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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卫国师大人-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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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年前,她牛X到和天神定立过契约?冯妙君呆怔半天,最后苦笑:“我不知道。”
无论是冯妙君还是天魔的记忆,对此都没有一点印象。
“并不奇怪。你关于天魔的所有记忆,都截止在虚实界。此后种种,你都不记得了。”昔年天魔首领将自己的魂力凝成戒指存在虚实界,留下来的记忆也只截至天魔袭城那一天为止。此后的三百多年,对现在的冯妙君来说是一段空白。
天神悠哉游哉抿了一口清茶:“九十九年前,曹卜道想给寿元将尽的妻子延命。此为天规所不允,所以你自动找上门去,顶替他妻子的生辰八字,随着鬼差来到了阴曹找我。”
原来昔年代替曹卜道妻子进入地府的魂魄,是天魔首领!莫说云崕眼里写满意外,就连冯妙君自己也吃惊不小:“找你?”
地狱道有别于大千世界,并不存在于现世。它本身就由神明镇守,天神在那里自然是来去无碍。
可冯妙君不明白,当年的自己找天神做什么?
她率领天魔一族袭击界神,导致人间晋入长生界的唯一通道消失,天神应该很恼火吧?自己那个时候送上门去,不是找死么?
“是的,找我。”天神悠悠道,“彼时浩黎帝国已经覆灭两百多年,你和云崕也争斗了两百多年,却始终无法救出天魔族,最后终于大彻大悟,天魔一族为天道所不容,如想接着逆天而为,再纠缠两百年、两千年也不会成功。”她的声音带着感慨,“我很佩服你,居然能想起来跟我做交易。”
文书里的条款写得很清楚:
天魔首领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人间重开天路,而作为报偿,天道不追究天魔族闯下的泼天祸事,并且承认它们在南赡部洲有一席之地、允许天魔族拥有按序晋入上六界的权利!
“原来如此。”冯妙君闭了闭眼,只觉世事荒诞莫过于此,“你不能直接插手人间,不能直接唤醒界神。”
天神微微一笑,拂了拂手,周遭的景致就变了,从繁花似锦一下就进入了万物肃杀的秋天。
云崕伸手摘下一朵小花,见它在掌心凋零。
这可不是幻境。
又一转眼,满园都是枯枝败叶,天上开始飘雪了。
“在七界之外,万物由我心意。但是在七界之中,天地已有法则,我不能轻涉。”天神伸手敲敲桌面,残雪突然褪尽,草木复苏,不到二十息的时间里,这园子里又是一片欣欣向荣,每朵花都开得绚烂奔放。
与此同时,假山上一小块石头却长出四肢,脑门儿上长出了两朵小花。它跳到亭子里飞快向天神行了个礼,而后不知溜去了哪里。
天神幽幽地叹了口气:“从前我也行走南赡部洲,快意恩仇,可是晋为天道之后,反倒不能随心所欲了。”
修为到如今这等火候,冯妙君当然知道眼前的天神和驻守天梯的那位界神,都不能轻易干涉人间事务,此谓天行有常。
天地法则从它诞生那一日起,就不容胡乱篡改,连天神自己也不能。
因此无论天神再怎样希望界神回归、天梯复原,也不能直接下手摁死天魔族——即便在她眼里,它们真地如同蝼蚁——只能假手于大千世界里的生灵自行完成。
这才是天魔首领敢于和天神谈判的筹码,她知道,天神一定会同意。
天魔族诞生于天地混乱,历来不为六道承认,也没有晋入长生界的权利,哪怕它们的力量曾经远超世间生灵。用另一个世界的话来说,这就是黑户。昔年天魔首领率众冲击天梯,不就是为了给族人找出通天之法?
寻天神定立这样的契约,也出于同一目的。
兜兜转转,她从未放弃自己的理想与目标,她一定要给天魔族找到出路。
冯妙君指尖从文书上每一个字滑过,心里渐渐安定。
“我当然会同意,这份契约就以黄泉水写就。浩黎国覆灭之后,你怂恿世人争夺界神祭坛的碎片,当作镇国的稷器,以此阻止界神回归。”天神也在看着她,“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场纷乱由起你而起,也该由你而终。”
冯妙君正视她的双眼,从容道:“这上头的条件,我已经办到,天神也该履约了。”
“当然。”天神微微一笑,将文书卷起,凑在红唇边低语一声,“去找怀柔,让他照办。”说罢一松手,文书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天神摊了摊手:“好了,界神会放回天魔。自即刻起,天魔也是人间一员,同样拥有上天梯的资格。天劫要考量功德,今后你要好生约束族人。”
冯妙君站了起来,向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肃声道:“多谢!”
从诞生之日起,天魔就为这个资格奋斗了一千多年,直到如今终于梦圆,从此得到天道承认,不再是人人喊打。
其中艰辛,实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天神含笑受了这一礼。
转正,原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很和气,冯妙君停顿一小会儿,终是问她:“我分明记得自己来自异世,并非南赡部洲之人,怎到最后又成了天魔?”天魔是南赡部洲的原住民,可她来自异世,这里明显有个悖论。
云崕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惊异:“异世?”他今日才头一回听她提起!
他目光炯炯,都是道不清说不明的意味,冯妙君被他看得面上发热,下意识轻咳一声:“起初我笃信自己的魂魄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以‘长乐公主’的身份睁开第一眼的时候,就在升龙潭看见了你。”遥想当年,感慨良多,“只是此事匪夷所思,我从不曾对第二个人提起。”
这也是她此前笃信自己不是天魔的原因。
“这就要从你自带的麻烦说起了。”天神轻叹一口气,“当年你卸下修为、潜入应水城之前,曾经向族人发过毒誓,可还记得?”
“是的。”冯妙君还能如数家珍,“我曾立誓要解救族人,分裂天下!”
“这誓言与你我的约定相悖。可是行走世间二百多年,它早就变作你神魂深处的烙印,连地府的孟婆汤都无法消除。”天神轻轻鼓掌,“阎王都说,进入轮回的生灵千千万万,再顽固的执念在孟婆汤面前都会消散,除了你。”
拯救族人的信念之坚定,竟然连孟婆汤都消不掉,天神其实是很佩服的。
她嘴角轻扬,显然心情很好:“誓言不除,你的言行必要受其约束。于是我想了个法子,将你的魂魄投生去往我的故乡,先扯断你的因果链条,再借着异世的红尘清洗你的执念,希望你能摆脱它的影响。”
“你也来自……”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这几句话带给冯妙君的冲击仍是太大。她云崕和互视一眼,都看到心上人眸里的震撼。
见着桌上的铁观音,冯妙君就知道天神与她的世界有些渊源,却不想如此之深——
至高无上的天神居然来自异世!
眼前这美貌而神秘的女子眼波流转,露出怀念之色:“那是许多许多年前的事了。从前,我也是个凡人。”
那故事久远,甚至发生在波澜壮阔的战争史诗之前。
冯妙君摁住了心头无数疑问。她知道,天神不可能尽答。最后她只幽幽道:“然而我并不是穿越而来的,对么?”
天神给自己冲了一盏茶,有两分漫不经心:“何以见得?”
“当我修习天魔秘术,第一次内窥自己的神魂,我就觉出不对了。”冯妙君缓慢而坚定道,“如果我来自异世,为何我的神魂面貌与长乐公主完全一致?那时我才刚刚学会内视,压根儿不懂得改变神貌的面貌。”
人的神魂与身躯是同一副长相,这算是修行界的常识了。
“我一直就是长乐,从魂魄到肉¥¥身都是,这才是唯一的解释。”冯妙君低低叹了口气,“后来我又觉得,所谓来自异界的一缕孤魂,大概只是一场来历不明的梦境。”
“不是梦,你的确生在那个世界,也死在了那个世界,走过了一个完整的轮回。”天神摇了摇头,“是我取回了你的魂魄,连同生前的记忆一起。毕竟,你还要返回大千世界,完成与我的约定。”
“在我的推演中,你的执念被捆绑在天魔的记忆里。只有洗掉这些记忆,才能同时洗掉曾经的誓言与执念。为了保险起见,你投生为长乐公主之后,我在你十三岁那年将异世的记忆送还给你。”
“你知道的,在我们原来的世界里有一句老话,记忆就是人格。”她的面容在袅袅水汽中变得更加模糊,“我希望你能真正以另一个独立的自我人格行事,摆脱天魔的阴霾。”
“不对!”冯妙君听到这里,却蹙起了细眉:“即便固守本我,这些年里,我依旧是……”
这些年她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谨守本心,可是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将一切后果都导向天魔当初的誓言。
新夏建立起来了,并且在她的领导下日渐强大。云崕统一天下、拼凑祭坛碎片的大业遥遥无期,并且天魔最终也被放了出来。
“我还是完成了当初的誓言。”
“你有你的宿命,曾经的誓言会极力牵引你的命运之线,正如云崕也有他的宿命。”天神微微一笑,“你们都完成了,却不仅止于当初的誓言。”
她话里意味深长:“你们都突破了宿命的桎梏,最终改写了自己的命运,这岂非就是完满?”
两人心头都升起一点明悟,若有所思。
冯妙君完成了天魔誓言,的确放出了天魔、阻止了人间统一,却又不止步于此;云崕背负石心三百多年,曾以为界神重回世间之日就是自己的死期,然而他活下来了,并且前方是一片金光大道。
尘埃落定再回首,心中就会升起无数感慨。这些感慨,今后都会化作境界上的提升。
毕竟,这样的遭遇、这样的感悟、这样的执著,并不是人人都有的。
云崕终于开声:“郝明桓何在?为何我会背负这样的宿命?”他的目光幽深,“我师傅从来不告诉我这些。”
他声音平淡,可是冯妙君了解他至深,终是能觉察到他心底并不平静。都说虎毒尚不食子,无论黎厉帝出于什么目的,他对这个亲生儿子做出来的事实是令人发指。
“那都是天机,谛听自然不会泄露,此时说来倒也无妨。”天神并不介意他的态度,“天魔被封印之后,浩黎国与妖族的战争又持续百年。当时天地灵气仍然充足,妖怪可不好对付,浩黎国被拖得劳民伤财,于是皇帝终于想出一个馊主意:借用被封印的天魔力量!”
“天魔知道自己被封印之后,魂力会越来越衰微。为了避免这个恶果,它们同意与浩黎帝国合作,出借部分力量,代价就是浩黎帝国要在民间为其培养信徒。信仰之力的好处,天魔当然是知道的。”
云崕听到这里,忍不住去看冯妙君,只见后者点了点头,接下去道:“确是如此。不过浩黎国言而无信,斗垮了妖族之后就毁约。作为代价,在那以后浩黎国每一任皇帝的寿命都不会超过四十岁。当初,这一条毁约惩罚可是明确写在契约里的。”
四十岁?云崕想了想,脸色微变:“天魔袭城那年,郝明桓已经三十七岁!”
“浩黎国皇帝知道天魔的厉害,唯恐它在民间广开信坛、力量暴涨。毕竟那时候天地衰变,修行者神通大不如前,若是天魔自解封印逃出,世间再无敌手。因此战胜妖族之后,他反悔了,最后还是以子孙短命为代价,坚决毁掉了与天魔的协约。”
“天魔袭城之后,郝明桓自知没有几年好活,浩黎江山又动荡飘摇,恐怕再也镇不住天魔,这才将它们都转移到石心,封印到你胸口去。”天神目光也从云崕胸膛扫过,“你要问他的下落?”
她指了指云崕。
“这是何意?”反而是冯妙君问出了这句话。
“你原是半妖,不过还在娘亲肚里时,白龙就为你换血,将你变作了纯血的龙身。即便如此,你刚刚出生就被刺伤心房,命灶格外柔弱,就像烛火一吹就熄,怎可能供养封印了整个天魔族的石心?”
哪怕是龙族,刚刚出生的幼崽也是格外脆弱。
云崕的声音干涩:“所以?”
“所以你每隔十日必须服用一枚保命丹,它能给你提供丰沛的生命供养。这就一直服至七岁,直到你拜谛听为师,能以修行增强己身。”天神看向他的眼神,带有一丝怜悯,“你可曾想过,保命丹是怎么来的?”
云崕不说话了,薄唇紧抿,失了血色。
“保命丹以强者的血肉或者内丹炼成,效力惊人却不霸道,不会反伤你的身体。当世,不会有比郝明桓更强大的修行者了。”天神也叹息出声,“给你换进石心不久,郝明桓交托了国事就自刎身亡,临终前嘱咐白龙,将他的血肉和神魂一起炼成灵丹,这样药效更好,才能助你存活于世。”
云崕后背依旧挺直,却坐成了一尊木雕。
真相竟然是这样,他吃掉了自己的父亲?难怪自有记忆开始,他就从来没见过郝明桓。
心口忽然一阵剧痛,云崕闷哼一声,嘴角重新沁出血丝。
“云崕!”冯妙君大惊。他心伤根本还未好全,这时哪经得起大喜大悲?
云崕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许久都不再动弹一下。
冯妙君伸手轻抚他坚实的背部,希望能给他一点慰藉。云崕心底的疼痛,因着生死相契的关系,她也感同身受。
上天对她的男人,实在太不公平。
天神静静等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斟过一杯热茶,推到云崕面前:“再饮一杯,这可是好茶。”
这杯茶与先前的铁观音不同,汤色青碧,带着沁人的芬芳。
云崕放下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那架式像是一口闷尽老酒。
杯子还未放回桌面,他的脸色就红润起来。
云崕咦了一声,伸手在自己胸口按了两下。那力道很大,冯妙君看得眼皮真跳,就怕他伤口再度绷开,皮破肉绽。
哪知他呼吸都不曾错乱一下,肃容对天神道:“多谢,心伤已愈。”
一杯茶水,就治好了他的伤口?冯妙君看向天神,记起她掌管生命之力,予生予死都在翻掌之间。
天神摆了摆手:“无妨,我只是成全这一段因果。”郝明桓的儿子,不该再为心伤所扰。
心里种种思绪,就像泥炉里的沸水,翻腾不休。云崕又出神许久,直到亭角有一朵木棉花被风吹下,啪嗒一声落在地面,他才突然惊醒。
他漂亮的桃花眼里血丝未褪:“这件事,为何娘亲从来不说?”为何娘亲要瞒着他,让他怀揣着对父亲的仇恨,度过了三百多年!
“云崕。”开口的不是天神,而是冯妙君。她的声音低柔,像是害怕说出来的话会变作伤人的箭,“她希望你摆脱那样的宿命。只要你还恨着郝明桓,就会憎恨和反抗他带给你的使命。”
郝明桓的心里装着天下,可是白龙的眼里只看见儿子。
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忧思和执念,她宁可他好好儿活着,不要去管这天下兴亡,不要以自己的性命去拯救天下苍生。
这样的心情和企盼,只有女人能懂。
冯妙君轻轻握住了云崕的手:“都过去了。郝明桓和白龙的夙愿,你都已经完成。他们可称无憾。”
云崕不语,只是反握住她的手,更加用力,好一会儿才长长叹息。
三百年红尘浊世的历练,让他的心性坚如磐石,这时只是感慨良多,情绪却不会崩溃。何况冯妙君说得对,再怎样的恩怨纠葛,也是三百多年前的往事。
他该放下了,未来他有她,有无上大道。
冯妙君问出了困扰自己最深的话题:“我丹田里的鳌鱼印记是怎么回事?”
天神轻咳一声:“你的魂魄自异界归来后,就投胎去新夏王室,成了长乐公主。然而我推算你的命运之线,发现天魔的烙印竟然还未完全消除。这时候再做其他补救已来不及,只有将你和云崕以契约相连,才能让你时时着紧他的性命,不至于与他作对。”她顿了一顿,“何况云崕的确厌憎自己的宿命,有你在侧,才能确保他忠实履行。”
冯妙君垂首不语。
天神不仅知悉万物,也洞察人心。
云崕一方面明确自己背负的使命,也为天下苍生奔走,另一方面却憎恨最终的宿命。
对活下去的渴望,烙在每个生物的本能最深处。
“现在这样么——”天神望着他们两人,笑吟吟地,“倒是意外之喜。”
“就这样?”冯妙君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是这样。”
天神的回答斩钉截铁,冯妙君只得点了点头:“对了,我失足滑落小搬山阵之前,在湖里见到安夏王后。她——?”
“的确就是安夏王后。”天神轻笑,“那时她已经身在地府,却还挂念着你。我算出她与你之间还有一丝因果未了,才安排你们在湖边见面。你那时年纪小,只听安夏王后的话,这才有机会踩进搬山阵、去往升龙潭。”
冯妙君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她在哪里?”
“转生去了。”天神看出她的心事,“仍投在富贵权柄之家,你也见过的。”
冯妙君又是欢喜又是惊讶:“我也见过?!”
洗去前尘旧忆,才会有新的开端,安夏王后也不例外,冯妙君心里微微有些酸楚,更多的却是替她高兴。可是……她见过安夏王后的转世?
阴魂在地府轮回,也需要花掉不少时间。也就是说,安夏王后投生至今,最多是几岁到十几岁的孩子,又在勋贵家中,又是冯妙君自己曾经见过的?
那会是谁!
新夏女王见过的臣民子孙太多了,她一时可想不起来。
“还有什么要问?”天神倒是好脾气,“下一次见面,大概又要等许久以后了。”
冯妙君倒真是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养母买来给我那枚玉珠?”怎会恰好就是启动祭坛需要的祭品?
天神笑而不语。
于是冯妙君懂了,转头问心上人:“云崕?”
云崕脑海里思绪万千,犹未平静,这时也无心再问别的,只道:“前方可是长生界?我二人还有尘缘未了。”
天神“哦”了一声,语调拖得很长:“成亲?”
冯妙君面色一红,云崕郑重点头。
“你二人有开天之功,可以晋入第六重天界。”天神很是爽快,“我给你们两年时间料理俗务,再去找界神罢。此后是前往长生界,还是直升第六重天界,就由你们自行决定。”
她给两人斟上最后一杯茶:“正好,谛听也想当个主婚人,你们意下如何?”
冯妙君看向云崕,她从他眼中望见了感慨万千,他从她眼中望见了柔情似水。
“如此甚好。”
“一事不烦二主。”冯妙君忽然想起,“我曾答应女魃,要帮她寻到丈夫的转世……”
“可以。”天神点了点头,“前世果,后世果,他们还有一点因缘。”
……
半年后。
晋国扶郎城太守七岁的独生子到河边游玩,失足落水,幸得过路女子相救。
孩子死死揪着女子的手,上岸吐完了水,仍不肯放。
太守夫人赶到,千恩万谢。她见到救命恩人衣着朴素,谈吐有礼,再细问,对方是渡海逃难过来的,不由心生怜悯,想接应她到府中住下。
女魃不答,反问小小少爷:“你想让我留下么?”
她眼神里的专注,连七岁的孩子都懂了。他拼命点头,对她有说不上来的亲近感。
“好。”她露出了修炼有成以来最温柔的笑容,“我留下,陪着你。”
¥¥¥¥¥
界神回归、天门重开的这一年,被尊为启圣元年。
之后,天地间的灵气日渐浓郁,风调雨顺,地见丰产,生灵兴旺。
妖族开始繁荣,天空中也多出了修行者驭剑飞行的身影。
已经持续了八年有余的魏燕战争,因为燕王的过世而偃旗息鼓。
燕二十二王子赵棠继位为王,颁下的第一道圣令就是与魏和谈,最后以付出十二州的代价换来了珍贵的和平。
无论是魏是燕,最后都没能吞并对方。这一直就是新夏最希望看见的局面。
云崕辞去魏国师一职,轰动世间。
新夏国师玉还真顺利产下一子,因此决定与丈夫在人间多停留十五年,再去应试天劫。
启圣二年,也即是战争结束次年,新夏女王不顾群臣挽留,禅位于辅政大臣傅灵川,交割了军政大权。
“我身份特殊,已经不再适任国君之位。”她身负新夏王室的正统血脉,却也是天魔第一人。让天魔当国君,眼下仍不合适。
傅灵川从她手中接过玉玺,犹是难以置信,只疑身在梦中。冯妙君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堂哥,我许久前就说过,你早晚能够如愿。”傅灵川即便在辅政之位也是尽瘁为民,从无懈怠,值得她以国托付。
傅灵川定定望着她,眼里不知掠过多少情绪,有惊喜,有佩服、有感叹,或者还有那么一丝不舍。最后他郑重道:“也恭喜女王,得偿所愿。”他知道,她一直就想嫁与云崕,只是先前碍于两国世仇。如今,这层障碍不复存在。
冯妙君微微一笑:“我已不是女王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傅灵川笑着感慨:“安夏先祖也曾有过一统天下的壮志,如今看来是不能了。”魏燕都有雄才大略之主,这梦想却从未实现过。
冯妙君却肃容道:“新夏的疆域不小了,堂哥好好经营,为万世开太平即可功德无量,不要再像赵回和萧衍那样,想要一统天下。浩黎帝国就是前车之鉴,何况那时它只是占据南赡部洲四分之三的土地,最后还是黯淡收场。”说到这里,有些唏嘘,“另一个世界曾经致力于天下大同,如今却是数百小国各自安好,人们也能安居乐业,南赡部洲迟早也会有这一天。如今天路已经重开,人间又有变象,浩黎帝国的故事不可能再重演了。”
执政多年,其实她已经看得既清楚又明白。另一个世界都从未达到过天下一统,何况比它更加广袤几倍的南赡部洲?这个世界生产力普遍落后,单一的帝国不可能统治这么广阔的土地、这么庞大的人口。
傅灵川忍不住笑了:“真不愧是天魔。”
冯妙君耸了耸肩膀:“自己发下的誓言,自己拼了命也要完成。”
当年她作为天魔首领潜入应水城之前发下的分裂天下誓言,可没有加注期限呢。
二月二,也就是“龙抬头”这一天,云崕与冯妙君在白象湖畔成亲,云崕的师傅谛听居然亲来现场,与长乐公主养母徐氏一同主婚。
包括冯妙君在内,人们还是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神兽。不过谛听这会儿是人形,身材清瘦,五官并不出众,只是脾气十分温和,看起来没有一点神兽的架子。
婚典隐秘而隆重,但是天现祥瑞,谓普天同庆。冯妙君不再是新夏女王,云崕也卸任魏国师之职,他们携手终可名正言顺。
婚后第三天,冯妙君将黄金城归还于晗月公主。苗奉先的儿子长大了,道行日渐精深,又有莫提准和整个晋国为后盾,有能力守护母亲与黄金城了。
又过不久,湖畔有真龙迤逦升天,腾云驾雾飞向神木,引来众多平民顶礼膜拜。
从那之后,南赡部洲上再也无人见过云崕夫妇。
据说,长生界里多了一对神仙眷侣。
第660章 尾声2:藏书阁+新书预告
冯妙君和云崕离开园子之后,天神也站起,推开朱红小门走了出去。
他们走的明明是同一个门,门外的景象却截然不同。
这是一个藏书阁,明珠灯柔和,四壁的木架古色古香,但是上不见顶。
是的,这座阁楼高耸入云,没有顶部。摆在架子上的,有厚薄不一的书本,也有各式稀奇古怪的物件。
她刚走进去,就有两个五、六岁大的漂亮娃娃噔噔噔跑过来,亲亲热热地抓着她的袖子:
“娘亲!”
那两张小脸几乎一模一样,像是年画里的玉童子。灵眸金光闪闪,眼狭长而微挑,已经有了凤眼的模样。
天神从袖底取出一只小圆瓶,递给他们:“拿去摆好。”
“方寸瓶?这瓶子好漂亮,里头还有房子小山。”娃娃争着抚摩这只瓶子,笑嘻嘻去磨天神,“娘亲,借我们玩一会儿嘛。”
瓶里的一切都如静景,似乎经年累月也不会有变动,除了屋后的游鱼偶尔跃出水面。
“还想着玩?”天神沉下脸,精致的面庞一下就是威严无限,“上回你俩玩耍,把三生石都打碎了,还扯断了许多人的姻缘线。呵,这可是大过,我还没找你俩算账!”
两个孩子缩头缩脑,都伸手指着对方,异口同声:“娘亲,都是他的错!”
天神嘴角倒是泛起一丝笑意:“你们爹爹马上就要回来了,若是他听到你俩又闯祸,至少罚你们变回原形,一百年不许开口说话。”
孩子们互视一眼,也不甩锅了,快手快脚将方寸瓶送到架子最顶上摆好,这才狗腿地求她:“娘亲,我们不想惹爹爹生气。”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自己找个处罚吧。”
“您可以将我们丢到舅公那里去!”其中一只的小眼珠转得飞快,灵动的模样大有她当年的风采。
另一个娃娃赶紧附和:“对!舅公所在的华夏世界没有灵气,妖怪去了那里就是坐牢,是最严厉的惩罚。”
“舅公总说自己是凡人,见我们一面就少一面。”孩子抓着她的袖角软糯糯地撒娇,“好娘亲,你就让我们去陪陪他尽孝心吧。”
天神哭笑不得。
这也算惩罚?显然这两只小东西又怕挨罚、又怕修行辛苦,还想玩耍,这才想着要去华夏。那里的时间流速与七重天界迥异,神木世界过去千年,华夏也不过才短短数年罢了。
正说话间,外头忽然刮进一阵大风,紧接着天就暗下来了——原本照进窗里的光线都被忽然出现的黑色身躯挡住了。它太庞大,从窗里看出去是管中窥豹,根本探不清它的全貌,只知道其背脊比山岳还要高大。它顺着神木的树身蜿蜒前行,体表的鳞片在阳光下看来也是冰冷而坚硬的。
孩子们吓得吱哇乱叫:“爹爹回来了,娘亲救命啊,快把我们送走!”
天神摇了摇头,想象他们p股开花的模样终是不忍。她伸手在空中一划,如同割开一幅画布,里面露出闪烁的星空,像是另一个世界。
她将两个孩子拎起,一把扔进时空裂隙,才拍了拍手:“呆上二十年,才许你们回来!”就当作对他们的惩罚了。
裂隙消失了,空间趋于平静,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天神打开另外一扇门,笑得眯起了眼:“你回来啦?”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有磁性的声音:
“嗯。一切都好?”
“呃,算是吧。”她走出去,反手掩上了门,“南赡部洲的天梯断了,刚刚补好。”
藏书阁一下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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