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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案侦缉-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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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没有,我们也没敢翻动里面,就是戴着手套打开门看了看,至少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没有发现车钥匙的踪迹。”黄帅对他摇摇头。
“那就更有意思了,”唐弘业把目光投向正在被刑技的同事拍照和提取指纹的那辆车,车子上面的遮盖物在拍照之后已经被小心翼翼的移除了,“车子上面的树枝树叶被人很小心的更换过新鲜的,车钥匙十有八九也不在车子里头……有点儿意思。这要是车钥匙也在里面,用来充当‘保护色’的树枝树叶也没有被更换过,那这辆车就应该是被丢弃在这里的。假如说单纯的车钥匙没在,上面的树叶树枝也都明显的干枯了,那很有可能是丁正青本人出于某种目的,把车子藏在这里,比如说为了避风头,等风头过去了再过来取车。但是现在车钥匙不在,树枝树叶又都被人在近两天更换过,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有人把车藏在这里,不希望被人发现,想要等丁正青的事情过去了之后,再自行处理这辆车——那个藏车的人还挺宝贝这台车的,可能是看这款车眼下就算买二手都还值一点钱吧!”
“这车如果现在卖掉的话,能卖大概多少钱?”杜鹃就和很多女孩儿一样,对车子只有一个大概的品牌概念,具体到什么型号什么配置的具体价位就完全不了解了,她只知道丁正青这台车的品牌就算是最基本的车型也不会是白菜价。
唐弘业大致的估算了一下:“估计就算被人压价收购,也能卖至少二十万吧,毕竟是刚上市才大半年的新车型,从表面来看车况保持的还挺不错的,没有什么明显的表面擦伤,刚才从车窗往里面看也能看出来,内饰也不差,肯定不是标配,不过毕竟我不是搞二手车交易的专业人士,只能大体估计一下吧。”
“二十万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啊,尤其对于家里头缺钱的人来说,但是把一个刑事案件的被害人名下的车藏起来并且计划转手卖掉的话,还是存在不小的风险的,也没有那么好操作……”杜鹃皱了皱眉头,“会开车,开车水平还不差,对着周围的环境有一定的了解,并且还得抱着风险定期检查这辆车的隐藏状况,以及之后计划当中的转手卖钱……我一下子能想到好几个单项可能比较相符的,但是全部都符合又有点经不住推敲……”
唐弘业没有说话,他的想法和杜鹃差不多,并且也同样没有办法锁定任何一个怀疑对象,也就是说在这件事情上面,他们两个人属于不约而同,但是他却并不能比杜鹃做出更进一步的判断,这让唐弘业心里面莫名的有点懊恼,不过当着黄帅的面,他也没好意思表现出什么情绪来,索性不发表意见。
很快车里面的情况就大体的处理完了,车子作为重要的证据是要被拖回去做进一步的专业检查的,刑技同事们的收获也和他们预期当中的没有什么大的出入,车内没有被仔细擦拭过的痕迹,车内提取到了大量指纹,车内还有打量的杂物,打火机,口香糖,只剩下半包的香烟,广告宣传单,甚至还有一块已经融化得一塌糊涂的巧克力,但是唯独找不到车钥匙。
这辆车停在这里的时候,上面蒙上了雨布,车窗也都是关闭着的,但是这并不能够让车子变成一个真空的全密封空间,所以在车子里面还是发现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考虑到总体来说这辆车还算是被遮盖的比较严实,刑技方面的同事认为这里面的灰尘分布并不全是丁正青生前不注意打扫车内卫生的结果,还有停在户外环境下才会产生的灰尘,尤其是在被遮盖过之后还能够从各种缝隙落这么一层薄灰,可以说明这辆车在这里停的时间绝对比他们接到报案来处理丁正青被害的那个日子还要往前推上几天。
随后丁正青的车子就被小心翼翼的转移到了山坡下面的小路上,用拖车拖回了市里面,黄帅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而是选择了留下来。
“那边也没有什么特别继续人手去处理的事儿了,我就留下来在这边帮帮你们吧,要不然这边就你们俩恐怕也忙不过来,或者有些事情不太方便什么的,我在这儿,咱们仨也可以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黄帅说完之后,见唐弘业没做声,忽然回过味儿来,失笑道,“哟,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好像一不小心把咱们三个人的能力水平都给贬低了吧?我这个人嘴笨,平时说话总是嘴巴比脑子快,还没等想清楚呢,嘴先给说出去了,弘业你别往心里去啊!”
“瞧你说的,我像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么!”唐弘业本来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一层去,也没有什么反应,现在看黄帅因为用词不当赶忙作解释的模样,也有些无奈,“我这人特别好相处的,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黄帅笑着点头,三个人折腾了这么久,都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在外面也折腾了一头一身的大汗,所以决定先回农家乐去,吃口东西,稍微休整一下,然后按照原计划去下一个需要去谈一谈的对象盛兴旺家里走一趟。
返回农家乐的时候,唐弘业提议从树林里面抄个近路试试,杜鹃对此没有意见,黄帅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于是三个人就从刚刚发现丁正青车子的那个位置,沿着唐弘业之前走过的大致方向朝丁康强老房子所在的那个村子进发。
第五十三章 过去
“现在车钥匙在谁的手里头就是最关键的线索了,”一边哗啦哗啦的穿过林间杂乱的灌木丛和野草,黄帅一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继续和其他两个人聊着,“这要是和古代一样,觉得谁值得怀疑就可以去抄家找证物就好了!那只要找到了车钥匙,这个案子的凶手就基本上八九不离十了!”
“你这太简单粗暴了,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唐弘业也知道黄帅不过就是说着玩儿的,所以也是哈哈一笑,完全没有当真。随着越往前走,林子里面的草也越来越茂密越来越高,他走在最前面,还得帮跟在后面的杜鹃和黄帅开路。
忽然之间,前面的草丛里头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差不多到膝盖高的杂草摇摇摆摆的,很显然下面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移动着,最初唐弘业听着黄帅说话,也没有留意到声响,只当是风吹过所以草叶晃动,等他用手里的树棍拨开前面的草丛,忽然之间脚下个黑色的影子飞速的掠过,紧接着跟在身后的杜鹃也发出了一声惊呼,把唐弘业也给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等他回过神来赶忙转过身去的时候看到杜鹃正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喘粗气呢。
“蛇!黑色的!至少有胶皮水管那么粗!”杜鹃还是第一次在野外遇到这么粗的一条蛇,尽管只是从她的脚下迅速的游走了,可那一瞬间还是把她的心跳都给吓得乱了节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也还是有些平复不下来。
“没事了,蛇已经跑了,”黄帅低头看了看脚底下的草丛,然后笑着对杜鹃说,“其实蛇没有那么凶,胆子挺小的,你刚才那一嗓子啊,估计把它的胆也都快要吓破了,这会儿说不定一边逃命一边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然后他又对唐弘业说:“弘业,杜鹃胆子小,怕蛇,下次再看到蛇了的话提前吱一声,打个招呼,免得冷不丁窜出来也确实是够吓人的了!”
“那蛇又不是我用遥控控制着的,我跟它也不熟,上哪儿知道它在哪里,什么时候要窜出来啊?”唐弘业皱了皱眉头,对黄帅这番话有些不悦。
黄帅一愣,赶忙冲唐弘业笑笑:“哟,弘业,你当真啦?是不是我说笑话的方法不对啊?我跟你开玩笑的,这不是看杜鹃被蛇吓着了,活跃一下气氛么!”
唐弘业见他这么说,倒也不好再闹什么性子,脸色仍旧有点不大愉快的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行了,赶紧走吧,这山上又不是只有那么一条蛇,碰巧被我们遇到了,有那站在草丛里头开玩笑的时间还不如赶紧下山去呢。”
杜鹃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就觉得有那么一点毛毛的,不敢有什么犹豫,赶忙就紧跟着唐弘业的脚步继续朝前走,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始走起了下坡路,然后来到了距离村子居民比较多的区域并不算远的一条小路旁。尽管树林里面十分的阴凉,但是被那条黑蛇吓到过之后,杜鹃还是结结实实的出了一身的汗,感觉浑身上下的衣裤好像都被汗水黏糊糊的贴在了身上,三个人回了农家乐,唐弘业和黄帅去弄点东西吃,杜鹃也没有什么胃口,就先去冲个凉,换一身衣服,等她洗漱完毕,整个人都清爽舒服多了,刚回到房间,黄帅就过来了。
“店主他们都吃过饭了,也没有什么,我们俩就煮了一点粥,我挑着比较爽口的小咸菜给你拿了一小碟,估计刚才又忙又热的你也不一定有胃口,就凑合吃一点吧,要不然空着肚子久了胃要吃不消的。”他一边说,一边把一碗白粥和一小碟咸菜丝放在了屋子里的小桌上,“你吃吧,粥都凉好了,温度应该正合适,等你吃完了过去叫我们,咱们再一起出发。”
杜鹃道了谢,送走黄帅,坐在桌旁吃起面前的清粥小菜,其实她确实是没有什么胃口,不过有工作在身的时候,吃饭就是一种需要,而不是想不想吃的问题了。在三口两口吃完了东西,又把碗碟拿去厨房里洗刷收好之后,她便过去唐弘业和黄帅的那个房间,敲了敲门,两个人在屋里也没有休息,见杜鹃这么快就过来了,就直接出发,第二次前往盛兴旺家。
当然了,对黄帅来说倒是头一遭直接与盛兴旺本人打交道。
这一回不需要小沈带路,唐弘业也是一样可以顺利的找到盛兴旺家,进门之前他还有些担心,怕盛兴旺的老婆在家,之前小沈和他们说起来过,只要盛兴旺的老婆也在家,那他们就谁也别指望能好好的沟通点什么,说不上几句话盛兴旺夫妇二人就会开始争吵,并且吵得天翻地覆,一发不可收拾。
还好他们运气不错,居然又赶上了盛兴旺的老婆没有在家的时候,家里面仍旧只有盛兴旺一个人在,只不过看到唐弘业他们又一次找上门来,盛兴旺表现得可就有点不那么开心了,上一次虽然态度不算特别好,大体上总还算是比较配合的,这回他的脸色可就有那么一点臭臭的了。
“你们又跑来干什么啊?我不是都跟你们说过了么!怎么着?合着丁康强他们爷俩在村子里就只认识我一个,不认识别人了是怎么着?”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边上下打量着唐弘业他们三个人,一边充满了恼火的质问。
唐弘业对他笑了笑:“他们爷俩认识的肯定不止你一个,只不过他们爷俩认识,并且过去打交道还比较多,又恰好在化肥厂里面上过班的,还真就你一个!”
盛兴旺估计原本也没有想到唐弘业会开门见山的一下子扯上了化肥厂,登时脸色就发生了变化,他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晃动了两下,似乎是想要在短时间之内想出什么应对的话来,但是估计也没有想出什么特别说得通又不让人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托词,于是就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两条手臂往胸前一横,扭过脸去,咕哝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根本就听不明白。”
“你平时喜欢吃鱼么?”唐弘业也不去跟他针锋相对,而是在对面的椅子上也坐了下来,若无其事的跟盛兴旺攀谈起来。
盛兴旺脸上的表情有点发蒙,估计他平时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聊起天来东一句西一句的,完全都不在同一个话题上面,让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搞不清楚状况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会对自己比较有利,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你不至于连这个问题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吧?爱不爱吃鱼?”唐弘业笑着又催促了盛兴旺一句,虽然说他现在看起来笑模笑样的,但是却又莫名的给人一种“你不老老实实回答我这个问题试试看”的压迫感。
盛兴旺估计也是感受到了,并且他也觉得耍横不开口肯定是不明智的,于是便不情不愿的说:“那玩意儿有啥爱吃不爱吃的,有的吃就吃,没的吃就不吃,我这个人最好养活,给啥吃啥,从来不乱挑食。”
“过去丁康强没有搬走之前,不是开了一个垂钓乐园么?你跟他那时候关系那么好,对他那么鞍前马后的,他有没有请你吃过自己家养的鱼啊?”
盛兴旺表情略显紧张和戒备的看着唐弘业,没有说话,唐弘业也不指望他真的会回答自己的这个问题,如果他真的回答了,恐怕反而需要浪费时间去和他兜圈子,于是趁着盛兴旺左思右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比较稳妥自然的时候,抢先一步,直接对他说:“石?酸这种东西腐蚀性很强,这个你应该知道,不过就是不确定你是不是也知道这东西污染性也很强,如果伸进土壤当中,那不是随便换一换水就能解决的,里面后续又养的鱼就算不会立刻就被毒死,搞不好也是携带着对人体不太好的成分,人吃了之后很有可能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关我屁事!石?酸我又没往他鱼塘里头倒!”盛兴旺似乎不想听唐弘业继续说可能会留下的后遗症到底是什么样的,立刻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唐弘业又笑了,不过这一次不同于之前,笑容里面带了一点胜券在握的味道。虽然只是一个语序上的细微差距,但是“我又没往他鱼塘里倒石?酸”与“石?酸我又没往他鱼塘里头倒”这两句话实际上表达的意思却有很大区别。
盛兴旺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说了错话了,这让他感到有些懊恼。
“所以呢?没用到鱼塘里,用到狗身上去了?是么?要是丁康强没有知难而退,迅速的举家搬走,下一步是不是准备用在他们家的人身上?首选是谁?还能记得么?”唐弘业以一种非常笃定和确信的语气问盛兴旺。
盛兴旺面色如土,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用舌头去舔嘴唇,试图缓解口干舌燥的状态,只可惜收效甚微,他的眼神里面开始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慌乱。
“我……我没有……”等到终于开了口的时候,盛兴旺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一点底气都没有,声音也哆哆嗦嗦的,很显然已经彻底慌了神了。
“你没有什么?给你一句忠告,考虑清楚了再回答,坦诚一点。”唐弘业看盛兴旺开了口,但是还支支吾吾的,便开口提醒了他一下。
盛兴旺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哆嗦,这种反应看起来似乎是有些过于夸张了的,但是却又不像是刻意而为之的样子。
“我想清楚了,但是你们得信我才算啊!我肯定说实话,但是现在丁正青死都死了,丁康强那边要是知道了我过去干了什么,肯定也得恨我,也不可能帮我做什么证明,那你们要是就不相信我,我不也没有办法么!”盛兴旺哭丧着脸,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我之前跟你们也就是没有把所有的实话都说出来,但是说的也不是谎话,我没瞎编乱造,跟你们说的那些事儿也都是确确实实的真事儿,我过去确实是对丁康强鞍前马后过,我想巴结他,想从他那儿得到点儿好吃,人家吃肉我喝汤也行啊,实在是因为家里头日子过的紧巴巴的,我也是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了,要不然谁好端端的愿意去给人家赔笑脸去。”
唐弘业他们也不打断他的话,既然他终于开了口,就给他机会让他好好的说说清楚,免得胡乱一打岔,说不定盛兴旺就又缩回去了。
盛兴旺垂头丧气的继续说着:“我也承认,我表面对他们家那么巴结着,但是心里头实际上我也恨得慌,我能不恨得慌么?我就觉得怎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呢,凭什么我盛兴旺的运气就那么差,他丁康强的运气就那么好!想当年我小的时候,我们村子里的小孩儿,谁不羡慕我,谁不眼巴巴的想要跟我一起玩儿?我们家当初吃的穿的用的,都比别人家好,我们家住宽敞透亮的大瓦房那会儿,我们村有一半人住的还是那种黄泥房呢!就算是到了我这一辈儿,我年轻二十出头那会儿,我也是我们村子里第一个买了大彩电的人,那会儿谁都想找个茬儿来我们家看电视,都说感觉就跟进了那个电影院似的。那个时候丁康强是个啥?他啥也不是,家里孩子一大窝,穷的爹妈都养不起,还得往外舍!我小时候穿新衣服的时候,丁康强衣服上的补丁都叠摞儿!”
他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在说过去的那些风光的日子,再对比眼下的破落,会让人觉得他的生活有多么的可悲,在说起昔日时光的时候,盛兴旺的眼睛里面多了一种之前打交道时候都不曾出现过的神采,整个人都一扫方才的那种垂头丧气,微微的多了几分趾高气扬的感觉。
第五十四章 吓唬吓唬
“谁能想到,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我这儿还真的是就那么准准的给我掐齐了三十年的好日子啊!”盛兴旺回忆过了自己最风光无限的好时光之后,终于说到了自己开始走下坡路的部分,不由得变得有些伤感起来,“我这辈子活到现在,吃香喝辣穿好的,那都是头三十年的事儿,之后我都运气就越来越不好,干什么什么不赚钱,看人家养鸡赚了钱了,我也养,没想到前脚刚刚鸡舍盖好了,鸡也买回来了,一夜之间就闹了病,几千只鸡睡一觉的功夫就死了一大半,亏得我一塌糊涂!学人家养猪呢,那母猪在别人家一窝能生十一二只,买回来到了我家就给我生‘独生子女’,人家别人卖种子赚钱了,我也想走这条路,结果到我这里就偏巧遇到了假种子,亏了钱不说,还被人堵在家门口差点揍一顿!”
唐弘业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表情保持淡定,态度保持沉稳,他知道在这样的一个节骨眼儿上,如果自己一不小心笑了出来,哪怕是一个细微的笑容都会一瞬间就激怒盛兴旺,但是他心里面又实在是没有办法同情盛兴旺,反而有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如果说单纯一次投资做什么,结果失败了,那可能真的是存在运气的成分,但是假如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越挫越勇却又只能是在被坑被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难道这不是应该停下来反思一下自己的头脑和智商么?
当然了,这话他不能说,盛兴旺自己也不觉得,他只是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太委屈了,而另一边丁康强的“好运气”也实在是太让人眼红:“我这边做什么亏什么,别人做都赚钱,轮到我了就开始大亏特亏的,等到丁康强那儿就什么都反了!他是别人都觉得根本不可能成的事儿,他做什么成什么,可痛快了,眼见着钱生钱利滚利的,丁康强眼见着就成了我们村里头条件数一数二的了!我都已经压着自己的不痛快去巴结他了,他还跟我端架子,我这心里头也实在是太难受,太窝火了,所以就觉得忍不下去了,想吓唬吓唬他。”
“具体的说一说吧,话都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了,再遮遮掩掩就没有意义了不是么?”杜鹃看盛兴旺说到最关键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开口催促道。
盛兴旺又舔了舔自己已经越来越干燥的嘴唇,又喘了几口气,然后才说:“你们其实不是都知道了么,为啥非得让我再说一遍?其实我后来也挺后悔的,觉得自己干的那些个事儿一点也不体面,而且也没有啥用处,但是做都做了,我也不可能退回去重来一遍,所以平时我跟谁都不敢提,怕把丁康强他们家得罪死了。”
“就像你说的,做都做了,现在说一说应该也不怕吧?”唐弘业对他笑笑。
“说就说,”盛兴旺好像把心一横似的,“反正我还是先把话说前头,以前我是做过错事儿,但是就那么两次,我可真的是一点儿也没害过那个人啊,人和牲口的我还是心里有数儿的,弄死几条鱼一条狗的,那就顶多算是我干了坏事儿了,但是我要是杀人害命,那就是造孽了!那可不行,我要是真那么干了,死了以后估计到底下去都得被我们家老一辈儿的抡圆了抽。”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是心里头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丁康强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运气好到那种程度,我盛兴旺到底差哪里啊!我就想打击打击他,让他也有点损失,亏点钱,正好那会儿我在化肥厂上班,那边的生产原料里头有那个石?酸,我就惦记上了,后来到底被我偷出来,其实那次我也可害怕了,那玩意儿烧肉烧衣服的,我可知道!一开始我想说拿那玩意儿都给倒丁康强那个鱼塘里头去,但是后来没敢,我怕黑灯瞎火一着急,万一再把我自己给沾上,掉皮掉肉的那不就亏大发了么,所以我就改了主意了,我晚上大半夜的偷摸过去,往丁康强的那个鱼塘里头倒了一瓶农药,瓶子往家跑的路上随手就扔了,反正我觉得在农村这边谁家还没有个农药啊,就算有人看到瓶子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想到我,反倒我要是一直拿着,被人看到了才麻烦呢。”
“那一次丁康强家里被打击的重么?你事后什么感觉?”
“说实话,之后我心情可好了,我觉得自己报了仇了,”盛兴旺看杜鹃想开口,赶忙对她摆摆手,“你不用说我,我知道你想说啥,你不就是想说丁康强跟我其实没啥仇么?是,我承认,我俩确实没有仇,但是我那会儿不觉得啊,我那会儿觉得所有人,只要有钱,就是跟我有仇!所以后来看丁康强见天儿的在村子里骂,我其实心里头可高兴了,但是他之后有一阵子对我不冷不热的,我心里也觉得发毛,后来看没事儿了,丁康强继续过日子,好像也没啥损失,我心里就又觉得不痛快了,觉得凭什么我冒了这么大的险,他那边不痛不痒的啊!所以我就又想起来藏家里头的那一瓶石?酸了,夜里头跑去丁康强家,拿吃的逗他家的狗,平时他家狗也认识我,所以也没咬没叫的,过来想吃,我就泼了,然后就跑了,那个瓶子,我给扔一个随身带着的大玻璃缸子,回家以后挖了一个大坑,埋我家后院儿里头了,本来我以为过后又能吵吵一阵子,结果之后一点声都没有,没过多长时间,突然就听说丁康强他们搬走了。”
说完之后,盛兴旺的身子已经有些瑟瑟发抖了,似乎紧张到了极点。
“没有别的了么?”杜鹃问。
盛兴旺二话不说的使劲儿摇了摇头:“没有了,真没有了,我刚才就说了,我就是心里头不痛快,所以就想吓唬吓唬丁康强他们一家,让他们破点财,我一开始压根儿都没想过他们会被吓得搬走了,我后来也挺后悔的啊!本来要是不折腾这些,说不定我还能真的巴结好他,跟着落点好处呢!结果他们家搬走了,我该穷还是穷,也没有翻身,那钱不该我挣,我也抢不过来啊!”
“这回丁正青回来翻盖大别墅,你什么心情?”唐弘业问。
“没啥心情,腆着脸去拍马屁呗!人家比走之前都还有钱有势了,我还能怎么样?他们家搬走这十年我也不是没想过,自己这么折腾,除了缺德之外,自己不也没落什么好么!所以我觉得我不能再傻下去了,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拍马屁,看看能不能给自己混点实惠的东西呢,而且我发现丁正青这小子,脑袋可照比他老子差远了,丁康强那人不好搭讪,你多巴结他,他也还是跟你那个样子,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丁正青不是,丁正青其实没有什么脑子,一顿猛夸就找不到北了,只要让他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呼风唤雨的,那你提什么要求,只要别太过分的,他都能答应。”
盛兴旺好像生怕他们几个人不相信似的,用一种强调的口吻说:“就他出事之前,都已经跟我说的好好的了,等他把婚事儿办完了,到时候是丁康强跟他老婆两个人留在村子里养老,丁正青还得回去,到时候市里头那边的事情就是他做主,他说了算了,我说我现在岁数也不算小了,马上也是快要五十岁的人,家里也没有几亩地,想要让他给我安排一个营生,然后他答应了,我俩都说好了的!所以你们看看嘛,他出了事儿,我损失大着呢,我是最最不希望他有什么事儿的人!本来我都已经给自己解决了以后的事了——我跟他去市里,给他当司机,开个面包车到处跑一跑,进进货拉拉货什么的,又能赚钱,又能躲开我老婆天天骂东骂西的,结果现在可好了!他一死,我原本都说妥了的营生又没了!所以说啊,我这运气怎么就那么不好呢!干什么都不成,靠人人跑,靠山山倒!”
盛兴旺一脸的懊恼和悻悻,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拳砸在自己的膝盖上。
“你对市里的环境很熟悉么?还是说你的开车技术特别的好?丁正青好端端的不请一个熟手去做拉货司机,为什么要找你?”唐弘业似乎不太相信。
“我开车技术当然好了!放眼我们全村,那我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要不是我是野路子学会开车的,没考过驾照,你以为那辆校车能轮得着我们村那个姓吴的开?”盛兴旺在说了那么多自己不如意的事情之后,终于被人问到了一个自己特别有信心的强项,说起话来不由的也多了几分底气。
杜鹃却皱了皱眉头:“丁正青知道你会开车但是没有驾照的事么?你要是连驾照都没有,怎么去帮他开车拉货?现考也没有那么快拿到驾照吧?”
“他知道,我跟他说过,他说让我该考也得考,但是不着急,回头他先给我想办法,等我先赚点钱了然后再去考,不能白把钱砸在这事儿上头。”盛兴旺表情微微有那么一点不自在,不过他的反应还算是很淡定的,“反正现在说这些就都啥用都没有了,丁正青人一死,他爹根本不可能认账,所以我本来以为到手的工作,一下子就没影儿了,你们觉得我可能是弄死了丁正青的那个人么?我这一天到晚的,对着我老婆,被她天天拎着耳朵吵,都已经要烦死了,巴不得有点能赚钱的什么活儿,能让我不用回家,还能给她焦点生活费堵住她的嘴呢!”
一直在一旁听着没有说话的黄帅,忽然眉头一皱,目光落在了盛兴旺的手上面,忍了一会儿,终于逮到了说话的空当,伸手一指,问道:“你手怎么了?”
盛兴旺顺着黄帅手指的方向低头看了看自己右手的手掌外侧,那里有一块发红的伤处,看起来好像是被烫起了一个大水泡之后,表面的那一层皮又被揭掉了,把里面的肉暴露了出来,不过伤口表面都已经干燥结痂了,看起来有点粗糙发硬,那伤口的长度几乎是盛兴旺整个手掌侧面的长度。
“哦,这个啊,”盛兴旺抿了抿嘴,脸上努力想要做出一种自然和放松的状态,但是实际上却是彻头彻尾的适得其反,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透着一种莫名的局促,“没啥,被电熨斗给烫了一下,就这样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也没有说有什么奇怪的,你何必强调这事儿呢?”黄帅并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盛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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