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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鬼事-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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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小同想不明白,现在他脑中一片混沌,口鼻间的血腥味儿熏得他脑袋一阵阵的疼,太阳穴亦跟着“突突”地跳个不停,天灵盖都似乎要裂成两半。
    可就在他迷乱之际,面前的那个黑影却说话了。
    语调慢慢,细声细气,里面糅杂着无限悲凉。
    “剪纸的起源与汉武帝有关,相传汉武帝在李夫人去世后内心悲痛,方士李绍翁为了安慰汉武帝,用纸剪了李夫人的像,借助帷帐与烛光上演了一场‘纸影戏’,让汉武帝与李夫人隔着帷帐重新相见。旁人都说,这不过是烛光摇曳帷帐幽幽制造出来的假象,我却不信,汉武帝绝非昏君,岂能被这样的雕虫小技欺瞒,他之所以在那夜见到了李夫人,是因为剪纸招魂,将美人的一缕残魂从阴间召回,安抚了武帝的相思之苦。”
    邹小同从小在乡间长大,大字不识一个,这番文绉绉的话听得他昏头昏脑,不知所以,可是,还未细品出其中的意思,那人便又一次开口了。
    “在楚国南郢故地,南漳县荆山脚下,端公用巫术招魂治病的方法就是剪纸人。作法时,端公手执剪刀在黄表纸上剪出五个纸人,分别象征心、肝、脾、肺、肾,并用令牌在纸人上书写失魂者姓名,焚香祷告、歌舞招魂;鄂东一带巫师招魂时也剪出纸人数对,置于香炉中,边念咒语边以竹竿挑头巾粘纸人于其上,象征魂之归来;《荆楚岁时记》亦记载,正月七日为人日,以七种菜为羹,剪彩为人,以贴屏风,亦戴之头鬓,又造华胜以相遣……”
    说到这里,若邹小同再听不明白,那他可真的白活了这么多年的岁数,他哆嗦双唇,终于说出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可是我并未召唤大哥的魂魄啊”
    黑影不动,俄顷,凄然说出一句话,“你是没有,可有人却迫不及待地唤我出来,”说到这里,他语气一滞,又冷了几分,“小同,我一人在孤冢中待了整整十年,总觉孤单难耐,你可愿过来陪我”
    话落,邹小同身后的房门忽然无声无息的打开了,他扭头,看到黑暗如一只狰狞的怪兽,铺天盖地的朝自己压下来,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
    屋门被狂风拍得“噼噼啪啪”直响,李云泽被吵的心烦,索性披衣起身,缓步移至窗边,看着外面风雨欲来的景象。
    屋外狂风呼啸,院中那株大柳树被风吹得左摇右晃,树枝就像一条条狂舞的皮鞭在空中抽打着。
    忽然,一道耀眼的电光把天空照得通亮,紧接着,头顶便传来天崩地裂的雷声,霎时间倾盆大雨直泻下来,在邹家的小院中织绘出一个连绵不断的雨网。
    李云泽望着前面的雨雾,两道秀气的眉毛一点点的锁到一起:纸狗已经出去了整整一晚了,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未回来?难道它在连蒂冢里遇到了什么变故?
    这么想着,他心里忽的升腾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手心中嗖嗖冒着冷汗,连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正在仓皇之时,身后的小窗外忽然“啪”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撞了上去,将窗户撞得“啪啪”作响。
    李云泽心头一喜,忙走过去将窗子打开,果见那纸狗蹲在窗台上,“哼哧哼哧”地穿着粗气。
    李云泽将它揣进怀里,“幸亏你回的即时,若再晚一会儿,纸被雨浇透了,你恐怕就黏在地上动不了了。”
    话刚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纸狗的颜色看起来似乎深了一点,最怪异的是,它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儿,飘进他的鼻中,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抬起手指,发现自己的手竟也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红,不是颜料,而是人血。
    李云泽愣在原地不动,心里一瞬间奔腾过去几百个念头,可是每一个都逃得极快,他怎么都捕捉不住。
    正暗自发呆,屋外忽然传来邹婶惊惶的呼喊:“小同小同去哪了?他爸,小同屋里怎么没人啊?”
    李云泽被这颤抖的叫声吓得一个激灵,他飞身跑到院里,冲六神无主的邹氏夫妻急问道,“小同呢?他失踪了吗?”
    邹民看他一眼,老泪倏地落下,他手臂僵直的朝小同的房间一指,“孩子不见了,床上都是冷的,应该昨个半夜就走了,小兄弟,你说你说小同会去哪里?”
    李云泽没有作声,如今,他的目光已经完全被地上那只纸孔雀吸引住了:它的尾羽很美,就像一柄精致的蒲扇,可是,它的眼睛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色的洞,似乎正在对他无声地倾诉着什么。
    李云泽转身,一把揪住邹民的胳膊,声音刹那间变得低沉干涩,仿佛不是他自己的,“告诉我,连蒂冢的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
    巨大的石碑上青苔斑驳,遮盖住了岁月留下的裂纹。
    李云泽就站在石碑边上,他现在被雨浇得狼狈不堪,平日里的飘逸潇洒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身的颓丧和掩盖不住的怒气。
    及腰的长发无精打采的挂在他的脸上和肩头,把他苍白的脸映衬的有些诡异,再加上双眼中那两点忽隐忽现的荧光,更是给他整个人增添了几分鬼气,和旁边的古冢古墓倒是相得益彰。
    他绕着石碑转了一圈,最后,将目光投掷到碑旁那个黑乎乎的洞穴上:洞口的石头已经被挪开了,那东西似乎知道他要来,所以开门迎客,不再躲躲藏藏、故弄玄虚。
    李云泽从喉咙里发出一串冷笑: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

第六章 藏身
    说话间,李云泽慢慢俯下身子,目光平视洞口,瞳孔缩成两条细缝,在灰黑色雨雾的映衬下,幻化成骇人的两抹绿色。
    伴随着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他身上的长衫从脊背慢慢滑落下来,露出里面如火焰般炸开的橘红色长毛和四只沾满了泥浆的利爪。
    他凝视着前方黑魆魆的洞口,背部微微弓起,裂开又尖又长的嘴巴,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可是,就在他准备钻进洞中的时候,身后却忽然飘来一股浓郁的酒香。他一分神,连忙旋身向后,可还未完全转过去,旁边已然多了一道人影,那人一手握着个酒葫芦,一手持一把长剑,警惕地盯着前方那个黑乎乎的洞口。
    “你是”
    他一时语结,愣住不动:这香味儿他很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闻到过,没错,这一年来他跋山涉水,马不停蹄地搜寻仇人的踪迹,每每在疲累至极或者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都会嗅到这股子香甜的酒气。一开始,他还觉得奇怪,后来,倒慢慢适应了,再后来,他竟彻底忘了这回事,甚至没注意到这香味在他来到和岘村后便消失了。
    所以现在,在亲眼看到了这个一身义士装扮的男人后,他很是吃了一惊,一时间无法分辨他是敌是友,更不知他为何跟了自己这么久。
    男人却没有看地上那只火红的狐狸,他拔下酒塞喝了口酒,眼睛却还是死死锁住洞口,不敢偏移一分一毫。
    “为何要跟着我”狐狸终于按奈不住了。
    男人缓缓低头,言辞间却是答非所问,“这洞里洞外的血腥气极重,狐狸嗅觉灵敏,应该不会闻不出来吧?”
    “我问你为何要跟着我?”
    “他不会留下活口的,现在这般大敞洞门,无非是想诱你进去,扈准,你难道想不明白吗?”
    听到他说出自己的名字,狐狸紧绷的身子忽的直立起来,未几,他又变成了那个身长玉立的年轻公子。
    他不再对男人逼问不舍,转而望向幽深的洞穴,低咽道,“我自然知道这是他的诡计,听邹民说,这连蒂冢里虽然葬着两个殉情的女人,但是几百年来,从未有人命丧此处。直到十年前,小同的哥哥在这里被人挖眼而死,村民们又看到了那两个女人的魂魄,从此便没有一人敢靠近此地。我由此猜到,当年那老道为了不被人打扰,才故意杀人,以此来恫吓村民,使自己可以在这荒冢里潜心修行,而我剪的纸狗身上,亦染上了他的气味,所以便断定,他一定藏身于这连蒂冢里。我自知他法力高强,凭我一己之力,绝不是他的对手,可小同因我命丧荒冢,我又岂能坐视不理?”
    闻言,男人一言不发的举起长剑,对准黑洞划了几下,剑影飞舞,顷刻间,洞口已被石头堵了个严严实实。随后,他拽住扈准的胳膊将他拖到一边,轻声说道,“你既知自己对他如螳臂当车,就不要再白赔上一条性命了,若想为小同报仇,若想为你胡家几十口人报仇,就只能到新安去找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扈准心中大惊,声线都颤抖了几下,“是她让你跟着我的?”
    男人冷静地看着他,“你应该感谢她让我跟着你,否则今天你钻进洞里,现在应该被他制成一条狐皮马甲了。”
    扈准双眼微眯,“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男人旋身朝茫茫大雨中走去,“这不重要,这里距新安城还有几天的路,咱们最好现在就走,一刻也不要停留。”
    扈准站住不动,对男人恳乞道,“小同虽已救不回,可是他双亲尚不知他已命丧古冢,我必须到邹家知会他们一声,否则,又于心何安?”
    男人脚步一滞,犹豫了一下,终于回头看他,“好,我同你一起回去,将此事告诉邹氏夫妇后,咱们再一起离开。”
    ***
    如扈准所料,邹氏夫妇在听到小同的死讯后,差点昏死过去。情绪平复下来之后,邹民便无论如何要到连蒂冢去,说是要将它掀翻砸碎,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见他如此,方才还倒地不起的邹婶便奔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口中直嚷着若是他今天敢跨过屋门,她便一头撞死在这里,索性一家人全死了,也算落得干净,一了百了。
    扈准看到邹氏夫妻因小同之死全然崩溃,心中自是自责不已,只能不停地劝说安抚,哪里还能顾得上其它事情。
    此刻,他恨极了自己的懦弱,若非他考虑不周,低估了那老道的阴毒,小同便不会死。可是即便知道自己难脱干系,他却仍不敢将真相如实说出,他怕,怕那对夫妻将矛头转到自己头上,更怕小同不原谅自己,如此一来,他身上的血债便又多了一重。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片苍凉,忽然脑中又飘进起扈郑对他说过的一席话,他说:小狐狸,你聪颖,是个可教之才,只是你生性软弱,若不加以磨练,以后不仅难以成事,更会坏事,所以让你代替准儿,实不知是福是祸啊。
    他低头,握紧拳头:先生,您没有猜错,我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所以才会一次次的做错事,伤了这么多无辜的性命。
    念及此处,心中已是悲痛交杂,茫茫然一片,身魂似乎都分离成两片,各居一端,无法汇合。
    “扈准,该走了。”
    男人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他一直没有进门,只蹲在墙根处,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说来也怪,他那酒葫芦不大,里面的酒却像喝不完似的,酒香浓郁,扑鼻而至,让扈准的脑中忽然多了几分清醒。
    “该走了,”男人忽的站起来,望向越来越暗的天色,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听到这话,扈准勉强抬起头,一字一顿道,“壮士,我有一事相求。”
………………………………

第七章 折磨
    男人抓着脖后颈,双眉蹙成一团,“何事?”
    扈准毕恭毕敬的朝他行了一礼,“壮士,小同的尸身还在连蒂冢里,我即便不能杀了那妖道,也要拼死一搏,将那孩子的身体夺回,所以,只能请兄台一人去通知晏姑娘,让她速来此地,为民除害。”
    男人一愣,脸上忽然多了些许敬重,他微微上前一步,“你考虑好了?那妖道虽然负伤,但是已经静养了这么多年,法力早已恢复了十之八九,你若进到那荒冢里,估计是没有命出来了。”
    扈准点头,“我知道,可我这个人薄志弱行,拘拘儒儒了一辈子,更因此害死了我最爱的妻子,所以今日,也总算到了偿债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走进屋中,再折返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盒子。
    “这是何物?”男人见他将盒子递过来,心中略有些讶异。
    扈准于是将盒子放到男人耳边,“壮士,你听里面是什么声音?”
    男人屏住呼吸,这才听到那小铜盒中似有“嗡嗡”的鸣叫声,于是急声问道,“这里面装的是蜂虫?”
    “是蜾蠃,祖父曾说过,他是在后山的溪流边遇到那妖道的,且因为救了那道士一命,他才将御魄词赠与祖父。所以我那日一到青城,便去了后山,可是我找来找去,都没有发现那溪流里有什么稀罕的东西,后来,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忽然被一群蜾蠃追逐,化成真身才勉强得以逃脱。因此我便怀疑,或许这小小的虫子便是那妖道的软肋,可是此事尚未证实,也只能先将之说与壮士,希望你将它告诉晏姑娘,将来或许能派的上用场。”
    男人将盒子握在手心,“放心,我定会将你的意思传达给她,事不宜迟,我便先行回新安,你也保重。”
    “保重”这四个字他说得极轻,因为他知道,扈准再也无法保重自己了,他在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就等于把自己的性命双手奉上,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扈准低头行礼,看着男人越走越远,背影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刚要转身返回院内,忽听大雨中传来一声又短又促的惊呼,随即,便发现男人不见了,他面前,只剩下灰色的雨雾,越来越重,如一块铁板从远处推移过来。
    扈准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血液像是在一瞬间凝滞住了,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退到了邹家的院子里,将身后的院门死死的关上,一脸惶然的看着愣在原地不动的邹氏夫妇。
    “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邹民显然被他的样子吓坏了,这一瞬间,他似乎忘记了悲伤,痴痴傻傻地望着扈准。
    可是话音刚落,外面却忽的传来“笃笃”的敲门声,把院子里的三人吓得一哆嗦。
    “爹,娘,为何关着门,我肚子饥了,快让我进来。”
    小同的声音轻飘飘越过墙面,飘进了三个人的耳中,邹民和他婆娘先是一愣,继而同时站起,两人脸上,俱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小同,是小同,小同他没死,他回来了。”
    邹婶子率先扑向门边,伸手就去拉门栓,可是手刚刚触上去,身子便被扈准拉住,一把将她拽向身后。
    “别开门,”他直直盯住她的眼睛,嘴唇哆嗦了几下,终于将剩下的话说出来,“外面那个不是小同,别相信他”
    “可是这分明是小同的声音啊。”邹婶子不知道该信谁,用挂着泪的眼睛看了看扈准,又望向邹民,等待他来做决定。
    邹民走过来,略带迟疑地说道,“兄弟,外面那个不是小同,那他是谁呢?”
    扈准凝神看他,“他是杀死小同的凶手。”
    邹民一怔,忽然跑到灶房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就朝门外冲去,嘴里还喊着,“我要为我两个儿子报仇,我要杀了这个畜”
    话只说到一半,他的身子忽然凌空腾起,手里的菜刀亦掉落在地,发出“桄榔”一声脆响。
    扈准和邹婶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两人目瞪口呆的仰起头,才发现邹民的腰间缠着一把铁尺,那尺子看起来很软,在邹民的腰部缠了两圈,将他的身子勒得死死的,肋骨都突出了出来,很是吓人。
    见状,邹婶子惊叫一声,软绵绵地倒在了扈准脚边,昏死了过去。
    扈准死咬牙关,身子就地一蜷,化出原型,四爪在地上猛地一蹬,便朝院墙外跃去。可是还未挨上墙面,他浑身忽然一紧,像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上,躯体和四肢均皆捆得死死的,丝毫动弹不得,重新摔回地面。
    “是谁派你过来的?”
    墙外传来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却字字冷酷,直戳扈准那颗已脆得快要裂开的心脏。
    他瑟缩了一下,一声未吭。
    “不愿意说是吗?”
    那声音颤抖着笑了,笑声落后,扈准忽然听到了头顶上方邹民的惨嚎,他的胸骨被鞭子勒断了两根,鲜血正顺着衣襟滑落,滴在地上,晕成一大片,触目惊心。
    “还是不愿意?也好,反正他两个儿子都被我杀了,我不如再多动一下指头,送他们父子三人在阴间相会。”
    “呜”
    扈准发出一声悲鸣,碧绿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他的目光穿过院墙,落在那个未曾见过其真容的仇人身上,口中低低呢喃道,“她叫晏娘,在新安城开了一家绣坊,名叫霁虹绣庄,你去找她,便知事情原委。”
    “霁虹绣庄?晏娘?”那声音将这两个词重复了一遍,未几,忽然提高声调,“御魄词就是被她毁掉的?”
    扈准身子一颤,“嗯,我知道的已经全说了,现在,你能放过他了吧?”
    墙外传来“嗬嗬”的笑,紧接着,只听“哗啦“一声,邹民从高处坠到扈准身旁,捂着上腹拼命的惨嚎。
    扈准看着邹民,心里忽的一松:还好他捡回一条命,虽然身受重伤,但至少没有性命之虞。
    这么想着,他那张虽然已经化成狐狸但仍隐隐透着清秀的脸上绽出一个微笑,口中安慰道,“邹大哥,没事的,都过去了,没事了”
    话音未落,肚脐处却传来一阵剧痛,他惊恐地睁大眼睛,眼睁睁看到自己的身体裂为几瓣,在那根像长蛇一般扭动的铁鞭旁边上下飞舞着。
………………………………

第八章 红莲
    雨下得愈发大了,在地上溅起了一层白雾,宛若缥缈的轻纱。
    他手掌一合,将铁尺重新收回袖内,在邹民的痛哭声中踏雨而去。
    雨柱在他面前交织成一张张狂的巨网,可他的头发和道袍却丝毫没有被打湿的痕迹,一头又短又密的白发根根直立,指向无边无际的苍穹。
    “霁虹绣庄”
    默念出这四个字后,他薄薄的嘴角向上扯出一个狠戾的笑,十指不由自主地攥起。可是左手蜷到一半,关节处却传来一阵剧痛,他龇牙哼了一声,右掌猛地腾起三股火焰,用力按压在黑得发枯的左手上面。
    如此这般按了一会儿,左手的痛感终于略略轻了一些,他抬起两道浓簇的白眉,一双鹰眼灼灼生光,所有的心绪都跟着心头那道燃不完烧不尽的怒气回到了十一年前,回到那个红莲映天的荷塘旁。
    ***
    刚一推开殿门,王继勋便迈着碎步朝他跑过来,“道长,不好了,林镜隐跑了。”
    “我不是让你用秘不发丧诱他回来,然后关城门放密箭,怎么会让他逃掉的?”
    王继勋跺脚,“都是那刘老头儿多管闲事,用先帝的令牌让禁军们打开了城门,才让他给逃了,道长,现在怎么办?陛下他大发雷霆,说林镜隐必须死,否则以后会是大祸患。”
    “林镜隐是重情之人,先帝暴毙,她必然要去一个地方悼念他,如此,我也只有随他去一趟了。”
    王继勋斜着两只绿豆小眼,“道长说的可是红莲池?”
    “正是。”
    王继勋眼珠子一转,“旁人都传那林镜隐不是人,是妖物,道长,依你所见,他到底是什么?”
    道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区区小妖也值得我如此大费周章?你们未免太小瞧他了。”
    ***
    红莲簇簇,漫无边际,像是将天空都染红了一般。可若是仔细分辨,就会发现莲花在“呲呲”地冒着白烟,有些花瓣还渐渐变得蜷曲焦黑,最后化为一滩灰烬随风逝去。
    池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一点点接近沸点,水下下似有暗影在晃动,细看去,却不是倒影,而是一蓬蓬橘红色的火焰。
    老道立于池旁,一双鹰眸目不转睛地瞪视着面前的沸水,铁尺猛地挥起,又重重落下,将水面劈成两半。
    “林镜隐,出来吧,再不出来,连皮带骨都要被我烧干净了。让我看看你的真身到底是什么,竟敢在宫里兴风作浪。”
    铁尺那端忽的一紧,老道心里微惊,身子随着铁尺翻向莲池,可在即将落到水中时,他呼气定住,身体和水面几乎呈平行之态,和池中的那个东西一人一端拉锯着铁尺。
    一个长长的影子从水面下翻腾而过,粼光闪耀,刺痛了老道的眼睛。
    他猛一咬牙,左手忽的摊开,三道烈焰奔腾着注入池中,池水因此翻腾得更厉害了,白烟道道升起,遮蔽住了他的视线。
    “轰”的一声,水花四溅,茫茫白雾中,他只见一样闪着青光的物事朝自己飞来,随后周身一紧,身子被它紧紧缠住,整个人跌落进红莲池中。
    水里到处都是飞舞着的火焰,一簇簇、一蓬蓬,像张牙舞爪的怪物,从他眼前一一流窜过去。
    他望着前面两盏灯笼般大小的黄眼睛,轻声笑了,“林镜隐,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只是你可知道,这三昧真火我既可使得,便不会怕它,可是你,生性怕热,若再拖下去,恐要被它烧得面目全非了。”
    “还有几天?”
    水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虽然不像平时听起来那么脆利婉转,但是他还是一下就认出了它。
    “什么几天?”
    那声音化成几缕轻缓的浅笑,“每过一百年,你便要被自己杀死的残魂反噬一次,为防止它们近身,每到此时,你便会寻一处僻静的藏身处,运气打坐,以缓解它们的对肉身的损害。妖道,我打听到的可否为真?”
    听闻此言,老道只觉浑身一凛,知道自己中了计,可他还是勉力稳住心神,力求不被他看穿自己的心慌,“林镜隐,被三昧真火烧上几日,你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日后再想飞升,恐怕难上加难,为了给他报仇,值得吗?”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依我看,以你的功力,再修炼上个百十年,定能修成上仙,又何必在这污浊的人间多做流连?”
    那声音又笑了,笑中透着丝丝冷酷,如一柄柄钢针,朝他直戳过来,“妖道,你鼓唇弄舌是一把好手,只可惜,这诓人的把戏,在我这里是用不上了。”
    见他不为所动,老道怒不可遏,十指骤然乍开,将无数火流注入已经烧成一滩黑水的红莲池中。
    “好,既然你如此顽钝,那我们就试一试,看看是你的命长,还是吾的命硬。”
    ***
    大火烧了足足三天,那日,当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一只满身银毛的猴子从冒着黑烟的红莲池边经过,他扒着岸边的时候朝下一望,捂鼻摇头道,“哎呀呀,本还想着采些红莲子回去熬粥吃,没想几天不见,这池子竟然被烧成了这副样子,造孽,真是造孽啊。”
    话落,他便蹦蹦跳跳地沿着池边朝前跑去,谁知刚跑出没几步,忽听身后“哗啦”一声,回头,却看见一条焦黑的长尾伸到岸边,上面,还放着一把红嫩嫩的莲子,在朝阳的映照下,显得分外喜人。
    未几,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池底传出,“救我,这莲子就给你拿去熬粥。”
    ***
    见道士的身影慢慢消失于远处,那段成两截沾满了泥浆的剑穗才慢悠悠从地上立起,如同一个不到一指长的小人儿,摇摇晃晃的走向陷进泥水中的小铜盒,用尽力气将它打开。
    盒中的蜾蠃扑闪着翅膀准备起飞,剑穗瞅准机会,爬到虫背上,随它一起飞入到茫茫雨雾之中。
(本卷完)
………………………………

第十七卷 夹马营·共38章

第一章 迁都
    牛车在泥地上走得“咯吱咯吱”直响,小孩儿的脚垂在车轱辘旁边晃呀晃。
    “爷爷,爷爷,这条路为什么叫夹马营?”小孩儿刚认字儿,但凡见了会的就要念。
    老头儿抓抓脑袋顶,“这我就不知道了,只听人说,这夹马营前后出过两个皇帝,可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小顺儿啊,你快多吸几口气,将来说不定也能光耀门楣呢?”
    小孩儿听话,赶紧皱着鼻子深吸了两口气,复又指着街旁一座高大的房屋问道,“爷爷,这屋子怎么比别的屋子大这么多呀,而且有檐有廊的,看起来好生富丽。”
    老头儿又被问住了,对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兀自想了半晌,终还是摇了摇头,“这么大个房子也没个牌匾,连里面住的是谁都不知道,实在是稀罕稀罕。”
    正说着,院墙下面忽的传来一阵带着咳嗽的笑声,爷孙俩吓了一跳,停下牛车,俱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他们看见一个年过古稀的小老头儿蹲在墙角,手里还拿着啃了半块的烤馍。
    那老头儿身量本来就小,再加上他蹲在高墙的阴影下面,所以方才他们竟未看见他。
    小孩儿趴过去,“老爷爷,你笑什么?难道你是这房子的主人?”
    老头又咳了一声,咳得胸骨微颤,嘴里却笑道,“小娃娃,你看我这一身土布衣裳,像是能住得起这座房子的吗?”
    小孩儿诚实的晃了晃脑袋,“老爷爷,你怕不是这家的仆从吧。”
    老头儿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他又笑,眼睛深陷在重重皱纹中,“小娃娃,这房子原来可没这么漂亮,和旁边的屋子差不多,可山不在高水不在深,从这屋子里走出了咱们大宋的开国皇帝。”
    听他这般说,祖孙俩同时瞪大眼睛,“难道这里是太祖皇帝的故居?”
    “没错啊,据传太祖出生时红光满室,异香经久不散,生下后体有金色,三日不变。由于夜半有红光冲天,远远望去,好像火烧一般,临近人家纷纷赶去救火,既至,却没见半分火焰,便惊叹而去。”
    爷孙俩惊叹不已,未几,小孩儿便又托腮问道,“那这里为何叫夹马营呢?”
    老头儿呵呵一笑,“太祖在开宝九年西幸洛阳,回到他的故居暂住,一日,他用鞭指着一个地方说:‘昔日和群童玩一匹马,我怕群童背着我把石马偷去,便把它埋在这里,不知还在否?’他的随从忙去挖掘,果然挖出一匹石马。所以从此,这个地方就叫做夹马营了。”
    小孩儿听了啧啧叹了几声,“听说太祖半生都在马背上度过,兵锋所向,如雷如霆,原来从小就如此爱马。不过那年,他来咱们洛阳做什么呢?难道只是怀旧来了?”
    老头儿脸上原本轻松的神情忽然凝滞住了,他看向全神贯注听故事的爷孙两人,语气变得平直且僵紧,“太祖皇帝在那一年,决定要迁都洛阳。”
    爷孙两个互相望望,似乎谁都没有回过味儿来,或者说,迁都这两个字对于他们来说太过于遥远和陌生,就是能明白其字表的意思,也无法参透下面的错综复杂和暗流涌动。
    于是,老头儿便自顾自接着说了下去,“太祖奔赴洛阳考察之前,群臣上书不断,纷纷提出不适合迁都的理由。有说京邑凋敝宫阙不备,有说郊庙未修百司不具,还有说军食不充壁垒未设,更有甚者,说洛阳天气太热,不适合皇帝和百官居住。可是太祖并没有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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