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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能]怨气撞铃-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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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吧,我帮你联系不就得了。还有,介绍妹子的事我就说说,你还真以为我给你介绍啊,介绍了不是坑人家吗?”
    说着说着她就难受起来:“你这种,对苗苗念念不忘的,再好的姑娘到了你这儿都排第二,他妈的第二的滋味可难受了你知道吗?我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做的千年老二,喜欢你的时候吧你有苗苗,喜欢叶连成的时候吧他有盛夏,我他妈一辈子第二,永远赶不上趟。这腿怎么长的,就是跑不过人家!”
    说着伸手就狠狠往自己腿上拧。
    岳峰拦她:“雁子姐,跟自己较什么劲呢。”
    十三雁抬头看岳峰,眼泪慢慢流下来:“峰子,你叫我一声姐,答应你雁子姐一件事。”
    岳峰点头:“你说。”
    “将来吧,你要是喜欢别的姑娘,你一定不要再活在苗苗的影子里了。你要是喜欢着苗苗,忘不掉她,就别去喜欢别的姑娘了。这永远排第二,滋味可难受了。”
    十三雁笑着把眼泪抹了开去,又低头抽了口烟:“真的,你雁子姐知道,可难受了。”
☆。32第②章
    因为之前喝了酒的关系,十三雁一觉睡到午后三点才醒,才起身就觉得鼻子塞塞的,脑袋昏昏沉沉,怕是昨晚上给冻着了,赶紧翻抽屉吞了两片银翘片。
    推开窗户才发觉今天天气好的出奇,天空湛蓝湛蓝的,城外的远山在天幕上描出淡青色的痕迹,不知道是隔壁哪家饭店开伙,炒菜的香气勾的十三雁肚子里馋虫大动,她随便裹了件卫衣,汲拉着拖鞋直接下楼去厨房。
    一般到这时候,厨房里是连残羹冷炙都不剩了——客栈里养了一狗一猫,狗叫巧克力猫叫冰激凌,每日的剩饭都由它们大包大揽。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没进厨房的门,就闻到芹菜炒肉丝的香气了。
    十三雁心里一乐,三步并作两步跨进门去,小米正从炒锅里把菜盛起来,看见十三雁进来,眼睛笑成了两枚月牙儿:“老板娘,早。”
    都下午了,还早呢,十三雁暗叫惭愧,也顾不上还没刷牙,伸手从菜碟子里拈了一根芹菜嚼了:“今儿怎么这个点才做饭?石头呢?”
    小米是客栈里请的帮工,还不到二十岁,平时做做饭,偶尔给打扫卫生的老妈子打打下手,小姑娘长的秀气,乖巧听话,很得十三雁的喜欢。
    “午饭早吃了。这是给峰子哥做的,他上午开车去周围兜了一圈,带了地里新鲜的菜回来。”
    “峰子……哥?”十三雁感觉半天上一个雷正劈脑门上,说话都抖了,“你叫他哥?”
    “是啊。”小米没有很好地领会到十三雁的弦外之音,“早上跟峰子哥聊了,他说他比我大,不是该叫他哥么?不然叫什么?”
    十三雁咬牙:“叫他孙子!”
    话刚落音,岳峰就打外头进来了,他把十三雁的话听了一半,很有点莫名其妙:“叫谁孙子?”
    十三雁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就伸手拧住了岳峰的耳朵,把岳峰疼的直叫唤:“哎,哎,雁子姐,轻些,轻些!”
    挣脱了之后,岳峰估计真是被她拧疼了,脸色有点不好看:“刚起来就抽疯,更年期是吧?”
    十三雁不理他这茬:“你认识小米了?”
    “认识啊,早上聊了,挺好一姑娘。”
    十三雁瞪着他:“再好也不准上手,听见没?”
    这话说的直白,小米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岳峰这才明白过来十三雁为什么抽疯:“想哪去了,有病吧你。”
    十三雁毫不示弱:“以我过来人的经验,我敢说我没多想。从今儿开始,你要跟小米保持三米距离,不准随便跟她说话,更加不能对她笑,听见没?”
    岳峰活生生让她给气乐了:“凭什么啊,党和人民都没剥夺我笑的权利,你凭什么啊,凭你长的美啊?”
    说完这话,好像是故意要气雁子姐,冲着小米特有范儿特欠扁地一笑,笑的十三雁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在他后脑勺上抽了一记。
    不等岳峰叫疼,她又命令小米:“妹子,离这货远点,听见没?”
    小米尴尬极了,低头把围裙边儿拈了又拈,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峰子哥人挺好的……”
    “好个毛!”十三雁跺脚,“看人不能看这张皮,得看清本质!我跟你讲,不能对峰子抱有任何幻想,他老早结婚了你知道么?光娃就三,外头还有三私生的……”
    岳峰听的脸都绿了:“雁子姐,你嘴里跑的是磁悬浮吧,有你这么损的么?”
    小米看出来十三雁夸张的成分居多,抿着嘴直乐。
    十三雁没好气:“去去,找石头玩去,我和峰子有话讲。”
    ————————————————————
    眼瞅着小米走远了,岳峰斜着眼睛看十三雁:“雁子姐,过了啊,我现在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能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吗?”
    十三雁笑眯眯在厨房里的桌子旁坐下来:“怎么就一点兴趣都没了呢?阳痿了?不举了?”
    岳峰半晌没说话,顿了顿一字一顿,字字都是从齿缝中迸出来的:“沈家雁!你他妈是女人吗?”
    十三雁煞有介事地点头:“果然,不管哪个男人,攻击他的命根子,他就急了。”
    接着叹息:“你还记得我闺名呢,一个世纪没人叫过了。”
    岳峰压根不理睬她,十三雁笑嘻嘻的,拉着岳峰坐下:“怎么啦,真急啦,我不早跟你说了吗,我这张嘴刻毒的,你跟我较什么真啊,咱岳峰怎么能不举呢,你是一辈子用不着伟哥的主儿……”
    岳峰冷笑:“你可着劲说吧,就在我面前撒泼耍流氓吧,这话你当叶连成的面讲讲看?”
    十三雁愣了一下,那股子拿他开涮的兴致很快落了下去,顿了顿两手捧住脸,很是意兴阑珊:“在他面前我哪会说这话啊,为了向他那去见马克思的女朋友靠拢,装淑女装优雅装的我自己都吐了。岳峰,还是跟你一块儿好,什么话都敢讲。”
    “那当然,我是谁啊,我是家有三娃外头有三私生子的主。”
    十三雁扑哧笑了出来:“跟你闹着玩呢,当真啦。小米是古城土生土长的姑娘,高中毕业之后就不念书了,一直在这里帮工,连远门都没出过,性子单纯的很,跟你撩拨的那些狐狸精不一样。”
    岳峰头大如斗:“我几时说我要撩拨你们家小米了?”
    “不怕你撩拨,就怕她惦记上你啊。”十三雁振振有词,“小米那级数,哪能跟你比啊。”
    岳峰大呼冤枉:“我才跟她说了几句话?她就能惦记上我了?”
    “那没准啊。”十三雁翻了他一眼,“牡丹亭你听过没?那缺心眼的妹子梦里梦见一小伙儿,白天想晚上想的还把自己给想死了呢。小米肯定对你有好感,女人看女人最准了,你离她远点没错的。”
    岳峰白她一眼:“让我离她远点,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赶紧给我找卖家!”岳峰咬牙切齿,“这事你忘脑后去了吧,扯七扯八的,正事没见你上心!”
    十三雁白了他一眼:“知道知道,屁大点事,叨叨八遍了。”
    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来翻电话簿:“不过峰子,未必能找着。”
    “这话怎么说?”
    “你不做这行,不知道里头的道道。”十三雁一边翻一边讲,“都说云南产玉,其实上好的玉都是缅甸带过来的,尤其你要的老坑玻璃种,水头最好,只能从那头带。走正规渠道来的都天价,买不起,所以不少人从我这里买暗货,说白了,都是不要命的从那头偷带出来的。我认识的是买家,卖家是搭子给签的线,但是偷带这种事,一次两次就算了,谁还长久干这行?风险大啊,怕被边防军查不说,万一让起黑心的人给灭了呢?你上次在我这看到老坑种,是两年前还三年前?这么久了,人家指不定还做不做这个呢,不过这样的人,一般身边都留一两块压箱底的好货,真找着了准没错的。喂,老四吗?”
    眼见电话拨通,岳峰也就不再说话。
    十三雁很老道地跟对方寒暄:“我,雁子。是,长久没联系了,没紧要事也不敢惊动你这尊大佛啊。我有一兄弟,想买块老坑玻璃种,你还记得两年前从我手里过的那块玉吗,对,特透的那块,玻璃似的,你当时还夸过说那女人供的玉特好。对,她叫什么名来着?有联系方式吗?”
    也不知那头说了什么,十三雁嗯了两声,眉头皱了皱:“那尽量帮忙找找吧,找着了发我短信……行。”
    十三雁揿了电话,跟岳峰讲了一下结果:“确实好久没联系了,老四也记不清了,说是得去找找看。哎,峰子。”
    说到后来换了语气,岳峰奇怪:“怎么了?”
    “真送啊?”
    岳峰没好气:“假送,我哄你玩呢。”
    十三雁倒不生气:“峰子,我昨晚上就想跟你说这事了,结果让别的事烦着了,没顾上。老坑种不便宜啊,我知道你手头有钱,那也不是天上掉的对吧,省着点花。”
    岳峰一张口就特气人:“省着干嘛,死了烧啊?”
    “不是,”十三雁皱眉,“那也不能这么着浪费啊,没个五万八万的下不来啊。”
    岳峰掏出烟,打火机打了几下,并不急着点烟,看火焰打起熄下,跟玩似的:“给苗苗的,怎么叫浪费呢,再说了,我愿意,管得着么。”
    十三雁反而笑了,顿了顿语气柔和下来:“岳峰,你知道么,我还真就特喜欢你身上这点痞气。”
    “可是啊,有些道理,你未必知道。你雁子姐比你大几岁,有些事看的比你透,我得跟你说道说道。”
    岳峰把烟点上:“你说。”
    “你送这么贵的东西给苗苗,干嘛呢?真让苗苗老公给看见了,人家怎么想?你不是成心给人添堵吗?将来他要是跟苗苗闹不和,铁定第一个就拿这块玉说事。峰子,这女人不是你的了,就真不是你的了。她过的不好,被她老公又打又骂你都管不着。你心意是好的,但是万一到时候因为这个让苗苗受罪,那就不好了。”
    岳峰沉默着没说话。
    “我再问你,你希望苗苗幸福么?”
    岳峰闷头抽了口烟:“雁子姐,你这不废话吗。”
    “苗苗怎么样才能幸福啊峰子,在婚姻上,她得把你忘了才能幸福啊,不然天天惦着你,又跟别人一张床,那多揪心啊。你送她那么贵的玉,让她整天想着你对她多好,出手多阔绰,想多了坏事啊。你真想她好就娶她,娶不了你就把你从她的世界里抹的干干净净的,一根头发丝儿都不留,你懂么?”
    岳峰还是没有说话,十三雁看着他,忽然就看到岳峰眼底有什么闪了一下,心里一咯噔,脱口而出:“峰子,你哭啦?”
    岳峰拿手狠狠抹了下眼睛:“谁哭了,你以为都是你啊?”
    不知为什么,十三雁有点难受,眼圈不觉就红了,顿了顿抽了抽鼻子,忽然就笑起来:“妈的,苗苗真幸福,你要是能对我这么着,十个叶连成我也不换。”
    正说着,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短讯传了过来,十三雁打开看了看:“找着了,那女人叫陈来凤,江西人。老四也不知道她手机号,估计常换的,家里电话倒是有。峰子,这电话咱打呢还是不打?”
    岳峰还是没回答,烟气飘到近前,十三雁透过烟气看他的脸,又问了一句:“峰子,给句话,打是不打?”
    等了半晌不见他回答,十三雁伸手拍拍他肩膀:“你慢慢想,我饿了,我先吃饭。”
    说着就起身上楼,先刷牙洗脸,然后换衣裳,再去到厨房时,小米已经在里头了,把先前的那碟子菜微波炉热了,又给十三雁盛了碗米饭:“雁子姐吃饭。”
    岳峰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摊了四五个烟头,手里还夹着一根,旁边还有瓶见了底的酒,十三雁急了:“谁让你给他拿的酒?”
    小米吓住了:“刚进来的时候,峰子哥让给拿的,我就……拿了……”
    十三雁气的把岳峰手里的烟夺下来:“又是烟又是酒的,峰子,想成仙啊!”
    岳峰抬起头看她,出乎意料的,竟然笑了:“雁子姐。”
    “嗯?”十三雁还是没好气。
    “我和苗苗,好了有七年了。”岳峰声音很低,“上次在你这看到那种玉,我就想着,一定得给苗苗买一块,多贵都买,我长这么大,也就死心塌地喜欢这一姑娘,我干嘛不买,倾家荡产我都买,对吧。”
    十三雁从没听过岳峰用这种口气说话,不觉就挨着他坐了下来,小米原本要出去的,脚下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怎么都挪不动步子。
    “可是吧,总有这个那个破事,抽不出身过来,真过来了,想不到是为苗苗跟别人结婚买的。我cao,我造的什么孽。”
    “在尕奈跟苗苗分了之后,我回去找过她一次,我跟她说,我愿意去上班,让她爸随便给安排,安排什么我做什么。苗苗不愿意,她说,岳峰,我太了解你了,你忍的了一时也忍不了一辈子的,我再也不想跟你吵了,我们那么多珍贵的回忆,吵一次就丢一些,吵一次就丢一些,哪天丢光了,我哪里舍得啊,你得让我留着啊……”
    说着说着岳峰就哽咽了,十三雁站起来,俯下身去搂住他肩膀:“峰子,苗苗这姑娘挺不错的,真的。”
    岳峰笑起来:“雁子姐,打电话吧。我也不知道会不会送出去。但是我还是想买,给苗苗买的,不管她收不收,能不能收到,我还是想买。”
    十三雁也笑:“那行。不过说好了,万一电话打过去是空号,或者那头说已经不做这行了,手头没货了,峰子,咱就此打住,这是天意,成吗?”
    岳峰点头。
    十三雁吁了一口气,记下短信里的号码,揿下按键。
    那头很快有人接了,是个男人的声音:“喂?”
    十三雁清了清嗓子:“你好。请问是陈来凤家吗?”
    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是的。”
    “请问陈女士在吗?”
    “请稍微等一下。”
    十三雁吁了口气,用口型向岳峰示意:接通了。
    ————————————————————
    陈来凤的丈夫李根年攥着听筒,只觉得一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用一只手捂住话筒,僵硬地转过身来。
    那里,角落里的沙发上,自己三岁的儿子菜头摆着积木,咯咯咯笑的正欢,逗他玩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儿,长长的卷发,穿黑色的羽绒衣,雪帽上缀着一圈柔软的绒毛,映着窗外透进的斜阳余晖,好像闪着光泽一般。
    似乎察觉到李根年的异样,那女孩转头看他。
    李根年一开口就带了颤音:“季,季小姐,找大凤的电话。”
    季棠棠站起身,她走到电话机旁,竖起食指贴在唇边,示意李根年不要讲话,顿了一顿,镇定地接过听筒:“喂?”
    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好,请问是陈来凤陈女士吗?”
    季棠棠唇边扬起一抹微笑:“我就是,请讲。”
☆。33第③章
    “陈女士,你好。”十三雁向岳峰使了个眼色,示意通上话了,语气也随之客气起来,“你还记得我吗,大概3年前的时候,我从你那经手过一块老坑玻璃种,我姓沈。”
    “是么?”季棠棠笑了笑,声音很平静,“生意上的朋友太多了,我不记得了。你哪里?”
    十三雁暗叫惭愧,其实当年那桩生意,中间有牵线人,她并没有跟这个陈来凤有什么接触,估计搁街上打照面都认不出,这趟为了岳峰的事故作热络,没想到人家一上来就很直白——我不记得了。
    她清了清嗓子:“我在云南,古城。我姓沈,沈家雁,沈阳的沈,家庭的家,大雁的雁。是秋天的那个大雁,不是那种小燕子。”
    “哦,云南,古城,沈家雁,沈阳的沈,家庭的家,大雁的雁。”
    季棠棠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李根年,很慢很清晰地把十三雁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李根年拿笔的手直哆嗦。
    “是这样的陈女士,你手头还有货么?如果有同样的货色,我还想入一块,价钱可以谈。”
    “有。沈小姐住古城哪里,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十三雁笑起来:“风月客栈,一打听就是。陈女士,关于玉的事……”
    说到这里,她突然咦了一声,将手机拿到眼前:“怎么就断了……破手机……”
    ————————————————————
    季棠棠揿断电话之后,很不客气地把卡口的线也给拔了:“估计会再打来,这几天线就别连了。”
    李根年低着头看纸上记下的信息,嘴唇一直在抖索,季棠棠暗暗叹了口气:“云南古城,靠近缅甸,地点跟我想的差不多。”
    “这个沈……沈家雁,”李根年抬起头来,眼圈泛红,攥着纸的手捏的紧紧的,“会不会是她……害了大凤?”
    “这个很难讲,”季棠棠沉吟了一下,“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个电话一定是关键。”
    李根年不说话了,角落里,被冷落的菜头不满起来,撅着嘴摔打着手中的积木,季棠棠笑了笑,见李根年的情绪一时间难以平复,索性先过去哄哄菜头。
    菜头很快就不闹了,伴随着季棠棠的软语抚慰,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李根年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恍惚中,似乎坐在那里逗菜头开心的并不是季棠棠,而是妻子大凤。
    算起来,妻子大凤失踪也有三年了吧。
    她那趟离开,自己其实是非常不愿意的,那时候菜头刚生下来两月,奶都没断,眼见妻子接到缅甸那头的消息收拾了行李就要走人,李根年当时就急了,两口子吵的挺凶的,李根年记得自己罗列了很多理由,比如菜头离不开妈呀,比如坐月子的女人不能累着啊,比如家里还有点积蓄不急着用钱啊。
    但是大凤一句话就把他顶回来了:“谁还长久做这个?不趁着我做得动给菜头攒点奶粉学费钱,往后日子怎么过?”
    李根年登时就蔫巴了,说到底,还是自己没用呗,老实巴交地在国营单位里死磕着,一个月千八百的工资,养家要靠女人,本来就羞于拿出来说,哪还有资格拦着大凤去挣钱?
    于是默认了,帮大凤收拾了东西,第二天早上送行时,还特意给她煮了一袋子的白水蛋。
    结果大凤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头两月他还巴巴盼着,但也不敢报警,大凤做的事,怎么着也是违法的吧,万一人没出事,被他报警给祸害了,那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又忍了两月,实在憋不住了,偷偷把这事跟丈母娘讲了,老太太当场就滚在床上嚎开了:“都啥时候了,赶紧报警啊,指不定人都烂外头了,我的凤儿啊……”
    这时候报警,除了进出所里看白眼,似乎一点用处都不起,有一次,派出所看大门的王老头见他可怜,偷偷把他拉到墙根一顿说道:“依我说,就死了这条心吧大兄弟。你女人不是啥名人,咱这小地方的派出所难不成还跑国外给你找人去?边境那是啥地方,我听说死了人往沟里一掀了事,你女人这么久没消息了,凶多吉少啊。”
    凶多吉少,四个字跟四把刀似的,插得他透心凉,回家抱着菜头哭了半宿。
    后来慢慢的,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了。
    左邻右舍不知道是出了事,满心以为是陈来凤嫌弃这个男人没本事跟人跑了,还都挺同情他的,也有好事的给他牵线相亲什么的,都让他找借口给回了——大凤怎么着也是为了他这个男人为了这个家才音讯全无的,他总得守个几年不是?如果这么快就跟别的女人睡一炕上了,那他还算是个人么?
    一个大男人拉扯个娃,日子真心不好过,但也一天天熬过来了,每一天都相似,死气沉沉地挨过一天是一天。
    梦见大凤是近一个月的事情。
    那天晚上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身边有人拿胳膊肘捣他:“年哥,年哥,我肚子疼。”
    是大凤的声音。
    他翻了个身,嘟嚷了一句:“嗯。”
    起床时也没多想,吃早饭时,忽然就记起这个梦了,当场就红了眼圈,下班时偷偷跑到家院子后头烧了一刀纸。
    当天晚上睡到半夜,大凤又在身边捣他了:“年哥,年哥,我肚子疼。”
    梦里,他居然清醒的知道是在做梦,说话时声音直发苦:“凤啊,那头过的不如意是不是?我今儿烧一刀纸了,要不明天再给你添点东西,短了什么就张口啊晓得不?”
    大凤只是捣他:“年哥,我肚子疼。”
    一连几天,都做同样的梦,李根年白天偷偷地哭,以为自己是想大凤想的魇住了。
    又过了几天,再次做这个梦时,他忽然就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凤,肚子疼的话就趴着睡,趴着压一压,就不疼了。”
    大凤沉默了一下,就在李根年迷迷糊糊又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在边上撕心裂肺地吼起来:“我卡住了年哥,我疼啊,我翻不了身啊!”
    李根年吓的一个激灵就醒了,身底下的褥子湿了一半,看边上空荡荡的被窝,第一次从头到脚透出一身寒意。
    大凤一定是出事了。
    于是那天一整天他都恍恍惚惚的,想起这一个月来诡异的反复的梦,李根年直觉大凤是想跟他说些什么,电视里不都演了么,冤死的人会给家里人托梦,让家人给报仇什么的。
    李根年决定晚上如果再做同样的梦,他一定得多问点什么。
    很快就到了晚上,李根年把儿子菜头哄睡着了,早早就熄灯上床,黑暗中瞪着一双眼睛看天花板,听时钟单调的滴答声,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开始默念着数羊,一只黑羊,一只白羊,两只黑羊,两只白羊……
    也不知数到第几时,肘下忽然就被人捣了一下,耳畔传来大凤幽怨的声音:“年哥,我肚子疼。”
    这感觉太清晰了,一点也不像是在做梦,李根年吓出一身冷汗,脖子像是被冻住了,怎么转都转不动——或者是他内心里根本就不敢转头去看:万一看到一双幽碧色或者血红色的眼睛怎么办?万一看到枕畔一脸血的大凤怎么办?大凤是老婆没错,但老婆变了鬼他也怕的。
    他一颗心跳的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怎么个疼法啊凤?”
    大凤带着哭音:“就是疼啊年哥,你给我揉揉。”
    李根年哦了一声,僵硬地把手往身侧挪过去,先碰到大凤的衣角,然后是柔软的肘下,熟悉的像是以往夫妻夜话,他的心放宽了些,向着大凤的小腹摸过去,心中安慰自己:是梦吧,还是梦吧?
    这想法下一刻便全盘崩掉,整个身体的血液似乎都有片刻停止了流动,他抓到了粗糙的、带着湿润泥土的枝枝条条,像是树根抽生出的无数根须。
    几乎是与此同时,大凤再一次撕心裂肺地吼起来:“年哥!年哥!疼啊!我疼啊!”
    李根年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盖着的被子被掀开来,他一眼看到身边躺着的大凤,眼睛睁得大大,一张脸疼的纠成一团,脖子梗的高高,而肚子里……
    肚子里盘了树根的条、枝、须,蠕动着像是不断在生长……
    李根年惨叫一声,从床上咕咚一声摔到地上,菜头在床头哇哇大哭,哆嗦着揿下灯的开关,床上没有大凤,一切,依然只是一场梦。
    第二天上班,他跟个木头样杵在车间,手上一连错了好几样配装,组长把他骂了一顿,一贯老实巴交的他生平头一次跟人吵架,吵到后来哇哇大哭,组长吓了一跳,反而讷讷起来:“我又没怎么说你,大男人的,哭什么呢?”
    接着就让他待在一旁休息,他真的就垫了张报纸坐到墙边去了,眼睛一直盯着车间顶的大灯,脑子里不住盘着一个念头:大凤叫人给害了,大凤叫人给埋了,埋在树底下,一定埋在树底下……
    也不知在墙边坐了多久,看门的老头进来喊他:“李根年,李根年,外头有美女找。”
    一车间的工友哄笑,他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慢慢一步一步挪到车间外头。
    然后,他就看见了季棠棠。
    天气很冷,天上飘着雨丝,季棠棠站在厂房对面的一堵灰墙之下,身旁是一棵光秃秃枝桠的树,她穿黑色的长款薄羽绒服,雪帽上缀了一圈棕灰色的柔软绒毛,灰色的紧身裤,黑色的长靴,长长的卷发,半仰起头看光秃秃枝桠上一个废弃的鸟巢,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白皙的面颊。
    关于她,关于眼前的场景,都是黑白、灰色调,像是一幅黑白的画,又像是另一个沉默的不被打扰的世界,有一个肥嘟嘟穿玫瑰红的女人从旁边经过,像是一颗亮眼的子弹,狠狠冲撞进来。
    不知为什么,李根年有强烈的直觉:眼前的人,是为了大凤的事来的。
    果然,季棠棠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最近,有没有梦见过你老婆?”
☆。34第④章
    十三雁又拨了几次,最后还换了岳峰的手机去试,陈来凤家的电话始终拨不通。
    “这不赖我,天意吧?”十三雁把手机扔回给岳峰,“有生意谁不做?拨通了都能断,断了再拨都能拨不通——峰子,老天成心绝你的念想呢。”
    岳峰骂了句什么,两手往脑后一枕,倚在椅背上仰头看厨房的天花板。
    十三雁的心情反好起来,一边吃饭一边问他:“明天我陪你去古城外头晃晃?要不骑车去田埂上走走?”
    岳峰没有说话,半天才懒洋洋回了一句:“没心情。我明天回去。”
    十三雁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之后筷子往桌上一拍,饭也不吃了:“小兔崽子,你再说一次给我听听?”
    岳峰一点都不怵她,慢吞吞重复了一句:“我说我明天回去,听不懂怎么着?”
    十三雁气的嘴唇都哆嗦了:“好你个……小没良心的,来古城就为了给苗苗买玉?玉没买着拍拍屁股就走?那我呢?就不兴是来看我的?”
    岳峰坐直身子,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把十三雁打量了一番,再开口时,险些把十三雁的肚子都给气破了:“这不看过了吗?再多看也看不出花来。”
    “峰子你逼我发狠是么?”
    岳峰居然让她给逗乐了,一边起身出去一边奚落她:“雁子姐,你什么段数我还不知道?你发狠?”
    一句话,尾音拖得极长,个中不屑溢于言表,十三雁对着岳峰的背影撂狠话:“峰子你给我听好了,你雁子姐平时不发狠,一发狠起来那就不是人……”
    十三雁说到做到,石头出门倒垃圾时,她正埋头撸着袖子卸岳峰的越野车轮胎,身边螺丝起子钻子等等叫不出名字的工具摆了一地都是,石头看傻了眼:“雁子姐,你干嘛呢这是?峰哥看见了不得疯了啊?”
    十三雁让他说的身心舒畅:“疯了才好,我就怕他不疯。”
    然后支使石头:“倒完垃圾去路口给我望风去,那小子要是回来了,提前吱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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