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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骨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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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清似笑非笑,却颇为坦诚,”自然恨。”
  “那,我若将戒指中系着的魂魄交诸给你,你可能保证径直离去,不再来伤我?”
  适时,茉茉正在我身边站定。折清抬头,望着我俩,不晓为何浅淡一笑,眸光点缀着远端的血阳,几分莫辨,却一丝没犹豫便点头应允。
  我心底一松,朝着茉茉,”那就给他吧。“
  茉茉道,”他说什么你便信么?你可知他是谁?他……“一卡,又似是当着我的面不好说。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不就是折清么,那份对他的熟悉感是没法骗人的。
  茉茉执拗劲头又有上来的趋势,后面的话既不说,也不将戒指交还给我,我甚心焦,将她规劝着。
  两厢纠结时,折清在一旁闲闲开口,“既然迷生你不愿将戒指交与我,也算是知晓我的身份底细。你不妨也说说看,你将千洛的戒指讨要过去,为的是哪般?”
  折清这一句清淡,意欲所指,我不很能明白,遂‘梆梆梆’的揉着腿默然将他俩瞧着。
  茉茉僵着一张脸良久,竟真的乖乖将那戒指放到了我手心,“我早前不知道公子就是魔尊千洛,只当她是寻常魔物,自然要提防。这戒指中蕴了她三分的魂魄,我拿捏在手中,便是握了她的把柄。”
  我心中不动声色且而缓缓的抽着,不着痕迹的从茉茉身边挪开了些。我原当这妮子温柔善良,简单单纯,敢情一直弄不清状况的却是我么?
  折清扫我一眼,继而与我道,“即便迷生过往是你身边的一块宝物,当下她也是冥界的人,天有天规,地有敌法,你终究是个魔,她要将你押送至冥府是不变的事实。”
  我心中再哽,有点儿忧伤,登时有种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感概。
  片刻后,起身站到折清身边,将戒指交给他。
  茉茉面无表情,“公子你……”
  我沉沉,“我现在就有一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总之先这么着吧。”我既是答应要还给他,便不想再就此事继续纠结了
  折清拿戒指的时候,手指尖似是无意一般轻轻拂过我的指骨,我浑身一凉,便打算退开些。不及手腕被人一扣,又是被禁锢住了。
  我僵着没动,怔忪并着小心试探道,”你不是答应了拿了戒指就走?“
  ”困在戒指中的是进入休眠状态的半死魂,要融合进你的灵魂之后才能苏醒。其上魂有三魄,待你融合之后,我只取你一魄如何?”这话气道着,似乎还予了我不少的恩惠一般。
  我一愣,咬牙切齿,“折清,你别欺人太甚。”
  我将戒指带在身边三年,却不去触及其中的魂魄,便是不愿意再与前世之事牵扯的意思。无论是因着情殇还是如何,我都落不得一个好下场。我想,我得将他忘得干干净净了,才能继而怀揣着‘唯我独尊且逍遥’的念想活下去。
  茉茉听罢一拧眉,兀自嘀咕了两声。
  折清悠悠望向茉茉,“迷生?”
  茉茉一点头,“那就这么着吧。”
  “……”
  他们这联盟是如何建立起来的,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我被他们二者合力按倒,才方知这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险恶而无转圜余地之境了。
  茉茉一边道着抱歉,一边趴在我身上将我的手按在脑后起来,试图劝说,“公子,你现在只有一魄呆在冥界实在是太危险了,融合多些魂魄百利而无一害的。”
  茉茉说的并无道理,但于我而言,因前尘记忆的困顿远比身体的弱小来得可怕得多。情之一字,它实在是个伤人的东西。
  我狠狠的挣扎着,茉茉那一身的怪力实在是犹如竖起一道铜墙铁壁,将我防得严严实实。我心下一急,冲口而出道,“ 胡说,谁说没有害处了,万一我又看上折清怎么办?到时候又欺男霸女怎么办?”
  我说那话主要是为了激一激折清,若是能让他觉着担心往后会有麻烦,决心把我给放了,另寻决策也是好的。
  茉茉瞥折清一眼,没搭话。
  折清若缀着浮冰的眸光扫过来,淡声回应,“若是如此,我不介意再给你一刀。”
  我颤了颤,凄凄凉凉,自内心升腾起某种被称之为绝望的情绪,挣扎得更凶猛了。
  我同茉茉直将门口的纳凉的石台都碾成了细末,扑倒了三两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吓傻了邻家诸多的鬼魅。一场实打实的肉搏,战绩累累。
  茉茉脸上挂了些彩,受了不重不轻的内伤,我则被她压在身下,气喘吁吁的力竭了。
  折清站在一边,堂而皇之的负手欣赏了一阵女子搏击,才终于慢悠悠的将印诀结好。与之呼应,莹白色的光泽自他掌中的戒指上涌起,若散若离,似是水雾般氤氲在我左右,方才还极安稳的天色一下转沉,天边的云彩似是能滴出血来,大片大片的蔓延开来,转瞬便似落下清脆玉珠般降临瓢泼似的大雨。
  妖冶的色泽笼罩,除却水声,方圆千里恍似再无其他声响。此刻若是有人在冥河之上俯瞰,必定能见,一泻千里的河川,其中隐隐有什么攒动不安着。诡异无形的雾气在水底发了疯似的,争相避开下游的水域。远远望去,便想是冥河一瞬被抽干了鬼魂,化作再平淡不过的一汪死水水域,沉寂着。
  只会用蛮力,有其诸多的不好,譬如当折清引导的法术入体,我除了怔怔瞧着以外,一点法子都没有。
  茉茉已经收手不再压制着我,站到一边去了。腥风苦雨之下,我气力散尽仰躺在地,降下的雨溅落在我的骨上,生冷。
  天际线之所在牵引出隐隐的雷光,闪耀在一身浅蓝素袍的折清身后,犹如陪衬。印象中便是那一人墨丝飞扬,眸中远山黛水,风姿气度道不出的清雅卓绝。
  我想,我找到了我的软肋,纵然那情感不见得多清晰,却能隐隐如此笃定的预知,这让我恐惧,却无计可施。
  一团莹白光团没入脑海,我试图抬手去挡,却在眼前突然的白茫之际,晕了过去。

  ☆、第6章 开端

  千溯一直要我多提防着天帝,说他们那个地方太平得久了,仙者们不去研究仙术阵法,谈经论道之余却是把权术习了个透彻。而天帝本人作为老谋深算的典范,全然不是我所能抗衡之流。
  诚然事实的确如此,在此临出发之际,千溯亦觉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行为略显不妥,添了一句解释道,”若是天帝拐着弯说话,你学不来防备,大可不必理会。左右意欲联合的人是他,若是非要弄这些弯弯绕绕,你也不必多给他面子,等我得空了,会寻他再谈谈的。”
  我在这一句中嗅到了几分放任自由的味道,仿佛得一令特赦,霎时雨过天晴,甚是开怀。
  千溯因着早前的约定,兴致缺缺、呵欠连连的将我送到城门,便不再多留的踩着该睡一回笼觉的时间点,走了。
  我寂寥的回望一眼自家亲哥走远的背影,整了整挂在身上都嫌重的正装,同样打了个呵欠,略有困倦,慢悠悠的牵着夜寻的手踏上鎏金鸾驾。嘀咕着,”早知晓如此,不妨将仙魔会的时间定晚些了。“
  夜寻随在我身后进轿,放下轻纱后,便在我身边坐下,”车程时间较长,你可以睡一会。“
  我瞅他一眼,爬过去,在他膝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冲着外头道,“恩,可以走了。”
  夜寻是我宠爱最久的面首,无事的时候我也会将他带在身边,几乎无话不谈。除却千溯,我便是与他最为亲近了。故而这回仙魔缔结和平条约,他道想去看看仙,我便二话不说允了带他一同前往。
  其实也不止是夜寻,千溯说我好歹挂着魔尊的名头,头一回光明正大踏足仙界领土,总不能在排场上落了下乘。可回顾那些武将,虎背熊腰,面目坎坷而嶙峋,吓吓人还好,要撑排场就略不足了。遂亲自在我后宫挑选了十八名各色各款的美人,随队同行。
  对千溯说的话,我一贯是默然听从的,好在夜寻从不介意什么,风轻云淡,一如往昔。
  随行浩浩汤汤,一路众魔俯首参拜,好歹是将这个排场给撑了起来。想必魔界众魔后来侃侃论及此事,少不得将我在面子工程上砸下的资本扯出来谈上一谈。
  及至仙界,珞音山谷。
  因为千溯坚决不予联合一事在九重天宫商议,仙魔双方遂定在离两界边界亦不远的珞音山谷。
  当初我一剑不小心的辟开了阻隔仙魔两境的结界,踏入仙界时,首先便到了这一方小山谷,当时觉着幽静雅致,水秀山明。现下却给那漫山遍野腾腾仙气晕染,生生多了几分世俗的意味。
  谷中山水清幽,错落建了几处仙台,无暇白石为阶,细腻温玉为椅,软罗轻纱作垫,自得奢华尊崇,却不显艳丽庸俗。几日之内便摆置出一番如此的模样,显然天帝他的确是超出我预想的好排场。
  按照千溯的设定,我应该等众仙来齐之后,才姗姗来迟,自虚空步步走下,好让那羸弱的众仙们好好瞻仰瞻仰我的风姿。
  但我没想到仙界的众仙们都有这个么姗姗来迟,压轴的爱好,不过提前了小半个刻钟,空荡荡的仙台唯零星坐着几位仙者。于我行过礼后,便若雕塑般动也不动弹的僵立着。但凡我眼神扫过去,那些古板肃然的脸上总有那么几分轻微的色变,无趣得很。
  好在引路的小仙还算机灵,将我带到位置上安置好后,便呈上来些水果糕点,模样精致,是我们魔界没有的。
  见我有兴致,那小仙欢喜的俯下身子,似是准备给我递上来个剥好的葡萄,夜寻抬手截了小仙的殷勤,不急不缓的对之道,“下去吧。”
  我自己捻了个不知名的糕点在手上,回顾小仙询问的眼神,点点头。
  果真,在小仙走远之后,夜寻才开口,“别吃摆在桌子四角的东西。”
  我一怔,讶异,“那天帝还真敢做手脚?”
  夜寻将我手上已经拿起的糕点搁回去,换了一个,塞回我嘴里。这动作意欲很是明显,是让我闭嘴。
  我嘴中勤勤恳恳的嚼着,眼睛仍是孜孜不倦、探求的望着夜寻,直待他说,“不是什么致命的东西,只是为测一测你修为深浅罢了。”我才再点头,默然去吃手边摆着的酥糕去了。
  埋头灭一盘糕点之后,难免有些口干,目光一扫宴席呈置,我微怔。
  夜寻声音在我耳边淡淡提点道,“愣着做什么,天帝到了。”
  我先是敷衍的去看一眼那团霞光万丈,好似绚烂太阳般落在山谷之中的天帝,而后在席位下扯了扯夜寻的袖子,只待他移目才暗暗道,”这些仙者也忒狠了,摆了这些个糕点,居然一杯水都不给我。“茶盏都摆置在边角,显然是他说的,下了什么药的。
  夜寻扫我一眼,莫名道,”唤人再添不就可了?“
  人么,大多都有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时刻,可夜寻扫我的那一眼,颇淡,颇凉薄,让我有点受伤。
  我没法反驳,只得受伤的唤来小仙,受伤的当着小仙的面将杯中原来的水倒了,受伤的道,”本尊只喝叶尖上集的晨露,把这水给我撤了。“
  那小仙估一眼瞧出我心情不好,典型的在找茬,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小手抖啊抖的,”禀,禀魔尊大人,可,可这就是晨露之水。“
  我脸皮一僵,便看见夜寻在一边不厚道的笑了,眸中星光熠熠,印一张我尴尬的脸。
  夜寻他能如此展颜的笑一回,我觉得很难得。默了默,望着抖成筛糠般的小仙,岿然,”许是你们仙界晨露水的滋味都与我魔界微有差别,唔,既然如此,便再给我添上一盏就好。“
  小仙慌张诺诺应着,又给我添了水,退下。
  这事原本到这就算完,但干净光溜的仙台之上,承了我泼下的一盏凉水,又兼之那小仙给我吓得瑟瑟发虚,恰得一脚踏空,众目睽睽下竟就那么大模大样的栽了下去。
  这仙台少说两三人高,原本一个仙这么摔一下也不算大事,可当即正是众仙云集。将仪容整的一丝不苟的仙者们皆正襟危坐临于四方下仙台,若是那小仙自上仙台这么随意的一摔……
  呵呵,也不晓会是那位仙家得生生受了这美少年投怀送抱的好事。
  这事搁在我魔界,也就是宴会插曲,挺多两句打趣也就过了。但仙界风气肃然,乃是个开不起玩笑的地界,那小仙恰好摔在一个空置的席位上,手肘甩到桌上的果盘糕点。摆盘甚好的桌面,霎时零散一片狼藉。而且说巧不巧,一曼妙的女仙正踩着标准的莲步往席位上走,给小仙这么一摔,崩裂飞起的瓷片擦过那女仙的脸颊,瞬间便见了血。
  我凑到夜寻身边,打算与之热切讨论道,”你说这天界莫不都是一群只晓得谈诗论经的了?怎的连一片瓷片也躲不过去。“
  夜寻道,”你东西吃完了吗?“
  我一卡,心领神会的闭上嘴,整了整衣襟,心中默然着继续嗟叹万千。
  上仙台中,独坐了我和天帝二人。不同的是我的席位架设起轻纱帐,又显得独立游离。
  此行来,关键的交涉人员并不是我,我是那起震慑作用的后台。就连我家小侄女木槿也说,我捋袖子打架还成,学人家运筹帷幄,貌合神离就还差了不止一二等阶,让我乖乖去一边歇着。
  故我这个具化了的精神象征一声不吭的杵在轻纱帐中,一双眼扫到尴尬正欲离场的小仙与那女仙,安分歇着去了。
  歇得久了,我就有点犯困。
  仙界的阳光空灵澄澈,散落在这清幽的山水间时,总觉明媚到了刺眼的境地,像是虚化了一份切实,晕照之下便显得梦幻。在我昏沉欲睡的视野之中,就更是迷蒙。
  我便是在那一份阳光下瞧见折清的,万般因果,像是冥冥之中设好的劫数。
  初阳绚烂下,白玉阶梯上已无旁人,唯余他一人踽踽独行。抬头时,嘴角莫名勾起一抹的浅笑,眸中朗朗明媚,正是我喜欢的模样。
  我当时并未意识到所谓砰然心动是个带有何等冲击性的词,不过霎时感知眼前的山水明秀,似是蒙上浅浅一层薄纱,恍然微醺迷蒙。 目光落定在那一人身上,便再也挪不开眼了。
  看其落座之时,不经意将他衣襟上绣着的五爪金龙一扫,心中更登时柳暗花明,风光霁月。
  说也老套,两处势力和平宣言大多都是缔结在所谓联姻之上,我来这仙界也是准备按着惯例,走一走这个流程的。
  自我那姐姐千凉承了一负心男子的背叛而仙逝之后,目及一切前因后果的千溯就再对情字无意,莫说是联姻,身边就连一个相伴的妃子都无。倒是自各地进贡的使魔手上弄来了不少体貌皆美的男子转赠于我,要我学的便是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性子,练就一副狼心狗肺,不再走一走千凉的老路。
  千溯这般清心寡欲,联姻的重任自然而然便落在了我的头上。我当时想着不过是在后宫三千之内再添一位仙,这不算多大的事,遂也允了,不管天帝到时候塞个怎样的人过来,我都无所挑剔,照单全收。好看不好看的,不都是摆设。
  联姻的对象是天帝膝下的儿女,纵然辈分不对,然念在原本名额上用来联姻的木槿已经嫁为人妇,我魔族又不及天族人丁兴旺,下一辈中独余一个木槿,我也就将就将就的对付着了。
  我既然看中了折清,遂也不再多磨蹭的招来一位小仙,咳嗽一声后低声问他,”那方来的仙者姓甚名谁?“
  这回的小仙生得严谨,模样也稳重,见我问话,毕恭毕敬回道,”是折清殿下。“
  折清?我微微讶异。
  然因着本就对天族一干庞大的族落人脉弄不甚清,遂只不过笑着点了点头,”唔,知道了。“
  夜寻扫一眼躬身退出轻纱帐的小仙,未发一语。
  直到那个时候,我心中仍是一片宁和的,以为让折清留在我身边不过一句话落定。轻而易举,不曾会让我为之片刻担忧。
  从未知晓过,要得一个人的喜欢,竟是那般艰难的一件事。

  ☆、第7章 婚事

  长篇的寒暄与铺垫之后,流程自然而然的引渡到婚契一事上。
  原本天帝一家开枝散叶得早,以至于当下枝繁叶茂,我至今不晓他大概会挑哪一位‘入赘’来我魔界。我过往可以不在意,现下却有个称心的人选,自然不能默不作声的任由天帝安排。
  在我魔界,但凡是个好东西,都不会自发的落在手心。若是想要了,必得主动上前去征讨一番。
  遂当我挑开帐前轻纱,立身站与仙台之前打算将折清争一争时,并没有觉得此番举动有何不妥。此后的千年,也没能感悟出来,我这么个咄咄逼人、只按自己兴致的强势性子,其实是不讨人喜欢的。
  适时,掌心束着的轻纱微动,我在挑开帘子的一瞬便发觉了周遭无一例外弥漫而起的紧绷感,连天帝正连贯着的言语也生硬的卡了卡,伴着众仙友不约而同移目过来,怔然的仰望这方。
  我不明就里,淡声问,“看什么?”
  一句,众仙色变,仓促低头。
  天帝手中的酒盏一颤,不知为何脸色有些发白。
  我将下仙台中众仙轻微抖动着的手都看了个遍,终于缓缓反应过来,唔,吓着人了。
  天帝纵然对我颇有忌惮,此情此景也只有他方便挺身而出了,艰难缅起一张和煦若暖阳的笑脸道,“千洛魔尊可是对我仙魔二族之联合有何赐教?”
  我心中别扭了一下,自那惨白笑着的容颜中,依稀辨出他的潜台词,”镇场的无事跑出来作甚?吓人么?”
  然表面上还是佯装恍然的恩了一声,径直道,”联姻一事,仙族那边可是定好了人选?”
  全场仙者又是一阵死寂。
  我向来不懂拿捏人心,尤其是不熟知之人的人心。这次静得毫无缘由,在场的好似没一个还在喘气,个个呆立面目凝滞。我心下打鼓的回首望了眼夜寻,莫非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夜寻仍是坐在原处,施施然拿起我的杯子,浅饮了一口,道,“仙界甚少有如你一般将话说得如此直白的,所以一时有点大惊小怪罢了。”
  我霎时心安,便又转回去,以眼神接着询问天帝。
  天帝咳嗽一声,“诚然,诚然千洛魔尊亲临,联姻人选的抉择自然也会多考虑魔尊的意见。”
  我一听,缓缓激动了。
  夜寻在我身后漫不经心道,”把你那欢喜收一收,这不过是句客套,当不得真的。“
  这话我不甚赞同,当着众仙魔的面,即便是句客套,不也有三分威严了么?千溯就从不乱应允承诺。我还是决定要勇往直前些。
  ”既是要问我的意见。“我往上仙台的边缘走了两步,目光在那郁郁葱葱,明秀的山水之间寻到一翩月白的身影。
  似是感应,他亦悠悠抬起头,隔着暖阳万丈触上我的目光,姣好的面容上显出一瞬怔忪。
  我情不自禁带了点笑意,是因为他怔怔的表情,叫我心中莫名一软。”那折清殿下,如何?“
  众仙霎时哗然。
  千溯常劝我,缺什么都好,千万莫要缺心眼。
  而我活到这个岁数,战场上的大风大浪,血腥厮杀都过来了,也便早练就一副刀枪不入躯壳。自然,这躯壳中还含了一张城墙拐角处一般的面皮。
  故而当天帝不自然的颤着声音回我,折清是他孙子辈的人时,我其实不懂他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
  之前的安排是入赘个他儿子辈的,与我差了一辈,算是晚辈。如今我看上个孙子辈的,还是晚辈。既然都是晚辈,晚了一辈和两辈又有什么干系?
  于是我想了半晌,后知后觉道,“你是觉得我太老了,衬不上你孙儿么?”
  也是,我见着折清,甚至依稀感觉他身边的阳光都粲然几分,似乎带了多少清新的朝气。果然,年轻就是好。
  这么一想,我也认可让折清入赘到我这里来,实在是亏待了他,人家大好青年,何必和我这一个不晓得活了多少万年的老婆子浪费青春。
  正要道一句,“若是如此,那就算了。”的言语,那天帝却急急回应,语气里头都含了几分仓皇,“怎会是衬不上,我是担心折清资历不足,性子不够沉稳,不得魔尊的喜欢。”
  我对于天帝言语中一番的弯绕,基本找不到中心点,不晓得他要表达一个怎样的意思,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故只就着我的看法奇怪道,”这倒是有趣了,我选他,自然就是喜欢他的,你又何必担心。”顿一顿,直言不讳,“再者,千溯让我自天族中带一个人回去,却并不要求这个人一定多么讨喜,折清他性子沉稳与否,与我又有何干系。”左右,我喜欢的是他的脸。
  多年之后,我再回想当初的那么一句,才觉着天底下大概再没有比我更缺心眼的人了。
  而当年天帝得了我这一句,半点没犹豫便将折清定下了。我心中一喜,再度探目回望折清,却不见他再抬头看我,水秀山明之间,他只是俯首,中规中矩的承了圣意。
  折清他如此顺从的态度,虽让我少了些猎捕与征服的乐趣,但结果是一样的,我依旧甚宽慰。
  至于他是如何作想的,彼时的我从未细想过,恍似一切都天经地义。
  在魔界的万年,除了千溯,未有一人能从容对我说过拒绝。
  我提议,他同意,一纸婚约便如此定下。
  ……
  回往魔界之后,我兴冲冲的同千溯说道起折清,说他模样生得很是好看,叫我很喜欢。
  千溯在床上兴致蔫蔫的躺着,听过我的汇报之后,眼都没睁的随意道,“他不过是来联姻的,你不必太将他放在心上。”
  我一静,默然良久好歹是憋下了原本夸赞折清的话语,点头道,“好。”
  千溯莫名笑了声,纤长的眼睫下微启了一丝缝隙,懒声问着,“你不是道你喜欢他的么?”
  我奇怪着应,“不是你让我不理他的么?”
  千溯眼底的笑容更深了,侧生将抱着的枕头丢开,懒懒望着我,“这枕头抱起来不趁手,你上来陪我睡一会。”
  我唔了一声,直将方才离渐与我道的、要去踏青的事抛诸脑后,乖乖凑过去……
  自那一日千溯的言论及心后,我对待折清的欢喜之情,便似是去了柴的火堆,真真消减不少。
  木槿道我是个由千溯捏圆捏扁,对之彻底偏心之人,我深以为然,并深以为荣。自家的哥哥不自个疼着,还待如何?更可况,这千万年的过下来,唯有千溯,是我永远离不了的人。
  ……
  三月十五,折清按着契约所言,没有出一丝乱子的‘嫁’到我魔界中来。
  我着绯红嫁衣,凤冠束发,站与大殿之前,将渐渐临近降下的蛟龙喜轿望着之时,不晓为何也觉得有一丝心颤。
  长兄如父,千溯坐在高堂的地方,打着呵欠,神色疲惫的开口道,“折清他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竟连花轿也坐了,传闻中却是清高得很的。”
  千溯道折清这一时能屈能伸,一时清高的,我又未能打听过,便问道,“所以,他到底是个怎样的性子?”
  千溯扫我一眼,“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顿一顿,“不过有件事你是可以知道的。听闻,若是没有你这横插的一脚,折清再过不久便是天族的太子爷了,想来他的资质还是极为不错的。可你当下挡了他的前程,将他拉到我魔界做一人质般的存在,他当下心中是个怎样的作想,你可明白?”
  我一凛,背后微妙的发寒,点点头,“我明白。”
  想必这就是千溯叫我不要对折清上心的原因之一,我恍然后觉。
  我性子不如千溯周到,更不懂得考量人心,行事只按自己心情,半点学不来体贴细致。
  如此任意妄为之下,我也很能了悟自个没有掌权者深谋远虑的风度。但我得有千溯一人如神明般替我稳妥的撑起一切,半点风雨不叫我受,也丝毫不怕将我养得娇惯了。千万年的过下来,他唯要我乖乖听话便可。
  我很可惜的没有多少叛逆之心,遂安分守己的待在他羽翼下无法无天着,从未想过要淬炼一番心计城府,不求上进的得过且过着了。他的话,我惯来不予细想的率先执行,待得执行完了,能不能理解又是另一回事。
  等及司仪开口催促,我磨蹭一阵后,依言踏下红毯去接折清了。
  天帝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排场。我亦是离近了才辨出天家‘嫁’折清的轿车竟是整块的珍稀紫罗玉雕刻而成,当属举世无双的奢华之物,再加十六只凛凛威风的青蛟作驾。与之一对比,我家那木槿就嫁得略寒酸了些了。
  临近的时候,正值蛟龙降地,我按着司仪的嘱咐安排应当坐在轿前,代为驱赶蛟龙走过铺设红毯的最后一程。
  我记下流程,拖着长长的裙摆,好容易绕开了蛟龙们才在轿前站定。
  蛟龙青鳞耀耀,在阳光之下略有些晃眼。仙界来的司仪抹着汗,提心吊胆的瞧着我站定,终于安心高声喊了一声起轿。我被他这一喊弄得迟疑了一下,还是弃了缰绳,转身跃上龙轿,慢悠悠的侧身去扶着轿门,一手随意,撩开轿帘……
  纱帘渐启,视野之内,凤冠上的珠帘晃碎了三吋日光,我瞧见一身绯衣的折清,眉目之间一派与殷红色泽相衬的明艳靡嫚。他恍似错愕,一眼扫来的风情,竟让我一时忘言。
  便是那个时候,折清瞅着我久久怔然的神色,开口与我说了第一句话。
  他道,“我同你兄长,便是有那么像么?”

  ☆、第8章 年轻

  我始料未及,便是怔住。
  他不做声了,神色默然的将我瞧着。
  错乱莫名时,我将信将疑的再仔细端详了一遍折清的脸,瞧得久了,才发觉眉眼之间确有那么一丝相似。
  可,相似又如何?
  我不能明白这条思路是如何构成的,更不懂他是个什么意思。本着我与他之间不必深究的相处之道,暂且将此事搁在一边。扬着和蔼的笑,朝他伸出手,”原是要坐轿的,但我想你从仙界到此,坐轿坐得这般久应该也有些闷烦了,不如我们走着过去吧?”
  方才千溯所言,说于折清而言坐轿子便是一种屈辱。若是如此,那轿子不坐也罢,我本不想给他难堪。
  仙界来的司仪小声在旁边抖着声音提醒道,“可……可吉时……”
  我想了片刻,接着与折清道,“你若是在意吉时,我们可以跑着过去。”
  折清睇一眼我伸来的手,眸色轻微一颤,纵面容上不动声色,却还是将手递了上来。
  我执着他的手,略带不切实际、受宠若惊之感,欢喜笑了。
  迎亲的红毯铺设得颇长,自城门一直到镜宫内的主殿,仙兵魔将罗列相迎,将那满城绚烂的花海都染上了一份冷肃庄严。红毯尽头,主殿之上高坐天帝魔尊,妖神冥主四方至尊。整座殿宇之内,除了靡靡乐音便再听不见旁的声响。居于席位上的尊者们一个个紧绷着脸,连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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