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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男主的脸往死里打-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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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险的和尚!
  千秋厘气得一掌拍上门,重新走回床边坐下。
  揉了揉手,本来小黑被她变成了一只黑镯子戴在手腕上的,可现在黑镯子没有了。她试着催动血灵,想把小黑唤来,可试了几次也没见到那条龙出现。也不知小黑是逃出去给哥哥送信儿了,还是也被不卿给扣下了。
  视线聚集到床对面挂着的那幅字上,她百无聊赖地盯着字瞧。
  瞧了半晌,起身走到那幅字前,“忘情好醉青田酒,寄恨宜调绿绮琴。落日鲜云偏聚散,可能知我独伤心。”
  上回来的时候未曾留意到,这副字的左下角还钤了一方朱文印:陆压。
  原来这幅字竟然是陆压所书,怪不得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浓浓的自嘲的意味。这是陆压在极伤心的时候写下的吧?求而不得的陆压呀……
  可为何界隙也会有一副同样内容的字,那幅字又是谁写的?写字之人还掉了一滴泪在那忘字上面,生出了一个忘字精。谁写在前,谁又写在后?
  还有,陆压的字为何会挂在不卿的禅房中?他不是爱慕着紫光的吗,为何要将情敌的字挂在卧房之内日日相对?
  千秋厘蜷起手指轻轻叩着额头,哎,想得头疼。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股萧瑟的冷风夹着雪花从门缝里灌了进来,吹得她一哆嗦。外面竟然下雪了吗?
  进来两个小和尚,一个圆润,一个细瘦,都穿着厚厚的白色僧袍。
  两个小和尚抬进来一只火盆,火盆里燃着炭火。小和尚将炭火盆搁在床边,在火盆上架起个铁架子,将一只小铁锅吊在了铁架子上,又煨了两只胖胖的茄子在炭盆中。
  明晖直起腰,看了看那张简单却舒适的小床,嘟了嘟嘴,“才说师叔不用睡觉呢,前日一回来就叫人弄了张床。”
  千秋厘这才知道,原来她已经睡了两日了。
  明真道:“你忧心个什么劲儿,师叔不是说了吗,不用我们整理床铺,他自己来。”
  明晖抬手指指那张床,又指指炭盆,“师叔可真是越活越像个人了。”忽然意识到说得不太妥当,连忙改口,“我是说,师叔越来越像个凡人了。”
  明真抿唇一笑,催他出去,两人便出了房门。整个过程中,他俩从始至终都未看过千秋厘一眼,像是这禅房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么个人。
  千秋厘知道,不卿定是又在她身上结了什么印,不用猜也知道,那道门肯定也是别人能进得出得,偏她不能的。
  这混蛋和尚。
  唔……那小铁锅里面煮了什么,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闻起来好香。
  肚子发出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千秋厘巴巴地望着小铁锅,咽了口口水,脚步不受控制地向炭火盆移动,手向小铁锅的盖子伸去。
  门吱地又开了。
  千秋厘像只受惊的兔子,手顿在半空,懵懂地抬眼看去,便看到不卿站在门口。
  她轻轻地咳了声,手在空中划了个弧度,回到鬓边撩了撩掉下来的一缕碎发,身体往后退了一步,坐回床上,青蛙似的鼓着嘴生闷气。
  回来的可真是时候!
  不卿转身关上门,走到她面前,单腿蹲下,抬眼看着她,密而长的睫毛上还沾着几片雪花,遇到热气迅速融化,像露珠一样挂在上面,被眼底角落处的一条淡淡的红丝衬着,既纯且妖。
  他眉心的箭伤没有了,又变回那张完好无暇的脸。
  千秋厘一愣。不卿穿了件白色的僧袍,与她从前送给烛心的鱼肚白僧袍一模一样。她双眼恍惚,一时竟分不清眼前这个人到底是烛心,还是不卿。
  千秋厘压压眼角,目光不由移到他的胸口。想起他一刀送入胸膛的那股狠劲,仍觉得心有余悸。
  “不必担心,我已经没事了。”不卿温声对她道。
  “谁担心你了?少自作多情,我巴不得你快些死。”千秋厘恼道。原来不知道,他竟然是这样厚脸皮的和尚。
  不卿抿唇笑了笑,“把手给我。”
  千秋厘坐着不动,防备地看着他。
  “我看看你身子好了没有。”他又说道。
  千秋厘歪过头不看他,大声道:“用不着你瞧,只要你放我走,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好得很!”
  “中气十足,看来是真的没事了。”他悠悠起身,将小几边的垫子拿了两张过来,放在火盆旁边,自己跪坐在其中一张垫子上,长指在旁边的垫子上轻轻点了点,“过来。”
  “什么时候放我走?”
  不卿揭开铁锅的盖子,热气腾腾的白雾缭绕在空中,香气四溢。他拿了把瓷勺,盛了半碗递过去,“先吃饱肚子再说,吃了我告诉你。”
  千秋厘迟疑一刻,将信将疑地坐过去,接过碗。碗里面是一碗已经炖得浓稠的粥,舀一勺入口,不知里头加了什么,又脆又嫩,鲜得她心尖儿颤。
  不卿拨开炭火,取出里面的茄子。她喝粥的时候,不卿就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撕着茄子皮,这样凡俗的动作,由他修长的指尖做来分外好看。
  他将茄肉又撕成糯乎乎的丝儿,摆入碗中,淋上佐料,用筷子拌了拌,夹出一根儿来放进千秋厘的瓷勺中。
  千秋厘就着粥将茄肉吃下,只觉得酸酸的辣辣的,格外开胃。她舀一勺粥,不卿便夹一根茄丝儿在她瓷勺里面,比不死城的不死奴还会伺候人。
  “好吃吗?”不卿问。
  “没有肉好吃。”她故意说道,“你给我吃肉吗?”
  不卿皱眉,默了一晌,“可以考虑。”
  两碗粥、两只茄子进了肚子,她彻底饱了。
  不卿将东西收了出去,很快踅身回来。“起来吧,带你出去走走,你吃得太多,得消食。”
  千秋厘:……
  嫌她吃得多?难道不是他喂的?
  “不去!”
  “不是想让我告诉你什么时候放你走?跟我走,我告诉你。”
  也好,说不定出去后能有机会逃走。千秋厘一下便站了起来,小旋风似的冲到门边,扑闪着眼看着不卿。不卿晃了晃神,“等等。”
  他转身走到橱边,打开橱门,取出一团白色的东西。走到千秋厘面前,将那团白色的东西抖落开。
  是一件披风,白缎织锦的面儿,兜帽上一圈毛茸茸的白边儿,与千秋厘原来那件白披风毫无二致。
  她窝在不死城不大出门,那件披风她也就穿过一次,小燕楼、荡秋千的那一晚……
  千秋厘晃神的时候,不卿展开双臂绕到她背后,将披风披在她身上,将披风上的系带系好,不紧不慢地打了个结。
  打开门的瞬间,冷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直往领口里灌,千秋厘不由打了个冷战。不卿将她的兜帽拎起,盖在她头上。
  不卿走在千秋厘前面,领她从后门出去。他只穿了件单薄的僧袍,风不断扯动他宽舒的袖子,他背脊笔直,丝毫不畏寒。
  千秋厘裹紧披风,不屑地嗤了声,御寒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经意抬眼,不觉一愣。
  这玉垒云上竟然有这么大一片梅林。
  盘曲的褐色枝丫被雪覆盖,雪中点缀着小小的一点红梅,惊艳极了。千秋厘活了这么多年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雪,傲雪红梅从来只是在故事里听说,并不曾亲眼目睹。
  她又惊又喜,也不觉得冷了,牵起裙角就往梅林中跑去。走近一株梅树,将兜帽一掀,凑近了去瞧去闻,每一朵都是那样可爱,一股悠远的、冷冷的香。
  她看着花,不卿看着她,眼角的那根细丝像被梅花染过,更红了些。
  不卿抬脚向千秋厘走去,她正弯腰用手指拨弄梅花上的雪,玩得不亦乐乎。
  “厘厘。”
  千秋厘想也没想地应道:“嗯?”应完手一僵,站直了身子,转身面对他,冷着脸道:“不许这么叫我。”
  不卿上前一步,伸出手。
  千秋厘后退一步,“你想做什么?”
  “厘厘,鼻涕流出来了。”
  千秋厘下意识一吸鼻子,果然鼻子下面似乎有两条凉凉的东西。她一怔,被自己惊呆了。
  不卿伸出拇指在她鼻子下轻轻抹了一把,又牵起衣袖在她鼻子下面擦了擦。
  “回去吧,你都冻出鼻涕来了。”
  千秋厘的脸色一点点拉下来,忽然猛地一拳捶上他的胸口,“闭嘴。”
  不卿闷哼了一声,深深地皱起眉头。很快,千秋厘便看到有血从他胸口沁出,瞬间将僧袍染红了大片。
  千秋厘怔了怔,上前一把扯开他的交领,便看到他胸口一个三四寸长的伤口,既未缝合也未用药,血肉外翻,由于方才被她打了一拳,正在汩汩往外冒血。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6章 小麻雀
  除了心口的那道刀口, 不卿身上还遍布着其余大大小小的伤,每一道伤口都皮开肉绽着,有的甚至长出了黑色的坏疽,胸前没有一块好肉, 一眼望去, 无比的狰狞。
  可这些伤,并不是千秋厘弄出来的。她那些不过是些拳脚伤,这些却是一道道利爪抓出来的伤。这算什么,苦肉计吗?
  “为什么不疗伤?”千秋厘像看疯子似的看着不卿, 气急败坏的, “你以为你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装可怜我就会同情你?我告诉你没用的,我一点也不会心软,只要你不放我走, 我要有刀在手里还扎你。”
  不卿什么也没说, 从识海摸出个寸长的小玉瓶,抵在心口处, 将那些还在往外流的血收进了瓶内, 等慢慢止了血, 塞上瓶盖将小玉瓶又放回了识海。
  然后缓缓弯腰,从地上抓了把雪, 往胸口的伤口处擦了几把,将血迹都擦干净了,将衣领拉回来整理好,看着千秋厘道:“你现在回不了家, 界君他……不会放你过去。不如留在诸法无用,我——”
  “他凭什么!”
  千秋厘一点赏梅的心情都不剩了,她甩下不卿,大步往回走,走了几步气咻咻地停下来,“是因为这颗心吗?因为这是紫光的心?”
  什么好吃好喝地供着我,事事依着我,每日哄着我,做这么多不过是为了拿回这颗心。
  “爱欲情恨都还未参透,你做的什么和尚?还妄想成神,可笑。既然你对紫光念念不忘,我成全你,把她的心还给你便是。”千秋厘背对着不卿,她心烦意乱,甚至迫不及待地想摆脱这颗心,“也请你成全我,让我走。”
  不卿讶然地掀起眼皮,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他不解地看着千秋厘的背影,“我没有对紫光念念不忘,我念念不忘的是——”
  忽然,他眉头皱了一下,右手飞快地结了个印,将千秋厘变作了一只小麻雀,放在了梅树的一根枝桠上。
  千秋厘便看到自己留在雪地里的脚印以及不卿滴在雪地上的血迹全都消失了,连不卿胸前的血迹也不见了。
  “站着别动,也别说话。”不卿眯眼看着前方,对她传音入密。
  头一次当鸟儿,千秋厘两只小细爪子笨拙地抓紧梅枝。顺着不卿的视线看去,便看到远处过来两个身穿黑袍的和尚,一个拄着一支拐杖,由另一个和尚搀扶着缓慢走来。
  离得近了,渐渐看清两人的相貌。拄着拐杖的和尚容貌俊美,神态冷冽,右腿从膝盖以下是空的,扶着他的是个笑眯眯的老和尚,满脸的褶子。
  “师弟这结界的屏障形同虚设,我与师尊轻易就进来了。”老和尚明明堆了一脸的笑,千秋厘却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背升起。
  拄拐杖的和尚问道:“是斩三尸所受的伤还未好么?”
  不卿对拄拐杖的和尚双手合十,弓腰施了个礼,“不是。”
  老和尚笑着拈下一朵梅花,“师弟是要成神的,却还如此眷恋俗世,实为不妥。”
  他叫不卿师弟,那么他就是六欲天的掌门竹安了,而被他搀扶着的自然就是他与不卿的师父静霄,千秋厘心想。
  竹安虽然老态龙钟,可那眉目与神情却让千秋厘觉得面熟极了,似在何处见过。只是她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不卿淡淡道:“师兄多虑,并非眷恋俗世,不过是从无量山带下的一些旧习罢了。”
  千秋厘在梅枝上团成个球,一动不动地打量静霄。
  她没想到不卿的师父竟然是这样一个年轻又清俊的和尚,清清泠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容。她记得圆圆似乎就喜欢这样的又冷又俊的,若是她见到静霄,一定会花痴地尖叫。
  她不错眼地看着静霄,就在不卿说到“无量山”三个字的时候,他的眸光忽然间暗了一下。
  “师弟此番下山可是寻到紫光心的下落了?”竹安问道。
  又是紫光心……你到底是什么稀世宝贝?怎么谁都想要你。
  不卿答道:“尚未。”
  竹安笑着又问:“我听说师弟前几日去了趟八邪罪境,在那秘境之中可曾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师兄指的是?”
  “八邪罪境之内还能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我说的自然是心魔。”竹安笑道。
  不卿道:“既然是心魔境,自然会遇上心魔,既然是心魔,自然是奇怪的。这有什么奇怪?师兄见过不奇怪的心魔?”
  噗。千秋厘差点笑出鸟叫。平时闷声不吭的,没想到他还有这等口才。不过,他对自己的师兄和师尊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态度啊,真是奇怪。这老和尚是哪里得罪过他么,说话这样不客气。
  竹安不以为意,笑容满面地道:“如此便好,八邪罪境里面奇奇怪怪的心魔太多,我是怕师弟你被其中某个心魔蛊惑。不要像陆压当年一样,飞升不成反而入了魔。”
  千秋厘心中一凛。听竹安的口气,他似乎认识陆压?邪神陆压是怎么入的魔?
  “成神之事暂且搁置一边,目前紧要的是寻回紫光心。”静霄道,“既未找到,你还是要继续去找,时间不多了。因为你与紫光的关系,她的心也天生对你亲近,由你来将它取回最为合适……”
  千秋厘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静霄后面说了什么她都听不见了。“你与紫光的关系”,“天生亲近”这几句话雷鸣一般翻来覆去地在她耳边回响。
  所有在此之前的疑惑不解,逐渐在她脑海里串成了一条清晰的线。
  为什么她第一眼见到不卿,就像见到另外半个自己,为什么她一见到他就满心欢喜,忍不住想亲近他,为什么她明明知道他是个凡人,不适合她,还是想要他,只想要他。
  她只觉得嘴里发苦。原来,连这曾经刻骨铭心的爱,都是别人的。如果不是这颗心,她或许瞧都不会瞧他一眼。
  忽然之间,胸膛之内变得无比沉重,那颗心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太重了,她无法承受,快被压垮,只想把它丢出去。
  鸟爪子一松,脚底打了个滑,一团雪从梅枝上掉落在地。
  静霄眼皮一掀,泛着寒光的视线朝千秋厘站着的梅枝射来,左手微动,从他宽舒的袖子中飞出一串佛珠,如电光般打向千秋厘。
  千秋厘瞪眼看着那佛珠,一下愣住。
  乌黑的佛珠,大小不一,正正好好十八颗。化成灰她也不会认错,就是在竹林中将小偶打得魂飞魄散的那串十八子。
  一串金色的长佛珠从天而降,与十八子撞在一起,发出当啷一声,将十八子打回了静霄手中。
  金色的细长佛珠断开,黄豆大的金色佛珠散落一地,嵌在雪地里。不卿伸掌,将这些佛珠收入袖中。
  他将千秋厘从梅枝上捧下。千秋厘回过神,怒火中烧地看着十八子,恨不得扑上去啄死静霄。不卿按住在他掌中扑腾的千秋厘,千秋厘愤怒地叫道:“放开我,快放开我!”可是,出来的声音只是啾啾鸟叫。
  不卿轻抚着她的头,“不过是只鸟儿。”
  静霄紧紧抓着十八子,双目泛冷,“此乃幻境,却出现活物,反常既妖。”
  “不是什么妖物。”不卿道,声音柔和了几分,“这小东西是我从诸法无用带进来的。”
  竹安笑道:“师弟的心变软了。”
  静霄蹙眉,“不是心软,是欲生。你因这小东西可爱而对其生怜爱之心,由爱又生欲。须知,人之一心,道义存则人欲亡,人欲胜则道义灭。不卿,三尸虽未能斩成,你不可自暴自弃啊。”
  不卿左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几声,“弟子明白。”对静霄施了个礼,捧着千秋厘,不紧不慢地踩着雪回去了。
  竹安眯眼望着不卿的背影,笑着对静霄道:“他从前事事与师尊商量,这一回却招呼也不打一声便去了八邪罪境,也不知遇没遇上那孽障。”
  静霄深深拧眉,不语。若是再遇上,怕是再也甩不掉了。
  竹安又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他看上去还与从前无二,以你为尊,不像被心魔附身的样子。”
  不卿走远之后,幻境消失,梅林没了,外面已入夜,静霄与竹安就站在玉垒云的崖边,一轮巨大的圆月下。诸法无用在不远之处静静地矗立,在夜色中被月光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形状。
  忽然,一点亮光从诸法无用的窗户纸上透射出来,是不卿回到禅房点了灯。
  千秋厘面朝里躺在床上。她知道不卿就站在她身后,如水的目光看着她,可她一点也不想回头。
  她脑中很乱,关于紫光心,关于十八子,她曾以为的都是错的。
  十八子不是不卿的,却为何会由烛心戴着?要杀小偶的到底是他还是静霄?她该怎么办?
  不卿看了千秋厘半晌,转身开门走了出去。他走进另一间禅房,关上门,洗净双手,盘腿坐在蒲团上。
  他摊开手掌,一只玉碗出现在他掌中,玉碗之中一朵千瓣莲,用血养着,千瓣莲花绽放到极致,密密层层洁白如雪的花瓣,其中几瓣已经变成血红的颜色。
  不卿取出那只小玉瓶,将瓶中的血倒入玉碗中。他拉开衣领,露出胸口的伤,在伤口上按下一掌,顿时有涓涓的鲜血流了出来,他又接了一瓶血倒入碗中,这才重新穿好僧袍。
  那千瓣莲如同干涸了许久的沙漠一般,疯狂地吸收碗中的血,渐渐的,又有几瓣变成了血红色。
  千秋厘躺在床上渐渐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迷迷糊糊似乎有人来给她盖过被子。还有人附在他耳边,轻声地对她说话。
  她被困意侵袭,只听得断断续续的几个字便睡了过去。
  那人对她说:“是你……给我些时间……两全……”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这样的审美障碍型男主有人吃吗?有人吃的话,下本就写这个。


第57章 怜悯
  第二日,出乎不卿意料的, 千秋厘安安分分, 老老实实。
  从晨起用完晨食一直到午后,她都未再吵过要不卿放他走。安安静静的, 不卿说一句,她便答一句, 他给她煮吃的,她也不挑不剔地都吃了。
  不卿捉摸不透她的想法,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得不吵也不闹,心上暗暗的惊喜却是实打实的。
  中午, 不卿给她煨了一锅汤,老母鸡汤里面加的松茸、鲜笋和云腿片儿,从早晨开始,小火煨了整整一上午, 云腿都酥了。不卿又用这汤给她煮了一碗面。
  外面寒风呼号,雪花漫天飞, 千秋厘围在炭盆边儿,就着小铁锅吃得唏哩呼噜。
  不卿一双眼不转睛地看着千秋厘, 她的额头微微沁出了些汗珠,沾在细细软软的短碎发上,像清晨草叶上的露珠, 闪动着晶莹的光泽。
  他捉起衣袖,抬手轻轻地在她额头擦了擦。
  千秋厘一顿,愣愣地看着他, 一截面条还挂在她下巴上忘了吸上去。不卿伸出两根长指将那截面条拈下,极为自然地送入自己口中。
  千秋厘一副惊呆了的模样,连眨眼也不会了。
  不卿又抬袖擦了擦她鼻头上的细汗,“满头的汗,快吃吧,吃完我给你烧水沐浴,沐浴完给你把头发洗洗。”
  千秋厘没说什么,低下头,像一只乖顺的兔子默默地吃着碗中剩下的面,吃完面之后又把汤都喝了,然后将碗筷规规矩矩搁在了小几上。
  不卿将碗筷收了,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烧好了水。千秋厘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不卿为她准备好的干净衣裳。是女裳,大红的颜色,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
  待她穿好衣裳,不卿又搬进来两只凳子,一只凳子上搁了个木盆,他指指另一只凳子对千秋厘道:“过来。”
  千秋厘便又听话地走过去,坐在凳子上。
  不卿走到她身后,将她的头发散开,十指插入她的发间为她轻轻地梳理。她一头黑鬒鬒的细软青丝,比鸦翎还要厚密,十指穿插其间,宛如上好的绸缎。
  洗了好几盆水,才算洗完。不卿拿了根干巾,挑起一缕湿发极为耐心地擦拭。
  “十八子到底有几串?”千秋厘忽然问道。
  不卿一愣,手里略一顿,又继续为她擦头发,“十八子那样特别的法器,世上只此一件。”
  “怎么特别了?”
  不卿不答。
  “十八子到底是你的还是你师父的?”千秋厘又问道。
  “自然是我师父的。”不卿道。
  “你师父是怎样的人?”千秋厘换了个坐姿。
  不卿一愣,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他想了想,道:“正直、无私,心怀天下。他的右腿,便是因救苍生而断。”
  “你师父对你很好吧?我看你很敬重他。”千秋厘道。
  不卿挑起她另外一缕头发,“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千秋厘沉默了,过了一会儿,问道:“你的佛珠叫什么?”
  “它……没有名字。”
  “哦,我看它似乎没有十八子厉害,昨日撞上十八子竟然散开了。你师父既然对你这么好,为何不将十八子传给你?”
  “十八子与寻常的法器不一样,除了师父,谁都无法催动。”不卿笑了笑,“能与十八子相提并论的,或许只有陆压的魔言杖。不过,魔言杖本身没有攻击力,与十八子还是差了些的。”
  千秋厘轻声道,“十八子那样厉害,被它击中,会魂飞魄散。那一刻,一定疼极了吧……”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宛如被寒风凌虐的弱草。
  他以为她是昨日被十八子吓坏了,声音不自觉轻柔了几分,“有我,我会护着你。”
  千秋厘忽然将他的手拂开,披散着头发站了起来,从他手中夺过干巾,“不用你擦了。”转身走到炭火盆边坐下,自己擦起了头发。
  不卿一滞,怔怔看着她,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他缓了缓,走过去单腿蹲在她面前,“厘厘……”见她没有抗拒这个称呼,他松了口气,“我与紫光,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她对我也没有。”
  千秋厘将头发拨到一边,用力擦着,视线放在炭火盆中的一块烧得又红又旺的银丝碳上。
  “紫光有爱慕的人,她直到殒身心中爱的都是长钧,而我……”不卿咽了口口水,声音暗哑,“我念念不忘的是你,只有你。”
  不卿说完站起了身,将她换洗下来的衣裳扔进木盆一起端了出去。
  千秋厘停下擦头的动作,缓缓抬头,怜悯地看着他的背影。看吧,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无奈,总是阴差阳错。可是,错过就是错过,回不了头了。
  她将棉巾扔在一旁,披头散发地起身走到门边,挑眼向院子中张望,不卿正在角落的那个大水缸边洗她换下来的衣裳。他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千秋厘关上房门,试着催动血灵召唤古苍龙。她每日都试,古苍龙一次都没有出现,就好像与她断了血契一般。
  催动了半日,也没个动静。她气馁地一叹,拳头在床上砸了一下。这条龙真是越来越靠不住,下次见到他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大王这是在和谁生闷气呢?”
  千秋厘双眼一亮,“小黑?快出来!”
  眼前出现一道黑烟,渐渐凝固成一条龙的形状,向千秋厘飘过来,将她围在中间。
  “秃驴这结界真是令人讨厌,小龙变不成人身,想要抱一抱大王都不能。”古苍龙抱怨,“这死秃驴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半路将我家大王掳走。”
  古苍龙围着她转了一圈,将她上下打量,“大王,孤男寡女,秃驴有没有欺负你?”看到靠墙的那张床,“他娘的,他不会又……老子去灭了他!”
  千秋厘叫住他,“他什么都没对我做,你放心。”
  “小黑,哥哥呢?他现在在哪儿?”千秋厘问道。
  “大王放心,大伙儿都在凤随的老巢呢。”古苍龙道,“凤随那小娘们够义气,大伙儿正在合计怎么样攻上六欲天,放心,一定把你从秃驴手里抢回来。”
  千秋厘垂眼,“六欲天岂是说攻就攻的?我叫你来就是要你回去跟哥哥和凤随说,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上六欲天。”
  “不攻上来怎么救你出去?”古苍龙惊讶道,“和尚要是一辈子将你囚禁在此,你就一辈子不回不死城了?小偶宝宝怎么办?”
  千秋厘将小偶从识海抱出来,小偶睡着还没醒,小小的布偶身子蜷成个团子,她摸摸他头上的小揪揪,嘴唇凑上去亲了亲,“你把他带回去交给哥哥。”
  古苍龙用嘴叼着小偶,“那你呢?”
  “我还有件事未办,等我办完了就来合欢宗找你们。”千秋厘道,“你对哥哥说,我在这里不会有危险,叫他千万不要来。”
  古苍龙疑惑地看着她,良久,“大王,你还恨秃驴吗?”
  千秋厘摇摇头。
  “你还喜欢他?还是被他的花言巧语打动了,又要和他谈情?”
  千秋厘一巴掌拍上他的龙头,“我虽已不再那样恨他,却也不喜欢他。从今往后,谈事可以,谈情不行。”
  “你与他有什么事可谈?”
  “有一件顶顶重要的事。”千秋厘眯了眸子,“只有他办得到。”
  院子外传来明真的声音。
  “师叔怎么亲自洗衣裳了,让明真来洗吧。”
  “不必,我已经洗好了,你出去吧。”不卿应道。
  千秋厘又凑过去亲了亲小偶,“你快走吧,他要回来了。好好替我照顾小偶,叫哥哥不要冲动,等我。”
  古苍龙化为黑烟再次消失。
  不卿推门而入,将卷起的衣袖打落,从橱里拿出千秋厘的白披风,“在屋子里闷了一天,我带你出去走走。”
  他将披风披到千秋厘身上,系好系带,又拿出一根毛茸茸的围脖在她脖子上围了一圈,“这样就不会流鼻涕了。”
  千秋厘弯唇,朝他浅浅地一笑,应了声“嗯”。
  不卿一时便觉呼吸都滞了,怔怔立在当场。忽然又觉得那笑容有几分虚无,不真实。就像他每个因内心躁动不安而无法入睡的每个夜晚,伸手抓住的那一束从窗外射进来的月光。
  明明被他紧紧握在掌中,却又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第一次被她占据了主动,被她捉了袖子,拉着走出门去。他一步一步,被她拉着前行,宛若即将踏入一场春秋大梦。
  两人踏入梅林,千秋厘松开不卿的手,向前轻快地奔跑,风吹得兜帽落下,一头黑鸦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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