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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鬼事-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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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对于金煜来说是漫长而恐怖的,床边的油灯被他点着了又吹熄,吹熄了再点着。因为他也不知道明亮和黑暗,究竟哪种状态于自己而言是最安全的。点着灯时,他总觉得自己完全暴露在某个阴郁的目光下,它盯得他毛骨悚然,无法安眠。可是熄了灯,他又怕自己在黑夜中被无声无息地吞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在这个寒冷的夜里,金煜不断的起身躺下再起身再躺下,一直拖到后半夜,才终于屈服于身心俱疲的折磨,在不安中沉沉睡去。
寅时刚过,起风了,狂风撞在单薄的门板上,把门震得“嘎吱”直响。
金煜就是被门外的风声惊醒的,他睁开眼,惊慌失措地挣扎着起身,可是身子刚刚撑起一半,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上面落下,掉在脸上,湿湿黏黏的,还散发着一股腥臭的气息。金煜被这么一吓,身子瞬间凉透了,他张口就要叫人,可是唇舌间却被一条黏滑的东西堵上了,只能勉强发出几声“呜呜”的哀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坛老酒,是被你动了手脚了吧。”
一个声音从房梁上飘下,那声音似乎和金琛有几分相像,却又有所不同,不过金煜不用再费心猜测了,因为借助着灯芯微弱的亮光,他看到了一条黑色的影子从房梁上倒悬下来。
经过狂风一夜的洗涤,早晨的天空澄碧明净,连一丝浮云都没有。多日未见的太阳也懒洋洋的挂在东边,将和煦的阳光铺满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今天是冬至,新安府上下人等也都不必当差,早早回家祀祖去了。程牧游好容易得了闲,便亲自送迅儿到书院去,一路上,也顺带考考他的功课,看他这段日子有没有用心读书。
没想到这小子近日在课业上精进了不少,不但把先生教的书全背下了,还对兵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一路走来,迅儿对九大兵书中的计策是信手拈来,显然已经熟稔于心,他甚至还和程牧游讨论起了强兵救国之道,竟然也分析地有理有据,丝毫不输于他这个亲历战场的大人。
程牧游知道这都是晏娘的功劳,这些日子,他经常看到他们两个钻在书房里研究兵书,一直钻研到半夜。晏娘还用石子布阵,方阵、圆阵、疏阵、数阵、锥行之阵、雁行之阵、钩行之阵、玄襄之阵一应俱全,让迅儿来破阵。这些石子到了晏娘手里便会移动,阵型不断变化,忽方忽圆,奇幻莫测,往往在胜利在望时,风云突变,使迅儿不得不兵行险着,出奇制胜。
有这么好的一位“师傅”在旁指导,试问迅儿这个小孩子怎能抗拒兵法的奇特魅力呢?
想到这里,程牧游唇角不自觉的轻轻上提,迅儿发现他爹爹不再考他,而是盯着马脖子微笑,忍不住昂头问道,“爹爹,你想什么呢?笑得这么这么”他皱眉想了半晌,终于还是把那个“甜”字吞下了肚子,因为他实在觉得这个字和程牧游的形象太过于不符,怕自己说出来又要被他责怪。
程牧游清清嗓子,果断收起笑容,他利落的下马,又把迅儿从马背上抱下来,在他圆圆的脑袋顶轻弹了一下,“快去吧,迟了先生可要骂你了。”
迅儿哦了一声,抓抓脑袋就朝书院跑去,到了门口,他回头,脸上泛起一丝狡黠的笑,“爹爹,您是想晏娘了吧?”
………………………………
第九章 卦
因为是冬至,所以南街上的人明显比平时少了很多,店铺基本都关了门上了锁,就连小摊贩都早早回家祭祖去了,这条新安城最繁华的街市一反常态地显得有些空旷。
程牧游策马徐徐前行,他走得很慢,像是在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可是阳光落在他的脸庞上,照亮了眉心深处的一丝愁容,将他的内心里的仓皇明明白白的昭示出来。
“螟蛉、螟蛉、螟蛉”他反复模仿崔珏的语气念着这个词,“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最后会露出那样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要是当时能把生死簿抢过来看个清楚就好了。可惜现在崔珏已回地府,说什么都晚了。”
念及此处,程牧游后悔不及,眉间的纹路更深了,印在他冷峻且棱角分明的脸上,让他看上去多了一层生人勿进的清冷。
“算卦了,批阴阳断五行,测风水勘六合,看掌中日月,拿袖中乾坤,不准不要钱。”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旁传来,程牧游扭头,看到一个身着墨色衣衫的老婆婆坐在一把破旧的马扎上,她的头发被风霜染成了灰白色,乱蓬蓬的贴在耳边,一张消瘦的脸灰里透着黄,皱巴巴的,像一块老树皮般干燥皴裂。
不过,她的一双眼睛却闪着亮光,看起来神采奕奕,即便眼角早已布满了细碎的鱼尾纹。
她的身旁立着一根幡旗,上面只简单的写了一个“卦”字,旗子被风吹的“哗啦哗啦”作响,旗杆左晃右晃,似是经不起寒风的肆虐,摇摇欲倒。
就在程牧游骑马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细长的旗杆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夸啦”一声折为两段,朝着老妪的方向倒了下去。
程牧游心中一惊,身子已从马背上跃起,他在空中做了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赶在旗杆砸到人之前握住了它。
“婆婆,”他弯腰扶起吓得跌倒在地的老婆婆,把幡旗交到她手里,“今天是冬至,街上没几个人的,您还是早点回家吧,不要坐在这里受冻了。”
老婆婆把幡旗放在地上,惊魂未定地抚摸着胸口,过了一会儿,才起身对程牧游道谢,“年轻人,谢谢你了,今天若不是你出手相救,老朽恐怕就没命了。”说这话时,又一阵冷风迎面吹过,她“咳咳”干咳了几声,又接着说道,“不过我能赚一点就是一点,儿子不成器,儿媳跟人跑了,家里的孙女儿还要靠我这把老骨头养活呢,哪里能说回去就回去呢。”
说完,她又颤颤巍巍地把剩下的半截幡旗在地上插好,重新坐回马扎上。一手掩面,又猛烈地咳嗽了几声。
见她这幅模样,程牧游心中腾起一股不忍,他把手探进褡裢,抓住里面那吊冰凉的铜板。可是转念一想,又怕伤了这老婆婆的自尊,便抬腿在另外一只马扎上坐下,将手摊开伸到她面前。
“婆婆,既然都下马了,不如您帮我算上一卦,看看我的命数如何?”
老婆婆眼睛都没抬一下,就笑着说道,“公子额头宽广,天中饱满,气色明亮,印堂平满,且鼻梁挺直,山根隆起,想必手中必握官权。再说公子的眼睛,藏真光而不露,既长且秀,是洞察真伪之眼,所以老身推断,您就是新安城的县令程大人。”
程牧游淡淡一笑,口中道,“婆婆这卦倒是算的准,在下确实是新安县令程牧游。”可是他嘴里虽这么说,心中却仍是不信,他知道自己这身穿着打扮,被人猜出真实身份并不困难,再者,这婆婆很有可能在哪里见过他,早已知晓他姓谁名谁,方才只不过是从面相上故弄玄虚的说出来罢了。
老婆婆像是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她眯眼一笑,接着说道,“公子的母亲走的早,您是被令尊抚养长大的,后来娶妻生子,只是发妻又在几年前撒手人寰。不过现在倒是苦尽甘来,有美妾在怀,又有稚子绕膝,可谓是夫妻和睦、父慈子孝了。”
说罢,她又絮絮叨叨地讲了一堆程牧游的家事以及他判过的案子,不知不觉竟也说了有半个时辰。
程牧游频频点头,心里却仍不为所动,因为自己的家庭关系并不是什么秘密,新安城发生的案子,更是被口口相传,但凡在新安生活得久的,都有所耳闻,这算命的婆婆能侃侃而谈,也并不稀奇。
不过,他本来的目的也并非为自己算命,于是他又一次将手揣进褡裢,抓住那串铜钱,口中笑道,“婆婆说得不错,程某钦佩万分,只是今天是冬至,家里人还在等我,这吊钱您姑且收下,买些好吃的给孩子带回去,程某这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便站起身,又冲那笑眯眯盯着自己的老婆婆行了一礼,这才跃到马背上,抖动缰绳准备离开。
“大人,这些前事算不得什么,大人看不上眼老身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老身还有一样本领,天上地下只此一家,大人要不要听听?”老婆婆的声音夹杂在风声中,传递到程牧游的耳中。
程牧游扯住缰绳,回头看那张在寒风中显得更加苍老的脸孔,“不算前事?那婆婆算的可是来日?”
老婆婆咧嘴一笑,露出里面稀疏发黑的牙齿,“来日?老身已经说了,大人官运亨通,福泽深厚,不必忧心。”
程牧游眯起眼睛,目光落在被风吹的“哗啦哗啦”直响的幡旗上,上面那个黑色的“卦”字随着幡旗扭动,变成奇怪的形状,“前事来日都不算,人的一生也就说尽了,婆婆还有什么好算的?”
老婆婆敛起笑容,一字一句道,“我算的是死人的事,是身后事。”
………………………………
第十章 喜事
程牧游笑了,“婆婆,虽说志士垂名于身后,可是人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人又如何知晓?或许,他们真的只是化成一抔黄土,随风逝去了。”
那老妪瞅他一眼,用手把那根又开始晃动的幡旗插好,她盯着地面,不咸不淡地说道,“人死后化成一抔黄土,这话别人信,难道程大人也信吗?我知道,大人觉得我干的是蒙人的行当,人死后的事情既然无人知晓,那么随我怎么编造都行。可是大人难道连自己也不信了吗?大人是个心思坚定之人,不相信的事情,任凭他人磨破嘴皮子也不会信,更不会听我这个半条腿迈进棺材里的老婆子的话,所以对大人这样的人,坑蒙拐骗完全无用,这点,老身还是清楚的。您啊,也无需用暗话讽刺老身了。”
程牧游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凝滞,他看着那个残烛一般的身影,嘴巴翕动了几下,终是没有开口,拽动缰绳缓缓朝前走。
“他死后,他找了很久,拖着残破的身躯,天上地下,整整寻了三年。可是他不知道,他根本不在那些地方,所以即便费尽心力,也只是徒劳罢了。”
那老妪忽然说了一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程牧游手一紧,猛地把缰绳拽住。
“婆婆,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婆婆脸色阴郁,良久之后,她颓然一笑,冲他挥了挥手,“大人,快回家吧,莫让他们等急了。”
走到新安府门前时,几个小孩儿正在唱着冬日的歌谣,“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他们鱼贯从程牧游前面走过,有几个还回头冲他做着鬼脸。
程牧游瞅了他们一眼,刚要踏上石阶,就见蒋惜惜端着一篦帘馄饨站在院中朝外望,见了他,展眉笑道,“大人,冬至了您还让迅儿去书院,也不给他放一天假,让他和别的孩子一起闹腾闹腾。”
程牧游盯着她手上那篦帘胖胖的馄饨,笑道,“早知道你包馄饨,我就不让他去书院了,可是我记得往年你也没有包馄饨啊,怎么今年倒重视起来了。”
蒋惜惜朝里面一努嘴,“我哪里会包馄饨,这是徐大哥包的。他看到老爷来了,就急忙剁陷儿和面,不到一个时辰就把这一篦帘馄饨包出来了。”
“父亲来了?”
蒋惜惜点头,“可不是吗,晏姑娘正陪着他在里面说话呢,您快进去看看吧。我看老爷红光满面,似是有喜事要告诉大人呢。”
程牧游挑眉道,“喜事?现在应该还未到嫂子生产的时候吧,会有什么喜事?”
话音刚落,便看见程德轩掀帘从屋内走出来,晏娘跟在他身后,两人脸上皆笼着一层淡淡的笑意,见了他,那笑意又加深了一点,程德轩更是大踏步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肩头重重一拍,“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牧游,王大人的忙,你没有白帮。”
说完,他便从袖口掏出一只小巧的孔明锁,“这是送给迅儿的,你帮我交给他,汴梁还有些急事等着我处理,为父就先回去了。”
蒋惜惜吃了一惊,忙端着馄饨走上前,“老爷,您好歹吃了饭再走嘛,还有,到底是什么喜事,我也想听听。”
程德轩朗声一笑,回头看向晏娘,“问晏姑娘吧,我已经把事情全告诉她了。”
一碗香气四溢的馄饨摆放在桌上,汤上面飘着绿绿油菜和黄色的蛋丝,搭配上鼓囊囊的馄饨,看起来极其诱人。
程牧游盛了一只馄饨放进嘴里,咬开之后,滚烫的肉汁把他的舌头都烫麻了,他微微蹙眉,轻轻朝嘴里扇着凉气。
晏娘趴在桌上冲他笑,“这么好吃吗,大人这样的人,竟然也会饥不择食?”
程牧游把馄饨吞下,“娘子一向对饮食不上心,只食些清粥小菜,不仅迅儿这个贪吃鬼想不明白,就连我也有些不解。”
晏娘把玩着桌上的一只汤匙,漫不经心道,“清心寡欲才能少生贪念,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世人都有七情六欲,若是全部戒除掉了,也就不能称之为人了。娘子真的想将喜怒哀惧爱恶欲全部撇弃,一点不剩吗?”
这话方一出口,他便感觉晏娘的眼中闪过一道光,她朝前凑了凑,一手托腮,另一只手仍然在抚弄着那只汤匙,“官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牧游喝了口汤,勉强压制住心头那阵突如其来的悸动,“什么?”
晏娘扬起眉毛,“崔珏那日可对你说过什么吗?”
听她这么问,程牧游悬着的心完全放下了,不过他还是明知故问道,“崔珏着实啰嗦,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娘子想问的又是哪一个?”
“譬如我。”她轻轻道。
程牧游清清嗓子,转头与那两道探寻的目光对视,“他说了,他说他很羡慕我有这么漂亮的一位夫人呢。也是啊,他独守地府这么多年,孑然一身,当然对我又羡又恨。”
“除此之外呢,没别的了?”晏娘没打算就此放过他,她还是盯着程牧游的双眼,似是想从里面挖出点其它的东西。
“没了,”程牧游笑笑,趁着捞馄饨之际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我倒是想问问夫人,父亲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晏娘终于收回探寻的目光,她坐直身子,“官人还是先吃饭吧,听我说完,估计官人就没胃口进食了。”
程牧游扭头看她,唇边泌出一丝笑,“夫人还是别卖关子了,否则这碗馄饨我都要吃不下了。”
闻言,晏娘终于把手里的汤匙重新放回桌上,她看着程牧游,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父亲说,王大人在朝中给官人谋了个职位,他让我劝你尽早离开新安。”
………………………………
第十一章 血案
“离开新安?”
晏娘抿了一下嘴唇,“朝中承直郎一职正好空缺,所以王大人向圣上举荐了官人”
程牧游垂下眼皮,掩饰住眸中的震惊,“夫人也想让我离开新安?”
“我”晏娘觉得自己突然变得笨嘴拙舌起来,她将那个“是”字在口中反复咀嚼,终于还是没能将它说出来。她早知道程德轩对程牧游期望甚厚,也知他绝非池中之鱼,定不会只做一个小小的县令。可是另一方面,她也深知程牧游对加官进爵并没有兴趣,他一心所在,只是民生民情,况且他到新安只不到两载,现在劝他离开,他定会不愿不舍。
心中正纠结不安,屋门忽然被推开了,一股冷气从外面横冲直撞闯进来,让晏娘的脑子霎时间清醒了。
蒋惜惜站在门口,嘴角还沾着一丝馄饨的油腥气,她随便抹抹嘴巴,垂首行礼,“大人,有个名叫金琛的人来报案,说他的弟弟被人给杀死了。”
程牧游带着蒋惜惜和徐子明赶到金家时,那间不大的农家小院里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邻人们。见到官府的人来了,嘈杂的人声安静了不少,不过依然有几句压低了声音的议论传到几人的耳中。
“回来一个又走了一个,这不是一命换一命吗?”
“所以说啊,根本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金家注定要失子,逆不过天命的。”
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徐子明朝蒋惜惜凑近了一点,悄声道,“蒋姑娘,你听明白他们说什么了吗?”
蒋惜惜耸耸肩膀,嘴角一撇,“他们说什么我不懂,我只知道,人都是爱看别人的热闹的,你看他们一个个的眼冒精光,好像别人的痛苦能增加自己的愉悦似的。”
徐子明回头一看,果见那些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朝西边那座厢房观望,厢房里传出的悲痛的哭声加深了他们脸上的猎奇和兴奋,让那些脸孔显得有些狰狞。
“去去去,都别看了,死人了,又不是什么喜事,有这么好看吗?”
徐子明心头冒起一簇火,他挥手将那些人赶出院子,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跟上程牧游,随他一起走进厢房里面。
西厢房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呛得徐子明有些恶心,可是,在他看到气味儿的来源时,却不只是恶心这么简单了,他感觉自己的脚底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一团松软的棉花上面,根本朝前挪不动腿。
蒋惜惜也和他一样,她拖着步子朝前走了几尺,就停下不动了,捂着嘴巴站在原地,满脸都是惊恐,呆呆地看着程牧游一人走向屋内,走向那张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木床。
“大人,今天一大早,我发现小弟一直没有起身,就来房里叫他,没想没想就看到这般这般”
和他们一同进屋的金琛说不下去了,他跪倒在父母和秀秀身边,捂着嘴发出无声的抽泣。
程牧游走到床边站定,目光从木床转到墙面,再从墙面转到头顶的房檐。这些地方,皆被黑红色的鲜血和碎肉覆盖,他甚至看到还有半截肠子挂在床脚上,正在朝下滴着鲜血。
“人呢?”
过了许久,他才从嘴角挤出这两个字,可是问出之后,他自己却倒抽了一口凉气人呢?人就在这里啊,只不过,他已经变成了一床碎肉,满墙血迹,和一些残存的腹脏
他急急的回头,目光从跪倒在地上的四人中扫过,语气急促中透着威严,“他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难道他变成这样,你们竟然没听到一点动静?”
“大人,小煜昨天回来的晚,回家后,连饭也没吃就睡了,虽然他当时神色不对,可我也没放在心上,只想着等他醒了再问问缘由。可是谁知谁知今早就发现了这满屋子的血昨夜风大,我一晚上被吵醒了几回,可是确实没有听到其它动静,还请大人明鉴啊。”金琛朝前爬了几步,抓住程牧游的衣角,“大人,请您为小的一家做主,找出杀害小弟的凶手,他死得实在是太惨了。”
话落,金家老两口已是哭成一片,金老太太更是哭得差点背过气去,瘦小的身子瘫在地上,完全失了力气。程牧游只得让蒋惜惜把老两口搀扶出去,避免他们再受刺激。
见几人走出房门,他眼角向下一斜,盯在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身影上。
“你是金琛的妻子,金煜的嫂嫂?”他看着秀秀,缓缓问出这句话。
秀秀抬起头,几缕乱发覆住她苍白的脸上,像一张纵横交错的网。
“我我是。”她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随后,便抿紧嘴唇,垂下眼皮,把双眸隐藏在浓密的睫毛下面。
“你昨晚也没听到动静吗?”程牧游看着她微微抖动的睫毛,紧追不舍。
“民女民女什么也没听见”秀秀嘴唇动了两下,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出这几个字。
“什么也没听见,”程牧游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唇边涌出一丝冷笑,“你公婆年纪大了,又住在后院,他们什么也没听见我倒是信的。可是你和金琛的屋子就在旁边,耳不聋眼不花,金煜被弄成了这般模样,你们却说什么也没听到,难道你以为我会信了你们夫妻二人的鬼话吗?”说完,他一把揪起跪在地上的金琛,把他拖到床边,“你看看,你知道这是什么?这不叫杀人,这叫食人,吃肉喝血,留下满屋的残渣。这样大的动静,你们竟然说没听到?”
这话如同一记响雷,在金琛和秀秀头顶炸开了。秀秀的脸白更白了,她瘫倒在地,胸口上下起伏个不停。
金琛看着面前那张连被褥都被浸染得黑红的木床,忽然扑倒在程牧游靴前,他“咚咚”磕了几个头,一字一句道,“大人,小的听明白您的意思了,您话里话外,无非是觉得我们夫妻二人对您有所隐瞒,可是可是大人也清楚舍弟死得蹊跷,您看看这满屋子的血和碎肉,难道难道还觉得这是我们夫妻二人下的手吗?”
………………………………
第十二章 梦
程牧游沉默了,他知道金琛说的没错,这一屋的人肉渣子,绝非普通人所为,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无法理解,为何与金煜只有一墙之隔的金琛和秀秀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他垂首沉思半晌,又一次把目光转到金琛身上,低声问出一句话,“方才我听人议论,说金家死的那个活了,活的那个却死了,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金琛面容一滞,又磕了两个头,“小的不敢瞒着大人,小的其实其实是个已经死了三年的人,可是几天前不知为何,小的活了,从自己的坟里爬了出来,重新回到家中,重新重新回到了人世间”
“什么?你说,你已经死了三年了?”程牧游还未回答,徐子明已经走过来,他满脸都是诧异之色,还伸手在金琛肩膀上抓了一把,“三年,人早就烂在泥里了,可是你这身子结实得很,一点病态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呢,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金琛直视他探寻的双眼,徐子明的目光背后,还有另外两道目光,更加凛冽森寒,透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
“大大人,小的说的都是真的,小的三年前被一场突发的恶疾夺去了性命,这件事乡里乡亲都知道,您若不信,尽管向他们打听便是。至于小的为什么又回来了,小的无法回答您,因为因为就连小的自己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到此处,他眼睛微微转动了一圈,透出一点亮光来,“对了,邻村的邢国均也和小的一样,他死了几年,就在几天前,也回来了,这件事无人不知,大人也可以亲自到邢家考证。”
程牧游盯着金琛,他看到金琛的脸色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红润,可是眼睛却清澈透明,不含半点杂质,坦荡而坚毅。
他微微眯起细长的眼睛,轻声问道,“金琛,你是被一场突发的恶疾夺去性命的?我略懂一点医术,所以知道任何疾患都会有先兆,你仔细回想一下,发病之前你的身体可有什么异样?”
金琛一怔,随即答道,“病发前,我已感觉身体不适,恶心、腹痛、浑身无力,我以为自己吃坏了肚子,所以就没有太放在心上,可是这种症状越来越重,直到那天,我忽然觉得脖子像是被人箍住,嗓子里像是有一把火,不能呼吸,半点气息都呼不进去,再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仿佛沉睡了很久很久,不,说沉睡似乎也不对,因为在那场漫长的梦中,我也看到了一些东西。”说到这里,他双肩颤动着笑了几声,“大人,这话我从未对他人讲过,连秀秀也没有说过,因为我怕她把我当成一个疯子|”
他看了秀秀一眼,接着说道,“大人,其实人死后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了,我的身体虽然已经死了,腐烂、消失,可是这里,”他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这里的东西却还在,它飘到了一个地方,那里,阴风寒沁骨,无常摄幽魂,巍巍铁铸的山岩峭壁,冒着终古不熄的赤焰,一望而无际。”
“我就在那个地方徜徉了三年,像个无主幽魂,不,我就是一个幽魂,孤苦无依,不知归处。”
“可是忽然有一天,我看到了一片暗影,它就跟在我的身后,有时靠近一点,有时又朝后退缩一点”
“暗影?”程牧游盯着金琛,他发现那个男人的眼中多了几许惊恐,像是被拉回了那个诡异的梦境中。
金琛还在絮絮叨叨地往下说,眼神迷离,声音却有些颤抖,“那暗影跟了我很久,忽然有一天,它开始接近我了,从试探到肆无忌惮一开始,它只是轻轻的触碰我一下,到了后来,它围住我,不让我再前进一步,它把自己的触手,对,就是像触手一样的影子全部插进我的身体里。我能感到,那些东西顺着我的骨骼、我的血液一点点的传遍我的全身,好冷啊,冷得我恨不得再死去一次”
“官人,官人你在胡说什么,你不要吓我。”秀秀扑到金琛旁边,抱住他,紧紧的抱住他,仿佛生怕他飞走了似的。
金琛却将那具温热的身体推开,他还是看着程牧游,大声道,“让我说完,这话我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你让我讲完。大人,再后来,那东西就把我紧紧包裹起来,我就像被封在一只虫茧里,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我忽然醒了过来,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盖着厚厚的泥土,也能闻到一股浓重的泥腥味儿,于是我就拼命地挖呀挖,把那些困住我的东西全部推开,我终于重见天日了”
他的话说完了,徐子明脸上的惊诧却像是冻住了,久久都不能消融,他愣了半晌,才勉强合上大张的嘴巴,扭头望向一言不发的程牧游,小声问道,“大大人,要是他的话是真的,那这天下岂不是要乱套了,死了的人都能回来,一个两个、五个十个、成百上千,死了几十年的,几百年的,甚至上千年的,一个个都回来了,那这土地上还有活人立足的地儿吗?”
程牧游神色未变,他看了金琛一眼,淡淡道,“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若是死人皆能复活,那么为何到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人回来了?我想,能回来的人一定是经历了某种偶然,可是这些偶然之间又有一种必然连接,我们现在要找到的,就是这个必然。”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秀秀一眼,目光在她那张略显慌乱的脸上停留了半晌,才犹疑着移开。
徐子明心里生出几分惊诧,他发现程牧游对这个女人的兴趣甚至比对金琛还要大,可是死而复生的是金琛,嫌疑最大的也是金琛,程牧游为何会对秀秀如此戒备提防?他看着那个还瘫坐在地上的女人,思量了半晌,心里忽然一动,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不对,怎么从头到尾,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过?
………………………………
第十三章 循环
秀秀也发现徐子明在看着自己,她忙不迭地把眼皮垂下,死死盯着地面上一块有些发黑的血迹,一动不动。
不知为何,她怪异的模样弄得徐子明心中有些发慌,他于是上前一步,想找程牧游说出自己心中的疑虑。可是还未容他开口,屋门却被推开了,蒋惜惜踏进屋来,快步走到程牧游身边,低声道,“大人,属下方才听那些村民议论,说邻村邢国均一家失踪了,三口人全部不见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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