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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五妖媚-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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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娘,才是祖父的孩子,对吧?”严怀朗半蹲在她面前,噙笑望着她。
  见她诧乎乎地点了点头,严怀朗才徐徐又道:“那,你怎们称呼咱们的‘外祖父’为‘祖父’呢?”
  月佼被问得一愣,片刻后才讷讷道:“红云谷又没有你们中原人那么复杂,哪有什么‘内祖父’、‘外祖父’的区别?阿爹阿娘的父母都是一样,全是祖父祖母。”
  严怀朗恍然大悟,“那么,阿娘的名讳是?”
  “第五念,”月佼轻声道,“‘念念不忘’的念。”
  当日在罗家时,罗昱修与严怀朗顺着月佼口中的“祖父”,自然而然就以为她的父亲才是她“祖父”的孩子,是以罗昱修只想到询问月佼父亲的名讳。
  第五念,是念念不忘家人与故土吧。
  严怀朗点了点头,心中约莫有数,月佼祖父十有八。九就是罗霈了。
  他正要说什么,月佼却忽然回过味来,抬手轻轻在他肩上打了一下,红着脸低声嗔道:“什么‘咱们的祖父’?瞎占什么便宜呀。那是‘我的’阿娘,‘我的’祖父。”
  跟谁在那儿“咱们祖父”,真是不见外。
  严怀朗哼哼笑着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连你都是我的……哦,当然,我也是你的。”
  见她瞪人,他连忙怂怂地补充道。
  “闭嘴闭嘴,”月佼赧然笑着又打他一下,有些羞恼地轻嚷,“你还没说,我该怎么做呢。”
  严怀朗敛了轻松调笑的神色,郑重道,“你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要告诉我,你希望事情是什么样的结果,其余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他的嗓音温和带笑,漂亮的眸中有漫天星河。
  没有夸张的指天立誓,也没华丽的缱绻陈情,可他说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那样笃定,让人心安,让人心欢。
  月佼猛地倾身环住他的脖子,似是欢喜,又似撒娇,“你这样说话,好像话本子里的男角儿……好怪呀。”
  ****
  亥时的梆子声透过沉沉夜幕,隐约传进灯火通明的书房。
  沉思好半晌的月佼终于看向严怀朗,“诶,之前我放在你这里的小匣子呢?”
  “一直在暗格里,”严怀朗口中应着,走过去转动了暗格的机关,“有东西要取出来?”
  月佼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小茶盏,小步跟过去站在他身后,略微踮起脚,眼巴巴望着他将自己那个三层小匣子取出来。
  接过小匣子放在桌案上,月佼有些紧张地扭头瞧了严怀朗一眼,这才自腰间暗袋里摸出一枚小钥匙,指尖微颤地将匣子的锁小心翼翼地打开,取下匣子的上两层搁在一边。
  小匣子的最后一层中,有几个奇怪的瓶瓶罐罐,还有几枚看上去较为贵重的珠玉之物,除此外,就是一个略显陈旧的锦囊。
  月佼将那个锦囊交给严怀朗,“这里头有个小怪兽,我不知它能不能证明祖父的身份。阿娘只说,这是祖父给的,能召来千军万马,不可以随意给别人瞧见的。”
  听她这样一说,严怀朗心中已隐约猜到锦囊中装的是什么了。
  不过他还是谨慎地打开了锦囊,取出里头的东西来。
  盈盈烛火中,纯黑发亮的乌金石沁着温润雍容的光。
  “有一点点像咱们监察司里到处都有的那个,獬豸?”月佼从前并未仔细看过这个东西,此刻细细打量之下,觉得熟悉又陌生,“不对不对,它头上没有可辨善恶忠奸的角,獬豸也不是这样瞧着圆乎乎的。”
  严怀朗将那乌金石雕成的小怪兽摊在掌心,扬唇对身旁的月佼道,“是椒图。”
  椒图,形似螺蚌,性好僻静,最厌恶旁人进入它的巢穴;忠诚勇武,可震慑邪妖。
  “怎么只有半……”月佼倏地收住口,满目惊讶,软嗓颤颤巍巍,“是兵、兵符?!”
  “对,”严怀朗点点头,“椒图兵符。”
  这就是同熙帝与罗堇南始终不放弃寻找罗霈下落的另一个原因。
  ****
  大缙同熙元年正月十五,新帝云安澜,与有拥立之功的定王李崇琰于御书房密谈一个半时辰。
  在那一个半时辰中,这对血缘上的舅舅与外甥女,以君臣之姿立下君子之盟。
  他们约定,将定王李崇琰麾下的虎狼之师“团山屯军”纳入官军序列,不做定王府兵私用。
  “团山屯军”成因复杂,军中众人亲缘关系盘根错节,当时惟有定王能调动自如;而其防线所在的西南境又极其关键,兵部及朝中一些将领都隐隐担忧,团山屯军或恐只认定王为主帅,将来若无定王坐镇,这支铁血之师将无人可真正调遣。
  为平朝中物议与隐忧,定王与团山屯军众人达成一致后,以乌金石制椒图兵符,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交予同熙帝。
  彼时同熙帝刚刚登基,罗家也自原州举家迁来京城,罗堇南更以帝师之尊荣封“太常卿”,位居九卿之首。
  因罗堇南一生泰半心血都花在栽培、斧正同熙帝与定王身上,对自家儿女反倒疏于教导、陪伴。对此,不但罗堇南心有愧疚,连同熙帝也深感亏欠罗家姐弟,便多方照拂,特准罗家年仅十三四岁的小儿子罗霈进入内城北庸,与皇子皇女们一同进学听教。
  不独如此,同熙帝还恩赏罗霈可无诏出入御书房的待遇。
  
  这个决定在当时引发了朝中反对,连罗堇南本人都称不妥,但那时的同熙帝到底年轻热血,只想着尽力弥补罗家姐弟,便力排众议将此事定下。
  那时正处于新旧交替之间,朝堂山野、内城市井,许多事都尚在混乱中缓慢恢复秩序,宫中的管制也远无此时严谨。于是在当年冬,罗霈竟趁人不防自御书房取走了那半枚椒图兵符,孤身出京,从此不知所踪。
  “……那时新政初立,诸事驳杂,罗堇南大人时常与陛下议事至深夜,有时甚至整夜不休,留宿内城三五日都是常事;罗霜大人也常居昭文阁官舍,休沐时才回自家宅邸;而罗霁又入了行伍,因此罗家大宅中常常只有罗霈一人。”
  月佼窝在他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他的衣襟,听得皱紧了眉头,急急问道:“不是应该还有他二哥罗霁的妻子在家嘛?”
  “他二哥罗霁只比他大不到两岁,那年还没成家呢,哪来的妻子?”严怀朗好笑地瞟了她一眼,“事实上罗霁因为久在军中的缘故,很晚才成亲,他的大女儿罗如晴比我还小两岁呢。”
  明明此刻在说正经事,月佼还是忍不住气闷闷瞪了他一眼,小声哼道:“将人家姑娘的年岁记那么清楚,也不知是想做什么,哼。”
  “我怎么闻到酸味了?”严怀朗挑眉,促狭浅笑。
  恼羞成怒的月佼在他手臂上拍了两下,“不是我,我没有!是酸枣仁茶的味道!”
  见他满脸写着“我就静静看你狡辩”,她羞恼地满面泛红,倾身端起桌上的小茶盏就灌进他口中。
  “给你润润嗓子,”月佼红着脸瞪他,“接、接着说。”
  莫名被灌了满口果茶的严怀朗咳了几声,见她羞恼,便也不再激她,噙笑又道,“总之呢,罗霈离家当日,罗家侍者见他至夜未归,以为他随罗堇南大人留宿宫中;直到两日后仍不见他回家,这才派人前往内城门外请卫戍通传罗大人。”
  之后便是长达四十年的漫长寻找。
  因那时到处是出逃的平王、宁王余党,外头有些乱,要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而随着时移世易,找起来就更难了。
  ****
  “你方才说,那时流落到红云谷的人,是将随身的财宝献给谷主,才买下安身立命的机会?”严怀朗问。
  月佼点点头,闷声道,“我也是听祖父和阿爹阿娘偶尔提过几句,隐约记得就是这样,或许还有别的条件,可是没有人告诉过我。”
  严怀朗以下巴轻抵她的发顶,“红云谷谷主也是个奇人啊,这些人既落到他手上,想来也无反抗之力,杀人夺财不是更利落?或者,若不忍滥杀,也该是直接夺财吧?”
  “那怎么行,又不是山匪恶霸,”月佼道,“若他们自己不同意,那些财宝也会随他们一起被拿去祭天神,不会强取的。”
  对红云谷这奇怪的道义准则,严怀朗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他们在“拿外来者去活祭”这事上都不觉自己有错,“强取别人的财物”反倒像是有违他们的道德。
  真是奇怪至极的一个族群啊。
  不过,他倒是意外地对罗霈生出些敬意来。
  “之前陛下将寻找罗霈下落的差事交给我时,同我说过一些事,”严怀朗叹道,“不独陛下,包括我外祖父,甚至罗堇南大人都提过,罗霈自幼性子极其胡闹,凡事从来拎不清轻重……可他在生死攸关之时,也没有将手中的椒图兵符拿去换命。”
  宁愿忍下满心屈辱,接受了“做别人男宠”这样的条件,也没有将可能引发动荡的椒图兵符拿出来。
  可见他并非长辈们眼中那样不堪,心中自有大是大非。
  月佼皱了皱鼻子,抬头看着严怀朗,不无骄傲与维护之色:“祖父他,有骨气的!”
  严怀朗吃味地撇撇嘴,小声道,“我也没说不是啊。”
  “兵符就交给你了,随你怎么向陛下交代,”月佼想起正事,“只、只别提与我有关就是了。”
  “不愿与罗家人相认?”
  “祖父他毕竟是……迫于无奈,哎呀,我也说不好。”月佼神色古怪地猛摇头。
  她从前隐约听阿娘说过,祖母在世时,祖父对其甚是冷淡,连带着对她的母亲也不大亲近。
  她自己在祖父跟前听教至十二岁,自小也能隐约察觉祖父面对自己时,常会有些矛盾。
  他的女儿、他的孙女,是他的血脉延续而来,可这延续,一开始却非他自愿。
  察觉到她隐隐的低落,严怀朗以指勾起她的下巴,笑问:“祖母待他,好吗?”
  月佼咬着唇角想了想,才道,“听阿娘说,是很好的,虽他们并无成亲之礼,可自有了祖父之后,祖母也没再与别人要好在一处了。”
  “其实,后来祖父或许还是有所感动的,他自己交代阿娘,将他葬在祭坛旁边。”月佼又道。
  严怀朗有些疑惑,“葬在祭坛边?”
  “祖母是在祭祀时‘飞升’……”她顿了顿,看了严怀朗一眼,讷讷改口道,“其实,约莫就是不慎跌进火堆里了。”
  后来祖父要求葬在祭坛边,月佼记得她阿娘还是颇为惊讶的,许是原以为祖父会想离祖母越远越好吧。
  “那说明他最终还是认可了你祖母,不是吗?”严怀朗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尖,“只是他们之间的相逢……阴差阳错,他心中过不去那道坎,在对待你阿娘与你时,就难免别扭一些。”
  “我明白的,”月佼眨去眼中的水气,“可我也不知该怎么面对罗家的人,别扭。”
  怕她又要哭,严怀朗忙道:“好好好,我不提你就是。陛下若问我兵符从哪儿来的,我就说,有个小仙女托梦送给我的,行不行?”
  月佼被他哄笑了,“我管你怎么对陛下胡说八道,反正你说一切有你,我就不操心啦。若到时又把陛下惹生气了,打你一顿才好呢。”
  “你舍得?”严怀朗故作委屈。
  “不知道呀,要等你当真被打了,我才知道舍不舍得呢。”月佼在他怀中哈哈笑开。
  如释重负。
  见小姑娘终于开怀,严怀朗也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有另一个疑问——
  “对了,当初那些人,是怎么活着进了红云谷的?”
  红云谷的瘴气林有多厉害,他自己是亲自领教过的,若不是早有准备兼之那夜遇上月佼搭救,只怕他当初也就折在那林子里了。
  与罗霈一同进入红云谷的那群人,想来就是仓皇出逃的平王、宁王余党中的一部分人,毫无准备地逃窜到红云谷,怎么就活生生穿过那瘴气林了?
  这可把月佼难住了。
  “这我哪里知道?他们、他们就是进去了呀!”
  严怀朗揉揉眉心,满眼纵容地笑道,“算了,这事我再想别的法子解惑。”
  “那,之后的事情都交给你,”月佼扭头看了看紧闭的窗户,“我这就回去了。”


第六十二章 
  静夜中宵,烛影轻摇;数声浅笑低唤; 温软似红尘缱绻; 恍如一瞬星霜换。
  月佼抿唇垂眸,并未回首; 只是望着自身后牵住自己衣袖的那只手,满心满眼都盛了甜津津的偷笑。
  “做什么?”她红着脸抬头,水眸斜斜望向房梁,明知故问。
  严怀朗举步绕到她身前,笑眸中有湛湛的光:“你这小松鼠精; 还真是说来就来; 说走就走?”
  他虽笑意和煦,可月佼却莫名感受到一股别样的危险气息。
  “是、是你说,旁的事我都不必管; 那我自然就该、就该回去了呀。”随着他徐徐的迎面迫近,羞涩伴着莫名的慌乱使月佼连退数步。
  严怀朗淡淡扬眉,目光始终直视着她; 笑音轻缓:“旁的事你尽可交给我;可我,却是交给你了。”
  眼见她已经退至桌案前,后腰险些就要抵上书桌边沿,严怀朗眼疾手快地上前,环臂护住她的腰身。
  她退得太急,没防备严怀朗会伸手来护; 收势不及,竟将他的手背撞向了桌沿的棱上。
  严怀朗吃痛地闷哼一声; 却并未撒手,反倒顺势将她圈进了怀中。
  “很疼吗?”月佼倏地停下后退的脚步,想要去牵起他的手来查探伤势。
  扣住她腰身的那手却收得愈发紧了些。
  待那阵浅浅的钝痛过去,严怀低头盯着她,满面凝肃:“还有个事,我很疑惑。”
  见他忽然神色正经,月佼连忙抬起红脸看向他,“什么事?”
  “在沅城时,你当真将我压在墙上……”
  他话音未落,月佼立刻面红耳赤,抬手就捂了他的嘴,在他怀中羞赧到几乎要跺脚了,“没有!没有压在墙上!是你自己退到那里的!”
  “哦,没有压在墙上,”严怀朗点点头,愉悦偷笑的沉嗓闷闷自她掌心冒出来,“只是偷亲?”
  几日前在监察司的院中无意间听到纪向真与她的对话时,严怀朗心中是颇感惊讶的。
  从前他顾念着这小松鼠精对世情懵懂,便一直小心克制,直到在龙泉山上的林间,他因她突如其来的躲避而慌张,才忍不住跨过了心中给自己设下的小小藩篱,冲动地亲吻了她。
  而在那之前,他就怕自己一不留神浪过头,将她给惊着。
  可那日听纪向真所言,这胆大包天的小姑娘,竟早在沅城时便趁他神志不清明,先下手为强了!
  早知如此……他想想自己克制到愁肠百结、辗转反侧的那些日夜,真是遗憾到扼腕。
  提起这事,月佼蓦地羞到发急,索性以两指将他的薄唇上下捏住,红脸瞪人,“不是不是不是!明明是你先……”
  要知道,此时的月佼已是“参悟”过“红杏楼主”著作中的文以载“道”,又加之面前这人孜孜不倦的“身教”,自是今非昔比了。
  在沅城时她还不太明白男女之间亲吻的意义,才会稀里糊涂做出那样冒着傻气的古怪举动。此刻回想起当时心中所思,总觉十分丢脸,所以她一点也不想让严怀朗知道这事。
  可托纪向真那大嘴巴的“福”,到底还是被严怀朗给知道了。
  “总之,总之,我那时绝没有想过趁你神识不清就、就轻薄你,真的!”月佼急忙红着脸强调自己的正直。
  严怀朗甚是愉悦地哼笑着收紧了臂弯,几乎将怀中的小姑娘紧紧黏在了自己身上。
  他早早对这小姑娘动了心,先是远远望着,然后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这之后多少次小心翼翼的迂回试探,于无声处不着痕迹地极尽诱惑,就想引她入怀。
  他一直克制地耐心守着、等着,竟不知小姑娘早在他一无所知时,便已对他生出了心思。
  这真是叫他又甜蜜又苦涩,又欢喜……又失落啊。
  萤烛微光下,将两道紧紧相贴的身影半映在书房的墙上,如一对交颈鸳鸯的剪纸小像。
  墙上那对影儿就这样紧相偎、慢厮连,其姿态之绮丽暧昧,直叫人面如火烧,心如擂鼓。
  “那,你此刻想想,可好?”严怀朗以额抵上她的眉心,笑音沉沉带哑。
  低语中如有模糊而压抑的浅吟,似恳求,又似渴盼。
  感受到环住自己的怀抱愈发炙热,月佼反过双手弱弱撑在背后的桌沿上,悄悄咽了咽口水,红脸上扬起一丝颤颤的僵笑道:“想、想……什么?”
  “我这人是很矜持的,”严怀朗哑声笑着,低头贴上她微颤的甜唇,含糊轻道,“若你实在想要轻薄我,请务必,竭尽全力。”
  ****
  所谓“天不遂人愿”,就在两人痴痴缠缠之际,书房的门叩叩作响。
  冯星野那老顽童在书房外跳着脚低声嚷道,“收敛点收敛点,探监也有个时限的啊!”
  恼得严怀朗生平第一次生出个忤逆非常的念头——
  真想一拳打扁自家外祖父的脸。
  被惊到的月佼羞赧得只想就地挖个坑将自己埋了。
  心思各异的两人各自急急平复着暧昧的气息,又整理了略有些凌乱的衣衫后,面红耳赤的月佼仍是手足无措,低着头不敢看人。
  好在那老顽童闹了两句后便离去了。
  月佼凝神侧耳,听着那施施然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嗔了严怀朗一眼,小声开始甩锅:“都怪你。”
  严怀朗认命地将这锅接来背好:“嗯,怪我。要不……”
  就不走了吧。
  月佼犹如福至心灵般,竟立刻懂了他没说出口的那半句话是什么,随即慌张地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红得要滴血的耳朵。
  “不听不听,有一颗松子精在念经……”
  她绝不能再受他的蛊惑了!
  严怀朗倒也没再强求,只是望着她笑。
  月佼扭头,拒绝看他那魅惑人心的俊朗笑脸,半晌后心虚不已地碎步蹦到门后,将书房门打开一条小小缝隙。
  她红着脸躬身自门缝中偷觑半晌,确认外头已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严怀朗好笑地瞧着她那副做贼似的模样,走过去大剌剌将门打开,“我让府中的马车送你回去。”
  圣谕毕竟还未撤,他终究不方便贸然出门。
  
  “你傻了吗?我可是翻墙偷溜进来的!”月佼讶异地回头瞪着他。
  严怀朗牵起她的手,低声笑道:“若明日你还是很想我,直接从府门进就是了,不必翻墙的。”
  “不是,我是说……”
  “傻姑娘,”严怀朗难得地笑弯了眼,“圣谕只说我不能出去,又没说外头的人不许进来。”
  月佼闻言,顿时红唇呆呆微启,如被点穴定身。
  被、被自己蠢到了。
  ****
  两日之后,高密侯府门口的内城卫戍悄然撤走,但严怀朗仍未复职。
  月佼不知严怀朗是如何向陛下交代的,但听江信之说了内城卫戍撤走的消息后,心下稍感安定。
  她对严怀朗是足够信赖的,既他说过能将事情处理得如她所愿,她自全心信他,绝不会自以为是地去做些没头没脑的莽撞举动,无谓拖他的后腿。
  眼下陛下已经撤了对他的“禁足令”,罗家那头也无太大动静传出,想来他已将“寻找罗霈”这差事向陛下与罗家都做出了令他们信服的交代;而他暂未复职的缘由,多半还是为着那群文官反对出兵海上清缴宁王残部,仍在对他继续弹劾以向陛下施压。
  对此,月佼虽为严怀朗焦心,却也分得清轻重,明白这不是自己能掺和的事,便也不去胡乱打听个中内情,也没再去高密侯府搅扰严怀朗,只沉下心来,认真在小书院中安分进学。
  九月十五一大早,点卯过后,众人又秩序井然走进小书院的讲堂内,先是三五成群地各自围拢讲了些闲话,待到见时辰差不多,这才各自归位坐好。
  侍书小僮抱了一摞卷宗、图轴匆匆入内,将它们整齐摆放在讲堂案上,前排有人低声笑问小僮今日是哪位大人前来授课。
  小僮回以神秘又骄傲的一笑,回头瞧瞧进门处无人,这才低声道,“你们真走运,严大人难得有空,今日竟亲自来小书院讲学呢。”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众人立时议论纷纷。
  当下严怀朗只是被陛下勒令停职,却并未罢官,因此他来小书院替新进员吏们讲学,倒也不违规制。
  只是有些出人意料罢了。
  作为右司的最高官长,严怀朗并没有什么官架子,却也甚少与新近小员吏们有过多接触。
  一则他不喜枯坐案头,许多重大案件都是亲自上阵,时常离京在外;再则他肯给予下属足够的权力去施展才华与抱负,许多事都交由谢笙带领周行山及赵攀去酌情安排,并不会骄横自负地指手画脚。
  新近小员吏们对他少年时的传奇功勋有所耳闻,平日里又无机会与他交流,只见他在人前的神情时常都是淡淡的,虽不倨傲,却也并不多么亲和,便觉他犹如清风明月,只可远观。
  今日一听他要亲自来授课,众人自是喜不自胜,于议论纷纷间翘首以盼。
  在满室期待中,唯独纪向真瑟瑟发抖,恨不能将自己团成一个实心小圆点。
  坐在他后头的江信之见状,疑惑地皱眉踢了踢他的椅子,“你在做什么?”
  “你不会懂我的痛。”纪向真飞快地回头瞪他一眼,又缩回去继续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作为在场“唯二”受过严怀朗指点的人,纪向真实在很怕严怀朗今日将自己拎出来做靶子。
  抖了片刻,他又扭头看了一眼右后方的月佼,原以为可以得到同病相怜的一个回视,却见那小妖女深思恍惚地红着脸瞪着桌面。
  太诡异了,看不懂。
  ****
  今日严怀朗心情像是不错,虽面上神色仍是淡淡的,却不若平素那般漠然。
  他主要剖析了《大缙律》中一些与右司职权范围相关的法条,又以之前的“洞天门”贩奴案做了范例,虽并不如周行山那般声情并茂,倒也详尽实用。
  接着又从“洞天门”贩奴案开始,向众人道出右司之后最重要的一件大事——
  平定江湖势力。
  此事其实早有苗头,小员吏们并未大惊小怪,但神色中也隐有由于与迷茫。
  种种迹象都能看出,右司平定江湖势力的所有行动,并非只针对所谓“邪魔歪道”,对名门正派也在以相对温和的手段行招安之实,似乎是最终目的是将整个“江湖”一并消弭于无形。
  对此,小员吏们有赞同者,也有异议者,只是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表露出来。
  之后,严怀朗按小书院授课惯例,让众人自行提问,由他来答疑解惑。
  
  苏忆彤率先起身发问:“言官御史们常言右司行事煞气重,时常不留余地,近乎以暴制暴,实乃大恶。下官茫然,请严大人指点。”
  这个问题其实是在场不少人的心声,却没人有如苏忆彤这般的勇气来做着出头鸟。
  与左司同属监察司的右司职能为何,坊间之人多是云山雾罩,而朝中文官对右司“行事手段过于凶狠”多有诟病,这也是严怀朗自领右司丞后律被弹劾的根源。
  众人纷纷屏息,齐齐望着严怀朗。
  严怀朗不咸不淡地环顾四下,并无丝毫愠色。
  “左司职能为何?”
  苏忆彤答道:“尚书省名下监察左司,掌辩六官之仪,纠正省内,劾御史举不当者。”
  言官御史监督百官,纠举、弹劾不法官吏,左司又监督御史不当,如此相互牵制,方能各有敬畏。
  “那么,右司呢?”严怀朗又看向云照。
  云照掷地有声地应道:“除暴安良,以武,维护法度威严。”
  不同于左司的明正堂皇,右司便如那监察司内随处可见的神兽獬豸,以獠牙镇妖邪,以犄角辨曲直忠奸。
  原本以为自己今日逃过一劫的纪向真还没来得及庆幸,便被严怀朗点了名,“何谓‘侠士’?”
  头皮发麻的纪向真在满座同情的目光中缓缓起身,站了个笔直,绞尽脑汁想了半晌,才犹犹豫豫应道:“除暴安良,以武……犯禁。”
  这就是陛下欲以右司为利剑,将整个江湖势力不分正邪一并消弭的根源。
  江湖名门“除暴安良”的所谓侠义之举,往往也游离在法度之外。
  而秩序,攸关同熙一朝的兴衰存亡。
  “良善若无力自保,便只能任人鱼肉;而律法,正是为了维护良善与秩序。可律法本身,是无力维护自己的。右司之所以存在,虽不为开万世之太平,却是为守护律法之初心。”
  严怀朗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座的所有人,身姿修挺,气度英华,“言官弹劾,市井误解,甚至,后世史书上或许都不会给我们一个褒扬的名头……”
  可,职责所在,以恶护至善,虽千夫所指,吾往矣。
  ****
  月佼与所有人一样,怔怔望着讲堂之的严怀朗。
  他只是神色如常地站在那里,如任何一个寻常武官那般挺拔肃立,可月佼深信,此刻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到——
  他身上,有光。
  坦荡昭昭,无惧无畏。
  仿佛只要跟在他身后,便永远不会走错路。
  月佼忽然忍不住抿紧了唇,一对眼儿笑成了弯月。
  这是她的心上人呢。
  讲堂上的严怀朗蓦地咳了一声,不着痕迹地将头扭向一边,避开了她的直视。
  他在心中暗道自己大意,竟忘了事先提醒这小姑娘,不要在今日这众目睽睽的场合下,对他笑得那样好看。
  实在是很容易……将严大人的一身正气,击个粉碎。
  满座正在按要求书写策论的众人中有人无意间抬起头,却惊见严大人正心事重重地蹙眉,顿时无不惴惴彷徨,以为他在考虑什么凶险之事。
  可严大人心中想的只是——
  就说,那个此刻冲自己笑得一脸甜滋滋的小姑娘,什么时候才肯当真松口,给堂堂严大人一个名分啊?!
  ****
  到了九月下旬,同熙帝才诏令严怀朗复职。
  
  但因同熙帝坚持命庆成郡王做出兵清缴宁王残部的准备,文官们对严怀朗的弹劾便依然没有停止。
  于是同熙帝不得不在严怀朗复职的诏令中加了一条,暂不许离京,以便及时上朝接受言官质询。
  好在近期也无需要严怀朗出京的案子,于是他便每日按时点卯,耐着性子伏案处理一些杂事。
  这闲散的状态倒合了他眼下的心意,使他有充裕的时间在散值或休沐时领着月佼到处吃喝玩乐讨小姑娘欢心,顺便将心爱的小姑娘……吃干抹净。
  总之,除了“心爱的小姑娘暂时不肯松口成亲”让严怀朗略有些焦灼之外,这段日子原本还算舒心。
  直到九月廿五这日,谢笙将之前月佼一行出京办理“洞天门”贩奴一案时的花销明细记档交给严怀朗审阅批复时,严怀朗顿时觉得,花不香了,水不甜了,阳光也不明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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