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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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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伏是担忧冉颜受伤过重,支持不住,但看见她眼中的坚定,微微抿唇,伸手握住她纤柔的手,温声道,“在我身后。”

“好。”冉颜不能帮忙,但是她绝对不会使自己成为累赘。

苏伏先松开冉颜的手,宛如猎豹一般迅猛的冲出去,掳住一个侍卫的头,将他向后拖拽,瞬间离开一众侍卫,左手小臂卡住那人的头颅,右手猛然一扭,只听咔嚓一声,侍卫的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垂下。

这一系列的动作不过瞬息之间,被杀的侍卫连丝毫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冉颜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仿佛能察觉到张助理那只手生生把自己脖子掐断时发出的恐怖声音。

“走!”苏伏不知何时已经拿着刀返回,一把抓住她的手。

冉颜连忙收回神思,紧跟在他身后。

那把普通的侍卫用刀,在苏伏的手中,却如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所过之处,无一处不是血雨腥风。

冉颜见过的死人很多,可是像这样看见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从她眼前消失还是第一次,她稳住心神,极力的说服自己,现在的情形不是他们死就是自己死,绝不能心软!

她就这样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紧紧跟着苏伏,保证自己不拖后腿。

不过眨眼功夫,苏伏便已经带她冲出了房间。

院子中还是大雪纷飞,只有几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苏伏拦腰抱住冉颜,避过正院,贴墙根窜过偏院,他们身影经过的时候,四周忽然箭雨纷纷,在风雪中带着破风之声呼啸而来。

苏伏选择的位置很少有箭矢能够到达,偶尔有几个,也都被他手中的刀挡下。

到了一个死巷中,苏伏抱着冉颜,脚在不平整的青砖墙上微微借力,轻而易举的翻越过去。

出了院子,入眼却是一片旷野。

冉颜这才发觉,原来早已经不在长安城内。

苏伏有很准的方向感,在雪地里脚下如飞,那些普通的士兵根本不可能赶上他,但很快,便有马蹄声传来。

他方向一转,往附近的林子里去。

那里不是逃跑的正确方向,却是个杀人伏击的好地方。

“不要怕,这么点人伤不到我们。”苏伏轻声道。

苏伏暗暗估计了一下,李恪任安州都督,他的主力都在安州,若是大规模转移,肯定会引来别人的怀疑,而在长安安插的人手,他是不可能轻易动用的,因此这些人也不足畏惧。

原本,如果一切尽在李恪的掌握,苏伏现在可能就死在乱箭之下了,但谁知道他低估了冉颜,还因此几乎丧命。没有了主帅,又被苏伏气势所摄,底下的士兵自然乱作一团,对苏伏这种杀手来说,不能凝聚成一股的队伍,也就是一块大点的豆腐,怎么切,横竖都由他来决定。

苏伏从来都没有怕过武力,只畏惧智慧。李恪怎么牢牢的压制住他,他记得一清二楚。

没入林子之中,冉颜忽然想起自己脖子上似乎还在流血,她怕自己血滴到地上被人发现,便伸手捂住伤口处。

两人在林子里搜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合衬的地方。

“这里应该很安全,你先呆着别动,我去解决他们。”苏伏将冉颜放下,指了指一个粗大的树洞。

这是一颗三人合抱的老树,因着天色太暗,看不清楚是什么树,树下有个到大腿高度的树洞,洞口很窄,被雪覆盖了一半,以冉颜的身材能够轻而易举的钻进去。

第212章毛茸茸的

冉颜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奔波,树洞里面相对会比较暖和,即便体力不支昏过去,也不会被冻死。

冉颜正要钻进去,却忽然想起一件事,蹭的站起来,“糟了!”

“怎么?”苏伏转头看着她。

冉颜声音有些急促,“之前我被另一批人从府里被截出来时,晚绿与我在一起,不知道有没有被李恪一并抓过来!”

方才冉颜一醒过来就是那种情形,她神经一直紧紧绷着,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去考虑其他,现在稍微放松一些才忽然想起晚绿不在身边。

“她没事。”苏伏的语气却很肯定,见冉颜依旧紧张的神情,才解释道,“我来之前去冉府确认过你是否真的被李恪掳走,亲眼看见萧府的侍卫把她送回去了。”

冉颜松了口气,道了声谢。躬身钻进树洞里。

苏伏在外面用雪做了伪装,将树洞挡起来,最后周围的脚印拂去。光线很暗,他确定没有任何破绽才转身准备离开。

“你自己小心,若是情况不对,便想法子逃走,我在这里不会有事。”冉颜说着,怕他还顾忌什么,又补充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保住性命最要紧。”

苏伏站在不远处的横枝上,看着那枯树,眼眸底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动,只有微弱的雪光反射,夜色幽暗,所以他能放纵最真实的自己。

“好。”他应下。

苏伏离开之后,四周一片寂静,也许是林子太密,风入林之后就变小了。

冉颜感觉周围没有任何人,便稍稍松了口气,身子往树干后靠了靠,稍作休息。

有可能是运动过度,或者失血过多,抑或两者都有,放松下来之后,冉颜腿脚架势发软,止不住的颤抖。她顺着树干缓缓向下滑,冬日蚁虫不多,也就没有太多顾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歇了一会儿,感觉稍微好了一些,冉颜微微动了动手,想揉揉腿,右手手指忽然触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冉颜心中一凛,这个触感……

她心提到嗓子眼,试探性的轻轻拉了拉,发现没有动静,便用力抓这毛茸茸的事物把东西拎到眼前,借着微弱的光线,一个腐烂萎缩的人头映入眼帘。风干萎缩的皮肉紧紧附着头部骨骼,大部分地方都已经森然可见白骨,毛发松动很容易脱落。看情形,这个人已经至少已经死了半年以上。

原来只是骷髅!冉颜松了口气。

以现在的状况来说,碰上一具尸体比碰上豺狼虎豹之类的危险动物要好得多。

没有光源,只能隐隐辨别骷髅可能是一个女性,即便再看下去也看不出别的什么,所以冉颜便将头颅轻轻搁在一边,继续休息。

歇过来之后,冉颜便开始仔细观察树洞里的情形。

这棵树中间几乎都已经空了,直通到分叉处,冉颜仰头,隐隐能看见微弱的光线从顶部照下来。里面空间很大,动作不会受到拘束。

这样一个树洞,怎么会有人死在里面?冉颜用脚粗略的探了一下脚下土地,似乎没有其他身体部分,也就是说,这个洞里可能只有一个头颅。

约莫过了一刻,树顶响起窸窣的雪落声,紧接着洞口就被人扒开。

“十七娘。”苏伏略带喘息的声音传来。

冉颜顿了一下,从树洞里钻了出去,立刻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有没有受伤?”

“没有。”苏伏靠在树上稍微喘息了一下,“他们应该暂时不会追过来。”

不是自己的血,那就是敌人的血了!这样浓郁的血腥味,冉颜估计不出他究竟杀了多少人,但她知道,这一次并不会被官府缉捕。

李恪是安州都督,如今却暗中出现在长安附近,如果被有心人知道,危险的是他而不是苏伏,所以他非但不会告发,反而会掩饰痕迹。

只是冉颜这次算是彻彻底底的把李恪给得罪了。她心里叹了口气,蹲下用雪把树洞再次掩藏起来,她一个女子,总不能提着人头去官衙报案吧?那样也太惊世骇俗了。还是先搁在这里,回去告诉萧颂。

想起萧颂,冉颜忽然问道,“这里是不是城东?”

“嗯。”苏伏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补充了一句道,“过了这片林子,再往南走两三里,建有许多权贵私园。”

这些权贵私园恐怕也包括程府,也就是说,这片林子正是在那天她们打雪仗的附近。

“我们得离开了,这些人没有得到李恪的命令,加上死伤不少,才不敢轻举妄动,但我素知李恪此人,性情暴烈,睚眦必报,定然不会轻易放弃。”苏伏道。

每个人都有一张面具,尤其是像李恪从一生下来就处于高位,言行举止都被一双双眼睛盯着的人。

史书上记载的李恪血统高贵,果敢英决、礼贤下士,不仅文武群臣都尊重他,连都太宗觉得他“类己”,但高贵之人往往都难脱孤傲之气,且器量不大,处处都要争强好胜,从李恪行事上来看,也十分率性,锋芒过露。

而苏伏是黑暗的,所以能接近人心里最黑暗或最怯弱的部分。冉颜毫不犹豫的相信他口中所描述的这个李恪,默默随着他出林。

苏伏的动作很快,很快看见了一片空旷的雪地。

这时候城门都已经关了,四周高大的城墙和守卫,都不是内部坊市的围墙能比,苏伏一个人或许能险险的偷偷翻越过去,可带着受伤的冉颜,想不被发现很难。

“根本过不去,咱们还是找个避风的地方等待天亮吧?”冉颜背部贴在冰冷的城墙上,小声对苏伏道。

苏伏紧紧盯着延兴门,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冉颜神经也绷紧起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城门。

苏伏站在冉颜身后,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心底有一种并不清晰的疼痛悄悄蔓延开来。他抬手,将她身后滑脱的帛带解开,帮她重新系起。

“有毒。”冉颜提醒了一句,却并未阻止,因为她确信苏伏能解开此毒。

微凉的如绸缎般的发丝从指间划过,很是舒适,苏伏笨拙的帮她绑好,松开手道,“他来了。”

说罢,如影一般没入黑暗中。

冉颜愣了一下,还在想那句“他来了”是什么意思,便听城门吱呀开了。

第213章不公戴天之仇

城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五个人骑马从打开的一扇门缝中闪了出来。冉颜心中微惊,半夜私自开城门可是死罪啊!但旋即想起苏伏的话,冉颜陡然明白,那个“他”很可能是萧颂。

果然,为首的人着一袭紫色常服,风雪中斗笠低垂,只露出紧绷的下颚和紧抿的唇。

冉颜距离城门很近,眼见着他们就要从她身边冲过去,便急唤了一声,“萧郎君!”

一声嘶鸣,已经如箭矢般冲出去的马匹前蹄猛然扬起,带起一片积雪。马在雪地里转了个圈,停下。

萧颂看着形容有些凌乱的冉颜,翻身下马,几个箭步就冲到她跟前,什么话都还未曾说,便一把将她捞入怀里。

温暖坚实,瞬间将冉颜包围,让她浑身的疼痛突然显得明显起来。

“伤到哪里没有?”萧颂声带紧绷的久了,醇厚的嗓音显得很沙哑。

冉颜埋头在他怀里,呼吸中都是他身上温暖而清爽的男性味道,“只是点小伤,没有大碍。”

萧颂见冉颜并不抗拒他的拥抱,便没有放手,大手轻轻抚着她柔顺的秀发,道,“先回城再再说吧。”

说罢,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来,帮冉颜披上,在为她系脖颈间的带子时,无意间看见了冉颜脖子上一片片红印,霎时间脑子里一片轰鸣声,额上和手上的青筋陡然暴了出来。

杀气犹如利芒,顿时炸开。

冉颜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抬起头来时,却看见萧颂朝她温然一笑,“走吧。”

“嗯。”冉颜疑惑,她敢肯定,方才的感觉并非错觉。

想起昏迷快醒的时候,感觉脖子上微微刺痛,冉颜忽然明白萧颂为什么忽然炸毛,即便她以前没感受过,但不影响理解,肯定是被留下“草莓印”了。

看着萧颂僵直的脊背,冉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说什么呢?自己被脱成那样,亲也是被真的亲了,这就是失节,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冉颜叹了口气,他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的话,这世上的女子多的是,贞洁的女子也多得是,不差她一个。

冉颜正想着,脚下一空,却是被萧颂抱上了马,耳边传来他磁性的声音,“得罪了,你现在的状况不合适独自骑马。”

“无事。”冉颜淡淡道。

萧颂抱着她的手微微收紧,马行的很慢,有护卫对城门的守兵打了招呼,厚重的大门两旁的小侧门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仅容一匹马通过。

过了城门,冉颜小声问,“夜开城门不会有事吗?”

“无事,守城的将领是从小与我一起翻墙的纨绔,他若是敢告发我,我就把他小时候翻墙去偷香的事情抖出去。”萧颂笑道。

冉颜自然不会以为事情只有这么简单,但萧颂不愿深讲,她也不会追根问底。

萧颂心中一片冷厉,眸中划过刻骨的仇恨。他谨守着规矩,不敢逾越一分一毫,甚至连翻个墙与她说几句话都觉得是对她的不尊重,却被那个混蛋先下了手,他们萧家人,从来都不会任人欺负,如此耻辱,若不能报仇雪恨,他就在萧氏宗祠前以死谢罪!

萧颂抓马缰的那只手上青筋凸起,几乎要把缰绳握断。

冉颜一直觉得萧颂情绪有些不对,可是他面上一直如平素那般淡淡的,带着两分笑意,说话也没有丝毫异样,让她不禁以为自己是太多心了。

“掳你的人是吴王恪吧。”萧颂随口问道。

冉颜顿了一下,还是如实答道,“是。”然后等待下文。

可是萧颂却不曾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这次是我疏忽了,应该再多派几个暗卫护着你……你不会怪我暗中派人……”

“谢谢。”冉颜打断他的话,如果不是萧颂的暗卫,她的处境可能更糟,况且他是出自一片好心,她怎么能责怪?

萧颂伸手帮她拉了拉大氅,看她迷迷糊糊要睡的模样,温声道,“别睡着了,在这冰天雪地的睡着,容易被风寒侵袭。”

“哦。”冉颜强打起精神。

萧颂见她强撑着的模样,脑袋一点一点的撞在他胸口,又满脸朦胧睡意的惊醒,样子不同于平常的冷硬,竟显现出几分可爱来,心中也柔软了几分,便给她说笑话,说他小时候干过的窘事,或者朝堂里的斗智斗勇。

萧颂声音本就好听,冉颜只觉得他低哑温柔的声音更加像催眠曲,连忙道,“快别说了,你这声音倒像是勾着我要睡觉似的。”

萧颂哑然失笑。

大雪纷扬。

一袭玄衣从屋顶跟了他们许久,最终停在一个阁楼顶上不再向前,看着那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夜色里。他能听见他们的对话,能感觉冉颜在萧颂面前不知不觉的放松。

苏伏宛如一尊墓碑,狂风暴雪不能将他寒潭般幽深的眼眸吹起丝毫波澜。

他对冉颜的情愫,要说迷恋倒也算不上,只是在很疲惫很孤独的时候总能想到她同样不算灵动的黑眸,沉静令人觉得安心,如果她没有更好的选择,或许他也会倾尽全力。

……

冉府的正厅内,冉平裕、罗氏和冉云生都满脸焦急的等着消息,面前的茶换凉了换、换了凉,都已经过了六七次。

“夫君……”罗氏看着冉平裕,心里复杂,她一面不免有些怨怪冉颜也不知哪里惹了不该惹的麻烦,一面又很是担忧,毕竟那是郑夫人唯一的女儿,她也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莫急,莫急,再等等看,萧侍郎办事一向万无一失,不要担忧。”冉平裕安慰着妻子,手心却是不断的冒汗。

若是冉颜真出了什么好歹,且不论亲情,崔氏那边的婚事还悬着,万一因此不能结成亲,他冉平裕就是冉氏的罪人啊!

“阿耶、母亲,阿颜不会有事的。”冉云生笃定道。冉颜处事冷静,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那些人既然掳走她,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起杀心,肯定会没事的。

罗氏叹了口气道,“但愿佛祖保佑。”

“阿郎,夫人,郎君!”一个侍婢飞快跑进来来禀报道,“萧侍郎命奴婢来传话,说十七娘平安无事,只是眼下疲累晕了过去,萧侍郎已经将人送去和雅居。”

第214章辛秘(1)

谢罢,萧颂看向冉平裕,转而道,“我与十七娘有几句话要说,不知……”

冉平裕迟疑一下,又看冉颜没有反对的意思,便道,“请便。”

除了冉颜的贴身侍婢,屋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萧颂斟酌了一下,道,“我不知道你与苏伏什么关系,也不想干涉你,但那个人……他从一出生就注定要过刀口舔血的日子,既然卷了进来,想要全身而退已经不能,为了你自己和身边之人着想,莫要与他沾边为好。今天李恪,明天可能就李泰。”

萧颂眉头微拧,他置身于朝堂的暗潮汹涌之中,对这些事情自然知之甚深。

“我明白了。”冉颜现在很冷静,知道萧颂所说的这些话并非诋毁苏伏,只实话实说罢了。

萧颂微微颌首,“好好休息。”

“对了。”冉颜见萧颂正要起身,便打断她的动作,道,“我在城东一片树林里藏身的时候,钻进了一个三人合抱的大树之中,那树中空,我在里面发现一颗人头,也许你一直搜寻的尸体的一部分。”

“哦?”萧颂也有些吃惊,他令人在林子里找了两日,却没有收获,原来被藏到树洞中了,“程府附近的那片林子?”

“天太晚了,我辨不清方向,但听苏伏说话的意思,好像就那里。”冉颜道。

萧颂微不可查的撇撇嘴,云淡风轻的道,“我明日令人过去瞧瞧。”

说罢便起身潇洒离开。

冉颜一头雾水,不知他为何突然转变态度,看着那个修长的背影,待看清楚之后,不禁张了张嘴。

晚绿和歌蓝也脸一红,别过头去。

原来萧颂浑身都已经湿透,又一动不动的跽坐了许久,湿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将他蜂腰窄臀勾勒的清清楚楚。

等到那人消失在门口,冉颜不禁失笑,她还记得萧颂说的那些小时候的窘事,当时心觉得他编来哄她,现在却才知道,那些事儿多半真的。没想到长安鬼见愁的萧侍郎居然有如此喜感的一面。

笑着笑着,冉颜心里某块地方也温暖起来,越深的认识萧颂,便越觉得真实的他和表面看起来截然不同。

夜漏更深。

原来房间留下一滩血,邢娘觉得不吉利,便收拾出另外一间寝房给冉颜暂住。

萧颂洗漱完毕,才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已然三更了。于便简单收拾一下,回府去换朝服。

五更才开坊门,所以免不了又一番爬墙。

五更二点,萧颂已经一身绯色朝服,清神气爽的站在了御殿之上,根本看不出只休息了半个时辰,还翻了两坊的高墙。

这日的早朝只议了些琐事,李世民只颁布了两条圣旨。第一件事,吴王恪狩猎过度,影响恶劣,罢免安州都督之职。第二件事,着房玄龄与长孙无忌重修唐律。

李恪狩猎过度,被罢免官职?难道真没人管就放纵开的玩儿?这不可能的!李恪英武,少年时就曾为大唐开粮道,为国分忧,赢得朝野一片赞誉。满朝文武,但凡有些心机之人,对此事心里都持同样的怀疑态度。

那么他闹这一出,究竟为了什么?,那么为了回来,还示弱?抑或向圣上表示自己并无夺嫡之心?还以退为进?

萧颂更偏信后者。

宫前一片白雪皑皑,萧颂眯起眼睛,黑眸里有一刹的肃杀。

安善坊。

冉府和雅居,晚绿缩在屋里,浑身发抖,“呜——太阳这么大,居然比下雪还冷!”

邢娘笑道,“雪融才冷天儿。”

“十七姐。”冉韵冲进屋内,看见冉颜躺在榻上,看见冉颜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惊讶道,“你气色不大好啊!”

为了冉颜的名声,所以冉平裕夫妇瞒着冉韵和冉美玉此事,全府上下只动用了可信的老人。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冉韵不知道,可一心想揪冉颜错处的冉美玉已经隐隐打听到了内情。

因此看见冉韵过来,便尾随而至,抓住机会就不遗余力的打击,“我看风流过了头吧。”

冉韵顿时跟她杠了起来,“我说你说句讨人喜欢的话能少块肉吧?”

“那也要看对什么人说。”冉美玉不以为然的道,但转而嗤了一声,道,“我可从来没说过你一句不,这正主儿还没说话呢,你这就跳脚了,可怨不得十八姐小看你。”

“你!”冉韵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便不与她一般见识,对冉颜道,“本想叫你一起去绣坊去看看绣品绣的如何,但见你这样子也出不得门了,我自己去琳琅斋一趟。”

“好,路上小心。”冉颜道。

冉韵恨恨的瞪了冉美玉一眼,转身便走。

其实冉美玉也不非要找冉颜的岔子,可她成日呆在府里也极没有意思,自从上次冉韵带只带冉颜去参加贵女聚会之后,她便知道了在别人的地盘上必须得讨人欢心。

这下见冉韵走了,她便也顾不得冉颜,硬着头皮追了上去。

这两人来的快,走的也快。冉颜打了个和气,放下医书,琢磨气疾的治疗方案。

“娘子,茜娘来了。”晚绿通报道。

冉颜迎到外间,却被容茜一把拉住,“你这还病着,就不要迎出来了。”

两人携手走到内室,容茜笑容可掬的道,“让我来照顾你一段时日,我一瞧见娘子的相貌气度心里就喜欢,这不就心想事成了!”

“容姨太客气了。”冉颜微微欠身。

容茜扶起她,随意的看了看榻上、几上,回头问道,“娘子在做什么?”

“我闲着无聊呢,寻了些医书来看。”冉颜知道容茜对于长安大大小小的事情知道的甚为清楚,便道,“正好您过来了,不如陪我说说话吧,和我讲讲长安趣事。”

“这你可问对人了,朝政大事、世家辛秘,我虽不敢说全知道,但也保证十之八九。”容茜爽朗的笑道。

冉颜让着她坐到席上,道,“朝政大事说了我也不懂。”

言下之意,让容茜说说世家辛秘。至于朝政大事,冉颜从后世的史书上也能摸清一二,再说冉云生也可以告诉她这些事情,但他却不见得能跟她八卦。

“那我就先跟你说说太子的事儿。”容茜张口就说皇家秘闻,看着冉颜略有些震惊的表情,心里十分满意。

第215章辛秘(2)

“太子?”冉颜疑问道。

李承乾少年时还是相当出色的,贞观早期,李世民常常亲自披挂上阵,每每他上战场,都是由李承乾监国,而且做的也不错,如果长此下去,也未必不能成为一个好国君。可惜后来年长一些便声色犬马,对师长阳奉阴违。

“听说他有腿疾?”冉颜不记得是哪本史书上写,李承乾因为有腿疾,走路时稍微有些不便,他觉得影响形象,产生了自卑心理,所以才借以声色冲淡自卑感。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如果说李承乾的堕落完全是因为“稍有腿疾”,冉颜绝对不信。

“太子跟前有个叫安瑾的内侍,据说相貌秀美绝伦,令人一见忘俗,但凡见过他的人无不失魂落魄,不愿忘怀……”容茜也是最近才听说此事,心里也痒痒的,想亲眼看一看这个传说中如天人一般的安瑾,“我觉得咱们十郎这样的都已经是极致了,却也没说的这么玄乎,真有这样的人吗?”

“容姨是看的久了,想来这个安瑾与十哥也是差不多吧。”再俊,也不过就是苏伏那样,难道还能真的摄人魂魄不成?

容茜点点头,“倒也是。”

冉颜知道她要说的重点不在这个内侍的容貌上,便静静等待下文。

“听说,太子十分宠爱安瑾,一日不见他便食不能下咽,坐不能安寝。”容茜暧昧的道。

冉颜怔了一下,道,“您是说,他是太子的男宠?”

容茜脸色一白,连忙握着她的手道,“我的祖宗哎,这话能随便乱说的?当心祸从口出。”

眼下虽然没有外人,但流言的传播一向是不讲究条件和逻辑的,冉颜心里检讨了一下,道,“多谢容姨提醒。”

“这桩事知道的人还真是不多,我有个青梅竹马,小时候一起被卖出村子,我有幸在冉府伺候,还能脱贱藉,他却惨了点,在东宫做寺人了。”容茜开玩笑似的道。

做了寺人还联系的青梅竹马,可见关系很不一般。她虽然以如此玩笑的口吻说出此事,却至今不曾婚配,冉颜进冉府这些天,问过几个侍婢,她们对此都讳莫如深,却原来是件提不得的伤心事。

在唐朝女子超过十七岁不嫁,父母会被判刑,女子也将会由官府主持“会婚”,硬性指配夫家。而容茜……

冉颜原来对于她的过分热情和夸张的赞美有些戒备,现下看来,约莫也是借此解忧罢了。

“朝中没有人知道此事吗?”冉颜奇怪道。

容茜压低声音道,“除了御史台,朝中哪个会成日无所事事的盯着东宫?太子又岂是那简单的人物?这点小事还是瞒得住的。不过……”

这点冉颜倒是相信,李承乾每每犯错,都能引经据典把那一帮太傅堵得哑口无言,这若只算小聪明,他每次监国要处理繁难政务,而且处理得相当不错,就不是小聪明能办得到了。

容茜顿了一下,声音又低了几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瞒得了一时还能瞒了一辈子?况我听闻,太子近来的行径越发荒诞了,且每夜都要安瑾相伴,这事儿,怕是败露在即。”

冉颜心中微惊,想不通容茜为什么会忽然与她说这种事。

而且朝中重臣真的不知道此事吗?比如长孙无忌,李承乾是身上流着他们长孙家的血,李恪又是那么出色,为保住储位,就算他得知此事,恐怕不仅不会捅破,还得想法子给捂着。

“呵呵,这些事听听就罢了,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容茜见冉颜若有所思的神情,便借机转移了话题,“其实夫人遣我来,主要也是让我与娘子说一说郑氏。毕竟再过几天得去给郑家老夫人贺寿,娘子的母亲出自郑氏,须得知道的清清楚楚才让人觉得不失礼。”

大靠山当然得仔细了解!冉颜施礼致谢,态度十分诚恳。

容茜连忙扶起她道,“郑氏的情形邢娘比我可要清楚的多,我说的只是郑将军家的情况,毕竟我一直在长安,这些面儿上的事情,也能知道的七七八八。”

冉颜心想,您哪是面儿上的事七七八八,怕是连里子都一清二楚。

“郑将军本家不在长安,所以咱们只说他的家眷。他的正夫人卢氏,是范阳卢氏的大房的嫡女,上有一嫡姊,嫁与英国公李绩为妻。卢夫人性子温和,但十分苛求礼节,所以在她面前万万不能失礼。郑将军还有两个侧夫人,一是贾氏,亦是出身世家,另外一个是公孙氏。此外还有两个生了儿子的妾室……”容茜仿佛说着自家的事情一般,将几位夫人的秉性、爱好,说了个遍。

听的冉颜头晕脑胀,幸而只说了郑仁泰这一家,若是把整个荥阳郑氏说个遍,估计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等到容茜告一段落,冉颜亲自给她倒了杯水,“我晚上都写下来,背清楚了。”

容茜道谢,抿了口水道,点点头,“娘子如此认真,我也就放心了,今日先说到这里,明儿我在来与娘子说说令慈郑夫人比较重要的二十七位姊妹,给老夫人贺寿,她们大约也会过来。”

冉颜端着杯子的手一抖,“二十七位?”

这也太能生了吧!冉颜觉得冉氏这么多子女,都排到二十几号已经很了不得了,可郑氏这二十七位!还是比较重要的。

“娘子!”

容茜正要接话,晚绿在外面禀报道,“太医署的周医令来给您瞧病。”

“周医正?”容茜惊讶道。太医署有两位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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