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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娘娘上位记-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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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钦玉红着眼道:“那你为何不来见我?既然你可以在人前现身,纵然时间有限,你也可以来见我的!何况你不是还能给我托梦吗?”
严凉歉意道:“你一力主战辛苦奔波,与王相他们抗衡,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并非故意不去找你,也并非因为身死便沮丧的不再理会阳间事。我不去找你,只是因为还不到时候。”他停一停,语调郑重起来,犹如做下一个可靠的保证:“时候到了,我自会去找你。我们的民族不会亡于异族之手,百姓也绝不沦为他们的奴仆!”
杉钦玉不由虚咽了咽,艰涩道:“我信你,只是……前线战况太糟,我们一直在丢失领土,不知道什么时候异族就会打进豫京,到时候一切就无力回天了。”
“不会有那一天的。”严凉定定道,“相信我。”
杉钦玉沉默了,他愿意相信严凉,但也对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未来感到惶恐和战栗。严凉死了,岑陌死了,岳麓叛了,剩下的手握重兵能够在朝堂上说上话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了。连自己也是举步维艰,杉钦玉太清楚王相等人苟且偷安的心思和咸祯帝那副被灌了迷魂汤的不争气模样。
每隔一段时间看着舆图上属于卫朝的领土变成了异族的,杉钦玉真的很焦虑悲痛,一度想着若是严凉能活过来该多好。
天空又闪过一道闪电,银蛇般的猖狂而过。这次的闪电不再只是无声的银光,而是带着电花咝咝的声音,宛如毒蛇在做出攻击的姿态。
曲朝露担心道:“城隍爷,天罚将至!”
容娘也道:“赶紧走吧,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被雷劈,你这城隍不能当成这样。”
严凉无声叹口气,冲杉钦玉一笑:“保重。”他来到曲朝露面前,低下身,要抱起她。
曲朝露却忽然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埋进他的衣袍里,不看他。
严凉似乎明白了她的心理,她被阳光晒得体无完肤,大概是羞于将自己此刻“丑陋狼狈”的样子展现在他眼前。他没说什么,默默用衣袍把曲朝露裹好,抱起了她,而后召唤出一道法阵,与容娘一道走入法阵中。
“姐姐!”曲昙华依依不舍的望着曲朝露。
曲朝露虚弱的声音从衣袍下传来:“昙华,照顾好自己。”
“姐姐,不要再来阳间了。”曲昙华道,“我们知道你在那边好好的就成,别再来了……”
曲朝露嗯了声,声音轻的仿佛一吹就散,疲惫的再说不出话来。
法阵发出刺眼的光芒,一道道光线如絮般,飞快的笼罩了阵中几人的身影。
“严凉……”杉钦玉悲喜交加的看着他。
“钦玉,保重,时候到了我自会去找你。”严凉说着,瞥了眼曲昙华,“昙娘子就麻烦你送回去了。”
话落,法阵的光芒大现,转瞬之间,已不见严凉三人的踪影。
跪拜于此的百姓们口中念着“恭送城隍爷”,久久,才陆陆续续的站起身来,议论着城隍显灵的种种。
杉钦玉苦笑的自言自语了几句,看向曲昙华。曲昙华仍盯着曲朝露消失的位置,眼角有泪意凝结的胭脂红色,喃喃道:“姐姐,别太难过……”她说着抹了抹眼角,揩去一滴晶莹的泪珠,转眸的时候和杉钦玉的视线对上。
杉钦玉敛了面上的表情,微微一笑,清贵如玉:“昙娘子,我本也是出来晃悠晃悠,暂且没什么事做。我送你回去吧。”
曲昙华点了点头,施礼道:“有劳杉郎君。”
严凉回到地府时,曲朝露已经昏迷过去,像是奄奄一息的小鹿般蜷缩在他的海水蓝衣袍里。
容娘问:“可需要我安排人送她回鸳鸯湖?”
严凉道:“还是暂且安置在城隍庙吧。”
鸳鸯湖出了那么大的事,将曲朝露一个人丢回去,谁也没法放心。
容娘笑道:“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既然这样,那就你自己辛苦照顾她吧。”
严凉眉峰微皱,意味深长的凝视容娘片刻,什么话也没说。他将曲朝露安置在自己的浴室里,她紧紧裹着他的衣袍,他怕弄醒她,也就没将衣袍取走。长时间的阳光暴晒让她看起来有些透明,那些被烧伤的地方袅袅朝外散着鬼气,脸色白似月光,十分惨然。
严凉哪曾见过这个样子的曲朝露,即使是中元那夜她被夜叉重伤,也不比眼下这仿佛随时会魂飞魄散的模样。
这让严凉只能坐在浴池旁,用法力替她稳定伤势。在确定她不会再恶化之前,他半步也不敢离开,只害怕他若是离开了,她什么时候如雪一般化去都不知道。
许久后,严凉离去,曲朝露沉沉的睡在浴池里。
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周围的水温凉凉的,锁骨被海水蓝袍子上精密的绣花针脚摩擦得有些不适。外头阴风阵阵,敲打着树叶的声音哗啦哗啦作响,依稀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曲朝露!曲朝露!
这是谁,喊声这样的肆意而狠辣。曲朝露恍惚的捏着袍子看过去,窗扇吧嗒吧嗒的敲着,漏进冰凉的风,她迷迷糊糊的问:“谁?谁在喊我?”
有影子在浴池外摇曳,看不清脸孔,却见她手上三寸来长的护甲冰冷尖利。
她狞笑:“曲朝露,你怎么还没死干净!我恨你,我恨你恨得牙痒痒!你看看我是谁,看看我是谁啊?”
曲朝露身上涔涔的冒起冷汗,常欢!
“曲朝露,你看看你祸害了多少人?我夫君刘亦贤睡梦里喊你的名字,鸳鸯湖里的那些无辜的鬼魂都是因你而灭的!啊,还有你身边那个小娘子,是叫蒲葵是不是?你看着她被我祖师爷收走,是不是很绝望?怎么到头来只有你一个获救了!凭什么最该消失的你反倒成了唯一幸存的那个?”
曲朝露怕的头发都要立起来了,一把抓起湿漉漉的枕头,朝着那影子用尽全力掷去,“是刘亦贤自己对你不忠,与我何干!我魂归地府与他已经没有瓜葛,你为何要将我赶尽杀绝?既然知道鸳鸯湖众鬼无辜,还造下恶果!常欢你今生必定英年早逝,死了连具全尸都留不住,下了地府有十八般酷刑等着你,把你折磨的后悔来这个世上!”
很快那飞出的枕头就被人接住,有人穿过珠帘走进来,随手挥出道法术,点亮浴池旁的灯烛。
“做恶梦了?”他把枕头放回曲朝露身后,温声问。
曲朝露愣住了,是严凉……她耳垂上白珍珠的耳环呖呖的响,提醒她方才不过是梦。
她忙用袍子遮了自己的脸,哽咽道:“城隍爷别看……”
“你的伤我已替你治了,眼下你面容已经恢复。”严凉走近道,“你不必遮着。”
曲朝露不敢相信,在袍子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缓缓探出头来。
“做恶梦了?”严凉坐在了浴池旁,“你梦见了常欢翁主?”
曲朝露一阵恍惚,被他关切的看着,想着方才梦中常欢那狰狞的笑声和恶毒的言语,想着常欢三寸来长的护甲尖利利的直如戳她的心……曲朝露忽然就崩溃的一塌糊涂,种种情绪充斥在她的心里,她痛声道:“城隍爷!小葵她被收走了!还有鸳鸯湖的众鬼……都是我害的,是我害得他们!”
她不由抽泣,颤抖着肩膀的样子自责而无助。严凉瞧着,只觉得有剪子在剪自己的心,他道:“鸳鸯湖的水鬼们没有魂飞魄散。”
曲朝露立刻盯着他,用眼神要一个答案。
“我感应到鸳鸯湖出事,便立刻带人赶过去,总算是来得及用结界护住他们,保下了所有人的魂魄。我已将他们全数送入轮回,只是……”
曲朝露捏紧了袍子,一抿唇等着他的转折。
“只是,他们的三魂七魄都受损严重。其中生性良善之人,可凭借福泽抵消影响;那些为人刻薄不善的,却是无法转世为人,只能沦为畜生道。”
曲朝露身子晃了晃,心间的寒冷和难过呼啸而来,她哽咽:“那沦为畜生道的那些人,往后还有再世为人的机会吗?”
“机会都是有的。”严凉平静道,“就看能不能为自己积德了。”
曲朝露的手紧紧掐着袍子,茫然不知她的用力太大,隔着布料都伤到了自己的手心,“终究是我害的他们,他们本不该受此无妄之灾。”她绝望又低迷的呢喃:“如果不是我执意总逗留在阳间,如果我躲开刘府和刘亦贤,他们也不会被我连累。”
严凉皱了皱眉,语调严肃了几分:“曲朝露,你分明知道此事是常欢翁主的嫉妒心所致,何必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曲朝露凄迷苦笑:“他们总归是因为我才……还有小葵……”她问严凉:“那个老僧会怎么对待小葵,小葵还能回来吗?”
这个问题严凉也无法回答,他纵然是豫京的守护神,却也受制于地府的法则,许多事情都是有心无力的。就比如蒲葵已经到了老僧的葫芦里,他便不能去硬夺回来,否则就是扰乱天道秩序,必会被严厉处罚。
老实说,严凉不怕那劳什子雷劈。只是,他一受天罚,这豫京地府的各项事务就会被推延耽搁。他也不能总是为了一两个鬼魂而耽搁整个地府的事务。
见严凉沉默不语,曲朝露万分绝望,心如同被腐蚀出一个空落的大洞,眼角流出泪来,一滴一滴的尽是苦涩。
她停不下来的想着鸳鸯湖的亡灵们,想着蒲葵将她推开的时候那温暖的、认命的笑。殿内正燃着什么香,好像是佛手柑的气味,曲朝露视线恍惚的看过去,只能看见错金螭兽的香炉在扩散着圈圈烟雾,随着扑入室的几缕阴风,袅娜如絮弥漫着纱帐。
当严凉起身要离去的时候,无与伦比的恐慌如陡然而来的黑暗,莫名的将曲朝露的心攫住。
她不愿承认自己已是孤零零的一人,像是要自欺欺人似的,她扯住严凉的手,求道:“城隍爷,别走,别丢下我。”
严凉微微一怔,知道曲朝露受了太大的惊吓和打击,此刻心智脆弱,害怕一个人被留在空阔的殿宇里。他回身朝她坐近了些,尽量放柔语气:“我不走。”
“谢谢你。”曲朝露靠近严凉,攀上他的双腿,贴着他的身子。
她那样脆弱无力,有碎发散落如秋草寒烟的凄迷,看得严凉无法控制心底的那股疼惜,缓了缓呼吸,才克制住那股想要冲进浴池将她紧拥入怀的冲动。
他拍拍曲朝露的头,“放心吧,我不走。”
彼此静默了一刻钟,曲朝露却又抬起脸来,自责道:“对不起,城隍爷。”
“有什么对不起的?”
“昨晚我爹告诉我,今天是老夫人的忌日。您定是要去老夫人的坟前祭拜,可我却闹出这样大的事,还缠着您,不让您走。”
严凉沉默了一阵,由衷的笑了笑:“你有心了。”
曲朝露垂眸柔顺道:“是我耽误了城隍爷的时间。”
“无妨,我稍后再去给母亲上坟。”严凉低语,“先陪你一会儿吧,你不必担心。”
“嗯。”曲朝露的声音融化在她趴在严凉身上的动作里,她静静的靠着他,长长的睫毛投落下两片鸦青色的影子,显得那双眼如哀哀秋水,凄清而脆弱。
严凉越是盯着她看,越是不忍,却又难以将视线移开。只得矛盾的眯起眼睛,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看的是哪里。
后来,曲朝露再度睡过去。
严凉在旁边坐了一会儿,便去准备为母亲上坟的事。他派了两个鬼差在殿外候着,要是曲朝露醒了有什么事,便让两个鬼差替她处理。
曲朝露这一觉睡到了后半夜。
受损严重的魂体因着严凉用法力的治疗和睡眠的修复,终于不再那样的虚弱。曲朝露试着爬出浴池,扶着柜子站稳,走了几步,依稀有种头重脚轻、被风一吹就倒的虚浮感。
她去了严凉的寝殿里,试着走了这段路,苍白的手指轻轻抚过这寝殿里陈列的种种器物。
视线在器物上缓缓挪动着,停在了一把剑之上。
这剑就放在剑架上,乌黑色的剑鞘上镶着几枚黑曜石,大气而沉稳,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曲朝露忆起,城隍庙的牌楼前,严凉就是召出这把剑将那老僧一剑扫飞的。
若她没猜错的话,这把剑必然是严凉征战沙场的佩剑。他死后,这把剑作为陪葬与他共同入棺,自然也会被带来地府。
她隐约觉得好像听过这把剑的名字,是什么呢?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好像是叫……是叫……
“无定。”身后响起轻缓而温和的声音,在空阔的大殿里略显缥缈。
曲朝露不禁回头去看,看见严凉已经回来了,朝着她走来,脸上挂着柔和的表情。
因他的海水蓝官袍一直被曲朝露霸占着,是以他这会儿穿着件简单的银青色纱袍,薄如蝉翼的纱袍罩着内里的中衣,只在腰间系了一根苏锦带子,垂着一快海东青白玉佩,越发显得长身玉立,君子端方。
他看着那剑,徐徐道:“它是严家家传的佩剑,名为‘无定’。”
“无定……”嗯,没错,是这个名字,但为什么总觉得这名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严凉道:“先祖为这把剑取名‘无定’,原是提醒严家男儿‘山河无定,须一生戎马,保家卫国’。但我却认为这名字不大吉利。”
曲朝露想了想,会意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可不就是不吉利么?
世人皆知,严凉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死在沙场的。而他们死的时候,家中夫人都还在府门口翘首以待,回忆着夫妻聚在一起时的甜蜜,却浑然不知枕边人已成了白骨亡魂。
严凉摩挲着陈旧却洁净的剑鞘,眼底深了深,又看着曲朝露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不久,身子还有些难受,就想走走舒展一番。”曲朝露如实说了。
接着她便道:“城隍爷,我想回鸳鸯湖去。小葵暂时回不来,她的屋子我需要替她打扫。”她眼底黯然,蕴着些感激,屈一屈膝,“朝露谢过城隍爷相救和收留之恩,我……该回去了。”
严凉并不意外,他道:“我送你回去。”
第29章 认输(加粗)
对于严凉的提议; 曲朝露在听到的瞬间,控制不住的在心里舒了口气。
她虽然想要回到鸳鸯湖; 但对于那个地方,她是害怕踏入的。因为一旦踏入了,那里的种种就会提醒她所有的水鬼都是被她连累的,提醒她小葵被锁在黑漆漆的葫芦里挣扎哭泣。
她的负罪感令她不敢踏入鸳鸯湖,但严凉愿意陪同; 这无疑令她多了一丝依靠。
两人行走在鸳鸯湖底; 无尽的黑暗浓重的装点着伤逝之悲。巨大的湖底像坟墓一样的安静; 带着噬骨的寒意; 是无数怨念积聚起来的寒意。连曲朝露宅院前那两盏宫灯也像是磷火一样,是鬼魂不瞑的眼睛。
曲朝露推门进了蒲葵家里; 看见绣架上只绣了一半的花样; 心口狠狠一痛。
“小葵……”她小心捧起半幅绣品; 落下泪来。
与蒲葵相伴这几个月; 她们算不上多么情深义重,但蒲葵却是鸳鸯湖里唯一一个真心将她当朋友的人。
曲朝露仔细将绣架和绣品收拾好; 又将蒲葵家里一些日常用不到的东西; 一一的归拢到位。
她定定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把你从那老僧手里抢回来,可我却什么也做不到。”
全部收拾妥当了; 见严凉仍旧立在那里看着她; 曲朝露姗姗到他跟前问:“城隍爷不回去吗?”
“你很希望我回去?”
“朝露不是这个意思。”曲朝露诚恳道; “是我已经没事了; 可以一个人在鸳鸯湖里住下来。而城隍爷刚从城郊上坟回来,心情也定然不好。朝露不愿您继续在这里对着我这么个低落的人,我没有办法给您带来些好的情绪,自然希望您早些回城隍庙了。”
严凉眸色幽深看着她:“曲朝露,你倒是挺为我着想。”他环顾了四周一番,似笑非笑道:“既然你已无事,就好生休养吧,我走了。”
“是。”曲朝露欠一欠身,“恭送城隍爷。”
严凉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沉的湖水中。
曲朝露脸上得体的静致随着他的消失,渐渐的垮掉,最后形成了一个行将崩溃的表情。
只剩下她一个了。
这偌大的鸳鸯湖,那么多的房舍,那些鳞次栉比的剪影,全都成了空洞而苍凉的遗迹。
那些曾经朝夕相对的一张张脸孔,不论是多么讨厌的,往后却皆会变作陌生的身影,在轮回中茫茫的寻找各自的机缘。
曲朝露依稀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被沉塘处死的那天,那天的湖水也是这么冰冷,那天的她也是这样痛苦绝望。
她脚下一软,似是要滑落在地。
却不想,竟会被人接住,跌进一个怀抱里。
曲朝露哑然的看着去而复返的严凉,他素衣广袖在湖水中粼粼而动,萧萧肃肃如松下风。
他眼底有些道不明的意味,沉声道:“明明无法一个人安然留在鸳鸯湖,何必要勉强自己?与我回城隍庙吧,我让容娘收拾间房子给你暂住。”他说罢,却见曲朝露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瞅着他,不禁问:“怎么?”
曲朝露痴痴反问:“城隍爷为什么又回来了?”
严凉神色一窒。
“城隍爷不是离开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
严凉沉默了一瞬,道:“走吧。”
都到了这个地步,曲朝露又怎能不明白严凉的心思?自从她得以去阳间起,她和严凉之间就变得不尴不尬。她上城隍庙送藕粉桂花糖糕,他冷脸让她放下食盒走人;她上城隍庙送月饼,他又去十殿阎罗那里与她完美错开。不管中秋节他是不是故意错开她的,总之,这段时间她和严凉之间的别扭,始终没有得到一个解决,就这么拖着。直到她遭受这场覆劫,半死不活的幸存下来,严凉才像是忘记了与她之间的别扭,不遗余力的照拂她。
其实,他怎么会忘记呢?他只是见她遭受大难,不忍心雪上加霜,才将两人间的不快暂时搁置罢了。
曲朝露能感觉到这段时间严凉是恼她的,但他却在她遭难时,坚定的立在城隍庙前的牌楼下保护她,又将她带回城隍庙,默默的给她些温暖,送她回鸳鸯湖。
而现在,他去而复返,若不是因为放心不下她,又怎会有这样的行为?
曲朝露想起她娘总是和她说,人长一张嘴,想说成什么样就说成什么样,不要听什么信什么。有些人嘴上说的关怀备至,不过只是说说;有些人看似对你不上心,却最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润物细无声。
言语上的动听,永远不及一个体贴的举动来的珍贵。
曲朝露眼睛有些发酸的想,严凉,大概就是娘说的后一种人了。
她含着泪道:“对不起,城隍爷,这段时间朝露惹您生气了。”她依依望着严凉,眸中的探究意味如渐次明朗的星光,“只是朝露仍旧想知道,您为什么又回来了。为什么,严将军?”
严凉脸色有些紧绷,看得出是不愿回答,但又难以承受曲朝露缠人的眼波。她盯着他,星眸欲醉,秋波流转,芬芳馥郁的体香萦萦绕绕,不需要惺惺作态,便勾魂摄魄。
严凉被她的视线缠得心悸不已,想和往常一样骂一句“美色误人”,却发现,骂不出来了。
在经历这次起落之前,他还能将自己被她牵着情绪这事,归咎为是他被色相所迷。但这次,他清清楚楚的体会到一些东西:在看见曲朝露被阳光晒得体无完肤时,他心中的抽痛,超乎他的想象;当他直面那老僧时,他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气,竟是不住的想着,要是曲朝露真的被老僧收走了,自己要如何能接受。
而将她带回地府后,看着她脆弱透明的睡颜,他不敢离开;去母亲的坟前祭拜时,还担心着她的创伤什么时候能完全恢复。
最后送她回鸳鸯湖了,她说她一个人能行,让他走,他竟然还是做不到干脆的走,甚至猜想她会不会在他走后就一个人躲在黑暗里哭泣。
正因他亲身体会了这种种,他便知道,自己不是被色相所迷,而是动了心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动心的,或许媚骨又柔顺的女子,本来就有让他轻易动心的魔力。他不知道,也追究不出所以然,只能是轻轻抱着她,接受情根已种的结果。
严凉叹了口气:“曲朝露,你很是可以。”
“好,我告诉你为什么我去而复返。”严凉认命似的笑道,“因为我放心不下你。”
曲朝露神色变化:“严将军……”
“我怕你自责难耐,怕你哭,怕你做恶梦醒来时身边没人,怕鸳鸯湖像个坟场一样让你心神不宁。我放心不下你,所以我回来了。”他低声道,“这样说,你可满意了?”
他一叹,有着坦诚后的释然和无奈:“曲朝露,我输了,我认输。”
曲朝露怔住了,这片刻像是置身在云层上,身子轻软的没有着力所在,脑中茫然又混乱的,理不清思绪。
严凉说他输了,这是个什么意思,曲朝露明白。
他在说,他的确被她迷住了,认栽了。
她想,若是此时自己还没拿到阳间的通行令牌,那么定然会欢喜、会得偿所愿。可是,她已如愿以偿了,又阴差阳错的惹来了鸳鸯湖的大祸,还失去了小葵……经历了这些,她要怎么面对严凉?她的心情和状态都不允许她去思考情爱之事,且,她觉得自己有罪,自己不配回应严凉的心意。
心中蓦地就无比酸涩,曲朝露靠在严凉的怀里,稍转身将脸贴在他胸口,双臂抱住他。
严凉因她的动作,身子微微僵硬。
曲朝露柔声细语:“城隍爷,您愿意再分一点时间给我,让我和您说说我生前的事吗?”
身死不问生前事,这是地府的讲究。只是,严凉莫名的想听,他语意温和:“你说吧。”停了停又道:“找个地方坐下,你慢慢说就是。”
曲朝露应了,严凉环顾四周,打眼就看着一架秋千。蒲葵这院子里零七杂八的东西还挺多,严凉垂眸看着曲朝露乌黑的发顶,揽了她的纤腰和膝窝,将她抱起,走过去放在了秋千上。
接着他坐在了曲朝露身边,曲朝露轻轻挽住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她说起了生前的事,有儿时的,有少时的,有家中的一些趣事,也有和刘亦贤有关的。
她的声音如春日里山涧的泉水似的,触及严凉耳边,带着温软和清丽,听她的声音是一种享受。只是,她频频提到刘亦贤,这让严凉无法自控的有些窝火,不由冷了语气道:“从前在朝堂上我就看他不顺眼,和他爹一般是伪君子的做派。你爹怎会将你嫁给他?”
曲朝露回忆道:“刘老爷年轻时候官职还不算很高,有一次他的杜姨娘,也就是刘亦贤的生母得病将死时,想请尚药局的御医们去救治,御医们却不愿意理他。当时我爹还是尚药局里一个年轻的小御医,爹说医者仁心,便去给杜姨娘医治,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事后杜姨娘和刘老爷就商量着与我爹定了亲事,我那时尚在我娘肚子里,所以是指腹为婚。”
她歇了歇,又道:“刘亦贤是高门庶子,我是小户嫡女,我爹娘觉得这样也算门当户对,也就不拘泥于嫡庶之别。只是后来刘老爷巴结着王相一路扶摇直上,坐到了右正言的位置。我爹娘开始担心我要是嫁入刘家,会不会受委屈,娘甚至萌生了去退婚的念头。只是刘老爷和杜姨娘都没有退婚的意思,我爹娘才放了心,将我风光的嫁了出去。”
说到这里曲朝露微微垂眸,叹气道:“后面的事谁也没预料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和那小厮躺在了一起,刘家长辈们直接将我沉塘,我在入水前看见我爹娘哭喊着被刘家的人死死拦住……”
严凉的身躯微微颤抖,眸色深沉如鸳鸯湖底不见天日的幽暗。
他眉峰微蹙,眼中蕴着一抹疼惜,说道:“我曾开法眼回溯过你被沉塘的前因后果,判定你是冤死。”
曲朝露略惊,她一直以为严凉给她洗刷冤屈是因为城隍和阴曹地府本身就能在人死之后拨乱反正,再加上一心想着撩他的大业,一时没想到他竟然有回溯过去的法力。
她忙问严凉:“城隍爷看见是何人陷害我了?”
“不,这一段我看不见。”严凉道,“是刘府里设置的那东西搞的鬼。想必刘亦贤归家的前一晚,有人将那东西开启,挡住了一切来自阴间的窥视。故而那晚上发生的事情,我回溯不到。我之所以判定你是冤死,便是认为刘家设置这种东西纯属心虚。何况在我的回溯里,你嫁入刘家后恪守妇道,贤惠孝顺,怎么也不会是偷汉子的人。”
被严凉这样信任,仿佛有股温暖洇在曲朝露的皮肤上,慢慢渗进肌理里去,那样温热的,连带着心里也暖和了许多。
曲朝露想了想,道:“我知道刘家设置的那东西是怎么回事,可能和常欢翁主有关。”
她将刘亦贤再婚那晚发生的事情,全都说给了严凉。
第30章 温柔(加粗)
与严凉聊了许久,曲朝露心情平和许多; 再看向昏黑如墨的远方; 已能够控制住情绪。
严凉见她没有大碍; 便要离去; 走之前对她道:“你对自己被陷害的真相耿耿于怀; 我自然理解,但无论如何保住自身要紧。地府虽能在人死之后对其进行审判,但始终是阳间的附庸; 各种法则也都是以阳间为大。”
曲朝露婉婉道:“我明白了,多谢城隍爷提点。”
“你……”严凉还想说什么,终是眼底划过些黯然; “罢了,你好好休养吧。”
他正要走; 却听曲朝露喊住了他:“城隍爷!”
他侧身看着曲朝露。
她走近,深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 目光炯炯如火:“城隍爷; 您方才对我说; 您认输了,我想,您定然很想知道我心里又是怎么想的。”见严凉的眼底亮了些; 又道:“我的确有很多话想告诉城隍爷; 只是经历了这场灾变; 我心里纷乱; 没有办法去理清楚想要说的话。”
曲朝露定定道:“请城隍爷给我些时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会尽快调整好的。到时候,我去城隍庙找您。”
严凉幽幽凝视曲朝露,浅淡的无奈从眼眸中似水流过,他轻吸一口气:“好,那我走了。不过在这之前,我想跟你讨点东西。”
“城隍爷清说。”
“过来。”严凉朝曲朝露勾了勾手指。
他眼神里含着疼惜,动作和口吻却显得有些鬼魅。
曲朝露依言来到他跟前,接着就被严凉拦腰一搂,撞进了他怀里。
亲吻随着他的气息罩下来,唇齿间的触感让曲朝露大脑轰的一下变得空白。有那么一瞬间,她忘了自己是在寒意蚀骨的鸳鸯湖,眼底迸发些震惊,又渐渐被温柔的亲吻所融化为秋水般的迷蒙。
这个吻很温柔,比起之前他们之间充满较量和攻防的热切亲吻,这个吻更像是在安抚她的内心,给她的心注入柔软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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