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提灯夜行-第2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李彦看着他疯狂的眼神,眼中终还是出现了惊恐,几乎只是一瞬的犹豫他便开了口,“在……在郡主院中。”
在他那般威胁之下,他甚至不敢多说一个多余的字,他敢笃定,他若迟说一刻,他此时便已命丧黄泉。
他此话刚落,只觉颈上一松,眼前已没了他人影。
他这时才意识到,这秦府之人的可怕,若是他们真的要反抗,便是这千军万马,也定拦不住他们。
他转过头来望着还立于庭前的秦穆等人,表情开始变得狰狞,目光愈来愈狠戾,咬牙从嘴中挤出一个字,“杀!”
刹时,又是箭雨漫天。
因为他们的鉄箭还指着那些毫无反手之力的婢女家仆,府内一百精锐士兵,没有一人反抗,就那样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似乎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七个秦家少年将军,没有拾起自己的剑,只是重重闭了眼,任冰冷箭矢穿透他们的身体,带着对这个皇朝的失望,对生死的漠然,永远的,离开了这个肮脏污秽的尘世。
他们挂念的人,已然远离了京都,他们至亲的人,将永远在一起。
一箭接着一箭贯穿秦穆的胸口,他捂住胸口始终没有倒下,李彦一把夺过一人□□,对着他的大腿便是一箭,秦穆轰然单膝跪地,嘴中鲜血霎时喷涌而出,他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嘴角鲜血不断涌出,他忽的仰头,苍然一声大笑,“我秦穆,一生征战沙场,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是死在自己君主剑下。”
“哈哈……哈……哈哈……”一声声悲怆大笑回荡于夜空,久久不息,直至一箭贯穿他整个头颅,笑声戛然而止,他伟岸身躯终是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秦九儿听到外面刀枪击鸣,正欲出来看看发生了何事,刚打开门,一只只银枪便已指向了她,小池立马上前来护在她身前,怒吼道,“你们是何人?!”
门口齐举□□的人不为所动,只缓缓移动让出一条路,一人从铁甲银光里走出来,缓缓抬头,面容冷峻,“是我。”
看到孟昀的那一刻,秦九儿忽的便笑了。
她从小池身后走出来,步子缓缓,一路走到他面前。
“我就说,你怎么突然便说喜欢我了……”她笑着开口,“原来,是这样啊。”
她说的很轻,脸上始终挂着笑,只是那笑容,却仿佛淬了毒,冷得彻骨。
她歪头打趣般看着他,“不知道孟大人带了这么多人来,是要做什么?”
孟昀始终没有看她,只是微微侧了头,冷冷吩咐道,“搜。”
门口的士兵立马便涌进了秦九儿的屋子,不足一盏茶时间便有人出来禀报,“报告大人,卑职从这些书里找出了秦将军与叛贼来往的秘密信件!”
说着他举起了手中一本《海山记》,那是孟昀那日后给她的几本未启封的书。
她看着那本《海山记》,眼睛似乎被那几个字灼伤了眼睛,溢出些泪光来,脸上还挂着笑,却是讽刺至极。
她抬起头来望着孟昀,目光里带了恨意,一字一顿地开口,“孟昀,你卑鄙!”
孟昀眸光一沉,正欲走向她,一道白光忽的掠过,他颈上便多了一柄剑,孟昀抬眸见的便是一双仇恨的眼。
秦岚横剑死死地抵着他,周遭兵士齐齐将□□指向他,他熟若无睹,只狠戾地盯着眼前的人,“九儿如此待你,你便这般冷血!”
“孟昀,你妄为人!”
他说着,字字厉声,孟昀却只是始终平静的望着他,深沉的眼底波澜不惊。
半晌,他缓缓低头,无视横在他颈间的利刃,鲜血沿刀缓缓溢出,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一直凑到他耳旁,微启了唇,以只要他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他说完,秦岚的神情便是一愣,抵在他颈间的剑有片刻的松动。
孟昀眸色一沉,骤然抽出长剑便劈开了他的剑,剑锋一转眼见着剑尖便直抵他心脏,秦岚却仍无动于衷,就那样怔怔的站在原地。
“公子!!!”小池再无法冷静,提剑便朝孟昀刺去,风扬起她的袖袍,她动作快到几乎所有人都还没有注意到时,她已然停在了孟昀背后,剑锋在堪堪停在距离孟昀后背几分之处。
“小池!!!”秦九儿的惊叫声响起,她想奔过去,却被人死死拉住,眼泪一刹那夺眶而出。
小池手中的剑猝然跌落,她缓缓低头看向自己插进她胸口的那柄剑,头顶上响起一个沙哑而颤动的声音,“对不起。”
她抬头望了他一眼,眼前的肖寒已然红了眼,握剑的手却始终未松开。
她觉得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在快速流逝,便那样缓缓倒了下去。
秦岚眼见着肖寒的剑刺穿了小池的心脏,忽的瞳孔骤缩,孟昀见他神色遽便,蹙眉收了剑,他愣了半晌,似是不敢相信,直到小池的身体朝后倒去,他才惊慌地朝她奔去,接住了她倒下的身子。
“小池……”秦岚慌乱的喊着她的名字,声音抑制不住颤抖。
小池吃力的睁开眼,见到是他,忽的笑了,可这一笑,却引更多血涌出她嘴角。
她缓缓抬起手,似想要去触摸他的脸,“能为公子而死,小池……很……”
她终是没能说完,手便猝然从半空垂下。
他怔怔地看着小池的手从半空垂落,原本亮的惊心的那一双眼眸,似在一瞬寂灭,黯淡,无光。
此时李彦已然赶了过来,见这番情形,他并无什么感触,只是低声问了孟昀,“大人,可要此时动手。”
他望着抱着小池的秦岚,眸光黯了黯,背过身去,语气淡漠而平静,“动手吧。”
李彦向身后的士兵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上前,数十名手持长矛的士兵便将秦岚团团围住,秦岚漠然地抬起头来,缓缓转过头望向重重人群后的孟昀,而后又紧了紧怀中一点一点失去温度的人,沉沉闭上了眼。
李彦扬起手,锃亮的银色长矛,高举,落下,便是一声嘶声力竭的哀吼,“三哥!!!”
秦九儿拼命的挣扎着想要奔去护住她的三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数长矛刺入他体内,眼睁睁看他在自己面前死去,她已哭不出声,只是张着嘴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喑哑的呜声荡在空中,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流淌,眼底是比万念俱灰还要悲戚的绝望。
李彦转过头来望向孟昀,“郡主……”
他还没说完,孟昀便冷冷打断他,“这里交给我,你把秦岚的尸首带下去,陛下要亲眼看见他们九个人的头颅。”
“是。”李彦低了低头,眼神却暗暗瞟了瞟他此刻冷漠的神情,京城中无人不知秦家的小郡主对他甚是爱慕,他却亲自领兵覆了她的家,灭了她满门,眼前这个人,看着温润儒雅,却是比谁都铁石心肠,他估摸着是个人,此时都会心有愧疚,他应是有话要对她说。
他也是个通情理之人,既然心领神会自是带了所有人出了庭院。
士兵将秦九儿放开,她失力的便跌到了地上,他们将秦岚连同小池的尸身一并带走,只剩她一个人还留在这里,还活着。
待所有人离去,孟昀终于转身,与她相隔十米之遥,他就那样看着她,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第57章 秦家九儿第四十七章
“九儿。”他喊她的名字。
她却恍若未闻,只是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曾经那双明亮的眼睛,再看不到一点光亮。
夕阳将血色的暮光映到她脸上,眼泪在她脸上无声流淌,一滴一滴汇入地面,像是天地寂灭时一尊静默的石像。
“九儿……”他再喊她。
她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眼神冰冷而蔑然,“你对我可有话要说?”
孟昀映着她的目光,藏于袖间的手紧紧攅住,微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未能说出口。
秦九儿轻蔑地笑了笑,“你既对我无话可说,那便由我来说。”
她低下头不再去看他,目光有些空洞的望着前方,脸上始终挂着抹冷冷的笑意,透彻骨髓的那种凉,“我知道这一天的到来,但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更没想到……”她牵动嘴角笑了一下,带了万分嘲讽,“来的人,会是你。”
她又抬起头来望着他,眼底有泪水涌出,“你便这样厌恶我,要亲手毁我家门,夺我亲人性命,孟昀,你便这样厌恶我。”
她声音喑哑,说到最后甚至哽咽到几乎说不出口,可那些话,却锋利得像一把刀子,一点一点剜在他心头,他没有办法回答她,甚至连看向她的勇气都几乎没有。
“三哥死了,小池死了,爹爹哥哥们肯定也已经不在了,为什么?”她厉声逼问他,“为什么不先杀了我,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为什么?!”
他紧紧握着拳,似要将指骨都捏碎,却始终一字不答。
见他不答,她又笑了,似有嘲讽,似有自怜。
她笑着,目光却忽然迸出一丝戾色,以迅雷之势抽出他腰间的剑便要往自己脖子上抹,可就在那剑锋离她脖颈毫厘之隔时却再动弹不得,入眼是生生握住剑身的一只手。
秦九儿愕然地望着他,“你放开!”
他指间已然开始溢出浓稠的鲜血,他却只是定定看着她,手未有一丝松动,似乎感觉不到疼一般。
“你放……”她正欲冲他大吼,有人用手在她后颈一砍,她浑身一凛,便软软倒进了孟昀怀里。
他抱住她,用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看着她此时静谧的容颜,他扯了扯嘴角,牵出一个极其苦涩的笑容,“你不会死,我会让你好好的,活下去。”
孟昀跨出庭院的那一瞬,身后有火势蔓延,渐渐滔天。
他抱着秦九儿,怀中少女紧闭双眼,依旧是一身的红衣,身后是漫天的大火,这一切仿佛只是她经历的一场涅槃之劫。
承明殿内,孟昀伏在殿下,身后有八个侍卫,手中皆捧了一个铁匣子,“陛下,秦府一干逆犯人头在此。”
一旁有内监接过他们手中的匣子,呈上前去,一个一个打开给刘曜过目,刘曜看着那盒中一颗颗人头,面上并无什么神情,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们撤下去。
他转过头来看向殿下的孟昀,面上露出一丝笑容,“爱卿做的很好,只待将他们罪行昭告天下,此事便了了,爱卿为朕除奸,你说朕该如何赏赐于你?”
孟昀却是俯身磕头道,“孟昀有罪,不敢求陛下赏赐。”
刘曜挑了眉,“爱卿立下如此大功,何罪之有?”
“臣遵陛下懿旨,秦府之人,男子就地斩杀,女子充入掖幽庭,但臣违背了陛下的旨意,擅自放任清河郡主纵火自焚,臣有罪,还请陛下降罪!”
刘曜蹙了眉头,目光冷冷地望着他,“可有缘由?”
“她予臣之情,臣从未有报,而今屠她满门,虽秦氏一门为逆贼,但臣于她终是有愧,她说,她想与她的亲人一同归去,臣唯有成全。臣身兼一国相职,自知不应有恻隐之心,但臣终究犯下此罪过,还望陛下降罪!”
又是一声重重磕头,如磬置地。
刘曜就那样看着殿下跪着的他,目光晦涩,大殿内久久无声,有种窒息般的压抑。
良久,他却是笑了,笑中带了感伤,“罢了,小九那般的性子,便不是你成全,她也定是不会苟活。那孩子,朕是看着她长大的,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小丫头,看惯了她笑的样子,又怎忍见她伤心的模样,若是朕当时在场,亦会成全她同她亲人一道去了,朕又怎会降罪于你?”
说完,他闭眼曲指揉了揉眉心,似是极为疲惫的样子。
一旁的李德全立马上前,“陛下可是乏了?”
刘曜仍闭着眼,只道,“嗯,乏了。”
语气里有说不尽的疲惫。
孟昀伏在殿下道,“陛下操劳国事,又身负重伤,还望陛下保重龙体,既然陛下已然乏了,臣便不再打扰了。”
刘曜闭眼点了点头。
“微臣告退。”
孟昀站起身退出了承明殿。
以手撑着眉心的刘曜缓缓睁开了眼,目光幽幽向殿外望去,嘴角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李德全,你说,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这个……奴才愚钝,自是不知。”
刘曜笑了,那种似暗夜深处罂粟花开一般艳丽而危险的笑。
出了宫门孟昀直接乘车回了府,却在途中暗中乔装辗转上了另一辆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铺就的路,一路出了城,往章山而去。
山间有条小径,蜿蜿蜒蜒通向山顶,两旁是青翠竹林,此夜无月,夜色昏暗,他提灯顺小道而行,最终停在了一处竹屋之前。
他轻轻叩了木门,随着一声“嘎吱”的轻响,有小童提灯将门打开,“公子,先生等您很久了。”
他点了点头随小童入了院门。
“师傅。”
堂内有青衫白须的老者睁开了微憩的眼睛,“小昀啊,你来了。”
他快步走到老者身旁,“师傅,九儿她可醒了。”
季芈摇了摇头,“还未,为师将她安置在了你原来住的那间屋子,你去看看吧。”
孟昀没有急着过去,只是突然后退几步,“嘭”的一声便跪在了地上,重重的向季芈磕了一个头,“徒儿谢师傅出手相救之恩!”
季芈走过去将他扶起来,“我们师徒之间还言什么恩情,救秦姑娘的是你,为师不过提供了居所,不值一提。”
说着他叹了一声,“秦将军乃一代忠良,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老天无眼,奸佞谄谀之辈不收,却令忠肝义胆之人枉死,官场之中权力角逐,你今为一国之相,谨记收敛锋芒,万事小心,不要再步秦将军的后尘。”
“徒儿明白。”
“当今的皇上是个霸主雄主,有野心,也有雄才大略,但是性情严峻,若有欺罔犯法,挡其路者,辄已杀之,能为万民造福却称不上是一个仁君贤君,你为国相,辅佐他侧,可谓凶险,稍有不慎,便是满门之祸。”
孟昀缓缓垂下眼眸,“徒儿知道,但徒儿……”他蹙起长眉,眸色坚定,“别无选择!”
“罢了,你已入官场,为师多言无益,”他挥了挥手,“你还是去看看秦姑娘吧。”
他拱手再拜,“师傅早些休息。”
拜谢完师傅,他便径直去了秦九儿休息的房间。
许是为了让她睡安稳些,屋内难得燃了苏合,淡淡白烟从古朴的铜炉内缓缓吐出,阵阵清香,安稳人心。
屋内的木床上静静躺着一名红衣的少女,一旁烛台上的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破碎的轻瓷,虽有苏合安神,她却仿佛还在梦魇之中,眼角不时有泪缓缓流出,让人看得心疼。
他向她走过去,在她床边缓缓蹲下,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他想,她一定是恨他的,但没关系,他只要她活着,好好的活着。
没有什么是时间治愈不了的,就算是一年,十年,还是二十年,她终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她便又是那个无忧无虑,爱笑的秦九儿。
也定会,遇到一个比他好的人,给她一世宠爱,安稳。
他伸手去触碰她苍白的面容,动作那样轻,那样轻,替她抚过眼角泪痕。
良久,他握住她的手,缓缓低下头,将脸埋进她的手心,喉结不住的上下滚动,声音止不住的哽咽颤抖,“对不起,对不起……”
一滴泪无声从眼角划过,浸入枕间。
第58章 秦家九儿第四十八章
其实,在很早之前,他便认得她。
早到她还不知世间有个叫孟昀的人,亦不知有一个人默默关注了她九年,然后在她从树间摔落的那一瞬,接住她,与她相识。
那一年他十岁,她六岁,骊山秋猎。
那时他刚学会骑马,他父亲想历练历练他,便让他独乘一骑,但又不放心,便让他大哥孟異陪着他,因山路蜿蜒,他马术尚不熟稔,不敢打马快骑,只是牵着缰绳任马跟着山路慢慢踱步而上。
孟異笑话他,“三弟,照你这速度,等我们上山,估计人家都要收拾收拾回京了。”
孟昀有些窘迫,他自小随山中高人习武,虽现在只有十岁身手还算矫健,但他往日都是坐马车,从未自己骑过马,不知马竟如此难控制,这山路弯弯曲曲的,一个马头没调转便容易跌下山崖,他从小便少年老成,做事小心,不像其他孩童般顽皮天真,攥着缰绳一刻都不敢松开。
此时孟異这般取笑他,他也不恼,只是皱眉道,“大哥莫要取笑我了,我稍快些就是了。”
他刚说完,只觉耳旁掠过一阵疾风,一身姿健硕的中年男子便从他身旁扬鞭打马而过,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山间,“九儿,快一点!”
“爹,你等等我!”一声清脆如银铃般的童音从孟昀身后传来。
孟昀回头,便见弯道处窜出来一匹白色的小马驹,披了大红斗篷的小女孩就那样闯进了他的视线。
女孩大红的斗篷在风中翻飞,小巧的她裹在一片红云之中,面容稚嫩青涩,分明只有六七岁的模样,却已是明艳得不像话。
他怔怔地看着她从他身边迎风而过,她笑起来灿烂的眸子竟就在那一瞬刻进了他脑海,直到她身影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他还怔怔的愣在马背上。
他甚至听到那女孩身后跟着的好几个少年向她打趣道,“小九,你可看到刚有个愣头小子竟看你出神了,你若再长个几年还不把他魂给勾了!”
接着便是一阵哄笑,他隐隐觉得脸颊有些发烫,那是他此生第一次红了脸。
他大哥亦听见了他们的打趣,转过头来一看,自家三岁能属文,五岁能赋诗,从来对所有事应对自如的三弟竟也会脸红,他也笑起来打趣他,“怎的,你还真看上人家小姑娘了?你个奶气都没断的小子小小年纪竟就会春心荡漾了,厉害呀!”
孟昀红着脸撇过了头去,不一会却又缓缓转了过来,十分别扭地弱弱问了句,“大哥,你可知她是谁?”
“你说那个骑马的小姑娘?”孟異笑了笑,“她我是不认识,但我认得她身后的那几个秦家的公子,估摸着她便是那秦将军的掌上明珠,秦家小妹,秦九儿。”
秦九儿,他默念着这个名字。
多年后,她冲他喊着,“孟昀,记住了,我叫秦九儿。”
他微微一笑,这个名字,他已经记住了很多年。
他师从季芈先生,居于章山,并不常回京,但每次回京,他都会有意无意的路过秦府门口的街道,不时便能看到高高的院墙突然冒出一个小脑袋,接着一身红衣的少女便熟稔的从墙头翻了出来,只是那时他从未料到,有一天,她会翻上他的墙头,只为看他一眼。
他回京之后便被任命为太子太傅,白子基本都在东宫,东宫书房外有棵海棠,海棠树五米开外是一面墙,他喜欢在树下看书,不为其他,只因,她会来。
她十五岁的前一日,她问他可会来,她不知道,早在一个月前,他便选雕木,每日从东宫归孟府后还要在房中呆上两个时辰才会入睡,这两个时辰里他不做别的,只细细雕刻着他手中的木雕,小心翼翼地刻出他心上人的模样。
一月,木刻雕成,栩栩如生的一个秦九儿,几乎乱真。
他当时便想,九儿见了这木偶,一定是十分开心的。
可就在当日,他的父亲却第一次冲他发了火,这十九年,他父亲虽严厉,却从未对他有过苛责,那日他让他跪在堂中反省,聪颖如他,他父亲还未踏出房门,他已然明白他父亲不让他与秦府有来往的原因。
秦家世代为将,功勋卓著,到了这一代更是空前昌盛,秦将军一生戎马,立下战功无数,而秦家男儿更是个个出色,除了老三皆入了军营,更有老五,十六岁便封了将军,将长期骚扰便将的北方游牧民族打得溃不成军直接逃回了草原,再不敢出来,民间甚至有人说,如今北渝这般繁荣昌盛,都是秦家一手打下来的。
此番言语如何能如得了君王耳中,更甚北渝的百万军师几乎大半都追随于秦家,功高震主又是军权在握,就算是再贤德的君主也无法不忌惮,更别说如今龙椅上这位少年即位手段了得的皇帝,秦府怕是早已被皇家盯上。
他师傅是个避世绝俗的高人,他也承得一身淡泊名利,无心于官场,但对朝廷的走向还是有一定了解,但此前他未想到这一点,或是因为对于秦府,他的所有关注都在秦九儿一人身上,却是忽视如此攸关的局势。
那一夜,他想了很多,从来眉目清浅的他,自此眸中多了深沉晦涩。
那日在客栈,他说了伤她的话,他想,此生或许再无机会与她一起,但他会拼尽所有力气,护她一世安好,只要她好好活着,她的世界并不是无他不可。
可他终究还是低估她的执着,他说了那样伤她的话,她还是不愿放弃,没有人会不在意自己心上人对自己说的那般诛心的话,可她始终笑得一脸没心没肺,他不知道在他转身之后,她是如何卸下伪装舔舐伤口。
对她所说的这些,非他所想,对她所做的这些,非他所愿,可他,别无选择。
自十岁她骑马闯入他的视线,从此他眼里再无他人。
因为她,他才会日日坐在那棵海棠树下,等着她从那墙头探出头来,投以他一个温暖的笑容。
他没有办法跟她说,他是喜欢她的,很喜欢很喜欢。
在渝州的时候,因为远离了京都诸多视线,他终能对她稍稍好些,只是那样的时光太过短暂。
回京之后,突然被任命为丞相,是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但自穿上蟒袍的那一刻,他便有种不祥的预感,而那一天终于到来。
那一日,刘曜召他入宫,给了他一封信,是一封与吏部尚书卢秘来往的信,署名是秦穆。
刘曜说,“爱卿应知,朕要实行改革之制,《循吏令》已经起草,一旦实施会大大削弱官吏贵族的特权和利益,必将引起众人反对,而朕手无军权,无法震慑朝堂,朕也想到会有人煽动秦府之人,毕竟秦家掌握了我北渝大半兵权,可朕一直以为秦家忠心耿耿,才放心将兵权全交与他们,可朕未料到他秦家便是如此忠君的!!!”
他说到最后龙颜大怒,眼底是滔天怒火。
他看了那封信的内容,说的是他秦家会想办法刺杀刘曜,是时朝堂必定大乱,虽立有太子,可众人皆知太子势弱,二皇子必反,待二皇子将太子杀之,秦穆便以平反之名拿下二皇子辅佐尚小的三皇子上位,这样一来,秦穆既保住了兵权,还能正大光明的摄政,辅佐一个傀儡皇帝来将北渝江山尽手囊中,更能青史留名无一点污点。
他看完此信,心中只有一个看法,这出戏当真写得不错。
他知道这封信是假的,而刘曜也定知他不会被这区区一纸书信蒙蔽,但他们却都将这出戏演了下去,他演愿为君效劳除去逆犯的忠臣,他演一心为国泽被苍生的君主。
只因他要护住他想要保护的那人,而刘曜下一个要用来开刀的,便是他。
而后刘曜说,这朝廷真该换换新面目了,既然秦家想要刺杀他,他便将计就计演一场戏,用这场戏不仅扳倒秦家,也给朝廷来一次大放血。
他说,这是为了国家大义。
孟昀缓缓将手中的信纸收紧,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皇帝,是一个百姓的好皇帝,却不是一个臣子的好君主。
他最初只想变得强大,能以一人之力护秦家上下周全,可这一刻,他知道,就算他拼尽全力,他能护的,只有她一人。
所以他领兵屠灭她满门,只为护她一人周全,纵使日后被天下所唾骂。
听说南疆有种名叫梦浮生的酒,饮之,能让人忘却前尘往事,从头来过。
但这种酒是一种蛊酒,将母蛊种在自己身上,子蛊为酒,饮之确可忘却半生忧愁,但代价却是下蛊者的十年寿命。
他想若真有这种酒,他愿用十年光阴,换她半生安乐无忧。
第59章 秦家九儿第四十九章
床榻上的少女在第二日清晨醒来; 见他一夜未睡眼底布满血丝的憔悴面容,眼底却只有冷漠。
她说,“孟昀; 我知道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我还是恨他,也就作为帮凶的你一并恨了; 哪怕你是为了我。”
自从睁眼看到他的那一刻,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在那日看到他的那一刻; 她以为他说喜欢她; 是假的; 但原来却是真的。
原来她一心希望他是真的喜欢她,现在她却希望他便就是那样卑鄙的人,欺骗她感情; 屠尽她满门的小人,那样她便可以一心只恨着他,同父亲哥哥们一同黄泉相见,而不是这般像笑话一样的活着。
孟昀听她说完这句话; 眼底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沉默,一字未说。
整个房间是窒息般的寂静。
过了良久; 他转过身,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待京城形势稍定; 我会送你出城,你既恨着我,日后天高海阔,你我再不相见,只是……”他顿了顿,“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好好留在这里,不要……不要做傻事。”
秦九儿无声笑了笑,“我既活了下来,便不会再寻死觅活,三哥说他此生之愿是踏便千里江山,看万里长河,我会代替他,去看这世间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好,”他仍未转身,“自今日起,你叫岁安,季芈先生收养的孤女。”
“你好好休息,我会再来看你。”说完他便径直出了屋,不给她回绝的余地。
回京之后,孟昀便一头扎进了政务里,秦家之事所引起的问题繁多,刘曜虽以张榜昭告天下,从头到尾说得条分缕析,说秦穆为保住兵权,加害皇族,这等事在前朝并不是没有过,百姓虽惊讶,却也不疑有他,颖悟巧思之人虽能将这一切看透,却多只藏心中,不敢多加妄言。
秦家如此昌盛的家族在一夜间被剿灭,更让朝中之人体会了当今皇帝的雷霆手段,朝中几乎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敢出一口大气,且秦家覆灭已成事实,此时说什么都是枉然,不如闭上嘴巴,免得呈一时口头之快,祸一家上下百口性命,即便是再凛然大义之人也是谨小慎微,不敢枉加谏言为秦家讨清白。
万事看起来都十分顺利,但刘曜低估了一件事,那就是秦穆在军中的威望。秦穆征战数十年,手下带过的兵不下数十万,如今朝中武将也多为他曾经的部下,秦穆为人正直和善,军中受他恩惠者更是不计其数,在天气恶劣的边关他也从不特殊待遇,将酒肉棉被分与将士同用,与将士们同食同寝。有受伤的将士,他也会时常前往探望,甚至亲自为他们换药,可以说是待将士如手足,凡是他带过的兵,皆视他为这世上最敬重之人,就算秦穆当真谋反,他们也会毅然追随。
刘曜演的这一出戏可以愚弄无知的百姓,却难让数十万将士平怒,一时军中怨声四起,甚至有不少士兵高呼要为秦将军平反。
但幸好的是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