人银钱,可是如此一来,事情就更加棘手了,”她满面愁容的看向程牧游,“刘大户一家是在半月前失踪的,按时间推算,那时史今和史飞应该尚未到辽阳,如此说来,他们兄弟两人根本未见着刘大户,但是,结局却和刘家人一样,也是莫名不见了踪影,所以他们两人绝不是因要账引起纠纷才被人谋害,可是这么一来,我就更想不通这两件事之间的因果了。”
程牧游面色不动,声音却比方才低沉了很多,“史飞史今是以公家的身份来到辽阳县的,你说,若是他们没有找到刘大户,下一步会去找谁?”
蒋惜惜眼前一亮,“他们一定会去找这里的县令老爷,向他打听事件的来龙去脉,还有可能请求他的帮助。”
程牧游点头,“不错。”
蒋惜惜急道,“那大人,我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到辽阳县衙去一趟吧。”
程牧游望向身侧那座没有半点人气的大宅,“在去县衙之前,我还是想先到刘家宅院中看一看,刘家这么多口人在这里无故失踪,我想我们说不定能在这座大宅中发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话毕,他扫了蒋惜惜和两个衙役一眼,几人心领神会,趁着早晨街市冷清,随着程牧游一起转到一处偏僻的院墙处,依次从墙头跃进院子。
刘家大院布局严谨,建筑考究,飞檐斗拱高耸,墙体平滑如镜,青砖灰瓦,雕梁画柱,十分的雍容华贵,在周遭矮小民房的环绕下更显得鹤立鸡群。只是,这本该人来人往的院落中,却清灰冷灶,连屋内的地板上都铺上了一层尘土,一踩就是一个鞋印。
程牧游看着这座冷冷清清的院子,心里略一思量,便回头对蒋惜惜几人说道,“四下查看一下,看看能否找到可疑的踪迹,记住,任何可疑的线索都不可以放过。”
三人得了令,朝刘家大院的不同方位走去,程牧游则独自一人顺着甬道来到后院的花园中,这里花草茂盛、香气宜人,除了花草树木,最显眼的就是靠围墙处用青砖筑起的一座类似烽火台的小亭子了。亭台整体有二层楼高,有阶梯徒步可达,上边建一座六角飞扬似雄鹰展翅的亭阁。
程牧游拾阶而上,默念出牌匾上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瞻月亭。
他低头沉思:瞻月,登临此处即可望月,倒是好寓意。
这么想着,人已经来到了亭中,抬头临望,只见斗拱叠出,飞檐六挑,东可观日出,西可望夜月,是一处极佳的观景场所。
程牧游趴在栏杆上俯望,从这个位置,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刘家大院所有的院落和房屋,就连蒋惜惜他们几个身在何处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晨曦笼罩下,整座宅院显得如此的静谧祥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突然,他的眼睛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光线晃了一下,将手搭成凉棚眯起眼睛朝亮光处望去,他看到院墙边上有一只布娃娃,四肢摊平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而刚才刺痛他双眼的,就是布娃娃脸上的两只眼睛,它们是用两只琉璃扣子缝上去的,被朝阳一照,闪出炫目的光彩。
程牧游快步走下楼梯,来到院墙旁抓起布娃娃,起身的那一刻,他才发现院墙上面镶嵌了一座小小的木门,门没锁,微微露出一角缝隙。
他静住不动,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道缝,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在一点一点的收紧,像是被一只巨大而冰凉的手牢牢攫住,一丝跳动的空间都没有留下。背后的冷汗似乎是在顷刻之间长出来的,顺着背部流到脚跟,将浑身上下浸的冰凉。
不过只犹豫了一会儿,他便将心里的恐惧暂时压下,推开木门走了出去。外面很幽静,走出去便能看到一座秀气的青山,山与宅院之间,只隔着一座荷塘,这个时节,荷花正盛,粉灿灿的,就像天边刚染上了色彩的朝霞,田田荷叶弥望开去,积满了一塘绿波,看起来煞是喜人。
程牧游走到荷塘边上,蹲下身朝里望,只见碧色无边,荷叶像撑开的一张张绿伞,轻浮于湖面。芙蓉朵朵,如思春少女的面颊,饱满而又多情。
可是,纵使如此景致,也没能让蹲在池边的程牧游缓过劲儿来,此刻,他身上的寒意更加深重了,冷汗已落,身后却像贴着一层薄冰,冻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手一松,那只破旧的布娃娃顺势而下,落在水面上,冲破了荷叶的阻拦,朝水底坠去。
程牧游起身去抓,然而,手指触碰到水面,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
他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弓着背,手冲着荷塘探到半空,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僵紧异常,一动也不动,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蒋惜惜从里面钻出来,“大人,原来您在这里,我找了您好久,”见程牧游迟迟没有说话,她向前走近了几步,“大人,您怎么了?弯着腰看什么呢?”
“池塘里有人,”程牧游嘶哑着嗓子说出这几个字,“人在荷塘里,埋在淤泥下面。”
***
二十三具尸体从荷花池中被挖了上来,由于河水温度低,再加上他们都被埋于淤泥之中,所以尸体还没有腐败的特别厉害,但是腐败的不厉害却不代表一点也没有腐败,毕竟已经死了半月有余,再加上足足有二十三口人,所以尸臭味传遍了整条街道,也引来了数百名围观的群众。
辽阳县令曲正坤站在人墙的最前面,用一方手帕堵住口鼻,嫌恶的看着前面那些裹满了淤泥的尸体,冲一旁的衙役问道:“是谁发现他们的,将他带上前来。”
………………………………
第十二章 疑点
那衙役朝旁边一指,“大人,这些尸体就是他们几人发现的。”
曲正坤侧头一看,这才看到尸体旁边蹲着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他正对着其中一具尸体蹙眉沉思,还毫无惧色的擦掉了那尸体脖子上的黑泥,将脸凑近仔细观察。他身后,还站着两男一女三个人,几人也是一副凝神思索的模样,和旁边那些或害怕或好奇的平头百姓们截然不同。
曲正坤清了清嗓子,“你们几个人也忒不守规矩了,这些尸体官府的人还未看过,你们怎能随意触碰?”
那几人似是完全沉浸在思绪中,对曲正坤的话竟然完全没有听进耳朵,蹲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更是扳起尸体的脑袋,扒开头发仔细的检查着更深处的头皮。
小衙役见县令老爷的话都没人做出回应,三五步走到那几人面前,食指一竖,“你们几个,我们曲大人的话竟然都敢不听,真是吃雷公屙火闪,胆大包天。”
专心致志的几人被他的话惊了一跳,那红衣女子转过头,脸上瞬间滑下两道泪来,她“咚”的跪在地上,冲曲正坤磕了几个头,“青天大老爷,我们从新安来到此处,就是为了投奔我这远房表叔,谁知,谁知刚到这里,竟发现他们全家死于非命,这可让我们如何是好啊。”
她旁边的几个男子也面露戚哀之色,有的还不停的抹着眼角,也跟着跪下,“大老爷啊,请您明察此案,为刘家这冤死的二十几口人伸冤啊。”
原来程牧游方才在荷花池中,看到了淤泥里的若隐若现的一张人脸,他大惊失色,忙同蒋惜惜一起费劲力气将那人打捞起来,可是在捞人的时候,他们竟然发现埋在这荷花池里的远不止一人,大致数了数,竟然有二十余人不止,根据尸体的数量和腐烂情况,程牧游便大致猜出了他们便是那失踪的刘家老小。
死了这么多人,当然不可能不报官了,不过在报官前,程牧游已和三人商议好,暂不透露出身份,只说是从新安来此的,因为那刘家人死得着实蹊跷,若是贸然将身份暴露,对以后查案颇为不利,且若那县令见过史氏兄弟,听到新安二字,必定会有所反应,反之,则史飞史今一定未曾到过辽阳县。
如此商定好之后,他们才叫来了巡视的衙役,合力将刘家上下二十余人从荷花塘中打捞了出来,不过打捞才进行到一半,程牧游便觉察出了不对劲,也因为这个发现,他遍体透凉,从内心深处生出一股强烈的惧意:刘家人是被活活憋死的。
按照正常的推断,若是失足落水,陷入到深泥里面,是会被淤泥堵住口鼻窒息而死。
可是,这池子中,是二十几口人,虽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是不可能二十几口人全部掉进池塘里被烂泥憋死吧。况且这荷花塘并不深,成年人完全有能力在落水后重新游回岸边,又怎会任凭自己沉入池底,活活被泥憋死?
越想就越觉得此事可疑,于是,他便又对身边的三人嘱咐了一遍,让他们千万不可暴露了身份,只说是来辽阳寻亲,其它事情,不该提的一概不提,身在暗处,便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行事总是会方便一些。
此刻,程牧游看着面前身材矮短,面貌丑陋,长着一对绿豆小眼的辽阳县令曲正坤,做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深深行了一礼,“大人,依小的方才观察,我表叔一家人身上并无伤口,那么他们他们到底是怎么丧命的?总不可能这么多人同时掉入那池塘之中,溺水而亡吧。”
曲正坤捋了捋几根稀疏的胡子,冲那小衙役瞟了一眼,“刘家人身上真的没有伤痕吗?”
小衙役摇头,“回禀大人,确实是没有受伤的痕迹,这刘家二十几口人都是被憋死的。”
曲正坤一愣,嘴巴张的圆圆的,“你唬我的吧,曲曲五尺不到的荷塘,竟然能淹死这么多人?你以为是黄河发水浪打浪呢。”
那小衙役急得一头汗,“大人,可是刘家这么多口人身上,确实是没有发现伤痕,而且从外表分辨,他们的嘴巴里鼻子中满是泥沙,就是被那池底的淤泥憋死的。”
曲正坤抓抓脑袋,“这倒是怪了,本官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到从未见过这等奇事,”他皱着两道杂乱的眉毛,眼珠子左右翻了两下,冲那衙役急急说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在外面欠了银子,所以一时想不开,一家人自尽于这屋后的池塘中。”
这话说的破绽百出,莫说程牧游几人,连那小衙役都看不过去了,忙凑近他耳边说道,“大人,这刘成茂近年来买卖越做越大,从未听过他生意上出了问题,还有啊,刘家上下除了自家人,还有不少丫头仆役,若是自尽,这些人总不会跟着一起吧。”
闻言,程牧游忙上前一步,“我这表叔一月前还同我有书信往来,他信上所写,皆是一切安好,绝不存在欠人钱财的事情,还请大人明察。”
听他们如此说,曲正坤又清了清嗓子,“好吧,若不是自尽,那刘家人就是被他人所害,只是这事如今已经过了半月有余,查起来可是要费些功夫的。你们也不要在这里干等着了,找个驿馆休息休息,有了消息,县衙的人自会去通知你们的。”
话毕,他面无表情的瞅着那些尸体一眼,又吩咐了身边的小衙役几句,转身竟朝人群里走去。
程牧游刚想叫住他,没想人群中却先自己一步传来一声惊呼,“不对呀,月牙的怎么不在这里,月牙到哪里去了?”
曲正坤不耐烦的挺住脚步,回头冲人群中喊道,“月牙是谁?”
“回禀大人,月牙是刘成茂的幼女,今年只有六岁,机灵可爱,这被打捞上来的二十几具尸体中,可没见着这么小的尸身啊。”
………………………………
第十三章 尸
“月牙”
程牧游在心里默念出这个名字,与此同时,他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布娃娃,它有些破旧了,一定是那个名叫月牙的小姑娘的心爱之物,她和它形影不离,走到哪里都带着它,只是,现在娃娃还在,它的主人却不知所踪。
她没有同她的家人一起埋在这片荷塘中,那么,她去了哪里,现在是死是活?若是活着,她会不会觑见了凶手的真面目?
刚想到这里,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哀恸的哭声,“大人,我那可怜的表妹真是命苦啊,全家都死于非命,她现在亦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望大人明察秋毫,找出那灭门凶手啊。”
程牧游回头,看到蒋惜惜脸上挂着泪,一路跪着朝曲正坤爬去,抓住他的衣角苦苦哀求着,她的哭声让围观的百姓们也悲从中来,摇头叹气者有之,黯然垂泪者更是不少,大家平时都受过刘家不少恩惠,如今见他们全家无辜惨死,当然心有不忍。
程牧游心知蒋惜惜演这出戏的目的,一是为了让他们四人的身份进一步被坐实,二是因见这位曲县令实在不是什么体恤民意之人,所以在给他施加压力,让他能抓紧破案。
程牧游在心里叹了一声:她的心是好的,只是能起到几分作用却未可知,这曲正坤一看就是个混迹官场已久的老油条,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情做的多了,哪怕他现在在这全县百姓面前信誓旦旦的要破了此案,回去之后还不定会如何懒怠推脱,这一点,蒋惜惜看不明白,他却能从那双浑浊且世故的绿豆小眼中看得清清楚楚。
他将目光从曲正坤身上收回来,重新望向旁边那二十几具尸体,现在,衙役们已经开始拉人,正依次将尸体搬到临时找来的板车里面,准备拉到县衙进一步验尸。程牧游看着那些从自己面前被搬离开的尸身,后背猛地一凉:不对劲,这些尸体不对劲。刚才他就觉得不对,只是一直没能找出来原因,现在看到这二十几具尸体依次从自己眼前通过,他终于解开了心头的疑惑。
这些尸体的形状都很扭曲:有用力用手指抠着自己的脖子,有脖颈梗起,和肩膀扯成一个及其怪异的角度,更有甚者,甚至张大嘴巴作呕吐状,一边还抬起了腿和臂膀,用力的朝上抻着。他们似乎在对抗,在挣扎,拼尽了全力,却最终精疲力竭,被压在那满是淤泥的荷塘底部。
程牧游背部窜过一道电流,他望着那些已经被搬上板车的尸体,看着它们鱼贯驶出自己的视线,颓然的跌坐在地上:到底是什么,是什么东西将这些人用力的压在淤泥下面,直到他们被淤泥填满了口鼻,气竭而亡才罢手?
最奇怪的是,这东西还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般情况下,若是奋力挣扎,总会多多少少在人体上留下一些打斗过的伤痕和掌印,可是据他方才的观察,这些尸体上全然没有那些印记,所以,这夺人性命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县衙的人拉着尸体离开了,围观的人群堵着鼻子退到两旁,给那些鱼贯通过的板车让出一条通道,程牧游看了两个衙役一眼,两人便识趣的走到他身边,“大人,有何吩咐?”
程牧游用手掩住嘴巴,低声说道,“你们跟着去县衙门口,有什么事情,随时回来通知我。”
两个衙役打着喏下去,悄悄跟上了那支已经走远的队伍,见状,蒋惜惜走上前来,“大人,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程牧游挑起一道浓眉,“看这曲正坤的反应,史飞史今应该确实没有来过辽阳,所以他们兄弟两个极有可能在半路遭遇不测,你觉得这一路走来,最古怪的地方是哪里?”
“那条有阴兵出没的山谷。”蒋惜惜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俄顷,她面色微变,“大人,您想再去那山谷一趟?”
程牧游面色凝重,“我们先回一趟客栈,今天走的急,没嘱咐掌柜的去照看一下徐子明,他有伤在身,若我们长时间回不来,也断不能没有人照料他。”
蒋惜惜点头,“也好,顺便,我还能将他手里的那枚铜钱借走一用,上次在山谷里时,那铜钱倒是救了我,说不定这次去也能用的上。”
***
当阳光洒下它在一天中最强烈的光线的时候,蒋惜惜和程牧游也终于到达了阴兵槽,只不过,两人身后还跟着个徐子明,他得知程牧游要再次到山谷中调查时,便执意要跟过来,任凭蒋惜惜怎么劝,他也不肯听,甚至还对两人撂下话:若是不让他去,他便等他们走了之后再偷偷跟过去,总之,他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话已至此,程牧游只得让他也跟了过来,于是这一路上,徐子明便将这条山谷的名字以及名字的由来全部告诉了他们。
蒋惜惜听了之后,颇觉诧异,她望着前面那条被日光炙烤的明晃晃的山谷,喟叹一声,“原来这下面埋了三千辽军的白骨,他们死得这样惨,怪不得不能安宁,现在还要出来作祟。”
徐子明跟在后面苦笑,“蒋姑娘,现在这些辽兵只是阴魂不散,终日在山谷中游荡,但却不会伤人,你是不知道,战役刚打完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样子。”
“是什么样子?”接话的是程牧游,他看着徐子明,眼中的焦灼显而易见。
徐子明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山谷,脸上覆上一层惶然,“战役结束后,有数人在这阴兵槽里失踪,都是有进无出,不过由于人数少,并未引起太大的关注。后来,有一队押镖的人从此地经过,也就此失去踪影,由于此事涉及的人数和财物很多,这才引起官府的重视,派了衙役前来搜寻,”他咽了口唾沫,“大人,你猜怎么着,他们找了整整一日,终于在山谷里发现了一个不显眼的土包,挖开之后,发现那些失踪的人全被埋在下面,更奇怪的是,他们都是被军队才有的铁蒺藜砸死的。”
………………………………
第十四章 叛徒
蒋惜惜感觉后背一寒,“难道这些人都是被那三千辽兵杀掉的?”
徐子明直直的盯着她,“当然了,这些兵器都是当兵的才有的,寻常人家哪里有那玩意儿。”
“为什么后来这些魂魄不再伤人了呢?”蒋惜惜追问。
“因为有一位高人来到此处,用三昧真火分别封住这三千魂魄的眼鼻口,将他们牢牢封印在地下,被烈焰炙烤,永世无法再出来作恶。”说这话的时候,徐子明的眼神略显的有些呆滞,他的神魂像是被某种东西抓获了,游离于体外,不再属于他自己。
“客死他乡已是悲惨,死后魂魄还要被烈火炙烤,也难怪会无法瞑目,拖着残破的身躯终日在这山谷中游荡。”蒋惜惜轻叹一声。
程牧游晲她一眼,“惜惜,你是在同情他们吗?你可知他们手上沾染着多少我大宋子民的鲜血?又做过多少烧杀掳掠之事?而且,这山谷伏击的恶毒法子本就是辽军想出来的,只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不甚落入到自己布置好的陷阱中,变成了瓮中之鳖,现在所受的这一切苦难,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蒋惜惜咬了下嘴唇,“是我心软了,不过大人,我还是想不明白,这辽兵伏击我军的计谋是如何被识破的?听徐大哥的意思,我军到这里时显然已经是做足了准备,那就意味着辽军伏击的策略我们提早就知道了,后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而已。”
程牧游摇头,“年长日久,这其中的细节又有几人知晓呢?”
“因为辽军中出了叛徒。”
徐子明突兀的一句话,却把程牧游吓了一跳,“叛徒之说我从未听人提起过,徐大哥,你何出此言?”
徐子明无力的笑了笑,“出了叛徒,于交战双方都不是多么光彩的事情,谁又会将这件事大肆宣扬呢,不过大人想想,若非有人提前将消息泄露给宋军,宋军又怎会想出这么个反制之策呢?”
程牧游没有回答,不过蒋惜惜从他的表情就已经看出,他是信了徐子明的一席话,因为他脸上浮起了一种神秘莫测的神情,过了良久,他突然冲徐子明问道,“那个叛徒是谁?”
徐子明嘎嘎的干笑了几声,“我一介平头百姓,只是从别人处多听得了几个话儿,才知道一些内情,至于那叛徒是谁,我又如何知晓呢?不过听说,辽军统帅耶律挞烈因此事大为光火,还将怒气迁怒于人,鞭挞了想出此计的那名将领,那将领更因此事差点丢了性命,不过他命硬,若是当年命丧于这皮鞭之下,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大辽丞相,摄政王李德让了。”
程牧游一怔,“这毒计也是那李德让想出来的?”
“可不是他吗?虽然在这场战役中,他的两个计策都没有得逞,但是却锋芒初露,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是一名不可多得的谋士。”
程牧游面色凝重了很多,“汝之美食,吾之鸩毒,李德让从小就受其父征战的熏陶,有勇有谋,为辽国立下赫赫战功,太平兴国三年,他更是在内外夹击下,大败我军于高梁河。辽景宗去世后,萧太后赏识他,后来更是成为了辽国的摄政王,撑起辽国发展的重任。现在的辽国,兵力雄厚、社会安定、经济繁荣,全是李德让选官任贤,不分番汉,实施汉法的政策所致。可是他对于我大宋,却是最大的心腹之疾。”
蒋惜惜低头想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大人,他名叫李德让,这听起来可是汉人的名字啊,怎么倒成了辽国的重臣?”
程牧游冷哼了一声,“他确实是汉人,但却是个比辽人还要憎恨大宋的汉人。唐朝末期,李德让的祖父被契丹人俘虏到辽国为奴,但到了李德让父亲李匡嗣时,由于能征惯战,成为辽国一员不可多得的战将。可是,在宋辽的一场交战中,他的父亲被宋军一箭毙命,所以至此之后,这李德让便恨透了宋人,甚至连自己的姓氏都不愿再要,改名为耶律隆运,正式成为契丹贵族。”
“姓氏可以改,可是,他身体里流的都是汉人的鲜血,这个,也是能改的了的吗?”蒋惜惜摇头叹道,她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徐子明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面色突变,低头沉默了很久。
说话间,阴兵槽的入口已然到了,今天这里和上次他们见到的景象截然不同,没有白雾,更没有那队阴兵在谷中徘徊徜徉,可是,在听了这么多故事后,蒋惜惜却无法将眼前这个空无一人的山谷与宁静两字联系起来,她总觉得脚底下有无数骷髅在晃动着干枯的手臂,用没有眼球的眼眶子注视着她,冲她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想到这里,她狠狠打了个寒战,看了一眼头顶那个渐渐萎蔫的太阳,使劲搓了搓手臂,转头冲徐子明说道,“徐大哥,你刚才说,这三千辽兵的魂魄被三昧真火封印后,便没有再出来作恶,这件事可属实?”
徐子明点头,“真的,是真的,虽然附近的居民都害怕这里,不敢从这儿经过,但是从那儿之后,确实没有听闻有人在此丧命,不然那高人的法不就白做了吗?”
“既是如此,那史飞史今又去了哪里呢?”程牧游知道蒋惜惜话中的深意是什么,他现在同她所想的一样,那就是史氏兄弟究竟遭遇了什么,那刘大户一家又遭遇了什么,难道这个偏远边陲的小县城,除了因为一场战事而封印了三千辽兵的魂魄外,还存在着一些别的东西?
它们杀人于无形,顷刻之间就索了那么多条人命,它们,究竟是什么?
正想着,徐子明突然“吁”了一声,停下马来,他指着前面一座不是很明显的小土堆,神色惶恐的冲程牧游说道,“大人,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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