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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蛇姑娘-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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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生生的下不去手,顾匆匆放弃了:“好吧。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善心的蛇。”
这只善心、又弱小、又生了病长了瘤的蛇得到了顾匆匆的怜悯,当夜没有按照计划被赶出去,她打起精神在相邻无人居住的床…上给它铺了一个窝。
蛇的身体很冷。她将旧衣服耷在小黑蛇身上。
“好好休息吧。”她洗漱完又喝了滚热的水,躺在床…上紧紧将自己裹好。
没问题的,睡一觉出一身汗就好了。
夜幕渐深。
看不见的地方,小黑蛇再次悄悄探起了头,缓缓向顾匆匆的方向爬去,这暖和啊,小黑蛇缓缓放慢了速度,比刚刚她给自己洗澡的时候那温暖的水舒服多了。
她的手环在左手,左手在她脸下,他继续爬,随着他的靠近,交叠的两环中颜色微深的那圈散发出微华,与他身上的某种气息遥相呼应,只有在手环的主人完全熟睡的时候,被隐匿的信息才会这样缓缓弥散,小黑蛇再向前爬了一点,避开手环颜色浅的阳环。
氤氲的熟悉的气息,还有陌生的香味,温暖的被窝。
再等等,等阳环彻底碎掉。
小黑蛇咧开了嘴。
几只蚊子嗡嗡飞过来,在耳边乱窜。
初秋的蚊子,一个个跟饿死鬼似的,逮着机会就开始蜇人。
熟睡中的顾匆匆微蹙眉头,低了低头。
小黑蛇位置正舒服,见状一甩尾巴,几只蚊子一个贴在墙上成了壁画,一只摔了下去,还有几只嗡嗡嗡飞高了。
小黑蛇蛇信微吐,两只蚊子也掉了下来。
寝室一下安静了。
还有一只折了翅膀的啪叽一下掉在了顾匆匆脸上,她迷糊中一手向上扯了扯被褥盖住脸,向下缩了缩。
这一下,她整个脸正好在小黑蛇前。
温热的呼吸软软的喷在小黑蛇脖子上脸上。
要不是身上长着鳞片,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好闻。
他正想着,顾匆匆伸出手来抠了抠脸,手放下去的时候碰到了蛇。
她的手浑噩中停了下来,在小黑蛇身上摸了摸,眼睛没有睁开。
“三十两,要买就买。”她嘴里叽叽咕咕。
在做梦呢。
“我这可是好东西。”她含糊不清。
寝室里很安静。
隔了三秒。
猛然一声冷哼:“这么大的蛇胆你要买就买!”
她的手在小黑蛇身上收紧:“不买我自己吃。这蛇胆,壮阳好得很!”
这个晚上,顾匆匆做了一个梦。
她捡了一条蛇,这蛇是难得的珍品,那蛇胆尤其大,然后将蛇拿到集市上卖,人人都想要买她这蛇的蛇胆,却不肯出大价钱,她摸着那蛇胆给那帮不识货的看,可惜这帮人不识货,还非要她降价,气得她生生醒了过来。
陡然醒来,头依然痛,热也没有发出来。
正好手下小黑蛇缓缓试图爬过去。
顾匆匆心头微微一动。
路灯透过窗帘微明照进来。
她睁着漆黑的眼睛看小黑蛇的脸,蛇脸好像带着……羞恼。她讪讪把手从摸得顺手的蛇肚子收了回来。
“喏,你长了瘤,可能好不了了。”
“我收留你,养你到快不行那天。”她脸上露出商量的笑。
“你回报回报我也不算什么吧。”不如就让我拿去卖个蛇胆算了。
小黑蛇浑身一震。
真听得懂啊。
顾匆匆忽的笑起来。
有时候真的喜欢小动物,比人真实,天真,而且不会欺负你,她想起了奶奶搂着生病的她去找养父的时候,柔软的胸腔顿时滚烫,那样的话和声音,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怀着那样的温柔,低头亲了小黑蛇一口,像奶奶一样低声道:“傻孩子,就算病了,我怎么会把你丢了呢。”
第6章
辗转迷迷糊糊不知道几点才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已微亮。
今天晚上终于没有头顶吹凉风的感觉,但头还是沉沉的痛。
顾匆匆揉了揉眼睛。
小黑蛇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她的被窝,缩在脚底,冰冰凉还挺舒服的。
今天周三晚上第一节 有课,按计划不用兼职。
也好。
眯了两秒,顾匆匆裹着被子坐起来,对面的床铺下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询问:“我吵到你了吗?”
是她的室友李晓初,同系不同班的姑娘,齐耳短发,说话做事总是怯怯的,她正在拿书,她们班早上第一节 有课。
顾匆匆按着额头摇头:“没有。我起得早。”用脚将小黑蛇推倒内侧,免得李晓初看到吓着。
李晓初看着她浑噩的样子,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那我先走了。”
“嗯。”
门再次关上。
看来昨晚她又是在她老乡那里睡的。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大课,基本整个系的新生都在。
顾匆匆选了一个靠后的位置,还是带着她的口罩,天气不冷,但她担心受凉感冒更严重,还是从头到尾包…裹着,手里的罐头玻璃瓶水温渐渐温冷。
课中休息的时候,她接水回来,从旁边小心挪过来一个人。
正是李晓初。
“你好像生病了?”她关切问。
顾匆匆点头:“好像有点感冒。”
“匆匆,不如你也申请搬走吧。”李晓初建议。
“搬走?”
“嗯。菲灵不让说,但是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寝室有点……不对劲。”她的声音压低,脖子上也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我和菲灵第一天搬进来的时候,你不在,我……我洗漱完回寝室的时候,看到房间里有……”,她斟酌了一下用词,“……东西。”
难怪那天晚上她兼职回来,寝室一个人也没有。
“我老乡听师姐说,这寝室本不应该开放的。但是今天扩招,实在没有位置了。学校提前腾出来,空了一个暑假,所以也是多人间里费用最低的。”她咬…住嘴唇,干燥白净的脸上都是不安,“不止是我,菲灵也看到了。”
顾匆匆捧着滚热的玻璃瓶,想了想:“那别的寝室位置都没有了,申请搬到哪里去呢?”
李晓初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问题,她当日鼓起勇气去找导员时,导员只跟她说不要多想,其他人都住得好好的,如果她非要搬,会等有空余寝室的时候优先考虑。
顾匆匆见她表情,也明白了七七八八,多半是被敷衍了。
“谢谢你,我暂时不打算搬。”就冲着这个住宿费,她也不会也不能搬走的,况且,寝室这么大,人还这么少,甚是清净。
她后面坐的两个长相俏…丽的小姑娘,正是第一天在楼梯口和顾思书等调笑的女生,一个叫冷蔓蓉,是三班的班花,一个叫梅访之,也是系里新生排的上号的小…美女,和李晓初的同班的,之前都在竖着耳朵听她们的对话,一边刷着手机精修的照片,听到这里,班花冷蔓蓉转头向梅访之道:“哎呀,你看你给我拍的,这么丑,叫我贴在床头辟邪么?”
梅访之嗔笑:“切,你这张脸还叫辟邪?叫那些真辟邪的怎么活啊。”
她向前面带着口罩的顾匆匆努了努嘴,然后和冷蔓蓉脸对视一眼,两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李晓初坐在顾匆匆身旁,后面两人的话听得真切,她看了一眼浑然不知的顾匆匆,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冷蔓蓉还在说:“呐,你觉得传这张照片怎么样?”
“我觉得这张白裙的好看些,清纯又文艺。这些都挺好看的。”
有男生加入谈话:“蓉儿,你传哪张我都选你,浮大当之无愧的校花,集美貌和气质于一身。只要你肯叫我一声靖哥哥。”
冷蔓蓉笑得更动人,骂他:“不要脸。”
梅访之问:“说得好听,回头你们一班男生不会都支持你们班卢菲灵吧。”她向前面两排看了一眼。
男生笑:“放心,事关浮大门面,我们都是认理不认亲的。不过,今年真有点不好选啊——”
长发微卷的卢菲灵正坐在那个位置,她的脊背微僵。
梅访之忽提高声音道:“听说卢菲灵也来自永城啊。”永城众所周知经济不太好,“要是她把买衣服化妆品的钱挪点出来,也不至于住那个寝了。”
那声调简直对于住在二零六寝室的鄙薄呼之欲出。
夹在座位中间殃及池鱼的李晓初的脸立刻更红了。
顾匆匆伸手拍了拍李晓初的手背,她转头看顾匆匆,一双澄澈的眼睛明若星辰,这样的眼睛,却可惜是那样的一张脸。
顾匆匆向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将任何话往心里去。
她神色淡然,眼角微弯,让人无来由生出信任,李晓初心里顿时安宁不少。
这时,她们身后冷蔓蓉再度轻轻摇头慢条斯理火烧浇油:“所以我觉得女生太虚荣了也不好。”
卢菲灵忍无可忍一下站了起来:“你说谁呐?”
冷蔓蓉吃惊看向她:“菲灵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卢菲灵漂亮的脸上半是愤怒半是难堪。
“永城怎么了?永城也不都是像她那样的!”她狠狠看向顾匆匆。
顾匆匆人在位置上,锅从天上来。
此言一出,顿时周围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顾匆匆身上。
开学不到一周,谁都知道一班有个怪人,不爱与人交往,整天带着口罩,据说长得十分一言难尽,穿着寒酸,还没有手机,更住在浮大三大传说之一的女寝桐梳楼206。但毕竟大部分学生都是以学习考上来的,还带着几分高中学习的痴气和纯真,基本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但是现在这样直接撕破脸,赤…裸裸的歧视,除了惊讶,更多的同学是鄙夷看向卢菲灵。她长得是有几分姿色,人品却这样。
还有之前有隐隐看过顾匆匆脸上露出的红斑的女生,脸上都是同情之色,周围顿时都是低声的议论和窃窃私语,更多的,是藏不住的本性好奇,那样一双眼睛,那个口罩后面到底是什么一张脸,才会换来这样一句充满厌恶的“她那样的”。
冷蔓蓉闻言轻轻蹙眉,梅访之倒是笑了:“啧,卢菲灵,大家都是同学,顾匆匆还是你同寝加老乡,怎么能这么看不起人呢?”她的话在同寝和老乡上面一字一顿。
卢菲灵面色红白之间,更是气恼。
她争辩道:“谁和她是老乡?同寝怎么了?嗐,我至少有什么说什么,不像有些人装模作样喜欢背地里搞小动作,今天和学生会部…长吃饭,明天和艺术团团长聊天,还勾搭着别的系的系草。”
冷蔓蓉脸色也难看起来:“卢菲灵,你放尊重点。”校花系花的位置就一个,如今都是眼球经济,搭上这个头衔,交际和发展都好得多,更何况,今年的新生里能打的也颇有那么几个,白热化的竞争中,彼此早就看不顺眼了。
气恼的冷蔓蓉撞上卢菲灵,一时也失了准线。梅访之不动声色坐在原位。
正好坐在战场中间的李晓初脸红得快要发紫,声音如同蚊蚋:“你们别吵了。”
两人齐齐看向她:“关你什么事?”
李晓初脸顿时更红了,埋下了头。
一个清丽软糯却又坚定的声音同时响起:“这里是上课的地方,如果要吵请出去吵。”
“关你什么事?”两人再看过去,却愣了一下。
顾匆匆不疾不徐,一贯的沉静,却让人难以辩驳:“很吵。”
那双眼睛太盈亮,女生们愣住两秒。
上课铃应声响起。
年轻的讲师走进来。
冷蔓蓉手上的笔帽夹一下掰断,她狠狠瞪了一眼转过去坐好的顾匆匆,梅访之按住她的手,然后眨眨眼,就势将桌上的水杯向前一推,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声音在猝然安静的教室格外响。顿时连最前面的老师也抬头看过来。
梅访之早就备好的纸巾在顾匆匆肩上轻轻擦,脸上笑靥如花:“哎呀,真是对不起。”
她擦着擦着,忽然一把扣住了顾匆匆的口罩带子,用力向后一扯。
“哎呀,怎么给你扯下来了,抱歉啊。”
她眼角藏着笑意,看着猝不及防的顾匆匆的后脑勺道。口罩还挂在她手指上,晃晃悠悠。
顾匆匆仍然是面向前面端坐的模样。
而前面听见水杯碎裂声音转过头来的大部分同学都已经转过头来,梅访之听见了有人低低的吸气声。还有几个最近的男生呆呆坐在那里,好像被人劈雷的模样。
梅访之看了冷蔓蓉一眼,两人都几乎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哈哈哈,丑八怪,带上口罩装美女,现在摘下你的面具,看你以后还怎么在学校里混。
教室里鸦雀无声,能让他们这样震撼的,该是多吓人一张脸啊。
但很快,她们感觉到了不对,前面的卢菲灵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表情已是难看到极点。
惊艳的低呼声中,还有人拿出了手机,咔擦咔擦的拍照声。
最先回过神来的老师伸手敲了敲讲桌。
“好了,好了,开始上课了。”但他的目光仍然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顾匆匆。
怎么和想象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如同回应她们心中的疑惑,前面的顾匆匆回过头来:“我的口罩,谢谢。”
和想象那张满是胎记、脓包、甚至疤痕的脸完全不一样。
这是一张干净白…皙到近乎精粹的脸。
光洁小巧的下巴,花瓣一样的嘴唇,唇形完美而微红,如同点了胭脂。
配合上她那双淡淡却漆黑如长夜的眼。
有一瞬间,冷蔓蓉和梅访之只觉脑海一片空白。
除了震撼,别无他感。
回过神来的众人,下面一片嗡嗡嗡的议论声,这样的场景对顾匆匆并不陌生。
她伸手摸了摸脸,脸上的微痒和砂砾感都没有了,是突然彻底好了吗。
如同奶奶说的,脸好看只能好看一阵子,心好看能好看一辈子,加上她过往实际经验,外表在很多时候带来的并不是便利,而是某种让人糟心的麻烦,所以对此场面她内心毫无所动。
而整个课堂已经开始沸腾了。
“我…艹——今年浮大是祖地冒青烟了吗?”
“今年的校花谁说的不好选的。”
“谁特么说人家脸毁容了?”
“早知道……”
“现在也不晚——”
“倒也是。”
一声一声的议论钻进卢菲灵和后面两个始作俑者耳朵,几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冷蔓蓉更是气闷瞪了梅访之一眼,梅访之一脸无辜。
李晓初隔了好一会,才低声问:“匆匆,原来你长这样啊。”
这样的脸,怎么舍得这样藏起来呢。
顾匆匆轻轻嗯了一声:“上课吧。”她重新戴上了口罩,这样的麻烦对她也并不陌生。
还是按照老法子做吧。
第7章
顾匆匆的老法子很简单。
她从小不怕蛇,蛇也从未伤害她,三岁就捉到了第一条蛇。
自从十二岁的时候,用蛇吓跑了校门口等她的小混子,她就领悟了天生我材必有用,艺多不压身的真谛。
那之后,闲着没事,或者情况不对,她就在书包装一条蛇,关键时候总能发挥作用。
现在,都是大学了,也许用不到,真需要的话,这寝室不正好一条么。
到了晚上第一节 课,顾匆匆已没时间再多想,头沉得厉害,用手一摸额头滚…烫滚…烫。
她到医务室买了两剂退烧药,强撑着等下课后回寝室吃。结果到了寝室楼下,没想到李晓初正等在楼门口。
“匆匆,匆匆。”她微红着脸提高了声音。
顾匆匆停下,她上前来,将一个小小的符箓包塞到她手里:“这个你拿着。”
顾匆匆接过来一看,是个小小的黄纸折成的符。
“我昨天在青云山上道观求的。”她小心翼翼道,“你试试吧,听说挺灵的。”
顾匆匆不想拂了她一番好意,接过了符:“谢谢你。”
“你的手好烫。”
“有些发烧,没事,我都买了药了。”
李晓初面色更加不安。
顾匆匆上了楼,开了寝室门。
小黑蛇盘成一团,像她原来乡下养的那只乖巧等待的小狗,听见她的声音,懒洋洋探起头来看了看,又慢条斯理收了回去。
好像有些饿了的样子,身上的伤恢复得很好,好了七七八八。
简单收拾了一些明天上课要用的书。
热水还将将够她洗漱,迅速整理完,她又去打了一壶,这边倒了一杯水混着冲剂一口喝了下去,并没有校医说得那样苦。想着这次病情好像有点严重,她又取了一包,干脆一并喝了。
校医说这药药力大,小心副作用。但猛病还需虎狼药。
换衣服的时候,正好摸…到包里一颗糖,是校医阿姨给的,配合吃药的压压苦味。
她看了看那也生着病长着瘤的小黑蛇,将糖剥开,然后伸手递给小黑蛇,小黑蛇看着糖,狐疑吐了吐蛇信。
“甜的。”顾匆匆说。
它一脸抗拒。
“不骗你。”顾匆匆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糖,再给小黑蛇看,就像在哄之前自己家那只疑心病晚期的花狗,“喏,看吧,没毒。”
五彩的琉璃色糖纸,米白色的糖块。
有糯湿的痕迹,带着香味的甜。
小黑蛇一愣,顾匆匆眼疾手快直接顺势将糖塞到了它嘴里。
“吃点糖,免得低血压。”她微微笑,脸靠的很近,反正已经准备睡觉,此刻盘在头顶的头发也拆了,微卷着散在腰间背上,几卷头发散在了小黑蛇背上。
“是不是很甜?”她笑。
小黑蛇呆呆盘坐在那里,还像个傻狗似的张着嘴,竖瞳直直看着她,也不知是糖甜到了还是感动到了。
她又从包里掏出一个还有些温热的鸡蛋。
“喏,给你的晚餐。”
小黑蛇昂首歪头看了看。似乎不明白。
这个顾匆匆知道,蛇的视力不行,差不多都是“近视眼”。这是因为蛇的眼睛的晶状体近乎球形,调节能力差,很多时候只能通过声响和气息辨别猎物的方向和同类的所在。
“还温热的,自己去吃吧,乖。”她摸…摸小黑蛇的头,“今晚你乖乖的,我有点累。”
药的效力正在缓缓发挥作用,顾匆匆慢慢爬上床躺下盖上被子,她侧身睡着,背心向着外面,渐渐睡了过去,在药力作用下,身体好像很重又好像很轻,这种吃了感冒药的感觉很微妙,身体初时高热,渐渐开始出汗,越来越多的汗,身体如同被蒸发,而刺痛的头也变得晕乎乎起来。
随着药效的作用,肩上的明火若隐若现。
寝室里安静下来,小黑蛇微微咧了咧嘴,空气中有淡淡的香味,这是属于阴阳环的主人,顾匆匆真正的味道,来自每一滴血液,来自每一寸骨髓,来自每一方血肉,这样的香味,纯正,甘美,丰厚,是滋补的好养分。而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虚弱的时候,趁虚而入是个好时机。
而顾匆匆手腕上的阴阳环经过一次天谴,已经岌岌可危,以致现在她昏睡时甚至已经不能完全隐藏她原本的味道。
这也是这次他耐心等在这里的原因。
只要再有一次机缘,她的阳环一碎,他便可以立刻拿回原本属于他的阴环。
到时候,哼哼。
小黑蛇一尾巴拨开了鸡蛋,微微扬眉,要是它有眉毛的话。
它顺着床柱缓缓爬了上去。
在它行动的时候,寝室斜对面床…上的阴影也开始缓缓移动了。
小心的,贪婪的,缓缓的靠近。
小黑蛇已经爬到了床头,路灯隐隐的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顾匆匆的脸在黑夜中有种白瓷般的美丽,她的头发海藻一样散开,将她包…裹,额角鬓发微微汗湿的痕迹,她微蹙着眉头,嘴唇微抿,而她的脸旁边,是她的左手,生着薄茧的手被压在脸庞,阴阳环流光溢彩缓缓流淌。
现在这手环的阳环甚至已经不能完全压住阴环的气息,小黑蛇探过头去,微微嗅了一口。
阴环里面封着原本属于他的内丹。
醇厚而亲切的味道。
他忍不住再靠近一点。
只要避开阳环那让人作呕的味道,他就不会被伤害,也不会被灼伤。
但比起阴环的醇厚气息,还有一缕熟悉的甘美的,是来自顾匆匆身上神魂深处的气息。
是上好的滋补品。
反正是她欠自己的。迟一点也无妨。
小黑蛇缓缓再爬的过去一点,就在这时,顾匆匆正好转了个头,柔软的脸庞触及小黑蛇的蛇尾,小黑蛇一瞬挪开了尾巴,向后退了一寸。
蛇信微微吐露。
在小黑蛇身后,是不知何时过来的看不清轮廓的影子。
那影子含糊不清,是个混沌的女声:“也给我一点啊。”
“滚。”小黑蛇呵斥。
“呵。”影子绕着床头转到床尾,“我只要一口。”
年轻的身体,年轻的气息,鲜美的,从未嗅过的美好气息。
“见者有份。”
“你看起来很厉害——”黑影似乎笑了,她在阴暗处观察了小黑蛇很久,小黑蛇的伤残留着她惧怕的气息,但那些气息也折磨着小黑蛇,“你能看到我,可是你碰不到我。”一只成精的黑蛇,却受了伤,并不能使用法力,如何触碰到虚无的她。
蛇尾猛然一扫,一道金黄色的符箓顺势被扫了下去。
符箓向着黑影而去,穿身而过,然后掉在了地上。
“高烧这个——没用的。现在这些道士,都是骗钱的——分了吧,所有都是你的,我只要一口。”黑影诱…惑,发出危险的抱怨,“我饿了。”
小黑蛇微微昂起头,凌厉的气息自身上散出,黑影缓缓从另一边趋近,床尾开始散发出微凉的气息。
小黑蛇在床头,就算过来,也需要时间。
有风吹过,窗帘飘动,黑影巍然不动,就在这时,黑影似乎感到了异样。
对一个缚地灵来说,这样的感觉已经是很敏锐了,但还是迟了,面前的小黑蛇身形似乎凭空消失,倏忽间,整个寝室仿佛温度沉到极致,除了带着阴阳环的顾匆匆,甚至连被褥都结出了厚霜。
绰约的白色肃杀中,隐隐是一个男人彪悍的身影,仅仅只是一瞬,他的身后风雪虚凝成庞大让人心惊的虚影,整个房间如同陡然被高空的风穿透,所有的窗帘和衣袂猎猎作响,散开的书本四处飞散,盘旋的威压凌空而下。
缚地灵没有实质的脸也出现了惊骇的畏惧,她迅速向后向墙壁向地上躲去,发出鼠类一样颤抖的嘶鸣,几乎匍匐于地。
“你……你不是蛇——”
而黑曜般的光转瞬即逝,划破她的身体,她甚至来不及露出求饶和后悔的表情,便像一缕烟霞一般被击溃在角落最深处,摔进了阴暗的地下缝隙里。
“说过的,叫你滚。”
寝室里面再度安静下来,窗外零星的灯光照在翻卷后再度垂下的窗帘上。
一只修长的手从顾匆匆身上缓缓消失,黑色的光从倒映的墙上消失。
厉承泽转头看了一眼还昏睡懵然中的顾匆匆,眼神还残留着方才的凌厉。
什么东西,也敢来抢他的食。
寝室里的座机也摔开了,话筒掉在桌子旁边,发出急促空洞的嘟嘟声。
这就算利用你帮我挡雷劫的谢礼,厉承泽没有表情的脸也渐渐模糊。
我欠你的,一分一毫,都还清的。
你欠我的。
他倏忽间再度成了小黑蛇的模样,冰冷的床栏冰霜缓缓消融,室内的气压正在缓缓恢复,但是小黑蛇的身体却越来越僵硬。
他努力盘成一团,想要聚集温度保持清明,却发现越来越难。
或许那个老太婆说的对,现在的他,妄动法力必遭反噬。
即使对一个凡世的半神也是如此。
顾匆匆睡了一个从未有过的香甜长觉,早上醒来的时候头也不痛了,腰也不酸了,她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抱着被子坐起来。
闹钟刚刚好滴滴响起来。
时间正正好。
然后下一秒,她慢慢张大了嘴巴,再揉了揉眼睛,这回缓缓扶住了下巴。
天老爷。
整个房间如同被龙卷风侵袭过,又像是被人打劫过,除了她所在的床,所有的书桌子椅子上的东西滚落一地,甚至连对面的床都歪了。
——昨晚,是好像做了什么梦来着……
难道,那药的后遗症就是梦游……
顾匆匆震惊掀开被子,震惊的下了床,啪叽一声,震惊的踩上了一个东西。
她低头一看。
是那条小黑蛇,他盘成一团,已经僵硬了。
顾匆匆捡起蛇,站在地上,如同站在风暴中心。
昨晚,我到底干了什么……
第8章
可怜的小东西。
昨晚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顾匆匆拎起蛇放在桌子上,掰开眼睛看了看,瞳孔还没放大——
心跳隐隐还有。
地上滚着一个摔碎的鸡蛋。
顾匆匆曾经在山村那段时间,因为她的特殊和家庭,很多时候,陪伴她的除了奶奶,便是山上村里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这些单纯的,普通的,却有些醇厚天真的小伙伴。她对它们说话,和它们作伴,从它们身上,她收获到了很多。
现在的天气,还没到冬眠的时候。
蛇是比美的空调还节能的动物,当蛇进入冬眠期时,心跳会很慢很慢,血液循环几乎停止,但是只要一动,心跳就会马上恢复正常。
所以是因为太饿了吗?
顾匆匆用手暖了暖它,她的体温一直都微高于常人,但好一会,小黑蛇也没有反应。
还得加点猛药。
顾匆匆左右看了看,跨过地上的乱纸堆,将一个小铁罐拿过来,里面加了暖瓶最后的热水,然后将小黑蛇放了进去,只将头勾上来放在边缘,垫上一块纸巾,小黑蛇眼眸紧闭,如此泡了一会好歹有些松软的迹象。
但小黑蛇太冷,铁罐散热快,水很快冰冷起来,甚至连铁罐上也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得加点热。
顾匆匆翻出木箱子里带来的蜡烛,在地上空地中间放好,然后将铁罐搁在椅子上。
等下加点热,下面温火稍稍温热一点,正好。
正准备点火。
门吱呀一声轻轻开了。
李晓初一手握着门把,嘴里那句“你好点没”没说出来,就卡在喉咙,她傻呆呆站在门口,僵硬的目光扫过像被打劫过的寝室。
“……”
她转过头看了看正中间放着的铁罐,还有下面的蜡烛。
如果她没看错,铁罐里面还有一条洗好的蛇。
白水炖蛇。
李晓初:“……打扰了。”
门再度关上。
顾匆匆:“晓初,不是,你听我说……”
又过了十分钟,门再度缓缓打开,李晓初怯生生伸进来一只手,里面拽着两个方便面调料包:“那个,我有这个——要不要。”
她迅速将调料包放在了旁边的桌上:“……那你,慢慢吃。”
顾匆匆哭笑不得:“晓初,我不是要吃……”
门已经关上了。
铁罐里面冬眠般的小黑蛇却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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