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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鬼事-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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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身后忽地刮过来一阵风,微凉的,在这湿热的夏夜中,犹如一条蛇擦着她的背部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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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印子
伴随着这股子深入骨髓的寒意,身后的窗子也开始“夸啦夸啦”的响动起来,窗棱仿佛要断掉一般,发出难听的“咯吱”声。
怎么平地忽然起疾风?
臻儿现在来不及多想,她怕惊扰到迅儿,连忙走到窗边,想将正在大开大合的几扇窗户关上。
可是,手刚触上窗户,她却看到院中站着一个人影,那人从头到脚一身素缟,连面孔都像笼罩在一片白色的烟煴中,看不清楚,唯一的一点色彩,是她拿在手上的那只纸糊的灯笼,一点红光嵌在灯笼中间,鲜翠欲滴,就像一滴尚未凝结的血珠。
臻儿虽然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是单从身形,她也在瞬间就辨认出了她的身份。
“大姐”她哭着,慢慢的将手抬起来,“大姐,你是不是是不是放心不下迅儿,所以想回来瞧瞧他,你放心,他被姐夫教的很好,诗词背的比我都熟,将来将来必能成大器”
那人影没动,也没有说话,可是几扇窗子开合的力道却更大了,“砰砰”的砸向窗棱,恨不得拼个你死我活,玉石俱焚。
“大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未了,你告诉我,我帮你,你别吓到迅儿啊。”
段臻儿能感觉到对面那个人影散发着强烈的恨意,只是她不明白,大姐是因为二姐的事情郁郁而终的没错,可是归根结底,被扒皮,被恶人残害的那个人是二姐啊,为何大姐会魂魄不散,无法安息。
两个人就这么窗里窗外的凝望着,过了一会儿,风散了,几扇窗子也终于归于宁静,臻儿抬头望向前面,她看见灯笼里的红光渐渐暗去,像是要消融在夜色中一般,她禁心里一惊,知道大姐要走了,刚想推门追出去,大腿却被抱住了,吓得她浑身一个激灵,用手扶住窗台才勉强站稳。
“小姨,小姨,我梦到母亲了,我梦到母亲了。”
迅儿伤心的抽泣,泪水将她的衣衫都弄湿了。
段臻儿再次望向院中,发现那人影已经完全不见了,这才蹲下身来,将迅儿抱在怀中,“迅儿别哭,迅儿莫怕,小姨在这里陪着你,”她把迅儿脸蛋上的泪水擦干,“不过迅儿应该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了吧,又怎么会梦到她呢?”
“我不认得她,我甚至看不到她的脸,可是我知道她就是母亲,就是我娘。”
这声娘把段臻儿的心都给叫碎了,她把迅儿抱在怀里,在他脸蛋上左右狠狠亲了几口,“娘不在了没关系,迅儿还有爹爹,还有小姨,还有好多好多疼你的人,你别难过,好不好?”
迅儿点点头,又紧紧抱住段臻儿的脖子,在上面轻轻的摩挲着。
“对了迅儿,在梦里,你娘可曾对你说过什么没有?”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段臻儿还是心里不安。
“她一直都没有说话,就握着那只灯笼,一动不动的站在我跟前。”
“那灯笼,迅儿以前可曾见过?”
“怎么会没见过,就是我们程家的灯笼嘛,祖父家里有好多呢。”
***
李绅把段府里外几道门都检查了一遍,这才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刚准备推门进房,却发现程牧游从外面走进来,于是赶紧迎上去,“姑爷,是不是下人们照顾的不周到,您缺什么,告诉我,我去给您拿去。”
程牧游略一摇头,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然后指着对面的凳子,“坐,我有些事想向你请教。”
李绅也坐了下来,“请教我?姑爷您说笑了,有什么吩咐的您尽管说就是。”
程牧游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是想问问你六年前的那件事。”
李绅的身体一下子矮了半截,“六年前,姑爷姑爷说的是二小姐的事?”
“没错,听岳丈说,当年你是万岁山的看山人。”
李绅点头,“不错,都是老爷好心,看我遍体鳞伤,做不得看山的活儿,就收留了我,”他抬起头,“可事姑爷,当年的事真的和我无关啊,官府拷打了我几日,最后还是放人了,姑爷不会不会还在疑我吧。”
程牧游淡淡一笑,“你不用紧张,我知道此事与你无关,我来是想问问你,那几天,你可在山上遇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李绅低头沉思,“那时的气候和现在差不多,天儿已经开始热了,所以上山拜佛祈福的人并不是很多,所以要是有人形迹可疑,应该会被我发现,但是,我思来想去,确实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人。”
“那你可有见过一些奇怪的印记?”
“印记?”
“比如脚印或者类似的东西。”程牧游在一旁轻声提醒他。
李绅皱着眉仰起头,过了一会儿又低下头,似乎在拼命从自己贫瘠的回忆里面提取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终于,他将目光落在程牧游脸上,“有。”
“是什么?”
“方方正正的印子,”他伸出手心,在上面比划了几下,“还不到手掌的一半大,长长的一串,对了,是分成两排的,就像鞋印那样,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到了草丛里就没有了,我当时还奇怪这是什么东西,可是左右都没想明白,结果没过几天,就出了二小姐的事情。”
程牧游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两个长方形的印记,“你看清楚了,是这样的印子吗?”
李绅激动的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样的,姑爷,您怎么会知道这印记是什么样子的?”
“果然是同一人所为。”程牧游没理会他,蹙眉看着地面,“杀害毓儿和焦小妹的原来同一个人。”
李绅吓得站起来,“姑爷,您的意思是,那杀死二小姐的凶手又出来杀人了?”
程牧游点头,“此事你暂时不要对外张扬,我怕打草惊蛇。”
说完这句话,他就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李绅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方才的话,突然感觉这湿热的夜晚也没有那般热了,他甚至感觉到一丝凉意,正在顺着他的脚踝一点点的窜上来,激得他浑身上下一片冰凉。
………………………………
第十章 困扰
天刚亮,蒋惜惜便带着迅儿离开段府,去给他生母上坟。程牧游因为要到开封府查看六年前那件案子的卷宗,便没有一同过去,臻儿本来也想一起去的,可是段老爷在得知了杀死毓儿的凶手又开始作案后,更是万分紧张,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她出门,程牧游也劝她,等抓住了凶手,再出去也不迟,段臻儿这见谁都不站在自己这边,也只能就此作罢。
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万木葱茏,蒋惜惜掀起轿帘朝前看,程家的墓园就在前方,再走半刻钟光景就要到了,刚想放下帘子,却发现雨雾中走过来一个人,那人骑在一匹白马上,身披铠甲,矫健英武,不过,他什么雨具都没有带,湿发贴在脸上,像是被人浓墨重彩的画了几笔。
不对,似乎并不完全都是头发,男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边的眉毛开始划过眼皮一直越过鼻梁才停下,不过万幸的是,那道疤没有伤到他的眼睛,浓眉之下,一双细长而舒展的眼睛灼灼发亮。
“看来是个当兵的,官衔应该还不低,不过,他一大早的在这附近做什么?”蒋惜惜心里嘀咕着。
那人越走越近,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似乎发现有人在看着自己,也朝轿子里面望过去。他的目光越过蒋惜惜落在迅儿身上,刹那间便凝固住了,直到发现蒋惜惜疑惑的眼神,才慌忙将头扭过来,继续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直到他的身影望不见了,蒋惜惜才重新坐回轿中,心里的疑问却久久没有消散:这男人是谁?他认识迅儿吗?为什么刚才看到迅儿他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一个问题都没有想明白的时候,轿子晃了两下,停住了。
李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姑娘,到了。”
蒋惜惜于是拉着迅儿走出来,两人共用一把油纸伞,手拉着手走进墓园,李绅则跟在后面,同他们一起走到程夫人的墓碑前。
程夫人的墓前摆了四碟子八碗,还有小酒一壶,墓前的杂草被拔得干干净净,地面光滑平坦,一丝灰尘都没有,显然刚被清理打扫过。
蒋惜惜朝周围一看,发现其它几座墓可没有这种待遇,于是朝旁边的李绅问了一句:“这几日有人来祭奠夫人吗?”
李绅摇头,“上次祭奠的还是清明的时候,距离现在已有两个月了。”
“那就怪了,会是谁把这些祭品拿来的,又将墓前打扫的这么干净。”
李绅笑笑,“或者是夫人生前的朋友也未可知呢,姑娘,咱们也开始吧,切莫误了时辰。”
几人祭扫完毕,便依次站在碑前,三次长揖磕头别过,鸣炮离去。
回到段府时,程牧游还没有回来,蒋惜惜坐在院子里,看臻儿教迅儿读书,那些晦涩难懂的话一一传进她的耳朵,把她整个人弄得昏昏欲睡,于是,她索性起身走到院外,在段宅里瞎逛。
段家是做香粉生意的,所以整间宅院中弥漫着香甜的味道,蒋惜惜从不涂脂抹粉,所以对那些异味很是敏感,她鼻中搔痒,但是想打的喷嚏偏生出不来,刚拿出手绢想擤擤鼻涕,却看见李绅从内院走出,他的样子有些慌张,走到院门处,左右看了看,才推门走了出去。这本倒没什么,可是,在大门阖上的那一瞬间,蒋惜惜看到外面银光一闪,露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脑中闪过两个字:铠甲。
没错,外面站着的那个人穿着铠甲,难道是早上在墓园附近遇到的那个男人?李绅偷偷摸摸的出去,就是要去找他?
本来这件事轮不到她来操心,但是一想到程夫人那座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墓碑,她心里就生出了一个极其不好的联想,于是,她不由自主的朝院外走去,到了院门边上,从两扇门的缝隙中小心翼翼的朝外瞅。
门外没有人,那两个人显然已经去往别的地方了,看来他们一定有什么话要说,且这些话是不能被他人听到的。想到这里,蒋惜惜果断的推门出去,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发现两边都没有人后,她犹豫了一下,先是朝西边跑了两步,然后又扭过头,往东边跑去。她一路跑一路找,可是寻遍了每一条巷子,找遍了每一间酒馆茶肆,也没有发现李绅的身影。
不得已,只得又返回来,想在西边再找上一遍,可是刚跑到院门处,就看到李绅急匆匆的走了过来,看到她,吓了一跳,忙上前搭话道,“蒋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蒋惜惜故作镇定,“天儿热,我闲着无聊,出来逛逛,对了,李大哥出来做什么?”
李绅擦擦满头的汗,“刚才铺子里的人来拉货的时候,落了些东西,我给他们送过去。蒋姑娘,您要是觉得热,我让丫鬟们烧些水,您冲个凉,保管消暑。”
“不用了,李大哥,您先回去吧,我随便走走就好了。”蒋惜惜冲他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她的笑容也渐渐隐了下去,李绅出门的时候手里什么都没有,他刚才分明在撒谎,他和那男人是认识的,可是今天早上他遇到那男人的时候为何没有同他打招呼,却在下午偷偷的跑去见他?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秘密?和夫人有关系吗?
她站在雨后蒸腾的暑气中,苦苦思索着这几个问题,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几乎想将这件事告诉程牧游,他比自己聪明的多,定能抽丝剥茧,找出事情的真相,可是,另外一种思绪牵绊住她,若是事情的真相真如她想象的一般恶浊,那么大人,大人他会不会因此而难过。
蒋惜惜咬着嘴唇,看着自己的影子一点点的被日光拉长,最后,慢慢的隐入到一片树影中。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单脚在地上猛地一跺,她要自己去找出真相,若是忧人自扰,就当是自己多做了一件荒唐事,若是坐实了自己的怀疑,那么那么
她转来转去,像一只被困住的斗兽,那么她到底该怎么做?告诉大人?还是将这个秘密在心底放烂,将它彻底埋藏掉。
她不知道,她从小长到大,似乎还不曾如此纠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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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花魁
华灯初上,周围的房间一个接一个的热闹起来,温言软语、嘤咛呢喃之声接连涌进这间流光楼最大的房间。
“把窗子关上。”王润卿从锦被里探出头,朝正趴在窗边饶有兴致的朝对面窗户窥视的小丫鬟喊了一声。
小丫鬟答了声“哦”,闷闷不乐的合上窗子,见王润卿重新钻回被中,轻轻的翻了个白眼,“姑娘,太尉府的公子可是到对面去了,以前,他可是咱们这儿的常客啊。”
将被里的人没有动静,小丫鬟心里冷笑了几声,心说看你装到什么时候,花魁的头衔被陆妙慧夺了,明明心里已经恨死了,却以身体不适为借口闭门不出,其实你心里也明白,现在流光楼的红人是陆妙慧,就算你开门迎客,以前的那些人也都不会到这里来了。
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刚想送到嘴里,屋门却被人推开了,尤嬷嬷的身影出现在门中央。
她赶紧将茶放下,腾地从椅子上坐起来,尤嬷嬷看她一眼,她便知情知趣的走出了屋子,轻轻的将门带上。
见屋里只剩下自己和王润卿两人,尤嬷嬷这才走到床边,盯了那蜷成一团的锦被一会儿,突然伸手将它猛的拽开。
王润卿正哭得一脸泪,闷得满脸汗,冷不丁将囧相暴露在光天化日下,脸上便挂不住了,也不管来人是谁,先“贱蹄子、老猪狗”的骂了几句,在看清楚是尤嬷嬷后,却也不道歉,坐在床边讪着脸望向一旁。
尤嬷嬷倒是不和她计较,用手帕擦擦爬楼爬出的一头汗后,她轻声说道,“润卿啊,病了几日了,也差不多好了吧,今天好几位公子爷都问你来着,你别让我不好做人啊。”
王润卿嘴角哼出一声冷笑,“问我?怕不是那丫头挑剩下的,才来我这里的吧。”
“她第一年当选花魁,谁不图个新鲜劲儿呢,润卿,你是流光楼的老人儿了,这点道理还是应该明白的吧。”
“男人们图新鲜,嬷嬷难道也老糊涂了不成?让我将这间房让给她,是觉得我王润卿已经无利可图了吗?”
被她这么一怼,尤嬷嬷倒也不生气,她在屋里绕了一圈儿,嘴角的笑意依然没消,说出的话却让王润卿听的心寒,“现在世道变了,以色侍人已经难以留住人心了,你听对面丝竹阵阵,甚是悦耳,不光如此,人家还能歌能舞,对诗词也颇有一番研究,润卿,你会什么?你这屋子,统共也就摆了张梳妆用的台子,实在太过浪费了,换给她,倒是可以物尽其用。”
王润卿被她说的脸一红,腾地从床上站起,“你就是说我粗鄙,说我什么也不会,只空有一身皮囊了?”
尤嬷嬷嗤的一笑,“你若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不过你要记住,你明年就二十了,也不年轻了,真识相的,就痛快点从这里搬出来,用剩下的这点时间再给自己赚些养老的银子,否则真的年老珠黄,卖都卖不出去了,才有你好受的呢。”
说完,她也不再看王润卿一眼,摇着扇子出了门。
门大喇喇的敞开着,莺歌燕语之声刹那间全从廊中涌了进来,这些她听了将近十年的声音,如今传入耳中,竟比刮锅挫锯还要难听。于是,王润卿飞速走到门前将门关上,身体靠在门板上哆嗦个不停。
尤嬷嬷的意思她听明白了,如今,她已经沦为了一颗弃子,既为弃子,又有什么资格来跟她谈条件?自己也真是傻,以为她会顾念这么多年的恩情,以为自己还是那个红极一时的汴梁花魁,殊不知,这一切,早已化作滔滔江水,一去不复返了。
身子蹭着门板一点点滑到地上,她捂着耳朵,想将那些声音彻底隔离,可是,无论她怎么做,它们却依然穿透门缝,直直的扎进她的耳朵。王润卿深吸了几口气,站起身推开门走出去,她就这么衣衫不整的穿过流光楼的长廊、楼梯、大堂,在各色宾客的议论声中逃了出去,逃出这个曾经让她风光一时,现在却像坟墓一般压抑的地方。
王润卿沿着御街走了一会儿,可是旁边的人似乎还是在盯着她指指点点,有几次,她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现在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这三个字,因为人们提起她,总会在后面加上一个陆妙慧,一个前花魁,一个现在的花魁,他们在对比,在嘲笑,嘲笑自己青春已逝,容颜不在。
如此又走了一段路,王润卿实在忍受不了,她迈着碎步朝着汴河的方向跑去,像做贼一般。
来到了河边,她才深深的喘了口气,这里很安静,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虽然有些反常,但是她已无心顾及,现在,她只想一个人呆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有和自己在一起,她才能安下心来。
夜风吹过,带来河水的气息,清凉中透着一丝甘甜,她记得小时候在乡下时,村子里也是这股气味儿,她每晚都闻着它入睡,现在想起来,那些一直藏在记忆里的苦日子竟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只是,光阴已逝,现在再去追寻去回味,都只是枉然。
王润卿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它虽随着涟漪的波动晃晃悠悠,却仍能看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即便有些憔悴,但是肌肤胜雪,眼波流转似一泓清水。
只是,这样的容颜能撑多久?一年?两年?千帆过后,她的归宿又在哪里?
“嗒嗒嗒嗒嗒嗒”
身后蓦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木棍在敲击地面,不慌不忙,不紧不慢。
王润卿回过头,她看到数尺之外,有一团灰白色的东西在一点一点的朝自己靠近,就像平地升起的一团浓雾,飘飘悠悠,摇摇晃晃。
她揉揉眼睛,不施脂粉的脸孔写满了惊诧:朝自己慢慢走来的哪里是什么雾气,那是一个女人,一个穿着宽大的白袍头发灰白的老婆婆。
………………………………
第十二章 韶华
“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刹那芳华难留,红颜枯骨成沙。”
那白衣老婆婆说着王润卿似懂非懂的话,走到她的身边,满脸的皱纹在笑容的挤压下化成一张狰狞的网,她张开没牙的嘴巴,露出里面猩红的牙肉,“姑娘,与其在这里暗自神伤,倒不如让老身帮你一把。”
王润卿的脑子现在混沌一片,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位行踪诡谲的老婆婆绝非什么善类,但是人在绝望的情况下,似乎对恐惧已经没有那么敏感,她不自觉的脱口而出,“怎么帮我?”
白衣老太呵呵一笑,“人难逃一老,但是若用另一种方式让自己青春永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青春永驻?”王润卿重复着这四个字,她呆呆的对着地面看了一会儿,突然,双膝一弯朝那老太跪了下来,“婆婆,只要能永远年轻,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老太瞄她一眼,眼角溢出一丝笑意,“真的?”
这冰冷的笑容让王润卿浑身发冰,不过,她只愣了一下,就坚定了信念,“我从小到大就只有这张漂亮脸蛋,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做不了,若是青春不在,我就什么都失去了,这世上再不会有我安身立命之所,还不如就此死掉算了。”
“死?”白衣老太窃笑了一声,“好,那老身就成全你。”
成全我?王润卿脑子中过了一遍这三个字,不过,她一时没弄明白她的话,成全我什么?让我永葆青春?还是还是
可是,还没容她想清楚,她就看见那老太婆从宽大的袖口中摸出了一只酒葫芦,黄澄澄、圆滚滚的,塞子一拔开,就飘出一股子奇特的异香。
王润卿在空气中嗅了几口,“婆婆,这是什么?这东西,就能让我容颜不改?”
白衣老太没理会她,她用葫芦在手心磕了几下,倒出了一小堆粉末状的东西,然后,指尖在那撮白粉上轻轻的拈了几下,她才重新望向王润卿,“你想永远停留在这个年纪,对不对?”
王润卿刚想答是,却总觉得这话说的不太对劲,似乎还有别的深意,于是,她闭上了嘴巴,硬生生的将那个“是”字吞进肚子。
“怎么不回答我?若想容颜不老,就不能再长岁数,半岁都不行。有个人曾告诉我,她现在每多过一天,都是在受刑,因为,可能在第二天的早上,她就会看到自己多出了一根白发,多长了一道皱纹,所以她最怕的就是时间,她甚至不能听到晨钟暮鼓的声音,为此,她把窗户封得死死的,还把屋里的镜子都藏起来,就怕自己沾染上一丝苍老的痕迹,呵”白衣老太又是轻轻一笑,“可是,这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时间是个魔鬼,一刻不停的朝前奔跑,将人从年轻带向衰老,从生带向死,谁都没有例外。所以,若不想受它束缚,只能先它一步,将自己永远留在这个花儿一般的年纪里。”
王润卿被这番话吓得浑身发抖,现如今,她终于觉察出面前这个老婆婆的可怖,她的每一条皱纹,都像张狂而凶猛的毒蛇,横亘在她苍老的脸上,散乱的灰发,被风吹的呼呼向前,扎到王润卿洁白的脸蛋上,带来一股腥臭的血腥气。
可是,王润卿还是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一动也不能动,因为那白衣老太一只手狠狠的压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用力的盖了下来,将手心里的白粉涂抹在她的头上,身上。
白粉只有不大的一小撮,可是它们一粘上人皮,就像长出了脚,顺着脸蛋脖子朝下窜,不多大会儿,就遍布了她全身每一寸肌肤。
一开始,她只觉得全身滑溜溜,并没有什么不适。
可是,头顶的皮肤忽然发出“嘶”的一声,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似乎顺着身体慢慢的滑了下去,每滑过一寸,就卷起一片撕心裂肺的疼,疼痛是如此的强烈,她甚至无力发出呼救,整个意识都被这巨大的疼痛搅拌的支离破碎,连呼吸都跟着颤抖了。
终于,那东西从身上彻底蜕去了,王润卿还保持着跪姿,不过,现在她浑身冰冷,夏夜的风吹到脸上身上,竟像鞭子抽打的一样疼痛。
她缓缓抬起双臂,眼前映入一片猩红
“我的皮,我的皮呢?”
这是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时间,终于在她身上静止了下来,她轰然倒地,尚未阖上的眼球中映出一团白乎乎的影子。
白衣老太将地上那张人皮拾起来,在空中轻轻的抖动了几下,就将上面套着的衣服抖掉了,她胡乱折了几下,将人皮塞进袖口,慢慢悠悠的顺着汴河朝前走去。
“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刹那芳华难留,红颜枯骨成沙”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
何胥站在东华门旁,看着茫茫夜色发呆,远处的两盏灯光,恍惚间化成了白天见到的那双眼睛,它们聪慧明亮,就和他的母亲一模一样。
“将军,巡夜的事情我们来做就好了,您何必躬体力行。”何胥的副手下李鸿在一旁说道。
“正值多事之秋,不盯紧着些,我总是放不下心。”
话音刚落,远处的夜色中窜出一道人影,也是一身铠甲,边跑边冲何胥喊道,“将军,将军,拱辰门有情况,请快些随属下过去。”
何胥赶到时,几个士兵正站在宫墙下面,沿路搜寻着什么,见他过来,忙上前行礼,“将军,刚才我们几个站岗的时候,看到了一道白影,顺着墙面就上去了,可是,我们几个一路追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可看清楚他什么模样没有?”何胥正色问道。
“衣服宽宽大大的,竟不像中原人士的打扮,可是他速度实在太快,其它的,属下就没看清楚了。”
何胥望向墙内,这里通往后宫,是嫔妃们的居住之所。他冲李鸿点点头,两人一起朝宫门里面走去。
………………………………
第十三章 花蕊夫人
沿着蕙馥阁前的御道一直追到寒香阁,何胥和李鸿都没有看到半个人影。李鸿有些丧气:“将军,莫非他们几个看错了,这深宫大院,走动的太监和宫女不少,就连巡夜的禁军咱们也遇到几队了,要是有个风吹草动,早就乱了,还会像现在这般风平浪静?”
何胥举目远眺,看向前面黑漆漆的长街,李鸿说的没错,他们沿路走来,已经遇到了几队人马,那人觉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躲开这么多双眼睛,就连轻功极佳的武林高手也不可能。可是,刚才把守拱辰门的兵士有四人,难道他们还能全部看走眼了不成?
他看向李鸿,“我们两个以这里为起点,你再把御道走一遍,我到会宁殿北边的小石山上看一看,在不打扰到后宫宫人的情况下再仔细搜寻一遍。”话毕,他便转身朝南面走去,李鸿依命朝反向走,两人越走越远,没过多久,就已经看不到彼此的背影了。
何胥要去的小山没有名字,就是用石头叠砌而成的,山上建有一殿二亭,取名为翠微殿、云归亭、层亭,也辖于后宫,只不过,这里地处偏僻,很少有人过来,所以他一路走来,竟没有遇上任何宫人。
到了石山脚下,何胥抬头朝上望,只见翠微殿中有人影晃动,显然里面的人还没有入睡。他怕惊动里面的人,所以便沿着山脚朝前走,一边走一边仔细的朝山上观望。转了一圈儿之后,实在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便想重新回到御道去和李鸿汇合。
谁知,刚朝前走了几步,耳中却蓦然飘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嗒嗒嗒嗒嗒嗒”比脚步声要清脆,像是木头敲击石块发出的声音。
何胥急忙回头,却没有在目力可及的范围内发现任何异常,可是,他却听得清清楚楚,这声音分明就是从石山上传下来的,而且现在还没有停止,“嗒嗒嗒嗒”一声接着一声,清脆且分明。
何胥只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沿着一条台阶跑上了石山,快到山顶的时候,他发现那一直在引着自己前进的声音不见了,像是突然被黑暗吞噬掉了一般,于是便停下不动,屏住呼吸,试图在被花草树木雕饰的影影瞳瞳的暗夜中揪出些什么。
令他失望的是,那“嗒嗒”声似乎彻底消失了,蝉鸣鸟叫重新回归到了石山上,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安静宁和。
旁边的翠微殿中烛火飘摇,映出一抹娇柔的身影,何胥看着那抹剪影,一时间竟有些痴了,曾几何时,他也站在梳窗外面,对着一抹丽影发呆,只是现在,影随风逝,独留他一人在茫茫人世间。
殿中突然黑了,烛光消逝的毫无征兆,以至于何胥的双眼一时间还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缓缓睁开,眼帘张开的时候,他看到云归亭里有一团灰扑扑的影子,若隐若现,不太真实。再揉揉眼,那影子又消失了,他焦急的四处搜寻,却发现那影子又出现在层亭里面,斜斜的倚在栏杆上,向他这里望过来。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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