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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鬼事-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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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了,他说他的原籍就在新安,此次归来,是因为王公子的忌日到了。”
    晏娘冷笑一声,眼角渗出两点冷光,“即便是恶人,也有亲人记挂,而有些人,名垂青史,逝去后却不能祭奠。”说到这里,她自知失言,抬头扫了程牧游一眼。
    可是他神色淡然,似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淡淡道,“想必王大人也因为王公子生前多做恶事,所以才低调行事,不敢声张,一个人到新安城来,我们外人也不好过多苛责。”
    晏娘歪着脑袋看他,“官人,你似乎对那王大人很是崇敬,话里话外总是向着他的。”
    程牧游点头轻笑,“王大人为官清廉,生性耿直,更为难得的是,他力主讨伐契丹,是朝廷里少见的主战派,这一点,尤为让我钦佩。”
    晏娘仰头看他,眸中的神色多了些许复杂,“可是好官却未必是好人”
    “夫人为何如此说?”
    话说到这里,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喧闹,隐约还能看见几只火把朝这边移来,像一条蜿蜒的火蛇,照亮了黑暗的院落。
    程牧游心里一惊,忙和晏娘快步走到门外,他看到蒋惜惜举着火把朝自己跑来,她神色肃然,眼角还挂着一道未干的泪痕。她的身后,是几个浑身是血的衙役,他们的衣服都被浸透了,臭不可闻,沾满了碎肉和粘液。
    “怎么回事?”程牧游盯着自己的下属,心越揪越紧。
    “别问她了,她已经哭了几场,估计没办法把事情的经过说明白了。”
    队伍的最后面闪出一个人影,身材颀长,器宇不凡,腰间挂着一柄闪着青光的长剑。
    “程兄,好久不见。”
    刘叙樘走上前,他脸上那抹常见的笑不见了,只剩下一丝惶然。
………………………………

第十八章 饿鬼
    安顿好一众人等,程牧游才将刘敘樘邀到书房,请他将遇到的事情一一叙来。
    刘敘樘喝了一口晏娘亲手端来的茶,微微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正色对程牧游说道,“说来也巧,我此次从青州回来,恰好路遇此地,正碰上蒋姑娘他们几个与那怪物胶着在一起,就出手帮了他们一把。”
    “怪物?”程牧游眉心揉成一团,“什么怪物?”
    刘敘樘盯着斑驳的地面,“它很瘦,骨头外面像是只包了一层薄皮,程兄,不知你见过饥荒中的快饿死的人没有,准确来说,它就是那个模样,肋骨尽显,看起来似乎栽个跟头就能把自己摔成两段儿。可是它的脸又和人不同,那张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条竖起来的细缝,里面藏着一根又粗又长的舌头”
    “它靠那根舌头吃人?”晏娘冷不丁在旁侧发问一句。
    刘敘樘冲她点头,“它是如何吃掉你们新安府的那个衙役的,我并未亲眼看到,不过听蒋姑娘说,它把那根舌头插进人嘴里,便能把人连骨带肉吸食干净,只是”
    “只是什么?”晏娘追问。
    刘敘樘垂眸,闭气忍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它虽吃掉了那衙役,却又将身体的碎屑呕了出去,似是无法消化一般。”
    他从小锦衣玉食,极爱干净,入朝为官后虽然天南海北四处走动,衣食上不能太过讲究,却也尽量不接触什么腌臜肮脏之物,所以方才听到蒋惜惜说起那怪物食人又呕出之后,他便一阵阵的犯恶心,就算是将这话说给程牧游和晏娘听,也引起了身体上的不适。
    晏娘却不为所动,她看着刘敘樘微微变色的脸孔,若有所思道,“身体极瘦,看来是饿了许久,狼吞虎咽之后,却又尽数吐了出来,所以便要继续寻找食物。”
    程牧游疑道,“夫人,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晏娘睨他一眼,“我少时游历西域,无意中来到沙漠北缘悬崖之上的一座石窟中,那石窟的四壁、窟顶、甬道、龛楣之上画满了壁画,优美绝伦、栩栩如生、色彩夺目。只是当时我年龄小,玩心又重,没有什么耐心欣赏这些壁画,只是在石窟中随便转了转,便离开了。可是现在细想起来,我似乎在其中一幅画上见过刘大人方才说的那个怪物。”
    程牧游身子一凛,“夫人,那副画描述的是什么?”
    “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捧着一只水罐,站在一座空城中。”
    “空城?那那些怪物在哪里?”
    晏娘微微一笑,“我说空城,是因为那公子自以为城中无人,其实他不知道,他早已被千百双眼睛盯上了。那些东西就藏在暗处,有的趴在房檐上,有的蜷缩在墙角中,还有的只在窗边露出一个脑袋,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手里的水罐,它们身上满是枯骨,虽没有眼睛,却像能嗅到生人的味道。”
    听她这般说,程牧游脸上的神情像是被冻住了,他一手紧攥成拳,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两圈,这才定住不动,口中喃喃自语道,“水罐、空城、公子,我知道了,夫人说的这幅画是亿耳遇饿鬼的故事。”
    “亿耳遇饿鬼?”晏娘和刘敘樘同时望向他,尤其是刘敘樘,他脸上惊诧万状,又将那两个字重复了一遍,“饿鬼?”
    程牧游望向窗外,“没错,夫人去的那个石窟叫千佛洞,位于西域明屋塔格山的悬崖上,既叫千佛洞,里面的壁画必定与佛教相关,而亿耳遇饿鬼就是一则佛经故事。它讲的是有一位大商主子名叫亿耳,与同伴一起入海采宝,自海中得宝返回,与同伴别宿后,为饥渴所逼,慞惶不安。遥见远方有一座城市,以为城中必定有水,于是便往城边走去,欲索水来饮用。”
    “殊不知此城是一座饿鬼城,走在城中的大马路上却看不到任何人,由于饥渴所逼,亿耳便大声喊着‘水!水!’”
    “城中的饿鬼们听到有人在喊,便都聚集而来,他们个个身如燋柱,全都到了亿耳面前合掌说‘愿乞我水。’亿耳回答‘我正是因为饥渴所逼,所以来此求水。’这些饿鬼们听到之后,知道求水的希望都熄灭了,便感叹地说‘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一座饿鬼城吗?为何要到此处索水?’”
    “它们还说,‘我们居住在此城中,百千万年来尚未听闻过水名,未曾食过粮食。多罗树林被大火焚烧,我等饿鬼亦是如此,支节皆被猛火所烧,头发悉蓬乱,形体皆毁破,为了饮食奔走求索十方,昼夜思念却求之不得,受饥渴所逼迫。又时时被夜叉鞭打苦毒,所闻皆是恶音,未曾听一善语,更何况是一滴水。’”
    “它们对亿耳感叹我们受此苦难,又怎么可能得到水,而布施给你呢?这都是由于我们过去生悭贪不舍,所招感的果报。”
    “饿鬼城,”刘敘樘道出这三个字,“程兄的意思是,方才蒋姑娘他们遇到的东西是一只饿鬼?”
    程牧游点头,“若夫人记得不错,恐怕他们真的遇到饿鬼了,”说到这里,他狠狠在桌面上砸了一下,面上腾起一股怒气,“可惜了我那兄弟,竟然丧生在饿鬼口中。”
    晏娘走到程牧游面前,伸手按住他的拳头,“现在还不是动怒的时候,我们只有搞明白饿鬼为何会出现在新安,才能找出元凶,为他报仇,是不是?”
    程牧游明白她的意思,遂转头望向刘敘樘,“那饿鬼到底从何处而来。”
    “据蒋姑娘说,饿鬼就是金琛,金琛就是饿鬼。”
………………………………

第十九章 止火
?    程牧游神色一滞,“惜惜亲眼看到金琛化成了饿鬼?”
    刘敘樘轻轻摇头,“她没有亲眼目睹,但是那金氏却亲眼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化为了一只饿鬼。”
    程牧游吃了一惊,“她看到了它的真身,却没变成它的盘中之物?”
    刘敘樘苦笑一声,轻轻道,“饿鬼不敌青蚨,仓皇逃走了,它速度很快,我和惜惜谁都追不上,只得返回金家。本以为那金氏要命丧饿鬼之口,却发现她安然无恙,只是被吓傻了,坐在床上哭个不停。后来她平复心绪后,便对我们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金煜是被金琛吃掉的,对吧?”程牧游盯着刘敘樘略显疲惫的脸庞。
    “这一点已经毫无疑义了,可是程兄,你知道三年前金琛是被谁害死的吗?”刘敘樘的声音轻轻抖动了一下,就像桌上那只飘摇的烛火。
    “金煜。。。。。。”程牧游试探着说出这两个字,随即面色一沉,脸上笼上一层冰霜,“可是金琛已经化成饿鬼了,为何还有生前的记忆,不,不对,就算是生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亲弟弟所害,为何化成饿鬼之后,又要找金煜复仇?”
    说完这句话,他和刘敘樘便同时将目光投掷在晏娘身上,想从她波澜不惊的脸孔上找到答案。可是晏娘思忖良久,终于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不懂,而且它不杀死金氏,难道也因为它知道金氏对自己用情颇深?”
    “金氏对自己丈夫的爱确实感天动地,”刘敘樘冷笑了一声,“程兄,你们知道吗?金琛吃掉金煜那晚,被她瞧见了,不仅如此,她还趁金琛昏迷昏睡不醒之时,脱掉他身上的血衣,把他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所以金琛并不知道自己杀死了金煜,而秀秀,却一直对你们新安府知情不报。”
    程牧游盯着窗外的夜色,沉吟道,“她不怕吗?和一只饿鬼朝夕相处。”
    刘敘樘又轻声笑了几下,“她说了,金琛不会伤害她,不过,还真让她猜对了,金琛在准备吃掉她之前忽然住口了。据秀秀说,她问金琛还记不记得自己,她甚至主动去抱住他,抱住他瘦骨嶙峋的身子,心疼并且深情地吻了他。。。。。。”
    “亲一只饿鬼,她也挺有勇气的。”晏娘撇着嘴摇头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秀秀虽然疯魔,但也并非完全不合情理。”程牧游嗟叹一声,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凄苦。
    刘敘樘看在眼里,心中忽然生出丛丛疑虑,不过还未来得及细想,程牧游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从容,他快步走到门外,把守在门口的史氏兄弟唤进来,对他们吩咐道,“你们带上人,在新安城仔细搜寻,金琛跑了,我怀疑邢国均也变成饿鬼跑掉了,它们四处流窜,必定后患无穷,一定要先一步找到它们。”
    史飞史今拱手行礼,随后便急匆匆走出屋门,宽厚的背影很快融入到夜色中。刘敘樘见二人走远,方才看向程牧游,轻声道,“程兄,你应该比我清楚,就算这两只饿鬼被衙役们找到了,也只是扬汤止沸罢了,若想绝薪止火,恐怕还得找到饿鬼现身的原因。”
    程牧游紧紧攥住桌案的一角,手背上青筋尽现,眼眸中亦覆上一层复杂的色彩。
    “官人,你在想什么?”晏娘心生不解,走到他身边,凝视他冷峻的侧脸,若有所思地问出这几个字。
    “我总觉得新安城中暗流涌动,不知何时,便要风靡云蒸,可是我们,虽处在这些暗流中间,却无法参透其中的玄机。”话到此处,他忽然回身望向晏娘,语气中多出几分关切,“夫人,案子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这些日子,你和右耳还是多想想螟蛉那件事,那妖道一日不死,我的心就多悬一日。”
    晏娘满不在乎地笑笑,“该来的躲不过,先把手头上的事情解决掉才是正经。”
    ***
    “蒋姑娘还没睡吗?”刘敘樘看着右耳手里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轻声问道。
    “没呢,我认识蒋姑娘这么久,还没见她像今天这样害怕过。”右耳被碗沿烫到了,着急忙慌地换了个手端药。
    刘敘樘苦笑一声,接过它手里的瓷碗,“她不是怕,是伤心,一起共事的兄弟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连为他报仇都不行,放谁身上都会受不了。”他看了右耳一眼,摇头道,“你和你们姑娘一样,事事总想用一个‘理’字分析明白,却不知这世间很多事总是关乎人情,道理虽对,却不一定每次都能用的上。”
    说完,他又无奈地摇摇头,一手端药朝蒋惜惜的屋子走去,独留右耳一人站在原地,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也没参透明白这话中的深意。
    ***
    暗沉的天幕在程牧游身后徐徐撤去,淡蓝色的晨曦在前方露出浅浅一角。南街上弥漫着早市的香味儿,炸撒子、王楼梅花包子、肉饼、笋威馄饨、灌浆馒头,还有蟹黄包子和云英面,再配上醋姜、辣萝卜、拌生菜、盐芥,就是一顿丰盛的早点。
    可是程牧游却无心顾及这些美食,他步履匆匆,如一阵风似的在南街扫过,目光却盯紧那些个旮旯角落,想找出那个佝偻的苍老的身影。
    她说要留待来日,所以今天他便来了,虽然天色还未亮,但是黑夜已过,黎明将至,也算是来日了。
    终于,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背影,还是那件墨色的长袍,她一手握着幡旗,在人群中蹒跚走动,像是一叶随时会倾覆的小船。
    “婆婆,”程牧游追过去,“我知道您的意思了,只是我想不明白那些人在地府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化成饿鬼,重新归来。”
………………………………

第二十章 算命
?    “饿鬼者,常饥虚,故谓之饿。此鬼类羸弱丑恶,见者皆生畏惧,穷年卒岁不遇饮食,乐少苦多而寿长劫远。以昔时贪嫉,欺诳于人,由此因缘,故堕饿鬼道。”老妪咳嗽了几声,“大人一大早来找老身,就是为了这个?”
    程牧游得身子微微朝前倾斜一点,“据我属下说,这些饿鬼吃人之后却将残渣吐出,似是十分痛苦。”
    老妪干笑两声,“因为过往业力,饿鬼经年不得进食。它们的脚十分幼细,犹如快断的干柴枝,几乎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喉如针孔般小,舌头却粗如巨蟒。所以即使觅得食物,也无法下咽。即使它们能咽下食品,这些食物入肚后,不但不令它们感饱,反而会令肚如火烧,痛苦非常,只能全部吐出。”
    程牧游若有所思道,“它们长期忍饥挨饿,所以才如此贪食。。。。。。可是,”他话锋一转,“婆婆方才说昔时贪嫉,欺诳于人才会永堕饿鬼道,金琛和邢国均却是被人谋害,又怎会变成了饿鬼?”
    老妇两颗浑浊发黄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透出两点暗光来,她将十指交叉于颌下,目不转视地盯住程牧游,“大人可曾听说过龙涎草?”
    “龙涎草?”
    “那是一种传说中的草药,种于死人口中,能使死人不死,却不能活人。”老妪淡淡道。
    程牧游蹙眉,“这话不对呀,死人已经死掉了,又怎能不死?不能活人,可不就是死人,又何谓‘不死?’”
    老妪漫不经心地挑起一根眉毛,“那大人觉得,金琛是死人还是活人?”
    “他是饿鬼。”程牧游脱口说出这四个字,说完后,心中却像被扔进了一块小石头,涟漪层层推开,越来越远,“不对,它还有金琛的记忆,它。。。。。。也是金琛。。。。。。”
    老妪嘿嘿一笑,“是,也不是,连大人自己都说不清楚对不对?”
    程牧游站起身,上前一步道,“还请婆婆不吝赐教。”
    “龙涎草通体莹绿,阴阳皆可见,对于饿鬼来说,它就是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亮,是最诱人的鱼饵,将它们引过去,连根吞下,哪怕。。。。。。它早已有了宿主。”
    程牧游吸了一口凉气,“金琛是宿主,邢国均也是宿主,金琛曾说他在阴曹时被一个黑影尾随,想必就是饿鬼,不过他本身并不是饿鬼追踪的对象,它追踪的是金琛口中的龙涎草。”说到这里,他身子一凛,提高了声调,“婆婆,是谁把龙涎草种在金琛和邢国均口中的呢?据我所知,金琛的家人并不知道此物,所以才对他的归来甚为震惊。”
    老妪捏了捏略微有些酸痛的肩膀,眯起眼睛,“查案的事情就要靠大人自己了,老身我怕是帮不上大人的忙咯。”
    话到此处,身后围上来几个要找她算命的人,那老妪于是重新展开笑颜,脸上的皱纹在刚升起的太阳下显得平展了许多,她一边把板凳拉过来,在上面拍了拍,示意其中一人坐下,一边冲程牧游摊开手掌,“大人,您的事已经说完了吧,铜板拿来,切莫耽误老身的生意。”
    银光一闪,一枚沉甸甸的银锭被放在她纹路杂乱的手掌上,程牧游缓缓俯下身子,眸底浮上一层亮光,“我还有一些事情要请教婆婆,若是婆婆嫌钱少,我就再加一枚银锭,一直加到婆婆满意为止。”
    老妇略略一愣,随即看向那个已经在板凳上坐好的人,口中笑道,“这位客官,麻烦您下次再来,程大人的银子把我这双老眼都迷花了,实在是看不得手相了,对不住咯。”
    那人“见钱眼开”“唯利是图”地骂了几句,讪讪离开了,老妇这才重新让程牧游坐下,直视他严穆的双眼,口中笑道,“大人,您出这么高的价钱,想必不单单为了几只饿鬼吧?难道大人还想算其他人的身后事?那么那个人,一定命格不凡,当属人中龙凤。”
    程牧游同她一样咧开嘴笑,目光中却无半分暖意,“婆婆果然神通广大,那您不妨再大胆猜测一下,我要算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老妪还是一动不动的瞅他,“大宋疆土中,身份最为贵重的莫非一朝天子,但大人算的是身后事,那就只能是先帝了,大人,我猜的可准?”
    程牧游轻笑两声,“一语中的。”
    老妪垂下白发苍苍的脑袋,口中嘟囔道,“可是天子的命哪是那么好算的,算不好,说不定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程牧游在板凳上坐下,“那是别人,程某相信婆婆有这个本事。”
    老妪抬头,昏黄的眼珠子从散乱的额发中透出一点亮光,“大人。。。。。。想知道什么?”
    “他去了哪里?我想天子定与普通人不同,不会向您上次说的那般,在阴曹地府走上一圈吧?更何况,他的死。。。。。。”说到这里,他朝周围看了看,确定无人偷听后,才缓缓道,“他的死因扑朔迷离,定不会甘心就此逝去吧。”
    老妇看着程牧游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泛红的脸孔,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这才说道,“曾经有人和你的想法一样,认为他身蒙冤屈,所以魂魄不宁,定会在地府天界声讨自己的冤情。譬如那蜀君杜宇,死后化身为鸟,昼夜鸣叫,声音凄切,大家都知他灵魂不灭,所以才有望帝啼鹃的典故。”
    程牧游心中一动,连忙问道,“杜宇主动禅位于他人,尚不能平复心意,可是先帝他。。。。。他是被。。。。。。”他顿了一下,将已经到嘴边的那个字咽了下去。
    老妇嘿嘿一笑,毫不顾忌的接下去,“大人的意思是他是被奸人所害,定不会心甘情愿的离开,是不是?”
………………………………

第二十一章 内情
?    程牧游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不过他眼睛里那束稍纵即逝的亮光明明白白昭示了他内心的想法。
    老妇于是淡淡一笑,“她也不信,所以她到处找啊,什么也不顾,甚至为了保他尸身不腐,把自己的逆鳞放入他的腹中。可是,”她摇头冷笑了两声,“她最后还是放弃了,他的魂魄哪儿都不在,天上、地下、山林、荒野。。。。。。她心力交瘁、遍体鳞伤,却依然没有寻到他。”
    程牧游不知不觉中攥紧一只手掌,指甲把手心扎得生疼,他嘬了下嘴唇,鼓足勇气问道,“他。。。。。到底去哪里了?”
    老妇慢悠悠将自己袍子上的一道皱纹捋平,这才抬头望向程牧游,一字一句道,“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故有轮转。他这样一个人,不信神佛,不惧鬼邪,自然是早早步入轮回,投胎转世了。”
    “和凡人一样?就这么安心的步入轮回了吗?”
    老妇从鼻中冷哼一声,“你们个个都把他当成英雄当成天子来崇拜、来敬仰,可是在他自己心里,他只是那个从夹马营走出去的平凡普通的孩子。”
    程牧游思忖半晌,又一次抬起头来,“可是大仇未报,他就甘心这样离开?”
    “仇。”说出这个字,老妇摇头笑了几声,“没有恨,何来仇?虽然原谅往往意味着妥协和软弱,可是在他身上,却并非如此。当然,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何会选择谅解杀死自己的凶手,那个人,还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
    程牧游心头猛地一震,久久都没有说话。
    见状,老妇幽幽一笑,“你也想不明白,是吗?她也是不懂的,所以这个结在她心里生根发芽,枝节蔓丛,占据了她每一寸骨血。她,从那天起,就是为了复仇活着,把其它东西全部抛之脑后。”
    程牧游咬紧牙齿,忍了很久,才从唇间问出一句,“她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感情?为何如此执着?”
    阳光从头顶落下,填满了天地间一切虚无,老妇抬头望向天空,轻轻道,“无涯河畔,红莲丛中,他曾救她于危水,从此,她便追随他左右,用毕生所学之术助他乱世称雄,一统河山。怎奈命运无常,一场大雪落尽,人已在阴阳两端,所以即便朝廷上下都对他的死寂寂无声,所以即便她面对的是怎样暗流汹涌,她却依然要为他的死讨一个公道。”说到这里,她无力一笑,“大人,你。。。。。。应该比谁都了解这种情感的。”
    程牧游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
    “蒋惜惜对你如何,她便对先帝如何,这种感情,亦父亦兄,亦朋亦友,只不过,她不是人,没有人的情爱,所以她对先帝的感情更纯粹一些。”
    程牧游惊闻此言,骤然从板凳上站起,他看着面前那个垂垂老矣的身影,不知为何,总觉得她苍老的面皮下似乎掩盖着另外一张脸孔。
    “你是谁?”他退后两步,脸色煞白,伸手指着面前的妇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内情?”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喧闹,此起彼伏,如涛似浪,蔓延至程牧游的耳畔。他心中一惊,急忙回首,却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踉跄着朝前走了几步,颓然倒下,一动也动弹不得。
    惊慌如一记响雷,在人群中炸开了,程牧游起身欲朝前奔去,突然又想起那老妪,于是急急回过头。
    可是他惊呆了:他身后现在空无一人,幡旗还在,两张破旧的带着裂纹的木板凳还在,那个一身黑衣的老妇却不见了,像是被凭空吸进了空气中一般。
    “哎,你。。。。。。你怎么又醒了?哪里受伤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馆?”
    “我。。。。。。没事,这血怎么这么臭,一股膻味儿。”
    “羊血啊,你怎么被人泼了一身羊血,吓死人了,还以为要出人命了。”
    “等等,刚才有人敲了我脑袋一下,人呢?那人去哪了?”
    程牧游听着身后的议论声,愣了一愣,摇头冲着那张写着“卦”字的幡旗冷笑了几声,伸手把它拔下,重重丢到地上。
    ***
    一阵寒风掠过,把几块方砖垒成的一个像小塔似的砖窑里的纸灰吹了出来,迷住了春成的眼睛,他使劲揉揉眼角,吭哧吭哧地对那个还在朝里面放袱子的人影说道,“老爷,差不多了吧,已经烧了这么多袱子了,少爷在下面应该都收到了,饿不着也冻不着了,现在天儿冷,您最近身子又不太好,咱们也赶紧回去吧。”
    王时云微微点头,将手里最后那摞袱子扔进窑里,在春成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又一手握拳放在唇边,重重地咳了几声,这才说道,“卫亭的案子今年刚破,我本是该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这块石头却是一点也没有放下。春城,杀他的凶手已经死了,可是她死了,卫亭也回不来了,又有什么用呢,他造下的孽,终是报到自己和我那可怜的孙儿身上了。”
    春城搀扶着他朝家里走,边走边劝解道,“老爷,人死不能复生,该试的法子咱么也都试过了,现在只能接受现实了。这人啊,有时候不能活得太清楚,就比如您呐,在国事上已经操碎了心,回到家,能糊涂就糊涂一点,哪怕您能和别的当官的一样,出去喝喝酒应酬应酬也是好的。您看您,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翻出少爷小时候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叠,您都叠了多少遍了,再叠下去,衣服都要给您叠烂了。”
    王时云摇头,“春城,王家四代单传,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就这么一个孙子,却在一夕之间全都没了,你让我怎么释怀。我也想糊涂,可是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是卫亭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他胖墩墩白嫩嫩的,可爱极了。对了,他还爱撒娇,每次都要抱着我啃,口水舔得我满脸都是。。。。。。”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了,人也立在原地不动,一脸惶然的望着巷子最前端的一个黑影。
    “春城,前面是。。。。。。卫亭吗?”
………………………………

第二十二章 两情相悦
?    “父亲,父亲。”程秋池一路小跑来到程德轩的书房外,他实在太过慌乱了,所以手里的纸盒纸袋掉了一地。不过他顾不上把它们捡起来就径直闯进书房,两手扶膝重重喘了几口气,才颓然瘫倒在一张太师椅上。
    程德轩放下手里的书,皱眉看着儿子,“不是让你去给王府送东西吗?王公子的忌辰到了,王大人不能操办,咱们却不能不记挂着,更何况,王大人在朝中为你弟弟说了不少好话。。。。。。”
    程秋池无力地摆摆手,断断续续道,“我去了,可是。。。。。。可是这礼却没办法送出去啊。”
    程德轩眉间的纹路又加深了一点,眼中蒙上一层氤氲,“为何?”
    程秋池吞了口唾沫,“方才我来到王家门前,刚想叫门,就听到王大人的声音。他在对一个小厮叮嘱,说什么卫亭刚回来,要他去找一个郎中回来给他看看。他还吩咐那小厮,一定不要对外人说起是少爷回来了,只说家里来了一个远亲。”
    程德轩大吃一惊,“卫亭?少爷?王。。。。。。王大人只有一个儿子,几年前被杀了,名字可不就是王卫亭?”
    程秋池咬着下唇点点头,“父亲,您先别急,后面的事才怪呢。儿子听到门内的谈话,便心生疑虑,也不敢再叫门,而是透过缝隙朝里望。您猜怎么着,儿子竟然看到一个人摇摇晃晃地从室内走出来,那模样,正是几年前死去的王公子。”
    程德轩瞪大双目,“不可能,王公子死了五六年了,上个月案子刚破,王大人还随我一同去新安向你弟弟道谢,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儿子也觉得不可能,可是王卫亭我打过几次交道,他长什么样子我是知道的,院中那个口口声声叫着王大人父亲的人,正是王公子无疑。”程秋池像是忽然来了力气,把这句话说的坚定异常。
    程德轩直直瞪视着房间一角,过了许久,才缓缓朝程秋池转过身来,他双眼中的震惊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程秋池看不懂的另外一种颜色,“儿啊,这话不能乱讲,死人复活,从古至今都没有发生过。。。。。。”
    程秋池见父亲神色不对,忙走上前搀扶住他,悄声道,“父亲,您若是不信,亲自上门打探便是,到时候是真是假定会分明。”
    程德轩身子微微一摇,脸色也变得青白,“我当然会打听清楚,此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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