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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珠传[封推]-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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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颤,随即应道:“你们不是初龙和紫鹃,你们是魔君和魔女,我的初龙和紫鹃不会这样丧心病狂!”
    “这么说,姐姐是要和天庭站在同一阵线,而舍弃紫鹃和初龙吗?”紫鹃质问我,目光中有了阴冷的杀气。
    “啪”的一声脆响,我吓了一跳,竟是初龙赏了紫鹃一个耳刮子,紫鹃委屈地愤愤然地看着他,只听他阴鸷冷声道:“不得对姐姐无理!”声音里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紫鹃不服气,但没有辩解。
    我脚踩云彩,心里抱着一丝希望,恳求初龙道:“初龙,你若心里还有我这个姐姐,就赶紧让魔君离开你的身体,姐姐知道你一定不是心甘情愿入魔道的,你一定是被魔君利用了,初龙,听姐姐话!”
    “绛珠,你还执迷不悟!”一个威严的声音自身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清晰地响在每一个人的耳畔,是西王母。
    转眼间,西王母已经来到跟前,她的身边跟着幻儿。二人彩衣飘荡,好不气派。只见西王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间,嘴里一声“天罗地网”,四扇金色栅栏自前后左右困住了初龙,西王母快速催动咒语,又一扇栅栏自头顶盖了下来,初龙就像笼子里的困兽被关了个严严实实。
    “小小魔界,竟敢谋逆天庭,简直以卵击石,不自量力!”西王母眉目清冷,一股傲然,不怒自威。
    “魔君!”紫鹃去拉扯那金色栅栏,施法妄图摧毁。这是西王母的绝世法器,岂是谁都能摧毁的。
    幻儿已经施展法力,紫鹃没有防备就从空中摔落下去。西王母一张金色大网又将她囚了个十平八稳。
    长街上妖魔见魔君被囚,纷纷停止打斗观望。西王母伸出手掌,无数金水缤纷落下,俨然金雨,摧枯拉朽般将妖魔的身子焚烧蚀化。
    我错愕得连眼皮都忘了眨,体会到什么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西王母法力无边,天庭自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攻陷的。
    西王母傲慢地瞪视着天罗地网中的初龙,轻慢一笑:“魔君,你是要自裁,还是要哀家动手?”
    天罗地网之内的初龙仰天狂笑,“老婆婆,你太小瞧我了。”只见一道黑光自初龙身上飞出,穿过金色栅栏间的缝隙,发出一声惨叫,随即一阵黑烟便眨眼消失。
    “干娘,魔君的元神逃了,要不要去追?”幻儿紧张。
    西王母却胸有成竹:“无妨,他的元神出了我的天罗地网,逃不了多远就会魂飞魄散。”
    “众仙家,降魔除妖辛苦了。”西王母低头对神仙们微微一笑,母仪天下,雍容尊贵,以施舍者的视角爱抚着大战告捷筋疲力竭的神仙们。
    神仙们纷纷跪倒于地,三跪九叩,无比诚服。
    “王母娘娘英明!王母娘娘威武!”
    我无法从突然扭转的局面中回过神来,目光怔怔地投向云彩下面被天罗地网困住的紫鹃和初龙,离开魔君的控制,他们又恢复了本来面目,在天罗地网的法力威慑中两个人都面色苍白,冷汗涔涔,十分痛苦。
    我从云端降落到他们身边,又心疼又无奈,我的手一触摸到天罗地网的金色栅栏,便如被熔浆腐蚀一般灼痛。
    西王母见我如触电一般抽回自己的手,在云端冷笑道:“困于哀家的天罗地网内,不消半个时辰即化为血水,湘妃如果你不想和他们一样的下场就离那天罗地网远一点,但是你引魔君入天庭,让天庭损失数以万计的天兵天将,罪责难逃,哀家绝不会轻饶于你。”
    我昏昏然如坠冰湖,呆在原地,连磕头都做不到了。我看着天罗地网中的紫鹃和初龙,心如刀割,可是我该如何拯救他们?
    “王母娘娘,绛珠该罚,一切都是绛珠的错,可是初龙和紫鹃是无辜的,他们也是受了魔君的控制,他们是身不由己,他们也是受害者……”我语无伦次,舌头牙齿直打颤。
    婆婆纳也从宫殿墙垣冲出来,慌张地磕头求饶:“王母娘娘,饶了初龙和紫鹃吧,他们不是有心的,和他们无关哪!”
    “阿纳,哀家适才已经去过潇湘馆了,神瑛说你诊断过天君中了魔界最高魔咒百虫僵封咒,除非下咒之人死,否则天君无药可医,所以初龙和紫鹃必须死!”西王母的话如醍醐灌顶,令我和婆婆纳呆在原地,久久缓不过神来。
    ps:
    写魔君和天庭的混战,有些紧张,自己驾驭得不太好,看文的亲你将就哈。

正文、第一百零四章 诛鳄

空荡荡的斩仙台上,初龙一个人孤单地被锁仙链锁在柱子上,棕褐色的盔甲被血水浸透。他下巴微抬,面带微笑,含着一丝不驯,骄傲而坦然地看着我。目光澄澈,没有怨怼,只这一眼,我便足以哭昏。
    西王母下了杀无赦的令,为救天君,她别无选择。而我和婆婆纳尽全力也只能保住紫鹃。初龙,被所有人选择了放弃和牺牲。比起天下苍生,比起三界,初龙一己之身何足惜也?这宇宙十方能够没有初龙,却无论如何不能没有天君。
    西王母的天罗地网困了初龙一时半刻,他便已一身血水,奄奄一息,斩仙台上他还要经历剔除仙骨的酷刑。
    “姐姐,不要为我难过,初龙也不想让姐姐为难,为了姐姐,初龙死而无怨,只是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守护姐姐,不能亲眼看着姐姐安然无恙,初龙死得不安心。”天罗地网之中,初龙哀哀地对我说。我的心犹如被无数无数的利剑戳插。初龙,你待我的情意叫我如何生受得起?天罗地网之中,初龙竟然没有化为血水,于是西王母下令将他推上了斩仙台。
    斩仙台上,刽子手拿着明晃晃的钩子不耐烦地等在一侧,我和婆婆纳手把水酒为初龙饯行。泪水早就哭到干竭,我和婆婆纳的眼睛都肿成樱桃,此情此景,身心俱疲,疼痛已成麻木。
    “姐姐们不哭……”初龙像最勇敢的弟弟,一句话却再次触发我和阿纳的泪点,泪水再一次滂沱。
    “初龙,对不起,”阿纳喃喃道,“其实我们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我害死了你娘,我偷了紫鹃的安魂定魄针做实验,失手掉入鳄鱼洞,砸死了你的娘亲。我一直都很内疚,我害死了你娘亲,却得到你如亲人般的爱戴,我好惭愧。我好羞愧,我该死,现在我还没有能力救你,我必须眼睁睁看着你遭罪却无能为力,我拥有天下第一的医术又怎样?”阿纳泣不成声。
    初龙摇头:“事到如今,阿纳你不要自责,一切都是命数,与人无尤。”
    我心里充满怜惜与疼,初龙小小年纪却能看破机关迷障实在难得。
    “姐姐,可以可以最后抱我一次?”初龙哀恳地看着我。
    我没有迟疑走上前。紧紧抱住了他。我的初龙,我的弟弟,永别了。
    我的肩头一阵阵湿凉,那是初龙的眼泪。那些眼泪一颗一颗陷进我的肌肤。
    “初龙,你这是干什么?”我仰起头不解地看着初龙。
    初龙的目光释然清亮。“鳄鱼的眼泪是世上难觅的良药,初龙已经在劫难逃,愿倾尽此生所有眼泪护姐姐贵体无恙……”初龙一边说一边将他的眼泪源源不断地输入我体内,我只觉一阵阵清凉,身子仿佛有了无比强大的抵抗力。
    “湘妃娘娘,时辰已到,请离开斩仙台!”刽子手拿着明晃晃的钩子走上前来。
    我一下着慌了。
    “阿纳。带姐姐走,不要让她看见我这样狼狈的一幕!”初龙声嘶力竭喊起来。
    阿纳来拉我,我如何舍得,双手紧紧抓住初龙的手臂,坚硬的铠甲刺破了我的双手。我的血和初龙的血混为一体。
    “阿纳,我不在。保护姐姐就靠你了,如果你觉得你害死了我娘对我有愧,那就替我好好守护姐姐——”
    我已被阿纳拉下了斩仙台,身后传来初龙一声嘶吼:“啊——”
    我的心揪成一团,我知道那是刽子手的钩子刺穿了初龙的肩胛。
    “初龙——”我要回过头去。耳边厢清晰地响起初龙的声音:“姐姐不要!不要回头!不要看!永远记得初龙好看的样子!”初龙的声音像雾像雨又像风。
    阿纳哀哀地乞求着我:“他不让你看,你就遂了他的心愿吧!”
    泪水源源不断从我眼眶里滑落。我一步步走下斩仙台,仿佛被人掏空了五脏六腑。身后刽子手正一刀一刀破开初龙的仙骨,我不用回头也能看见初龙咬碎牙关咬破嘴唇不发出呻yin声的样子。他不忍我听,不忍我看,我便不听不看,可是心脏像破开一个大口子,我却堵不住那汩汩外冒的血。
    我走下斩仙台时瞥见阿纳盯着斩仙台的方向目光发直,我知道一切再也无法挽回。阿纳的脸上遮着面纱,却遮不住悲伤欲绝的哭容。
    初龙,去了。
    我将阿纳轻轻拥入怀中,所有的感官仿佛齐齐退化般,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像坠落真空,眼前耳畔脑海中全是空荡荡的混沌的白。
    时光就此静止。
    刽子手们一个一个从身旁经过,他们已完成任务回去向西王母复命去了,偌大的斩仙台就剩下我和阿纳二人。初龙的尖叫痛喊声再次回到耳畔,我转过身去寻找初龙的身影,可是除了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的血腥气息,斩仙台上没有了初龙,只剩一件沾满血水的铠甲。
    我回了魂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那件铠甲。阿纳也追了上来。我们趴在铠甲旁,嘤嘤哭泣。
    “初龙,初龙……”我们着魔般喃喃唤着,可是千唤万唤再也唤不回初龙了。
    蓦地,阿纳轻唤了我一声:“姐姐,你看……”
    被血水浸湿的铠甲中飞出一个圆圆的金点子,晶莹剔透,金光闪闪。我赶紧抓住那颗金点掩进袖子中。心刹那狂跳起来,这是初龙的最后一缕魂魄。初龙!我心下一阵狂喜。
    “阿纳,绝对不能走漏风声。”
    阿纳点头。
    初龙受死,天君的百虫僵封咒不药自解。整个天庭与妖魔一战百废待兴,天君因为身子还没有完全复原则在寝宫内调理休养,而西王母主持了仙界大局。
    我去天君寝宫探望天君之时,无意间听到了他母子二人的争吵。现在整个仙界都知道了天君的丑闻,西王母提议要用摄魂术抹去所有仙人的记忆,但是天君也会再次忘记他的过往,天君说什么也不答应。西王母无奈回到王母宫召集太白金星等仙庭骨干没日没夜地商讨对策,还从太霄召来不问政事的太上老君共谋良方。天君的形象关系整个整个仙界在宇宙中的领导权威,天君荣则仙界荣,天君损则仙界损,他们必须保住天君,哪怕天君带头触犯天条他们也只能维护不能责罚。
    阿纳从王母宫来潇湘馆给紫鹃看治时,问我:“你猜他们做了什么决定?”
    我不好奇,做出任何决定都和我有关系吗?
    阿纳见我丝毫不以为意,叹口气道:“你倒是沉得住气,他们却是狗急了跳墙,病急乱投医。”
    我静默着静待阿纳下文。
    阿纳道:“说是以天规不合理不破不立为由,要废除神仙不许成亲恋爱的规矩,让仙界和凡间看齐,有情有义的都能成眷属,修正果。”
    “这是好事啊。”我轻轻一笑。
    阿纳冷哧道:“凭什么天君犯错不但免了责罚还修改天规?就因为他是最高统治者?可惜了嫦娥仙子和吴刚大哥,若是赶在天规修改之后再传出绯闻的话,结局就大不一样了。”
    我淡淡一笑,没有接口,目光呆呆地落在床榻上紫鹃的睡容之上。天罗地网一役,紫鹃的命去了大半条,不知道要吃多少灵丹妙药才能缓和过来。现在她不但形容憔悴,瘦如枯槁,一醒来想到初龙的死就啼哭不止。真是愁断我的肝肠。不知道此后要怎样才能让她舒展笑颜,解开心结了。这样下去,莫说复原,紫鹃整个人都要废了。
    “姐姐,王母娘娘和太白金星、太上老君他们这几日商讨的都是天君立后的人选,警幻仙子是天君旧时恋人,又是王母娘娘的干女儿,她的呼声最高。”
    阿纳的声音轻轻落在我耳里,我依旧不为所动,“那很好啊!幻儿姐姐苦等千年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可是天君立后总得听听天君本尊的意见吧?”阿纳摇了摇头,“时过境迁,警幻仙子早已不是天君心底里的那个人了。”
    我心里一荡,随即一紧。天君心底的那个人今时今日是谁我又何必再装傻呢?
    阿纳已给紫鹃服了药,从病榻上直起腰来,转身面对着我。她的面上依旧蒙着面纱,我对那面纱之下掩藏的秘密比天君立后可感兴趣多了。我走上前伸手想掀下她的面纱她却本能往后一躲,眼里也有了惊恐之意。
    “姐姐要干什么?”
    “我从雪峰之后,你就对我避而不见,再见面亦是蒙着面纱,你的脸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连姐姐我都是需要瞒着的?”我灼灼逼视着阿纳,她的眼里满是警惕和纠结。
    “阿纳有不得已的苦衷,姐姐可不可以不要追问?”阿纳别过身去。
    我心头原就疑团重重,雪女答应拿莲玉断续膏救我的条件便是恢复她的容颜,而阿纳拿什么去救治雪女已经毁容的脸,难道是自己的面皮?我心下一惊,正要追问,却见瑰儿端着一个食盒从屋外走了进来。
    “绛珠姐姐,阿纳姐姐也在啊?”瑰儿的声音甜甜的,一脸可爱。

正文、第一百零五章 毒害

见有人来了,阿纳像寻到救命稻草似的,忙和我告辞:“姐姐,王母宫内还有其他事,阿纳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替紫鹃换药。”阿纳说着不等我答应慌里慌张就背了药箱夺门而逃。
    “阿纳姐姐怎么了?”瑰儿一脸困惑。
    我无奈一笑:“没什么,瑰儿,你怎么突然来了?”
    瑰儿将食盒搁在桌上,道:“喏,幻儿姨熬的大补汤,让我送来给紫鹃姐姐。”
    “替我谢谢你幻儿姨。”我上前拉了瑰儿的手,仔细端详她,瑰儿越发出落得水灵了。丽丽姐将她姐妹二人托付给我,而今玫儿惨死,我难辞其咎。这样看着瑰儿的目光,便含满愧疚。
    正要同瑰儿询问些什么,玉儿从屋外走进来,向我禀报道:“启禀湘妃姐姐,天君差人来宣你去内廷觐见。”
    我一愣,不知天君为着何事召见我,心下不放心紫鹃,瑰儿大抵看出了我的担忧,便一脸明媚笑容道:“绛珠姐姐自管放心去吧,紫鹃有我,还有宝蟾姐姐、玉儿姐姐照看着呢!一定没事,你安心去吧!”瑰儿将我往屋外推。我盯着这一张纯真无邪、笑靥如花的脸,心里自嘲一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于是由玉儿陪着回了自己房间换了衣裳,重新梳理了云鬓,这才出发去内廷觐见天君。
    内廷,香烟袅袅,轻纱垂幔。
    天君一袭白色睡袍,头发披散在肩上,锦缎一样,黑而发亮。原就飘逸出尘的面容因为添了几丝病色更加气质卓勋,美得出神入化。
    寝宫之内没有旁的仙娥仙童,我撩起纱帘,见他侧躺在榻上,那么美,像一幅娴静的画。心里便如微风拂过水面轻轻一荡。
    天君已经发现了我,他快速从榻上起身,踉踉跄跄地来拉我。我见他病体虚弱,面色苍白。赶紧迎上去扶住他不知何时清瘦了许多的身子。
    四只手交握一起,天君给了我一个清澈的却是虚弱的笑。
    “绛珠,你来了?”轻轻一个问候,我心里便是无尽的心疼。
    我扶着他重新到榻上躺好,自己则在榻前的圆椅上坐下。我还未开口,他已经先行在榻上问我道:“你最近还好吗?”
    声音很是暗哑低沉,又含满关心。
    我鼻子一酸,眼眶本能一紧,哑着声道:“我当然还好,只是你的身子还没见好。”
    天君摆手:“我无大碍。不过休息几日便可还魂,但是你……初龙的事对你打击很大吧?”
    我沉默着没有做声,“初龙”二字让我的心绞痛了一下。
    “其实母亲不应该那么早就做决定,再缓缓,再缓缓。我们或许能想到别的办法解我身上的魔咒。”
    我的泪忍不住便滴滴答答落了一地,为初龙的死,也为天君的好心。
    我使劲振作着安抚他道:“只要你没事,初龙便死得其所。”
    “对不起,你们之间姐弟情深,你亲手把他养大,又亲手把他送上斩仙台。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这一切都是魔君惹的祸,假借初龙之手对我下魔咒,不管是初龙死,还是我死,他都渔翁得利,实在太可恶。我一定会替初龙报仇的,你放心。”
    我摇头:“只要你没事便好,而魔君的元神从天罗地网中逃脱,王母娘娘说过他过不了多久就会魂飞魄散,现在早就神形俱灭了吧?魔界已群龙无首。自然再构不成什么危害,天庭的灾难总算过去了。”我心道我对于天庭和天君的这场劫数总算过去了。只是我没有想到这场劫数要以初龙为代价。
    “是啊,灾难过去了,好日子该来了。”天君轻轻拉起我的手,温柔地看着我。
    我困惑地看着他,只听他道:“母亲和众仙家商讨过了,要破除几千年来神仙不许恋爱成家的天规,母亲还决定给我在天界选一名仙女儿立为天后……”天君唇边始终绽放一朵清美的笑花。
    “我听阿纳说起过了,王母娘娘和众位仙家一致推举警幻仙子为天后最佳人选,绛珠恭喜天君和幻儿姐姐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是诚心地真挚地送出我的祝福。天君的笑容却渐渐陨殁,如雨后残阳转瞬消逝,留下天空一片浓郁的阴霾。
    他哑声说道:“可是我心里属意于你啊,绛珠……”
    可惜绛珠承受不起。我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静静起身告辞:“天君累了,好好休息,绛珠改日再来探你。”
    我从内廷退了出去,步履蹒跚,心态苍凉。从没有如此疲惫过。就像当初在九鲤溪畔的山崖顶上,那种疲累无力颓然的感觉又一次排山倒海而来,只是我再也不会自裁。我的命是许多人拼死去守护的,从今往后,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擅自珍重,绝不再自轻自贱。
    出了内廷,一个人孤单单走在漫长的长街上,心里涌起无限的愁思与怅惘。
    自从来到这天庭,一路行来,纷纷扰扰,身心俱疲,我却不能不继续坚强地走下去。我不能让初龙枉死,不能让他死得不安心。我掩紧了我的袖口,这里还藏着他一缕魂魄,我要尽早想个法子把这缕魂魄送到西天,交给艾莽,让初龙在菩提莲花之间得到安息。
    正一个人闷头走着,忽见宝蟾行色匆匆自云彩中飞身下来,嘴里惊慌失措喊着:“湘妃姐姐——”
    “出了什么事如此惊慌?”
    “紫鹃出事了!”
    我一惊,忙随了宝蟾像潇湘馆而去。到了潇湘馆,直奔紫鹃的房间,玉儿和紫鹃正在床上盘膝而坐,紫鹃一身肌肤都黑得发紫,嘴唇也乌青浑浊,一看就是中了剧毒,玉儿正在施法替她驱毒。我忙跳上床,立即施法,和玉儿一起给紫鹃驱毒。紫鹃中的毒虎狼般凶猛,我蹙了眉头,对玉儿道:“玉儿,你让开!”然后催动内力,从体内逼出初龙输给我的那些鳄鱼之泪,用法力输送到紫鹃的身子里去。大概过了两三个时辰,外面的天光渐渐暗了下来,紫鹃的毒终于催发,肌肤和嘴唇都恢复了本来的颜色,而我大汗淋漓,也瘫倒在床上。
    醒来时,已是深夜。我猛地惊跳起来:“紫鹃呢?”
    “紫鹃已经无碍,倒是你挥发了太多内力,赶紧躺好。”床前竟坐着天君。再还看四周,是在我的翠竹轩内。
    我要起身行礼,奈何手脚乏力,又瘫到床上去。
    “你我之间还拘束这些俗礼吗?你看我同你说话,连朕的称谓都去掉了,你还不明白我的苦心吗?”天君一边替我将被衾盖好,一边半嗔怪半宠溺地嘟囔着。
    我心里涌起一阵暖流,乖乖地在床上躺好。看他一眼,心里便沉静一分,声音也平静下来:“你怎么来了?”
    “玉儿和宝蟾见你昏倒吓坏了,便去内廷找我,我就来了。”
    “紫鹃她……”
    “我已经替她看过了,你已经解了她的毒,她已无大碍,正熟睡着呢!”
    “可是……”
    “放心,没有惊动其他神仙,就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宝蟾和玉儿也去休息了,你安心躺着。”天君的声音给人一股宁静的力量。我嗓子眼像梗了个鸡蛋,许多感动与悲伤都凝聚在那里,却发不出声音。
    “睡一觉就没事了。”天君拿袖子轻揩我额上的冷汗,神情无比专注。他像父亲一样守候在床前,让我无比安然窝心放松沉静。
    室内,烛火哔啵作响,橘红的烛光在墙上投下黑色的影,天君的白色睡袍纤尘不染,披泻肩头的长发美好而动人。我有些沉醉地看着他绝美的容颜,心道他是世界上最好最伟大的神仙,拥有无与伦比的让人追随的力量。可惜,他虽近在咫尺,却好似远在天涯,我心里知道我再也企及不到他分毫了。他离我越来越远了……
    一宿无话。次日醒来天已透亮,红日三竿,满室阳光。
    去查看了紫鹃的伤势,毒已解,因着先前有伤在身,身子十分虚弱,倒无性命之忧,便安心回到翠竹轩内,传来宝蟾和玉儿问话。
    “怎么回事?我离开潇湘馆之前紫鹃还是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身中剧毒呢?”
    宝蟾玉儿面面相觑,低头小声道:“得问瑰儿。”
    我恍然大悟,那一张纯真无邪的小脸实际上蕴藏了比海还深的深仇大恨,我竟轻易就被蒙蔽了。玫儿的死是因为先受初龙之侮,再受紫鹃之刑,魂飞魄散,下场凄凉,瑰儿是玫儿的亲妹妹,怎么可能不替姐姐报仇呢?
    我一时没了主意,我该如何化解瑰儿对紫鹃的仇恨?看她下毒的凶狠劲就知道她对紫鹃不除不快。
    我决定先去爱宫和幻儿聊聊。
    到了爱宫,但见上上下下忙碌个不停,仙娥见了我跪身行礼后便说:“我们正替公主收拾行装,公主明日就要移宫了。”我心下一颤:现在瑰儿是天庭的公主,怎能再蜗居爱宫当幻儿的使唤丫头呢?当然该有自己的宫殿,自己的仙娥仙童,自己的排场。那神瑛呢?他这个天界的太子也不能只屈居王母宫做个小小侍者吧?

正文、第一百零六章 立后

正凝神暗忖着,见幻儿挽着瑰儿的手从抄手游廊走过来,瑰儿一见我本能瑟缩了一下,幻儿却是欢喜地迎上来:“什么风把绛珠妹妹给吹来了?妹妹可是许久都不到爱宫来了。”说话间,幻儿已到了我跟前,亲密地挽着我的手,再回头去寻瑰儿时,她正瑟缩在一根廊柱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怯怯地看着我。
    我心里又生气又怜惜,看这孩子这样的反应,想来心里是知道自己错了的,便缓和了神色,招呼道:“瑰儿,怎么见了姐姐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快过来啊!”我向瑰儿伸出手去,她这才忸怩地从廊柱后走出来,不情不愿地走向我。
    紫鹃之事,幻儿大抵是被蒙在鼓里的,只听她长辈般口吻对瑰儿道:“你绛珠姐姐难道是外人不是?你做出这样认生的姿态给谁看?”
    瑰儿这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绛珠姐姐——”
    我微笑着点头,强忍了心内的怒气,随她和幻儿走进内厅去。
    围桌而坐,瑰儿始终低垂着头,我看在眼里,故意道:“听说你要移宫了,等你搬到自己的公主府,我带着宝蟾、玉儿,还有紫鹃给你闹新居去,添添热闹。”
    瑰儿猛地抬起头了,目光中含着冷峻的怒气,“怎么紫鹃没有死?”
    我倒抽一口凉气,原来她刚才做出垂头丧气的样子是以为紫鹃被她毒死,怕我责难则故意使出苦肉计来着。这孩子心思竟比不得玫儿的单纯善良。或许是我对她太过苛刻了,毕竟紫鹃害死她的姐姐在先,失去亲人的痛使她迷失了本性。
    “什么紫鹃没有死?瑰儿你在说什么?”幻儿疑惑地看看瑰儿又看看我,“瑰儿是不是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
    “瑰儿是聪明的孩子,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自有分寸。”我淡淡一笑,就岔开了话题,“瑰儿移宫的事情都安置妥当了吗?”
    “我忙得焦头烂额,妹妹既然来了。就陪我去广寒宫走一遭吧!”幻儿道。
    “瑰儿的公主府安排在广寒宫?”我一愣。
    “可不是,天庭也没有其他闲置的宫殿,我这爱宫也是原来闲置的芜宫翻修的,瑰儿和神瑛即将册封为天庭的公主和太子。王母娘娘就定了广寒宫和赤霞宫作为公主府和太子府,瑰儿将移居广寒宫,神瑛则入住赤霞宫。”幻儿介绍。
    拗不过幻儿的热情,我只好随着她前往广寒宫和赤霞宫。彼时,两宫已经更名为“公主府”和“太子府”,宫殿之内也重新漆刷,布置一新。公主府一应布置都采用粉红色系充满小女孩的情怀,天君病着,这一切便都是西王母的主意。从公主府的布置就可看出西王母对瑰儿这个孙女是待见的。那神瑛的太子府就更不消细说了,不用进去参观我都知道是何等气派富丽堂皇。
    公主府出来。路经那片桂子林,我有些不自在。
    幻儿问:“绛珠妹妹怎么了?”
    “没什么。”我给她一个强自镇定的笑。
    “要去太子府一并参观一下吗?”
    我怯弱地摇了摇头。
    瑰儿一直跟在警幻身边不发一言,见到了太子府竟一溜烟就跑了进去,幻儿忙追随着进去,看着她们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太子府阔大高深的府门前。我一个人站在府门外,对着那匾额之上“太子府”三字望而生畏。
    一阵风起,我伸手环抱住自己,使劲搓了搓手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正要转身离去,忽见一道白色身影从府门内闪了出来。
    “绛珠——”是神瑛。
    我局促地立在清风中,任云彩肆意遨游在我和他之间。
    “太子……”我有些手足无措。
    神瑛也颇为尴尬似的。给了我一个不自然的笑:“要进去坐坐吗?”
    “不了……”我扭头就要走,神瑛突然道:“桂子林就要被砍了。”
    我一怔,回头困惑地看着他。神瑛向我走过来,如此近距离地凝望,我赫然发现他与天君是如此相像,一样地美得出神入化。飘逸出尘。
    “从前桂子林是作为广寒宫和赤霞宫的楚河汉界,为了平衡我娘与嫦娥仙子之间的纷争,而现在广寒宫和赤霞宫分别给我和瑰儿居住,王母娘娘说这道桂子墙就无用了,所以要砍去……”神瑛的叙述如风般轻慢。
    我僵硬一笑:“砍了好啊。既然没用了,就砍了呗。”
    “一起去桂子林内走走吧!”
    我几乎没有念头拒绝,鬼使神差就跟着神瑛走入桂子林。清风中,桂子花香浓郁飘洒,撩拨得人的心事风起云涌。桂子林对于天庭而言或许没有用处了,可是却承载着我和神瑛不为人知的秘密。此刻走在桂子林中,从一棵桂子树走向另一棵桂子树,桂子花飘满肩头,一切显得静谧而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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