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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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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怕事,但也不想做没有意义的牺牲,对于苏伏这样的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

苏伏声音冷然,“还有一把伞。”

冉颜点了点头,“明日天一黑,我便将伞扔进林子里。”

冉颜觉得那把伞对于苏伏来说一定有重要的意义,否则看他丢弃那样昂贵的刀剑都丝毫不心疼,怎么会在乎区区一把伞,也许他也并不是个冷血之人。

【文】从林子里出来,已经是亥时末,冉颜在院子里的木盆中洗了手,便悄悄回了寝房。

【人】月色静谧,一切归于宁静。

【书】次日,冉颜是被一声刺耳的尖叫吵醒,她从被子里爬出来,穿着素衣打着呵欠走至院子里,皱眉问道,“发生何事?”

【屋】小满面色惨白的道,“奴婢该死,吵醒了娘子,可是……可是奴婢发现昨晚放在院子里的一盆水,今早竟变成了一盆血水!”

冉颜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昨夜回来的急,手上还沾着点血,便在盆里洗了洗手。

“那就……端倒掉吧。”冉颜道。

邢娘不安的道,“娘子,咱们刚刚入住这个院子,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不是要让庵主过来瞧瞧?或者给换个院子?”

山间空气清凉,冉颜的睡意很快便消散干净。这件事情既不能解释清楚,又不能闹到庵主那里去,冉颜只好拿出主子的气势,冷声道,“倒掉,外面现在已经把我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你们打算推波助澜的话,何必要告诉庵主,直接端去山下示众岂不是更快!”

晚绿觉得冉颜说的很有道理,万一被居心叵测之人知道此事,指不定要被传的怎样凶险,当下飞快的端起那盆水,出了门,倒到了南边的林子里。

血本来就不是很多,只不过是混在水中,显得有些可怕而已,倒在地上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件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冉颜淡淡道。

邢娘知晓其中利害,也就将此事放到了心底,看见小满脸色苍白,面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握住她的手安抚道,“莫要惊慌,不过是盆水罢了,指不定哪个小尼姑月信弄脏了衣物,脸皮子薄,偷偷跑咱们院子里偷偷洗了。”

冉颜嘴角一抽,心中感叹,邢娘的想象力还真是一般人都望尘莫及的,月信……她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晚绿倒了水后,和小满一起进来伺候冉颜梳洗更衣。

刚刚收拾妥当,便有个小尼姑提着饭盒站在门口,唱了声佛号,道,“院中可有人?师父派我来给冉娘子送早饭!”

邢娘迎了出去,接过食盒,“有劳小师傅了。”

“阿弥陀佛,庵主卯时中做早课,到辰时结束,师父请冉娘子届时再去见庵主。”小尼姑道。

“尊师是?”邢娘听她的意思,庵主和师父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人。

小尼姑倒十分和善,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解释道,“师父法名净惠。庵里一共就四位主事,一位是庵主,一位便是我师父,还有一位师叔,法名净雪。另一位净垣师叔平素是不管事的,庵主也喜欢清修,冉娘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去找我师父或者净雪师叔便可。”

“多谢小师傅提点。”邢娘微微欠身。

小尼姑还了个佛礼,又向院子里看了看,邢娘问道,“小师傅有事找我家娘子?”

“无事,无事。”小尼姑连连摆手否认,急匆匆的告辞离去。

邢娘奇怪的看着她的背影一眼,这才咕哝着拎着食盒进院。

第八十二章数个良人

影梅庵送来的饭菜寡淡的紧,一个清炒豆腐,一个小青菜,一只矮矮的小木桶中盛着米饭,足够四个人吃。

晚绿看见这两个菜,脸都绿了,“娘子,不会是这个月都要吃这些吧?”

“青菜豆腐有什么不好?”冉颜在几前跽坐,取了筷箸,道,“你们也一起吃吧,吃完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冉颜说话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三个人默默在旁边跽坐下来。

贞观年间实行的还是分餐制,就是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小几,各自吃各自的,不管是自家平时吃饭,还是宴会,均是如此,像这样共用一个盘子的,可谓条件艰苦了。

晚绿扁着嘴,低头巴拉碗里的米饭,满心的委屈,她不是觉得自己委屈,而是替冉颜委屈,明明马上就可以回主院了,退了秦四郎的婚约,与严家的婚事也几乎谈拢,未来一片大好,谁知到最后还是镜花水月,只是换了个地方吃青菜豆腐。

吃晚饭,冉颜在院子周围散了会步,觉着时间差不多了,才领着晚绿去了庵主那里。

夜晚看影梅庵时,只能堪堪分辨房屋是用竹子和木板搭建,藏在竹林深处,还倒是世外桃源,白日光线充足,才能清楚的看见,这些房子十分破旧,有些木板屋因常年处于潮湿,已经摇摇欲坠。除了最前面那个石砖建成的佛堂外,冉颜住得院子看起来最新,应该是为了接待香客,而唯一有幸得到整修的地方。

庵主住在东边,从石板小径穿过佛堂后面的梅林,偶尔能遇上三三两两的缁衣女尼,均纷纷给冉颜让道。影梅庵不大,一路上问了几个女尼,很容易便能寻到。

过了梅林,已经能看见隐于树林中的竹屋,冉颜余光瞥了晚绿一眼,“你那嘴再揪着,可就能栓上一头牛了。”

晚绿偏偏头,把两个嘴角扯开,笑得比哭还难看,僵硬道,“娘子看这样行吗?”

晚绿是个不大能藏住心事的性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怎么也不能欢欢喜喜的接受,冉颜知晓她这个性子,遂也就淡淡道,“你还是揪着吧,免得庵主把你当妖怪收了。”

晚绿瞪大眼睛,满脸惊诧的看着缓步朝前走的冉颜,举步追了上去,“娘子居然也会说笑了!”

“很奇怪吗,看见好笑的事情,说出来自然就是笑话。”冉颜头也不回的道。

晚绿也不在意她话中的别有所指,笑嘻嘻的凑过去,“还是这样的娘子好,以前您读的那个什么《长门怨》,听着就凄凄惨惨,奴婢虽不大懂诗赋,也听的心底发凉,那样的东西还是不要看的好。”

“不大懂?传说你以前也是伴读,怎么学得如此之差?从明日开始,你便陪我一起抄佛经,抄医书。”冉颜闲闲的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挑。

晚绿黑着一张小脸,蔫蔫的道,“娘子今儿怎么净想折腾奴婢,奴婢最不耐烦识字什么的!”

冉颜也不理她,抬手在门扉上叩了叩,“冉氏十七娘前来拜访,庵主可在?”

停了一会儿,晚绿见没有人来,正欲伸手再叩门,门扉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约莫四十余岁的女尼双手合十唱了一句佛号,“庵主早课刚刚结束,冉娘子来的正巧,请进。”

“多谢。”冉颜亦回了一个佛礼,随着她往主屋过去。

几人在廊下脱了鞋履,刚刚站到廊上,屋里便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净垣啊,是冉十七娘来了吗?”

中年女尼微微躬身道,“是冉十七娘。”

屋里没了声音,净垣转身道,“两位请进吧。”

房门打开,里面传出浓重的檀香味儿,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从门照进来的晨光下,才能看清正对面的几上供着一尊两尺高的白瓷绘金的菩萨像,菩萨像前摆着一只青铜镂花香炉,几前摆着三个蒲团,正中央的蒲团上面盘坐着一名缁衣女尼,如枯树一般的手握着佛珠轻轻转动。

“儿是冉氏十七娘,见过庵主。”冉颜微微欠身。

“老尼早已耳闻十七娘的名声,不必多礼,请坐吧。”庵主微微伸手示意冉颜坐在自己对面的蒲团上。

冉颜心底喟叹,在古代,流言传播的迅猛速度一点不比那个讯息发达的时代差,不到一个月,竟是连这清修的尼姑庵都听说了她的事情。

坐下之后,冉颜才看清面前这个垂暮的老尼姑,面部皮肤松弛如松树皮一般,两颊长了几片老人斑,枯瘦如柴,已经能清楚的看见面部骷髅的雏形,唇部肌肉开始萎缩,嘴瘪了进去,眼眶微微下陷,从始至终都不曾睁开过。

风烛残年,庵主现在的形貌正诠释了这四个字。

“老尼早年曾学过几日摸骨术,十七娘若是不嫌弃,可否让老尼摸一次骨?”庵主苍老沙哑的声音带着老年人那种细微的颤抖,使得平静的声音听起来多了一丝请求的意味,使得这个突然的话题,显得没有那么突兀。

“好。”冉颜没有亲眼见过摸骨,但她曾经对此十分感兴趣,找了许多相关书籍来研究,但终究也没能看出一个人的命运和骨骼有什么联系。

庵主将手中的佛珠轻轻搁在几上,向前伸出手去,“十七娘先把手给老尼。”

冉颜依言放了上去,庵主干燥而粗糙的手捏着冉颜的指头轻轻摸索着,然后顺着手掌向上,将手臂的骨骼也摸了一遍,而后又换另外一只手,最后便是颅骨。

屋内静静的,只有檀香冉冉,和微的衣料竜窣声。

“庵主。”净垣站在门外道,“衙门来人了,说晚绿姑娘是近来一桩杀人案的重要证人,今日开堂公审,请晚绿姑娘过去作证。”

庵主不动声色的继续摸骨,而冉颜也不曾出声打扰,直到一切完毕,冉颜才道,“晚绿,你去吧,从邢娘那里取了银子,晚间雇一辆车回来。若是衙门派人送你,也不要推辞。”

“是。”晚绿欠了欠身,随着净垣出了院子。

“十七娘半生不顺……”

静默了片刻,庵主终于开口打破宁静,“不过看来,这些不顺对于你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大不顺,你晚年能不能圆满,只在择夫君上。”

冉颜不做评论,庵主这些话听起来十分不专业,没有提供得出这个结论的任何依据,听起来倒比街头骗人的神棍更不可靠。

“呵呵,老尼学艺不精,看不出更深的命数。”庵主枯哑的声音缓缓道,“只是听闻冉十七娘有一手好医术,又会验尸,故而心生好奇,还请十七娘莫要怪老尼唐突。”

冉颜看着她不紧不慢的捻着佛珠,也不知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只答道,“庵主言重了。”

庵主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片,道,“从今后,你便在庵中静心清修,也算是一名居士,我这里为你准备了一个名号,日后庵中只以名号相称。”

“劳庵主费心。”冉颜直身双手接过纸片,跽坐回去时,看见庵主慢慢的捻着佛珠,已经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便躬身行了一礼,起身告退。

小满早已经侯在门外,看见冉颜微微欠身,“娘子,晚绿姐姐让奴婢来伺候您。”

冉颜嗯了一声,在她的伺候下穿上鞋子。

“方才守门的尼姑来报,说十郎来了,不方便进庵中,正在门外的竹林相侯。”小满蹲下身,帮冉颜理了理裙裾,仰头问道,“娘子可要回去换一身衣服?”

“就这样吧。”冉颜没有朋友,邢娘和晚绿对她虽然亲厚,但始终是主仆,总少了一些平等的感觉,冉云生能过来,却将冉颜心底的沉闷扫去了几分。

冉颜疾步朝庵外走去,小满一路小跑的追在后头。

净垣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眼,走入主屋中,在冉颜方才坐的蒲团上跽坐下来,轻声唤道,“庵主?”

“嗯。”庵主应了一声,缓缓睁开一双明净的眼。

所有人看见她紧闭双眼,总以为是因为眼疾,不会有人想到一个垂垂老妪居然有这样一双明澈清透的眼眸。只不过,这双眼因为没有了生命力,而显得不那么神采奕奕。

“不知道为何,我竟探出她这辈子出现了数个命定良人。”庵主清明的眼中浮上一抹疑惑。

“数个?”净垣一张平凡的脸上也显出几分惊讶,“难道是亡夫命?”

净垣的意思是,一个夫君过世之后,再嫁他人,连续死了几任夫君,岂不是亡夫的命?

庵主缓缓摇头,叹息一声,“安知是福是祸啊!”

净垣平和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疑惑,却也只是随着叹了一声,命数这个东西,本来就是玄之又玄,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无论变成什么样,也与己无碍,自己的命数已经定了。

风从庵外竹林中穿过,簌簌沙沙的声音宛如一曲动听的乐曲,冉云生一袭月牙白圆领胡服站立在翠竹之中,无可挑剔的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一缕缕晨光落在他白皙如玉的面颊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十哥!”看见这样美好的少年,冉颜的心情也一片大好。

冉云生迎上来,张口便问道,“昨日来的匆促,可有受苦?”

“没有,影梅庵清幽的很,正适合修身养性,十哥若是能常常来看我,一切便都完美了。”冉颜在附近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我自会常常来看你。”冉云生眉眼之间漾着温柔而宠溺的笑意,让一旁的小满不觉间看的呆了。

冉云生屈指弹了一下冉颜光洁的额头,故意板着脸道,“只怕你在这个地方可就放开了野,从前还老老实实的,现在越发的不成样子了。”

第八十三章真相

冉颜勾着唇角看冉云生,全然无视他的责怪,笑盈盈的问道,“族中可有什么动静?”

冉云生见她春暖破冰的笑容,哪里还绷的起脸,叹道,“现在城中关于你的传闻很盛,严家已经宣布婚事作罢,族老们很是恼怒,少不了要迁怒到你身上,不过卢家家主曾在公开场合称赞过你,好歹为冉家扳回几分颜面,是以眼下情形还算是好的,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在影梅庵清修,没有人能把你怎么样。”

顿了一下,冉云生严肃道,“阿颜,你若是缺钱只管跟十哥说,不要私下去赚钱。十哥虽然能力有限,但钱财方面绝不会缺,莫要固执,可听明白了?”

“嗯。”冉颜轻轻颔首,她也只能如此答应冉云生,但私下里还是要多备一些钱财防身,多几重保险总是没错的,这是冉颜的一贯作风。

冉云生点点头,转而道,“我已经帮吴神医安顿好了,是在城西的一处院子,离西山很近,他平素无事可以去山上采药。

“谢谢十哥。”冉颜道。

冉云生这样的安排正正合了吴修和的心思,也合了冉颜的心思。冉云生是在生意场上滚打出来的,并非是一般的纨绔子弟,经他处理的事情,无不细致入微,因此冉平裕有许多事情都已经丢到他手上,对于这条注定的商贾之路,也没可奈何。幸好他在经商方面也很过得去。

兄妹两人在竹林里说了一会儿话,冉云生便令人将带来的东西送至庵里。顺便给梅影庵添了五百两的香油钱。

五百两,看字面上不多,可依着唐朝的购买力,这五百两足够整修整个梅影庵了。因此庵里把冉颜当作菩萨供着,连晚饭都给加了三道菜,虽然依旧是寡淡的素菜,但总算精致了许多。

冉颜用完晚饭,沐浴过后便在廊下点了灯,看起医术来。

邢娘站在竹扉外翘首张望,一会儿回头问冉颜一遍,“娘子,这做认证究竟要多久?怎的天都擦黑了,还不见人影?”

“再等等吧。”冉颜本也有些担忧,被邢娘这样一扰,更加焦躁起来,于是打发她道,“邢娘,你把饭菜热着吧。”

邢娘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往厨房走去。她这厢刚刚进厨房没多久,晚绿便回来了。

“娘子!”晚绿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红肿的像两只核桃,冲进院子便扶着冉颜的膝头哇哇哭了起来。

哭声惊动了邢娘,她从厨房出来,有些慌神的问道,“晚绿这是怎么了?”

“娘子。”晚绿起身抹了抹还在不断掉落的眼泪,哽咽道,“衙门说,那日拼凑出的两具女尸,一个是殷三娘,一个就是歌篮…。。呜…。。奴婢,可是奴婢认不出来那一个是她。”

晚绿呜咽着,连晚风都染上了一丝悲凉,邢娘眼皮子软,更是没忍住,眼泪哗哗的掉。

冉颜垂眸轻叹一声,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明日我修书一封,你替我转交给刘刺史,如果他能答应,届时我亲自辨认。”

冉颜伸手轻轻拍了拍晚绿的头,道,“可用饭了?”

晚绿摇摇头,灵动的凤眼满是怨恨,“奴婢不饿,看着那个衣冠禽兽的殷闻书都恶心的食不下咽!他原来早就知道自己错杀了殷三娘,后来却逼着殷四娘假扮她,还威胁她说,若是露出一丝破绽,便将她也沉入平江河,正好与殷三娘作伴。”

邢娘与小满面上满是惊骇,邢娘颤声道,“虎毒不食子,看那殷闻书一副斯文模样,居然做出这种遭天谴的歹毒事儿!”

“还有歌篮!他承认歌篮也是他派人灭口的!说是那天殷四娘约了我们家娘子在平江河,殷四娘自己去找秦四郎,我家娘子在河岸上,不知怎么的正撞见殷闻书欲抛尸,他便想杀人灭口…。是…。。”晚绿说的正激动,却忽然悻悻然住了口。

冉颜缓缓接口道,“歌篮为了救我,所以只身引开殷府的护卫,不幸被灭口,是这样吧。”

晚绿面色又惊诧转为悲痛,垂眼点了点头。

邢娘满是不可置信,她见多了阴险狡诈,却极少听见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父亲杀女,威逼胁迫另外一个女儿,又欲杀别的世家大族嫡女灭口,他若不是疯了,就是丧心病狂。

“韩山是怎么回事?”事情已经说道这个地步,冉颜索性问个明白。

晚绿道,“那韩山曾在一次宴会上,与秦四郎等几个世家子弟聚在一处,私下议论娘子们,韩山说到他观殷三娘走动时的腰臀,敢断言她已经不是处子之身…。殷四娘假扮殷三娘,本就战战兢兢,不知从谁口中听说此事,便更加惶恐,于是想到了魏氏。”

“说到魏氏,她对外声称自己是落没士族的孤女,虽是人已中年,但一直守身如玉。她生的美貌风韵,凌夫人自生过殷三娘和殷四娘之后,身子便不大好,因此殷闻书才纳她为妾。可是殷四娘却发现她经常和彩秀馆的翠眉见面,打听到翠眉是一个擅长箜篌的乐妓,便故意在魏氏跟前说,自己想学习箜篌,可惜会箜篌的人极少,寻不到好的老师。”

魏氏为了能常常见到翠眉,便上了当,将翠眉以乐师的身份介绍入府。然后殷四娘便顺藤摸瓜,从翠眉的身世查到了魏娘头上。原来魏娘是士族孤女不假,却是教坊的乐倡,后来还与人有染,生了个女儿,便是翠眉。

乐户也算是贱民一类,即便教坊中的奴婢是为皇上服务,但贱民依旧是贱民,一旦出了教坊,那曾经的身份更是会成为一种脱不出去的印迹。

而魏娘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给自己弄了个良民的身份,更加之她本身气度不凡,长安西去路途遥远,在苏州自然也能瞒得过去。

魏娘居然也瞒过了殷闻书,自己不是处子之身,这让冉颜很是惊讶,不知是该感叹殷闻书无知,还是该感叹她手段高明。

殷闻书便用魏娘的身份要挟翠眉,让她勾引韩山,给他下毒。

秦四郎殴打韩山,恰巧赶上他的毒发,这本不是在殷晚晚的计算之内,但这件事也激发了殷晚晚的”灵感“,更激发了她内心的压抑和疯狂滋长的仇恨。

第八十四章你没穿衣服的样子

怪不得翠眉要用那样激烈的方式自杀,她为保护母亲不得不把自己给搭了进去,事后要抽身时却发现已经万劫不复。

身染梅毒,容颜俱损,珠胎暗结,有把柄抓在别人手上,还有,她内心也许对韩山有那么一丝丝情意。有人说,通往女人心底最近的距离是阴道,对于翠眉这样在妓馆还守身的乐妓来说,想来也同样适用。

“是谁杀了繁春?又是谁想杀你?”冉颜问道。

“繁春是殷四娘和未夏所杀。”晚绿说起殷晚晚便是一阵唏嘘,心里也不知是同情还是痛恨抑或惋惜,“繁春是殷三娘原来的侍婢,茶宴的前几天魏娘说人手不够用,殷四娘便主动把繁春派过去帮忙,第二天下午,殷四娘去拜访魏娘,‘不慎’把自己的衣物泼脏了,便在魏娘的院子里沐浴更衣,当时是未夏和繁春两个人伺候,殷四娘与未夏合力杀了她。”

这看起来是一场蓄意谋杀,杀繁春的原因,也很容易便能想到。繁春是原来殷渺渺的贴身侍婢,她对于自己家娘子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节,也许会比殷闻书和凌夫人更加清楚。韩山只说了那样一句话,便被殷晚晚设计谋杀,更何况繁春呢?

“至于奴婢,奴婢那日在花园中听见翠眉和一个女子密谋陷害秦四郎,却被人从身后砸晕,从未夏口中得知,当天砸奴婢的人正是殷四娘,而奴婢当时头被砸得有些发蒙,看不太清楚东西,只瞧见一直带着玉镯的手掐住了奴婢的脖子。”晚绿想了想,补充道,“未夏说,与翠眉密谋的人,是她。”

冉颜再回忆起那个一袭樱红襦裙的活泼少女,当真不能将她与后来的殷晚晚联系到一起,一个天真无邪,一个疯狂极端。她最初到最后唯一未曾改变的,便是她对秦慕生的爱意。

“当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冉颜咕哝一句,她看秦慕生,从头到脚也没有发现什么好处,偏偏殷晚晚对他矢志不渝。

造成这些悲剧的开端便是因为秦慕生的一封书信,他被张斐骗着写了一封对殷渺渺的邀约信,殷晚晚偷看到之后,便偷偷摸到了约会地点,不幸被张斐夺去清白。

可是自始至终,殷晚晚都不曾怨恨过他。

邢娘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把热好的饭菜端了出来,放在廊下的几上,对晚绿道,“累了一天了,多少也吃点吧。”

晚绿无奈的抓起筷箸,扒拉着米饭,看起来没有多大胃口。

冉颜从身旁的一摞书里抽出一本书,这是晚饭时庵中送来的佛经,冉颜随手翻了翻,看见里面的字顿时觉得头如斗大——每一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全然不知所云。

就着灯光看了一会,冉颜抚额叹了一声,丢下书册便起身会寝房休息去了。反正她来影梅庵清修只不过是为了做给外人看,看不看得懂佛经也都没多大关系。

晚绿刨着饭,疑惑的看了看邢娘,“娘子怎么了?”

“许是……听到这么多寒心的事,心里不大舒服吧。”邢娘说着,伸手收拾摆了一地的书籍。

晚绿点点头,继续往嘴里刨饭,邢娘横了她一眼道,“不是说不饿么,我看留得这些饭还不够你吃。”

晚绿鼓着腮帮含糊不清的道,“刚才心里堵得慌,说一说又好受了,这些事儿跟我又没多大关系,我干嘛要放在心上。”

“没心没肺的样儿!”邢娘伸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是谁跟我保证说要把自己的心眼捏的比绣花针还细?”

晚绿翻了白眼,心想心眼细就要伤春悲秋,一片落叶掉了也要感怀半晌么!想是这么想,但心知若是跟邢娘顶嘴,恐怕就是没完没了,遂一言不发的埋头专心致志的往嘴里扒着饭菜。

邢娘坐在廊上看着晚绿粗鲁的吃饭模样,眼圈微微一红,“歌蓝真真是个让人疼到心坎里的孩子,自小便那样懂事,样样为娘子操心,人也端的生的好气度,学问也好,唉!只盼能辨出她的尸骨来,好生安葬了,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晚绿只顾埋头吃饭,小满也隐隐知道这件事情是几人心里的痛处,她也不便插嘴。一时无人应答,邢娘也似是浑不在意,喃喃道,“她那样好的孩子,定然能投个好身世……好在娘子也放下了心结,她知道了也会高兴。”

邢娘哽咽着抹了抹眼泪。

晚绿喉头发涩,狠狠咽下一口饭,嘟嚷道,“你就是成心在我吃饭的时候添堵,省下这一口饭。”

说罢又胡乱吃了几口,便伸手收拾,小满也过来帮忙。两个人搭手很快将廊下收拾干净。

影梅庵穷得厉害,天黑之后,除了供奉菩萨的前殿中还留着两盏微弱的油灯之外,其它地方没有任何照明。

荒郊蚊虫多,冉颜也不愿意在外面呆着,便早早的上榻休息了。时间太早,冉颜没有多少睡意,便思虑该如何处置手里这几张房契。

这个案子,魏娘从头至尾都没有杀人,严格算起来,她也是个受害者,所能判罪的,唯有她隐瞒自己的贱籍嫁入世家罢了,唐律有令,凡身份相差两个等级结为夫妇的,要判流放,为妾,要受鞭刑。

从两年多前开始到现在,这个案子一共死了六个人,殷渺渺、歌蓝、繁春、韩山、张斐、殷晚晚……算是个大案了,要送至刑部审核,刘刺史也很难从轻发落,且判刑还至少要等刑部的消息返回,一来一去少说三月,多则一年半载。

这段时间能否让东市那两家铺面为己所用?冉颜思量着。同时,她也隐隐感觉魏娘那日把东西交给她时,已经立了死志。

想着想着,冉颜朦朦胧胧有了些许睡意,有一阵飘渺的琴音隐隐传来,冉颜忽而想到,昨晚答应苏伏把伞扔进林子里的事情,连忙起身到墙角的箱子里翻找。白日她曾问过邢娘,说是把伞放在这里了。

翻了片刻,冉颜的手触到微微泛凉的伞柄,便拿了出来,转身从屏风上取了缎衣披上,便抱着素面的油纸伞出了院子。

月色皎皎,冉颜一出门,便听见琴音稍微清晰了些,但依旧飘飘渺渺,弹的也不知是什么曲,清幽古雅,仿佛远处林间流泻而出的小溪。

冉颜抱着伞驻足在果林边,听了一会儿,琴音袅袅收尾,她才将伞用力抛入林子中。

伞丢进果林里,触碰到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直至安静,冉颜也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心里惊奇的同时,未免觉得有些没着落,不禁伸头张望。

最近的一棵果树上,砰的一声,一面素白的油纸伞绽开,树上的果实纷纷如雨般砸落在地上。

素白的伞面移开,影影绰绰中露出一张宛如神祗的脸,他闲闲的倚靠在树上,一身素白中衣,墨发披散,将浑身的冷意冲淡了两分。

“我还道你这样一个冷然的人竟十分有才情,原来并不是你弹得琴。”冉颜缓缓道。

苏伏并未答话,而是用手轻轻拉开伞柄,剑锋摩擦的清冷声响传来,月光折射出一片雪光,原来那伞柄抽出之后,竟然是一把两尺来长得剑!

明晃晃的寒光反射在苏伏俊美绝伦的脸上,照亮了那双幽暗泛着深蓝的眼眸,一时间,他浑身的气质与手中的这把剑浑然一体,仿佛随时可能夺人性命。

冉颜心中紧了紧,她可没有忘记,苏伏曾经考虑过要不要弄杀她的事情。

“帮我一件事。”苏伏轻轻落下树,将剑放回伞柄中。

冉颜沉静的眼眸看着他,“我能拒绝么?”

“当然可以。”苏伏用把伞支撑在身前,仿佛拄剑的姿势,宽厚的臂膀宛如一座坚实可靠的山,他薄唇微启,“不过,希望你仔细考虑。”

冉颜微微抿唇,他这话中有几分威胁的意思?

夜风轻轻,两人静静对峙着,冉颜十分不喜欢这种威逼胁迫,有时候她可以低头,但不是现在,“那要看是什么事情,若非我所愿,你便是杀了我也无用。”

“验尸。”苏伏直截了当的答道。

冉颜挑眉看了他一眼,心道一个杀手怎么改断案了?口中却道,“现在深更半夜,光线若是不充足,即便验尸也有可能出现遗漏。”

苏伏点头,转而询问道,“你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冉颜张了张嘴,她有说自己同意了吗?

苏伏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道,“我知道你会同意,便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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