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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边人似玉-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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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喝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能说不爱喝就不爱喝了?

    他的鸡汤其实比多年前好喝了很多,会去油去腥,也会提香增色,已经不用她硬撑着说好喝了。

    勺子无措地搅了搅,杀天灭地的宋大人,现在看起来有些委屈,轻声与她让步:“你把汤喝了,我陪你去掌灯客栈看看可好?”

    “不要。”

    “外头不安全,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楼似玉仰着下巴别开头:“用不着你操心。”

    “那。”他拧眉,“你自己去,还会回来吗?”

    眼角瞥向他,楼似玉意有所指:“我为什么一定要回来?我有我自己想做的事。”

    指节泛白,宋立言怔然地看着汤盅里漂浮着的油泡,想起了很多次自己毫不留情离开她的场景,有她放声的大哭,有她撕心裂肺的咆哮,还有她跌跌撞撞想追上来,却被他用符咒定在原地的样子。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香炉还袅袅地冒着烟。楼似玉扭过头来,发现面前这人不知在想什么,眼睑微红,脸色苍白,分明穿着一身仙气十足的白鹤青松袍,可神色却像个做错事不知该怎么办的小孩儿。

    心有点软,她几乎是要绷不住了。

    灭灵鼎在她魂飞魄散的瞬间将她吞入腹中,之后又不管不顾地自己把自己砸出个窟窿来让她寄身于刚刚逝世的老人,这才保了她一命。楼似玉从附上雪狐身子的那一刻起就算是成功活过来了,也什么都记得,但就是想骗他,让他也尝尝被自己爱人忘记的滋味儿。

    算盘是打得极好的,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可真的看他伤心难过,她又没出息地心软。

    不行,教训不给够,万一以后他再想抛弃她怎么办?

    想到这里,楼似玉硬起心肠,虎着脸道:“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该放我走。”

    “倘若我不想放呢?”

    他开口,说话的声音沙哑极了:“我没你那么大方,抓得住的东西我不想放。”

    “哪怕我恨你也没关系?”

    嘴唇更白两分,宋立言低头,垂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怎么会没关系呢,他这么喜欢她,断是不想让她恨他的,可她说话的语气那么决绝,似乎是打定主意只要他敢说个是,她就敢与他势不两立。

第187章 骗你哒!

    窗户没关拢,一丝寒风吹进来,冷得他手指僵得动弹不得。宋立言抿唇,沉默良久之后,突然声音极轻地开口:“你去吧。”

    “嗯?”楼似玉挑眉。

    “我不关你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不记得回来的路也没关系,只要别躲着我。”他让步了,交出自己全部的真心,一字一句地道,“我心悦于你,所以不管你身在何处,我都会去找你,你别恨我,我受不住。”

    “……”

    “这官邸里很暖和,还有很多你喜欢吃的东西,不喜欢喝鸡汤了也会有别的,结界撤了,不会总惹你讨厌。”

    “……”

    “还有外头,外头的人很多,好看的人也的确不少,但你既不喜欢我,也没道理喜欢别人。”

    “……”

    “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

    面前的人似乎是怔住了,半晌没说话,宋立言没抬头,只看着她微微晃动的裙摆,以为她会有一丝犹豫。

    然而,楼似玉只怔愣了一瞬就跳了起来:“你说话算话啊,那我可走了,有缘再会!”

    说完,抱起桌上的汤盅就跑出去,塞给了正好过来的宋洵。

    “心情好,送你尝尝呀!”

    声音里都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

    宋立言沉默地听着,心口像是破了个大洞,整个寒冬的风都往里头灌。

    她果然不喜欢他,连一丝半点的留恋都没有,哪怕多犹豫一会儿呢?他也能好受些。

    养不熟的臭妖怪。

    他已经得道了,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伤心难过,日子还长,他还有很多很多的机会把人追回来,他不难受,真的。心口有点堵是因为受凉了,不是因为她把鸡汤给宋洵,他没那么小气。笑不出来也只是因为门开了风吹进来,他脸僵了。

    小狐狸在雪地里打着滚儿跑得没了影,宋洵不解地看着,然后抱着汤盅进门来,刚想开口就感觉周围吹来一阵凉风:“嘶,大人怎么不把窗户关拢?”

    宋立言冷着脸看着他,再看看他手里的汤。

    “您放楼掌柜走了?”宋洵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问。

    “是她想走,我拦不住。”他阴沉着脸答。

    宋洵想了想,安慰他:“大人也不必往心里去,楼掌柜许是府上呆腻了,加上这鸡汤一直不太好喝,所以她出去找别的吃的。冬天的动物不都要储粮么?寻常之事,您些宽心。”

    宋立言一顿:“你说什么?”

    “……冬天的动物都要储粮,这没说错吧大人?”

    “不是这句,上一句。”

    宋洵咽了口唾沫,心虚地道:“大人,您熬的鸡汤不好喝,这也是实话。”

    “不可能。”宋立言黑了脸,“每次熬完我都自己尝过,进步了很多。”

    “大人。”宋洵无奈地道,“您尝得出汤是什么味儿吗?”

    宋立言:“……”

    自打得道,他就慢慢没了味觉,每次都只是看汤的成色,下意识地觉得好喝,结果竟是不好喝吗?脑子里有一道光闪过去,宋立言突然起身抓住宋洵,紧声问:“这汤什么味道?”

    宋洵为难地看着他,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很咸,奴才只喝了一口就有些受不住。”

    瞳孔微缩,他愣在原地,脑子里瞬间划过去很多最近的场景。

    “你出去就没有鸡汤喝了。”

    “我最喜欢喝鸡汤,你怎么能拿这个来威胁我?不要脸!”

    “好喝吗?”

    “好喝,你这人怪凶的,熬汤倒是不错。”

    ……

    一团乱麻在宋洵碰撞汤匙的声音里突然理清,宋立言想明白了什么,起身就要往外冲,可刚冲两步,他又停了下来。

    狡猾的小狐狸扒拉着门弦,正眉眼弯弯地冲他笑,身后扬出来九条雪白的大尾巴,狡黠地摇来晃去,她好似在欣赏他的狼狈,可一开口,自己的眼睛也红了:“你以为谁都能喜欢喝你熬的鸡汤啊?”

    “以前忘记放盐,现在跟不要钱似的放盐,就没一回做成功过。”

    宋立言看着她,想生气又想笑,拳头捏紧又松开,抬了下巴睨她:“那你为什么都喝完了?”

    “还能为什么,我傻呗。”楼似玉跳进来,站在他跟前气愤地道,“我都打好算盘了,你欠我一千年,我少说也该折磨你一个月吧?可这才多久,我就心疼你了。”

    她抬头看他,眼里水光潋滟,顾盼皆是他久违的情意:“我心疼你,那你以后也一定要心疼我,成不成?”

    “我没扔下你跑了,你以后不管是神是佛,也不能扔下我,成不成?”

    喉结几滚,宋立言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宋洵抱着鸡汤安静撤退,顺便带上了房门。

    抬头看了一眼外头将晴的天空,他突然笑了笑,又舀起鸡汤喝了一口,一边往回廊的方向走一边感慨:“要过年喽~”

    声音传出去老远,远处隐隐响起几声炮仗的动静,遥遥与他呼应。

    庭院里的风雪还在继续,屋子里头两个人却像是大难之后的久别重逢,亲吻、拥抱、极尽纠缠之能事。

    迷糊之中楼似玉难得有理智地问了一句:“你这样算破戒吗?会不会被罚?”

    “不会。”他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唇瓣,“本来就是在七情六欲里得的道,谁又能说我破戒。”

    楼似玉其实很好奇他是为何突然得道,可眼下他显然没想花时间在这无聊的问题上头,看起来堂堂正正的上清司之人,缠绵起来比她这狐妖还磨人,起先还能与他来回,但后头她委实是受不住,不甘不愿地认了输,任人鱼肉。

    宝钗行彩凤,罗帔掩丹虹。

    精疲力尽之时楼似玉想起了裴献赋,他应该是已经与尤蚩死在了一起,可惜了,没办法把他当初嘲弄她千年只得一吻给他怼回去了。

    哼,她现在不止有一吻,还有他一整个人了,会亲口说心悦她的那种,丰神俊朗,举世无双!

    打了个呵欠,她转身抱紧身边人,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餍足地笑了笑,安心地睡过去。

第188章 贺掌柜连理之喜

    荒废了许久的掌灯客栈终于在大年初二重新开张,虽然这家客栈已经重新开张了好几次,但这回门口围着的百姓依旧很多,鞭炮一炸开,欢呼声就响成一片。新漆过的朱红雕花大门敞开,风情万种的女掌柜抱着小算盘就倚在门口笑:“老店重开,今日酒菜大惠,住店有馈,各位里面请呀~”

    李小二站在旁边,接到掌柜的眼色就把准备好的红幡往外一扬,布料烈烈之声干脆利落,苍劲有力的笔画逐一拉开,被风一吹,招展现世。

    ——贺掌柜连理之喜,得夫君万中无一。

    众人一阵起哄,皆鼓掌祝贺,然后齐齐往里涌。有不明所以的人拉着前头跑得飞快的人小声问:“这掌柜的嫁谁了,敢挂这样的词?”

    前头的人赶着去抢位子,敷衍地摆手:“新来县上的吧?也甭问是谁了,反正没写错。”

    而且看这字迹,还是某位大人的亲笔。

    上次天灾洪水大祸之后,京都就一直传来让宋大人升任京官的调令,然而也不知道为什么,大人迟迟没有动身。浮玉县的百姓自然是以他为骄傲的,毕竟宋大人盘亮条顺武功高,断案公正又果断,得众人爱戴,他升任或是留下,大家伙都高兴。

    当然了,楼掌柜要是能把宋大人多留在浮玉县几天,他们更高兴。

    楼似玉一边点着人数一边盘算着今天的入账,笑得眉眼弯弯,侧头看向外头扬着的红幡,眼里笑意更甚。

    她昨儿缠着他要他写这幡,他可是生了好久的气,说哪儿有人这么夸自个儿的?况且还要挂出去……为什么要挂出去?

    嘴上跟她犟,手倒是没含糊地把毛笔接了过去,顺势将她冰凉的手裹进他手里,还冷声骂她:“好好的福不享,非开什么客栈?”

    “开客栈不就是在享福么?”她笑嘻嘻地道,“有银子赚多好啊,我做梦都在数钱!”

    宋立言抬眼看她:“嗯?”

    “……在数钱,和想你。”立马找补,楼似玉亲昵地蹭了蹭他的侧脸,“马上要去京都了是不是?”

    提起这个,宋立言脸色更不好看。书房里京都来的信已经堆了老高的一叠,他本是不想理会的,结果今早收到了他父亲的亲笔,那个一心为国六亲不认的老头子,也不知是怎么的,终于惦记起他这个没回家过年的儿子,支支吾吾地说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他回去的话应该很暖和。

    谁稀罕暖不暖和?

    不过他信里半句没提他得道之事,也没有要送他进宫去献宝之意,宋立言思索良久,想着还是回去一趟,不过:“你为什么不肯跟我一起回去?”

    楼似玉捧着脸看他落笔,撇嘴道:“你们人间的规矩,没明媒正娶,哪里好意思跟着回家?就算我是个妖怪,妖怪不要颜面的吗?”

    两人一个妖怪一个神仙,着实没有行人间礼节的必要,不过她既然都这么说了,宋立言也就没有再强求。

    初二这天,掌灯客栈重新开张,宋大人也不声不响地准备回京。

    一碗酒干下去,热气带着酒香呼在空中,让整个客栈大堂都暖和热闹了起来。李小二和般春忙里忙外地上菜,林梨花蹭在楼似玉身边,紧张兮兮地问:“主子在难过吗?”

    “嗯?”楼似玉回神,一脸莫名,“我为何要难过?”

    “听说那姓宋的……我是说宋大人,抛下您自个儿回京都了。”

    “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林梨花撇嘴:“那也是在这大过年的把您给丢下了。”

    弹了弹她的脑门,楼似玉轻笑:“人还没走呢,就连忙来挑拨了?”

    委屈地捂着脑袋,梨花哼哼:“你不记仇我记,我就恼他负您这么多年,现在还不知道补偿。”

    其实是补了的,从各个方面都补了,不过念着她年纪还小,楼似玉摸摸鼻尖,也没打算说清楚,只笑着转了话头:“让你回胡府去拜年,东西都送到了么?”

    “送到了,那么几大坛子酒,侯长老满意着呢,说您这酿酒的手艺深得他老人家的真传。”梨花想了想,“还有吴长老,他还是那副极为不喜欢您的态度,但我偷摸塞过去您准备的墨膏,告诉他染头发很好用,他倒是也收下了。”

    甚至嘴上嚷嚷着“谁需要染头发!”,然后一转背就高高兴兴地躲在屋子里用了起来。

    梨花走的时候,侯长老塞给了她一包极为难得的仙草,努着嘴道:“吴长老给的,他面子上抹不开,你也别去说他。阁楼上的屋子一直给丫头收拾着呢,等年后她不忙了,就回来住几天。”

    楼似玉听得弯了眼,大方地摆手:“成了,我也不跟那老头子犟了,等客栈里忙完,我就带你回去。”

    梨花兴奋得尾巴都摇出来了,看一眼下头的人群,又慌忙塞回裙子下头,然后高兴地跟她扯起各家闲话:“妖王的内丹都毁了,蛇族重新选了个王,美人蛇和白胡子在侧辅佐,看样子内乱是停了。鼠族群龙无首,美人蛇偶尔去帮衬一二,现在两族关系甚好。白仙家在忙着炼魂,说有机会让小妖王重新投胎,岚封那几个长老可真是卖力,年都不过了,看着许是能成事。”

    “黄大仙一族也算渡过一劫,颜好带着内丹一起没了,他们也停了追逐,安安心心准备选王,还给您送了帖子,望您有空去观礼。”

    所有的妖族都接受了宋立言定下的规矩,浮玉县也再没出过什么悬案,闹腾了几千年的妖人大战,如今总算是落下了帷幕。楼似玉昨儿上街,还遇见好几个化着人形的妖怪,没有攻击之意,只满脸好奇地望着人间景象,欣喜又向往。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她呷了一口热茶,在雾气里眯起眼。

    “掌柜的,酒没了。”般春在大堂里喊了一声。

    楼似玉啐她:“你家掌柜的又不管酒,酒没了去货仓里搬呀。”

    般春缩了缩脑袋,心里暗骂自己不长记性,然后朝二楼上鞠一躬,飞快地就往货仓跑。

    楼似玉继续喝着热茶感慨人生,然而没感慨上两句,后院里就又传来般春咋咋呼呼的声音:“掌柜的!掌柜的!”

    一口茶差点呛着,楼似玉没好气地拎着裙摆下楼,一边去后院一边教训:“我说般春啊,你都来这儿半年了,遇事能不能沉稳些?叫这么大声,是想跟镇上的打鸣公鸡竞争上岗还是怎么的?”

    “我……他……里头……”般春急得满头是汗,舌头也打结,比划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拉起她推去货仓里。

    货仓门大开,几个斗里装着米,旁边还堆着酒和锅碗瓢盆。雪后初晴的天气,四下都特别明亮,外圆内方的盛世通宝被光照得一闪一闪的,全落进她了的货仓里,伸手那么一薅,沉甸甸的。

    楼似玉看傻了,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在做梦,天上怎么会掉钱呢?掉的还是崭新的通宝,落在锅碗瓢盆里叮当作响,捏在手里拿牙一咬——

    嘶,是真的。

    她猛地抬头往上看。

    宋洵坐在房梁上,笑嘻嘻地收拢空麻袋,又将新的一袋通宝往下倾倒,在他旁边,还有霍良和好几个衙差,每个人都抱着几个麻袋忙活着。发现她看了上来,宋洵摸着后脑勺朝下喊:“掌柜的过年好哇!咱们奉宋大人之命,前来送个聘礼。”

    话落音,更多的通宝落了下来,堆满米斗又溢出来,慢慢挤满了整个货仓。

    霍良拎着麻袋摇头:“大人太过霸道,说这聘礼掌柜的要是不收,便全拿去还给他。但若是收下,那掌柜的可就要等着大人明媒正娶过门了。”

    这么多通宝,哪儿能不收?楼似玉怔愣良久,突然笑出了声:“下聘礼自己不来?”

    刚说完,背后突然伸来一双手,勾着她的腰将她捂进怀里。

    “哪儿敢不来。”低沉浑厚的声音带着沉沉的木香卷上来,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宋立言低头抵着她的脑袋,轻轻蹭了蹭,抱得牢实也不见她挣扎,便轻笑,“掌柜的应是不应?”

    楼似玉觉得,这被求亲要是很快答应,显得不矜持,所以她想摆摆架子:“这位公子好生眼熟啊,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话说出来,自己都笑了,跟个傻子似的嘴角咧得老开。

    身后这人“嗯”了一声,倒也答了:“从前见没见过不记得了,往后倒是定会在一个地方遇见。届时,还望掌柜的如初见时那般客气,与我行鞠躬之礼。”

    “何处?”

    “蔽府的喜堂。”

    (正文完)

第189章 罗永笙X花摇(1)

    浮玉县天晴的时候,京都还下着大雪。

    花摇在阎罗王面前走了一遭,缓过气来之后恢复得极快,以至于可以跟着回去上清司。马车在山下大门外停下的时候,罗永笙回头朝她伸手,他以为她会避开,然而没有,花摇平静地搭着他的手下车,然后将手收回揣进厚厚的斗篷里,低眉顺目地跟着他往山上走。

    罗永笙皱眉想发火,可一扫她这尚还苍白的脸色,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憋得自个儿心口闷疼。

    他和花摇从进上清司开始就认识了,当时的他并不是很起眼,甚至有师伯觉得他天分不够,不愿收他为徒,他就跟其他人一起在大堂里修道,睡草房,做粗活儿。

    从那时候起花摇就跟在他身边了,他砍柴她帮忙捡,他挑水她也帮忙担一头。只是,花摇的性子实在太温顺,也从来不开口求什么,以至于在很多年以后她与他坦白心意,罗永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原来仰慕自己已久。

    但当时正值几个前辈挑选入室弟子的关键时刻,他不想冒险,又气她说这不合时宜的话,所以态度很差地拒绝了。拒绝归拒绝,心里也不是不欢喜,所以后来他求赵清怀寻了由头把她归到自己身边,带着修行习道。

    他将驻颜术传与了她,可花摇想拜他为师,他却再一次拒绝了,只带她去寻了个仙逝前辈的灵位,将她归于其门下,然后继续带她在身边。

    在花摇看来,他应该是极不喜欢她,所以三番两次地拒绝她,回回都不留颜面。但赵清怀清楚,罗永笙不想与她成师徒,是抱着私心的。

    然而这点私心在罗永笙漫长的修道岁月里显得太不值一提了,以至于后来花摇心灰意冷,再也没越界一步。

    上清司里只有花摇一个女弟子,加上她性格极好,待人和善,司内上下都极为喜欢她,倒不是俗世男女的喜欢,而是觉得她好,谁有个伤心难过的时候,都爱与她说上两句话,连赵清怀也说,花摇身上有一股难得的气质,谁靠近她,谁就能戾气全无,内心重新归于宁静。

    但这气质在罗永笙身上从来无用,他是常年待她没有好脸色的,尤其是在继承了师父的衣钵之后,罗永笙受司内上下爱戴,除了花摇,已经没人知道他那段卑微忍辱的过去。他每次风度翩翩地回头,看见她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脑海里都会闪过很多不想回忆的画面,继而阴沉了脸。

    他知道自己这是无端的迁怒,站不住理的,可花摇太过纵容他了,不管他怎么发脾气,她都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以至于他还来不及反思自己,就下意识地借着这偏爱得寸进尺。

    人性本贱,大抵是如此。

    大战告捷,司内是一片欢腾的,就算赵清怀还为宋立言的事急得焦头烂额,可其余人都是喜气洋洋地准备过年。罗永笙上了山之后,发现司里又新来了一批弟子,像多年前的他一样,穿着青白色的粗布衣裳站在雪地里修行,冷得牙齿都打颤。

    花摇在后头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罗永笙一愣,也跟着止步回头,就见她穿过一群小孩,走到最末尾的那一排,伸手拎了一个孩子一把。

    那孩子瘦得跟萝卜干似的,被她一拎,整个人瞬间软了。花摇皱了皱眉,轻声道:“还不到这么修行的时候。”

    萝卜干一愣,眼里瞬间涌了泪:“前……前辈,我可以的,我不比他们差。”

    “不是差不差,而是你适合修医道,武道不可硬取。”

    萝卜干急得直摇头,从她手里挣出去,卯足了劲儿又重新站好,手捏静心诀,继续入定。

    罗永笙看得皱眉:“前辈让你别练了,你顶什么嘴?”

    涨红了脸,萝卜干眼泪直掉,花摇叹气,拉了他的手道:“那你跟我回去吧。”

    “……啊?”

    “我还没收过弟子,你跟我回去,我教你修道。”

    罗永笙知道她这又是犯了心软的毛病,忍不住“啧”了一声:“他自己不惜命,你管他做什么?”

    花摇轻笑:“上清司白养我这几十年,总不能连个后人都不留就走。”

    心里一紧,罗永笙大步朝她走过去,恼道:“你都回来了,还走什么走?”

    他吼得有些凶了,雪地里的孩子们都吓了一跳,花摇也皱了眉,不再与他接话,牵了萝卜干就朝自己的院子方向去。

    要是以前,他定是要上前将那孩子扯开扔回去的,可现在,罗永笙也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了,一看她皱眉就心里发虚,连骂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站在原地兀自生气,吓得带新弟子的管事连忙上来给他赔礼。

    “花摇前辈是个什么样的人?”

    挤在大堂里吃晚饭的时候,有人问了管事一句。那管事还算有资历,闻言左右看了看,见只有几个小鬼围着他问,便小声开口:“花摇前辈是很厉害的人,阿旭跟着她,不会吃亏的。”

    “哪儿厉害了?我看她是个姑娘,又柔柔弱弱的模样呢。”

    “那是你们见识少,当年罗前辈被其师父冤枉,花摇前辈宁可受笞骨之刑也要在大雄宝殿上鸣不平。她只是看起来温柔,实则一身傲骨,司里没人会去得罪她的。”

    几个孩子恍然,又有些嫉妒,阿旭运气也太好了,明明是他们当中最弱的,却平白走了运。

    阿旭自己也受宠若惊,他站在花摇的屋子里,感觉旁边那位前辈一直在瞪他,有点想哭,但又不敢哭,只能捏着衣角挺着。

    “你想做什么?”罗永笙气势汹汹地扬起下巴,可话吐出来,却是陡然软了好几个度,“连同我解释也不愿意?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我没让你还,让你说句话还这么难?”

    花摇将顺路捡回来的梅花插进瓶子里,温和地欣赏过了,才转身道:“我转头回去岐斗山的时候,就没想过要继续活。”

第190章 罗永笙x花摇(2)

    罗永笙脸一黑:“你怪我多管闲事?”

    “你有恩于我,我哪里能不识好歹。”她摇头,“只是我也快到岁数了,总不能白活一回。这孩子我瞧着挺好,能继承衣钵,要是教会了,往后还能帮你些忙。”

    花摇是一贯温声细语的,每回在他暴怒之时,她的声音都能让他冷静下来。可这回不一样,罗永笙越听越来气:“你是巴不得还我人情,好与我再无瓜葛?”

    微微噎了噎,花摇有些不解,急着与她撇清关系的一直是他,让她快点走不用留在上清司的也是他,如今在他嘴里,怎么就变成了她想与他没瓜葛?

    旁边的阿旭已经吓得双腿打颤了,花摇怜爱地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先出去,等门关上,才轻声问:“你想与我有什么瓜葛?”

    两个行将就木的人,想有什么瓜葛?

    罗永笙被她这一问问得心口闷痛,张口欲辩又发现无话可说,气得原地来回踱步。他想不明白这人在闹什么,就像他不明白她上回为什么突然要走一样,她一直跟在他身边不是好好的吗?到底是为什么突然……突然就厌烦他了?

    仔细想想自己之前做的事,他有些难以置信:“你难不成与那狐妖有什么渊源?”

    花摇摇头:“素昧平生。”

    “那为什么自从去给她送汤之后,你就成这样了?”

    当时毁了楼似玉的内丹是最稳妥的法子,也是赵清怀下的决定,他不过帮忙执行而已,托她去宋立言的汤里动手脚,不是什么大事,她当时说了气话,他也没放在心上,结果怎么就……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在雪地里扎马步,像那个孩子一样。但你比他厉害,根骨奇佳,愣是晃也没晃。”花摇突然开口,眼里亮起两簇光。

    “同辈的弟子欺负你,使着手段让你背黑锅,你没辩驳,后来我问你为什么不跟管事说清楚,你当时说的什么来着?”

    她笑了笑,又怀念,又遗憾:“你说不辩了,没意思,等你以后有本事,你定不会成为这种手段阴狠的人。”

    罗永笙一震,下意识地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久远到他已经要记不得,可她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时光荏苒,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傻不愣登的毛头小子,他学会了算计、变得更加虚伪,也更加不敢再面对这个总记得他所有过去的人。

    说到底,这么多年他待她的苛刻,都不过是因为他自卑又自傲。

    “你喜欢一个天真得蠢笨的人。”他低哑地开口,“可我无法永远那样。”

    花摇将手揣进袖口,眯眼笑:“或许是因为这个吧,也或许是我觉得自己快死了,想轻松些,该卸下的就都卸下了。”

    那凭什么他在她这里就成了该被卸下的?

    罗永笙没敢再问了,他发现自己一但失去她的偏爱之后,没有其他任何可以用来质问她的东西。

    他很想责备她无情,说断就断,这么多年感情是假的吗?亦或是她一直在做戏?可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哪儿会有人舍得用自己的一生来骗人?

    但要不是骗人,怎么解释她这半点留恋也无的眼神?

    “师父。”门外突然有人激动地喊他,“师父,宋师弟回京了!”

    罗永笙暴躁地拂袖:“晚些再说!”

    花摇绕过他,打开门接过弟子送来的东西,惊讶地挑了挑眉:“这是什么?”

    弟子哈哈大笑:“宋师弟给的请帖,就给了两份回来,一份掌司的,一份给您和师父。”

    大红的喜帖,上头只写了他和楼似玉的名姓,没有日期和宴请宾客之所,喜字倒是沾了金粉,泛着阔气十足的光。

    翻来覆去看了两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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