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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烛阳)-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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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不置可否,她说:“这些你别想了,徒伤神,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吧,不要乱跑。”

  我也没事可做,于是就在堂屋里的沙发上坐下了,奶奶到房间里拿了一面镜子出来,然后把我出门时候哈过气的那枚鸡蛋从米碗里拿了来,她又找来纸钱绕着镜子烧了,然后就拿着鸡蛋放在镜子上。

  我看见奶奶在将鸡蛋放在镜子上的时候,嘴里在念叨着什么,但是声音很小,我也听不清,只是我只看见她就像变戏法一样地,那鸡蛋几乎是才碰到镜面就竖了起来,一动不动地。

  我觉得惊奇,问奶奶说:“奶奶,你这是在干什么?”

  奶奶看了我一眼说:“别说话。”

  我识趣地闭上嘴,然后奶奶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责怪我打断她的动作,然后奶奶找来一炷香,对着镜子上数着的鸡蛋拜了拜,就闭上眼在默念着什么,我似乎觉得这架势有些像是在叫魂,但好像又不像,一时间也不知道奶奶倒底在干什么,于是更加大气也不敢出,只是看着她。

  香烧了半截之后,奶奶终于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将香插在了香炉上,收起了镜子,拿着鸡蛋就出去了。

  我则一个人坐在堂屋里看电视,过了一会儿奶奶重新拿了鸡蛋进来,然后就开始剥鸡蛋壳,刚刚这功夫,奶奶原来是煮鸡蛋去了。

  奶奶在做这些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打断她,加上刚刚才被她训斥过,这回我不敢多问,只是看着她在做,我觉得自始至终奶奶都在做什么,因为即便她在剥鸡蛋的时候嘴上都在念着什么,而且她剥下来的蛋壳都小心翼翼地用碟子装好了,我一直看着,最后忽然听见奶奶说了一句:“有侬!”

  她边说边来看我,我见奶奶这样的表情,这才开口问:“奶奶你倒底在做什么?”

  奶奶将剥好的鸡蛋放在碟子上,这才说:“这是鸡蛋卜,里面有侬。”

  我问:“什么是侬?”

  奶奶说:“侬就是侬,小孩子别问这么多。”

  我于是又问:“那你是在做什么?”

  奶奶这才说:“从在他们家的时候,我心里就一直存了个疑影,既然他媳妇能梦见他来找她,但是却招不到他的亡魂,所以我用了这个鸡蛋卜,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

  我听奶奶说起在王叔家的事,于是紧张起来,问道:“那你是什么猜测?”

  奶奶却反问:“刚刚进门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说:“是在想王叔家那公鸡的事。”

  奶奶显然并不关心我究竟在想什么,他问我:“那你留意到你的影子没有?”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奶奶:“我的影子?”

  奶奶说:“我也没看真切,只是忽然看到,好似你身上背着一个人一样,但是再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所以我才想到用鸡蛋卜来问问。”

  我心里暗暗一惊问:“那结果是什么?”

  奶奶说:“鸡蛋里有侬。”

  又是这句话,我问奶奶:“有侬是什么意思?”

  奶奶说:“有侬就代表要求的事确有其事,我问的就是王叔的亡魂在不在你身上。”

  我则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惊道:“什么!”

  奶奶则比我镇静许多,好像她早已经有这样的猜测,只是现在才得到证实罢了。

  奶奶说,我九岁那年叫到的假魂多半就是王叔的亡魂,所以这么多年来才相安无事,之所以到现在又犯事,多半是因为王叔坟地里出了老鼠抬尸的事,但内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郑老秋的事在里头充当着什么角色,暂时还不清楚。

  但眼下知道的是,我九岁那年就丢了魂,我可以说是被王叔亡魂附体,也可以说是这么多年来是以另一个自己在活着。

  8、双亡魂

  这下子倒好了,在没有具体可行的办法之前,奶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她说我现在清醒懂事是因为有王叔的亡魂在身体里撑着,要是把它赶出来了,又找不到我的生魂,那我要不就是再招一个假魂进身体里,要不就是一辈子都做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

  听奶奶说的这样严重,我自己都有些出乎意料,而且这种感觉很怪,就像忽然告诉你,你不是你自己了,难以接受,而且难以理解。

  奶奶这才和我解释说,为什么那天先生驱邪的时候,我会忽然晕倒,就和王叔的亡魂有关。

  只是奶奶却绝口没有再提那先生说的我房间里有两个“东西”的事,我只是觉得奇怪,要是一个是王叔的话,那另一个是谁,难道是郑老秋?

  所以第二天奶奶让父亲和她一起去了王虎他家,意思是告诉他家媳妇叫亡魂的事先往后缓缓,等去过了郑老秋坟地里祭祀再来说这个事。

  去到王叔家的时候,那里的情形稍稍有些不对劲。

  据父亲回来说,去到他们家首当其冲就看到了丢在院子里的死鸡,大概有十来只,全是他们家自己养着的,而且每只鸡都被咬得血肉模糊,特别是脖子上都有一道致命的伤口,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见到奶奶来,王叔他媳妇就说开了,她告诉奶奶和父亲说就在昨晚鸡群一直惊,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搅他们,他起来看了四五次,都没看到有什么东西,后来倒也安静下来了,只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忽然就听见又开始叫,而且这回叫的很凄厉,闹哄哄的,灯塔起来的时候,只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窜上了墙头,转眼就不见了,这黑影大概有一只猫这么大小,但这也只是他媳妇的估计,因为具体的她也没看清,所以当时他就怀疑是不是哪里的夜猫闯了进来。

  可是她从来都没听过猫会来咬鸡群的,但是说那是黄鼠狼的话,又太大了一些,不大像。

  王叔他媳妇把咬死掉的鸡从鸡圈里都拖出来,它们几乎都被咬得不成样子了,看着就让人心生恐惧,她又想起那年王叔回来和她说的,关于郑老秋咬猫的事情,于是就更加害怕,也顾不得这些死鸡,就让他们晾在那里赶紧回了房间,只等白天再来处理。

  哪知到了第二天,他大儿子的伤口似乎开始发炎,于是她顾不上这些死鸡,就和她大儿子去了医院,包扎了之后回来正打算处理,奶奶和父亲就来了。

  奶奶问他媳妇那东西之前出现过没有,他媳妇摇头说从来没见过,而且周围安静地很,也从来没有出现过野猫,更别说黄鼠狼了。

  奶奶和父亲也觉得蹊跷,但想不出个端倪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安慰了他们一家人,然后和他们说了招亡魂的事,他们家也没有异议,奶奶又问了句昨天献祭的鸡没吃掉吧,他媳妇说都送出去了,只不过大早出去就不见了,估计不是有人拣走了就是给猫狗叼了,奶奶听了也就放心了,只要送出去了,就不管是被人拣去还是被猫狗叼走了。

  临走奶奶说这些鸡最好挖个坑埋掉或者烧掉,他家里正是出事的时候,以免不吉利,招来祸事,王叔他媳妇都一一应了。

  只是要走了,奶奶忽然看见他大儿子神情恍惚地站在屋檐下,眼睛定定地看着院子,也不说话,那眼神看着有多呆滞就有多呆滞,奶奶觉得奇怪,就问王叔他媳妇:“你这儿子早上出去就是这样吗?”

  王叔他媳妇估计也没留意,乍一看到也是吓了一跳,然后她喊了一声她这大儿子的名字,哪知一点反应也没有,然后她惊恐地对奶奶说回来的时候还不这样的,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就变成这样了。

  这事也合该是奶奶看到了,看他这样子,奶奶说这是丢魂的样子啊,于是就问王叔他媳妇他们早上出去的时辰,有没有遇见什么东西之类的。

  王叔他媳妇说他们出去的时候太阳都冒了老高了,出去和回来也没遇见什么,而且大白天的能遇见什么来着,正说着呢,忽然有人进来了,是他们村里的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看见院子里丢着的鸡的尸体的时候,他眉头皱了些,然后就和王叔他媳妇打了招呼。

  奶奶他们本来以为他不过是过来串门,哪知道竟然又捅出一桩事来。

  他问王叔他媳妇,是不是他们家送出去了一只半熟的,献祭用的鸡。王叔他媳妇不解地答应着,然后他就说开了,原来是他家养着的狗大清早叼了回去,他们都在忙也没注意到,等看见的时候已经吃了只剩下一小半了,起初他们还担心这狗是不是叼了哪家做好的鸡回来,还怕人家找上门扯皮。

  可是过了两三个时辰就不对劲了,据说这狗之后就像疯了一样地见人就咬,起先是咬伤了他媳妇,然后就跑出去了,接着村子里碰见的人也被相继咬了,只是短短半个多小时,已经有十来家人找上了门,说是他家的狗咬了他们,都要讨个说法。

  他家好言好语将这些人劝回去了,才琢磨着自家养的狗一直都很温顺,怎么无缘无故就发了疯,于是才想到是不是吃了这只鸡的缘故,于是才循着线索,找到王叔家来了。

  而进来他看见院子里丢着这么多死鸡,似乎是更确定了,让王叔他媳妇给个说法呢。王叔他媳妇无奈,也只能先息事宁人,勉强打发走了他,然后一脸哭相地看着奶奶,说这事该咋办。

  若是平常人遇见这么多不寻常的事只怕是早就乱了方脚,奶奶毕竟常年和这种事打交道,见得也多了,她劝王叔他媳妇先别着急,这事出了总得一件件解决了,劝她还是去找个正经先生看看倒底是哪里在作怪,只要钱花下去了总能找到愿意帮忙的。

  而至于他大儿子的事,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丢了魂,等过一两天再看看,眼下先把这狗咬人的事给摆平了。

  之后奶奶和父亲才回来了。

  大约是过了三天,离去郑老秋坟地上祭祀还有一天的样子,王叔他媳妇忽然又来了,这回她来神采奕奕的,似乎是问题都解决了,她说她听奶奶的话下了重金果真请到一个外地的先生,那先生特地来家里看了,说是“家畜不合,扁毛作怪;人宅不宁,死人作祟”。

  先生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首先家里这几年不要养家畜,特别是扁毛家畜;第二就是去死者坟地上看看,是不是有东西遮了棺荫,导致家宅不宁。

  他家带着先生去到坟地上一看,果真在坟地后头新建了一座坟,挂着的魂幡刚好遮住了他家的坟头,于是王叔他媳妇找到这家人,说了经过,移了魂幡,顺便除了坟边的杂草树枝,然后烧了纸钱两边都祭祀了下,事情竟然就这样解决了。

  据说做了这些之后他大儿子也忽然就好了,手上本来一直发炎的伤口也开始好转,于是她特地来谢奶奶,顺便把这个先生介绍给奶奶,因为她听说我们家要去郑老秋坟上祭祀,没有先生主持。

  听她这样说,奶奶自然是乐意,于是当下就和父亲跟着她去见那个先生了。

  回来的时候奶奶他们是和这个先生一起回来的,因为经过了上次那个先生的事,我总觉得先生总是要六七十岁的,但看到这个先生才知道自己错了,他很年轻,最多也就四十的样子,奶奶都称呼他张先生。

  她来的是老家,进来的时候特地看了奶奶供着的老佛祖一眼,然后看了四周,最后才看向我。

  自始至终他都没说一句话,而他也没盯着我看,看了一两秒钟就又看向了别处,我只觉得他给人很有压力的感觉,奶奶他们更是也不敢说话。

  等过了一会儿,几乎整个屋子院子都看遍了,他才说:“有个亡魂缠着他,就在他身上。”

  这个奶奶倒是知道了,只是可能奶奶并没有告诉父亲和母亲,所以他们听到的时候明显十分惊恐,然后就问这该怎么办。

  哪知道这先生说这亡魂在我身上倒也没事,引出这些事来的也不是它,而是另一个亡魂。

  被他这么一说,当下我们所有人的脸色都白了,他的说辞和死掉的周先生的说辞几乎一模一样。

  然后他才又说道:“这两个亡魂在抢身体,轮流附在他身上,所以才有这些事。”

  9、邪灵

  这先生说要想解决我这档子事,症结不在王叔那,也不在郑老秋那,而在这个亡魂身上。当然这个张先生说的是眼下,如果能找到我的生魂的话,王叔和郑老秋这边也是花心思去解决的。

  于是我们问他这另一个到底是个什么亡魂,好像压根没有什么线索可循,如果说王叔的亡魂是因为叫魂引来的,那么这个亡魂又是怎么来的?

  张先生一时间也没看出来这倒底是个什么亡魂,他只说这个亡魂跟着我的时间比王叔还早,还有就是他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奶奶,似乎觉得这话有些说不出口,很为难的样子,见他欲言又止,父亲和母亲有些着急,于是让他有什么说什么,不用忌讳。

  张先生说奶奶供着的老佛祖似乎带着很重的阴气,似乎不大像是驱鬼辟邪的东西。

  哪知奶奶听了,脸色大变,父母亲顿时就惊呼出声:“这怎么可能。”

  在我的记忆当中,从我有记忆起奶奶就供奉着老佛祖,别说是我,就连父亲都是。

  张先生没再说下去,奶奶脸色大变之后也没有接声,张先生又说,这另一个亡魂,就是家里供着的这东西引来的。

  听先生这么一说,父母亲顿时有些不解,特别是父亲,立刻问先生是不是看错了,这先生说,他绝对不会看错,他说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奶奶的老屋子,很像阴宅。

  虽然我也觉得老屋有种莫名的阴森感,光照也不是很好,即便大中午里面都是昏昏暗暗的,但却从来没朝这个方向想过,现在这个先生这样说,无疑让在这个屋子长大的父亲和我吃惊万分,于是都看向了奶奶。

  奶奶苍白着脸,也没说话,张先生大约也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场面显得尴尬起来,于是说:“我只是实话实说,如果我有冒犯的话,那就先行告辞了。”

  听先生要走,父亲当时就急了,于是上前挽留,我听见先生说我们家的这事问题不在亡魂身上,在人。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而他说完这句话,奶奶说:“张先生你别走,要我们怎么做我们都没有意见的。”

  听奶奶这样说,加上父亲一直挽留,张先生才碍于情面留了下来。

  然后他有具体看了才说症结就在这个老佛祖上,当下要做的就是先将老佛祖给请出去,他这回顾忌了奶奶的感受,说的很委婉,大致意思是说这个老佛祖是个冒牌货,我们请错了。

  说实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全家都有些郁闷,这老佛祖在家里供奉了倒底有多长时间,估计全家只有奶奶知道,而现在忽然有人告诉你,这么多年虔诚供奉的东西是一个亡魂,还引起了家宅不宁,是有些挺难接受的。

  奶奶从始至终都没有再说什么,父亲也私下问过关于这尊老佛祖的事,但是奶奶就是不说,奶奶的脾气父亲是知道的,于是便不再多问,只是和我说,这事奶奶一时间接受不了,让我多安慰着奶奶。

  于是去郑老秋坟地祭祀的事就往后延了,却不能不去,因为已经许下了,总是要实现的。

  在说起郑老秋这事的时候,这个先生说起了王叔家的事,他说的不是王叔他媳妇来和奶奶说过的,而是关于那条狗发疯的事。

  其实这个先生并不是王叔他媳妇请来的,而是那家人请来然后又被王叔他媳妇请了去,而那家人请来无非就是因为家里忽然发疯的狗,怕不吉利。

  张先生说那条狗的确是中了邪才发疯咬人,至于怎么中的邪就不得而知了,倒底是不是吃了王叔家送出来的那只献祭的鸡,也说不准。

  他帮那家人看过之后,家里的确有阴气,只是并不严重,贴了符合八卦镜就好了,而至于那条狗,据说咬人之后就失踪了,过了两天,发现死在村外的田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他们发现的时候身子几乎都已经被吃空了,只剩下一张皮和骨头,惨不忍睹。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插了一句,我说村子里会吃这种死东西的无非也就是狗和猫,狗是不会去吃同类的,而猫也不大可能,那是什么吃的?

  要说是六七十年代,还会有狼之类的下山来,现在哪还有这些食肉动物的踪迹。听了我的问题,张先生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他只是笑了笑说,那就不得而知了。

  当时他的笑容很怪异,给人一种他已经知道答案,但是却不想多说下去的感觉,于是我也识趣地没有再问。

  请老佛祖那天,祭祀很早就开始了,供天地等等之类的,我不是太懂,也不知道要将它请到哪里去,我小声问了父亲,父亲说这既然是亡灵,就不用请到庙里,言下之意和逐出去没什么两样。

  那天奶奶一直在旁边一声不吭,所有需要帮忙的事都是母亲在做,直到最后结束了,将近到傍晚的时候,奶奶才去收拾屋子,然后提着一篮子纸钱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提纸钱的篮子已经空了,我问奶奶去干什么了,奶奶说去给这个亡魂烧些纸钱,好让它不要再缠着我。

  而那个先生因为是外地人,就住在了我家,他不可能住在奶奶的老房子里,本来他的意思是我也不用再住在老房子里了,那里阴气重反而容易招邪,只是我不放心奶奶一个人住,她又不愿意同我们回去,于是我就留下来陪她。

  只是睡到半夜的时候,我忽然被一阵说话声惊醒,这说话声和上回我听见的一样,并不是很大,也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是奶奶的声音。

  这种感觉和上次从恶梦中醒来,听见奶奶的切切私语声一模一样,于是我学着上次的样子,蹑手蹑脚来到门边,从门缝里往外看,让我心惊的是,奶奶竟然在做和上回一模一样的事。

  只见她依然在对着一个纸人喃喃自语,从这里看过去,依旧只能看见纸人白得异常的脸。

  整个过程和我上次看见的一模一样,纸人的身上依旧穿着我小时候的衣服,再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微微有些害怕起来,虽然奶奶跟我解释过她这是在做什么,但我总觉得有些心惊,特别是每次看到纸人的脸和它身上的衣服,心里面就一阵阵地发毛。

  最后奶奶烧了纸人,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直到最后纸人化为灰烬。

  只是到了这里并没有结束,我看见奶奶重新提了一篮子纸钱,然后就出去了,我原本以为她只是在院子里烧,直到我听见了她开大门的声音,才知道,她这是要出去。

  我看了看表,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虽然我们这里有半夜烧纸钱的习俗,但我总觉得这时候的奶奶有些不大对劲,也许是好奇心驱使着我,又或者是像探清楚奶奶倒底要做什么,于是我悄悄地跟了去。

  我出去的时候,外面黑漆漆的,早已经没有了奶奶的踪影,虽然是平时每天都走着的路,但到了半夜总觉得一阵阵地阴森。

  而且还不能让奶奶发现,弄的就像是做贼一样。

  我一直跟着出去,到了外面的大路上,也没看见奶奶的踪迹,想着奶奶不是来路边烧,那又会去哪里。

  我找不见,于是就打算回去,正打算折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狗吠的声音,我于是断定一定是奶奶过去了那边。

  然后我就往那边跟了去,那一头是往村外去的路,但是在村口的位置,有一个废弃的祠堂,于是我断定奶奶应该是到这个已经废弃的祠堂烧纸钱来了。

  这个祠堂就在路边上,像个山神庙一样,早已经没有了门,只剩下几堵墙,屋顶也破得不成样子了,到了下雨天就漏雨,村里也没人修,虽然破败,但也没人敢来拆,于是就这样荒弃着。

  祠堂里有个神龛,使用石碑竖起来的,只是里面供着的东西早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只留下石碑上刻着的一些字,小时候我们经常到这里来玩,因此记忆很深刻。

  10、附身

  果真,我来到不远处的时候,看见纸钱燃烧腾起的火焰,奶奶蹲在祠堂外边,正在烧。

  我于是躲在远处,怕她发现了不好解释,就这样看着她烧。只是这看着看着就不对劲了,因为我看见在奶奶不远处有一个人。

  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于是多看了两眼,以确认自己不会看错,当然,这个人并不在纸钱燃烧的火光之内,而是在更靠近我的这一边的路边,似乎坐着,一动不动地。

  这景象立刻让我想到了九岁那年,我在田边看见的那个人影,顿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和奶奶就隔着几米的距离,而且我自认为并没有看花眼,那里的确有个人坐着。

  我想提醒奶奶,但是却发现双腿有些发抖,更糟糕的是,嗓子里像是有什么堵着一样,想要发声,却发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想要动,觉得腿根本不是自己的,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奶奶在烧纸钱,而这人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奶奶烧完纸钱站起来,经过这个人影身边,但奶奶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一直朝着我过来,而我就像身子已经彻底不属于自己了一样,站在路边上愣是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了,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等奶奶走近的时候,发现了有人在路边躲着,估计没看清是我,于是喊了一声:“谁在那里?”

  可是我根本发不出声来回应,只是张合着嘴巴,我能听见自己嘴巴张合的声音,就是没有任何声音从嗓子里发出来。

  大约奶奶觉得异常,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了一阵,最后像是忽然认出了我来,才惊呼道:“石头,你怎么在这里!”

  就在奶奶惊呼出声的时候,我看见那个一直在路边坐着不动的人影忽然朝我转过了头来,只是夜里黑暗,我根本看不清他是谁,甚至连他的头是什么样子我也看不清,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甚至我都不能确定他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而与此同时,奶奶已经彻底觉察到了我的异样,她一把扶住我,急切地问道:“石头,你这是怎么了?”

  再接着我忽然觉得不听使唤的身子忽然就能动了,只是腿上无力,就要摔下去,奶奶毕竟上了年纪,被我带得也差点摔倒,与此同时,声音终于从我嗓子里蹦出来,我听见我说:“那里,有人。”

  奶奶转头看了看周围,然后问我:“哪里有人?”

  我指着那个人坐着的地方,说:“那里。”

  奶奶顺着我指的地方看过去,她似乎并没有看到,然后和我说:“石头,那里没人,我们先回去再说。”

  说着奶奶就打算把我扶起来,哪知道我忽然觉得胃里翻腾,然后就往嗓子上涌,然后一张口“哇”地就吐了出来。

  接着,后面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在医院的病床上。

  据奶奶告诉我,那天我说了那里有人之后,就一直呕吐,而且吐出来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全是清水,既不是苦胆水也不是别的,就是清水。

  这情景和我九岁那年一模一样,吐完之后我就彻底失了魂,手臂紧紧地抓着她,眼睛眼白已经翻了起来,嘴上念叨着什么,可是她一个字也听不清。

  奶奶一直在我身边不敢离开,生怕去找人了我会出什么意外,而且当时那情景,她拿我根本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这样折腾了大概有半个来小时,我忽然就停止了念叨,紧紧抓着她手也松开了。

  奶奶说当时我似乎是忽然清醒了过来,然后就问她:“奶奶,我这是在哪里?”

  奶奶听见我清醒过来,当即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然后将我扶起来,这才回了来。

  只是走了几步奶奶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她发现有只猫一只跟在我们身后,那猫也不叫喊,就跟在我身后。本来猫走路的脚步是非常轻的,只要它不叫唤,跟在你身后是根本发现不了的,更何况还是这样的深夜。

  奶奶之所以知道身后有只猫跟着,是我告诉她的,奶奶说我当时说:“奶奶我们走快一些,身后有个人一直跟着我们。”

  然后奶奶转头就看见了那只猫。

  看到这只猫的时候吓了奶奶一跳,奶奶安慰我说那是一只猫,不是人。而我就没有再接话,这样我们回到了家里,回去的自然不是老家,因为忽然出了这事,奶奶心里也没底,就领着我回了新家。

  父母亲起来看到我这个样子的时候,很是惊讶,又加上是深更半夜的,以为我又出了事,着实吓了他们一跳,后来奶奶把经过说了,他们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但是奶奶却没说她半夜出去给谁烧纸钱。

  大概是我们太吵闹,惊醒了张先生,他也起了来,见到我的时候,忽然说:“有东西跟着他进来了。”

  那只跟着我们的猫早已经不见了,而父母亲他们压根看不到是什么东西,于是张先生当即让找来了米、香和纸钱,让我站在院子里别动,然后他点了香一左一右拜了拜,将纸钱烧了,接着把米朝着门外撒了出去。

  听父亲说,当时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只是原本站着的我忽然就眼睛一翻到了,再之后我一直不醒,就被送到了医院。

  上面说的这些,我一点也不记得。

  而且在医院里,医生也没查出来我为什么会昏迷不醒,最后只是给出了一个劳累过度,于是等我醒了就出院了,醒来之后我觉得身子很乏,好像翻越过千山万岭一样。

  而且从医院回来,父母亲就更加笃定了我招惹了鬼神事,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人都成这样了,可是医院却什么也差不出来,不是招惹了脏东西,怎么会这样。

  后来张先生详细问了我那晚的经过,当他听见那个在路边坐着的人影的时候,他眉头皱的很紧,然后才说,王家媳妇告诉他,她也见过这个人影,就在送献祭的那晚。

  与我描述的简直一模一样。

  而且他既然管了王叔家的事,自然对郑老秋的事业有所耳闻,那么这个奇怪的人影,当然心里也是有谱的。

  从那晚之后,奶奶就没怎么来过新家,好似躲着我一样,而我也没再到老家去住。也正因为这件事,原本往后延的,要去祭祀郑老秋的事又被提了出来,先生说看来还是避不了郑老秋那一边。

  于是他重新选了日子,准备了祭祀的物品,让父亲去请了奶奶,因为祭祀需要奶奶叫魂,奶奶也没推辞,只是变得话有些少,整个人都有些古怪,只是当我和父亲这样说的时候,父亲说奶奶一直都是这样,只是因为从前对我很好,所以我才不知道。

  我想大约像她们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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