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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耍儿之西城风云-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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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院!
  到了三防院,二哥下车去找他的朋友一位姓尚的老大夫。随后尚大夫安排我去打了破伤风针,然后要给我处理伤口。一通检查下来,告诉我和二哥,我这伤口因为没及时缝合已经小面积坏死,没有皮瓣可以缝合,而且里面已经化脓,只能下药捻子做引流了,伤口里面肌腱断裂了两处,如果要缝合肌腱就得开刀手术。我询问了不开刀保守治疗的可能性及后果,尚大夫告诉我那就有可能落下残疾,左臂伸屈功能受限。那我只能选择保守治疗了,第一我不可能在这儿住院那么长时间,再有说心里话我手头根本没有钱,这个伤我看不起,再一个就是怕给二哥的朋友找麻烦,毕竟我这是刀伤,对红桥这块我也不太熟,要真有多事儿的,连尚大夫都得撂进去。我打定主意,还是去天重,在那我还比较踏实点,我就和二哥商量着这事儿。二哥最后也同意了我的想法,他对尚大夫说明了情况,随后我们一起去天重,开始了我再一次的天重疗伤!
  6
  再次来到天重,小谢自然远接高迎,只是一直怪我为什么有伤才来天重,平常不来看看他。我也被他说得挺不好意思,自从和小谢分别以来,我脑子里一直在计划着对付二黑,想想在天重疗伤时小谢那么里里外外地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心里有些愧对他了。好在有二哥给我打了圆场,对小谢说:“他回家后就让他爸爸给严管啦,他爸爸平常都不上班了,就在家看着他,再说了,从他家来咱这儿一趟也不近,你就别说他了!”小谢听了也就不说什么了。随后宝杰也赶到了,李斌叫宝杰和亮子开车出去买酒、买菜。小谢和石榴为我拾掇床铺,找换洗的衣服。小谢要领我先去厂里的澡堂子洗个澡去,但是让二哥给制止了,二哥怕在公共澡堂子去洗澡让别人看见伤口,就说:“先等会再说吧,一会儿咱喝完酒,他们都走了,小谢你去拿车间的大不锈钢槽子,咱就在这儿弄点热水洗洗得了,别回来再把伤口弄感染了。”
  这顿酒对我来说,绝对是及时雨。由于伤口的感染,左前胸和做胳膊已经红肿一片,连脖子都扯得一起肿起来了,“腾腾”地跳着疼。我强忍着,尽量不在脸上带出痛苦的表情,只是因为还在发烧,多少有点打蔫儿。我那天得足足喝了不下七八两白酒,喝得我天旋地转,只求伤口的痛感能麻木一些。待我再一次从疼痛感中醒来,已经是转天的上午了。二哥和小谢去车间上班,屋里有小石榴和宝杰,还有一位让我意想不到——李斌也留了下来。李斌在宝杰他们几个人当中是说了算的角色,一般像这种事情他不会出头,更何况还在天重留了一宿来陪我。如果不是他后来对我说了一席话,我当时还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一见我醒了,石榴赶紧凑过来,把已经弄好的洗脸水端过来,拧了一条毛巾让我擦把脸,再刷刷牙。李斌在一边看着我俩说:“这小石榴绝对是你合格的跟包儿啊,对你照顾得太周到了,我身边怎么就没这么一位呢?一个个都比我架儿还大哪!”我从心里就不爱听他这句话,这不给我和石榴中间架秧子吗?石榴和我那是一种多年默契形成的关系,我和石榴是不分你我的。李斌这一句话不知他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叫我和石榴都挺反感,但也不能挂脸上带出来,就没接他这句话。李斌有些尴尬地给我点了一根烟,在我对面坐下,我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他来者不善!
  7
  李斌抽着烟吐出一溜烟圈,用他那一贯傲慢的语气和我说道:“墨斗,咱们怎么说也是同学,又住一个门口,就算把这些都抛开,咱还算半个发小吧?你和二黑这场事儿,你知道你跑了以后是个什么情况吗?”我问他:“能有什么情况?事有事在,快意恩仇,我和他现在是两败俱伤,还能怎么着?”李斌嘿嘿一笑:“要不说你想得简单呢,你还别怪我口冷,我也是认为咱关系到了,我才得好好跟你聊聊,当然这也提不上谁给谁托屉,只不过我拿你当我自己的弟兄,要不你头一次和二黑硬碰时,我也不会在四海居给你接风了,我有什么想法,我估计你不会不明白吧。”还没等我说话哪,小石榴愣头愣脑来了一句:“有什么想法你就痛快说呗,他这会儿又不好受,你就别拐弯抹角绕弯子啦!”要按当时在我们这帮人里李斌的地位,石榴这句话好像有那么点“犯上”的意思了。我眼看着李斌听完石榴这话后,瞪了石榴一眼,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是在咬牙,脸上略有不快之意,虽然并没马上发作,但是屋里的气氛已经凝固了起来。
  不知道各位能不能理解小石榴说这句话的意思,石榴真的是除了我谁的账都不买,他从来不到处掺和,而且他谁也不怕,认准一个人好,死心塌地地跟你死膘,其余都是老窑的主儿。所以他当然不拿李斌当头儿,愣头愣脑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就把李斌噎得直翻白眼儿。我急忙给李斌打圆场,嘴角挂着一丝勉强的笑容,对李斌说:“大斌,我和石榴不是在道儿上混的人,我之所以跟二黑打这场架,是因为他在学校门口太狂、太招摇了,也是他先欺负到我头上来的,这事儿以后能么着?你想说什么你尽管直说,我们俩没在外边混过,所以不知道这里边有什么,我现在也没主意了,还真想听听你对这件事儿有什么看法!”台阶已经给了李斌,也要看看他要怎么下来,其实他的大概意思,我已经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那就是——李斌想拉我入伙!但他有碍于他想当老大面子,拉我入伙的话不能从他嘴里直接说出来,他得挤兑我亲自说出我和石榴要仰仗他来罩着我,让我们俩上赶着入伙,这么一来他才有面子!嘿嘿,他这位准老大,已然颇有江湖大哥处世为人的风采,话到嘴边留半句,永远让手下人去猜大哥的意图,做什么事儿都留着退身步,果然不同凡响!
  小石榴的一句话,引起了李斌的不快,好在我及时地给他们人二人打了圆场。可是我也不能不顾及石榴的感受,顺着李斌的意思跟他一直讨论这个话题,在听出李斌的口风之后,我不置可否地对他说:“二黑那儿怎么样,咱现在谁也说不准,只能到时再看,大不了兵来将挡,我现在只能等我这伤养好后再做打算,该死脚朝上,发昏当不了死,有我抵挡不住的时候,我肯定第一时间就得找你,你还能不管我吗?只是现在二黑这事儿我还能扛得住,你是真神,我不可能为这点小事儿请你出山,那不也显得你太没身份了?只要二黑那边没有动静,我先安安静静地养伤,我看我这伤口可能一时半会儿长不上,咱先都消停消停吧。”李斌在我这儿碰了个软钉子,我想他虽然心里可能也有些不快,但我的话已经说到位了,话里也没有让他下不来的语句,所以李斌也就没太较真儿非得在我这儿让我给他一个答案。在我和二黑的事儿出来以前,说实话我有那么点心气儿想跟李斌他们一起混,但现在我身上背了二黑的事儿,我就不想在我这事儿办完之前跟李斌他们走得太近,我怕人们说我找李斌当靠山,我要自己把二黑了断了,无事儿一身轻地再找李斌入伙,那样我就能显得理直气壮了。要不一进山门先欠人情账,我怕以后还不清,更何况这种人情账也不是那么好欠的!
  8
  中午时分,二哥和小谢把饭打回来了,让李斌在一起吃饭,李斌不想再待下去了,我们也就没再强留他。临走时李斌给我留下了三十块钱,和宝杰俩人一前一后地走了。我把李斌想拉我入伙的意思跟二哥说了,想听听他什么意思。二哥本不想掺和我们小兄弟之间的事儿,想了一会儿说:“现在说别的都是老窑,你先养伤吧,等你养好了,从这儿走时我再跟你说这事儿。你这些日子也别闲着,和石榴好好合计合计你们俩以后打算怎么着。那个什么,下午你和我去趟保健站,我也已经和保健站大夫打好招呼了,下午给你看伤,你就先别喝酒了,石榴你给他盛饭先吃饭!”石榴给我盛饭,小谢从自己的更衣柜里拿出两盒罐头。二哥一看见立马踹了小谢一脚:“跟我藏活儿是吗!你个抠完屁眼儿还得舔手指头的主儿,他不来你这俩罐头搁到年底回家你都舍不得拿出来,完了,咱俩这交情还是没到啊!”小谢挨了二哥一脚脸都红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说:“这是我用一个月的营养金买的,谁像你说得那么抠门儿,他不是有伤在身吗,我想给他弄点好吃的补补!”二哥说:“你就是一个脏心烂肺!”说笑声中我们坐下了,小石榴前前后后地伺候着,四人一起旋开罐头,踏踏实实吃了一顿午饭。
  长话短说,我这肩膀子上的伤口,经过一系列的治疗,终于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长出了新肉,天重保健站的纪大夫给我左肩进行了石膏固定,伤口在一段时间的消炎引流和下药捻子敷药等手段下渐渐愈合。只是在完全伤愈的时候,拆下石膏之后,我就感觉左胳膊抬起来不是那么自如,好像有一根橡皮筋拴着似的,上下左右的活动功能受限,就像筋短了一截,而且这只胳膊的应激反应也确实慢了不少,后来有一次我被五个仇家堵在了白庙粮库边上的铁道上,万不得已和对方抽了死签儿,自己又在左胳膊前臂上用砍刀剁了三刀,唉!这左胳膊在那十几年里就没得好!
  话分两头说,回头咱再说我和石榴,在这一段时间里,因为我和李斌他们的关系越走越近的缘故,石榴从心里就有一些芥蒂,只是因为这么多年的关系在这儿,所以石榴也就一直没把他不满的情绪表达出来,照常该怎么照顾我就怎么照顾我。这期间石榴隔三岔五地也回家或者去学校看看。我让他先别回学校,因为我怕二黑他们没完没了,回来再让他们把石榴堵在学校那就全完了。但小石榴是个比较看重学业的好学生,功课也一直都不错,他不想太耽误学业,就去学校找同学要笔记和作业本自己复习,所以他的功课也就一直没落下。小谢比以前跟我的关系更好了,每天出去跟我去换药,想方设法给我搭配一天三顿饭菜。那个年代资源匮乏,你再怎么琢磨也就是那点吃的,变不出什么太新鲜的花样儿,小谢却非常用心地搞出一系列花样翻新的饭菜,弄得二哥都不得不高看他一眼。
  宝杰也时不常地开着后三,咋咋呼呼地过来一趟,总是带来一些城里的新鲜新闻,谁和谁又约架了、谁又把谁镇住了,反正他每次来都能有话题,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多消息来源,就是没有我最关心的消息——二黑到底怎么样了?


第五章 
  1
  终于有一天,小石榴带回了有关二黑的消息。那天是宝杰开车带着石榴一起来的,俩人一进门,彼此的脸上就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尤其是小石榴,一扫多日来脸上的阴霾,露出久违的笑容:“晚上咱得好好喝喝,二黑这事儿终于有结果了!”我急忙问道:“怎么着啦?”石榴说起这种事儿没有宝杰语言丰富,自知不如,就赶紧说:“还是让宝杰说吧,要不他今天就没有段子可讲了,我抢在前边说了,还不得憋死他!”宝杰自知非他莫属,也不客气,放下手里的包,一屁股坐在床上,满脸涨得通红,嘴角泛着白沫子,好一通添油加醋,说得眉飞色舞。他说二黑在9中门口和我二次茬架,面遭剑捅,双膝挂彩,跪地服软,从此在城里只落得树倒猢狲散,手下小弟纷纷离他而去,不得已出院后找到东北角的“老猫”,请老猫出面,要在红旗饭庄摆桌说和!
  具体说来,就是二黑当天和我比画时,我让他跪下那会儿,据他后来说他当时还真不想跪下,也是我当时拿“二人夺”捅了他俩膝盖一边一个窟窿,归根究底还是我帮他跪下的,但他只要双膝一沾地,话就由不得他说了。那天他要是真不跪,以我当时的状态,还就真不好说下什么狠手办他了,反正已经到了那个地步,我打不服他,他就必定打服了我。我之所以能在那天顺利地把他办了,全仰仗着我提前计划周全,且当中一直没出现什么差头,才得以顺利地实施了我的复仇计划。而给二黑造成的后果就是:二黑在我逃跑之后,被他爸爸的朋友送到南门外长征医院。大夫一见伤口就说这医院看不了,让他们转院到当时的反帝医院,也就是现如今的天津医院。在那儿住了一个多月医院,他爸爸在西北角被人群殴的事儿他当时并不知道,后来他爸爸也是因为这事儿办得不太露脸,也一直没和二黑提及。但在二黑住院的一段时间里,平常和二黑在一起混的那些小兄弟却一个也不露头了,一个去医院看看他的都没有。这事儿让二黑挺寒心,心里一直窝着火,他当时肯定是不甘心让这事儿过去,找到我接茬儿比画的念头,一直在他心里折磨着他。再加上医院大夫告诉他,他以后这一边练得落残,“二人夺”捅进他的脸,正好捅到了他的面部三叉神经,有几根神经线被破坏了,因为面部神经太复杂,以当时的医疗条件没法再次修复,只能治到哪儿是哪儿,大夫不敢保证以后不落残。后来一直到今天,二黑的脸也是一边脸有两个菊花般的疤痕,一个是我捅的,一个是蛮子拿雪茄烫的,此外,还落下了一个老是皮笑肉不笑的毛病。半边脸咬合肌萎缩导致嘴?眼斜,说话口齿不清,要拿个东西把他的脸挡上一半,两边脸就跟两个人的一样!
  面部残疾的二黑是彻底落魄了,每当他照镜子看见自己这张离了歪斜的脸,他就一股无名火直撞脑门子,无奈他手下这批人真心的不给力,其实也能分析出来,他以前那些小弟,只是跟他在学校门口站脚助威,“借横”的人大有人在,小事小情可以跟着一起上手打便宜人儿,一旦事情闹大了,这帮人经不住同甘苦、共进退的考验,他们不像我和石榴的交情,那是从小一起磕出来的,说情同手足一点不为过。二黑出院后也曾经去找过三龙他们,三龙对我也是恨之入骨,无奈他们一伙人心已经散了,三龙出事后身体一直没怎么恢复,总是闹着脑袋晕呕吐,人都消瘦了一圈,他家里人一直看管他很严,三龙想找我报复却心有余力不足。二黑恨得牙根疼,也可能是那面部神经疼,到处去找报复我的渠道和人手,直到有一天他通过东门里的三傻子,找到了东北角的老猫,这事儿才初见端倪,有了些眉目!
  在此得隆重介绍一下“老猫”,天津卫东北角数一数二的角色,因为曾经参加过七十年代城里著名的“劫刑车”事件而名噪一时,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城里有一名大混混儿叫“彭震”,因为一次伤人事件而被分局逮捕,官衣儿从他家掏了他送分局的路上,途经城里北门里时,突然冒出一路人马。以马涛、地主、老猫为首,举起刀刃纷纷上前拦阻,在鼓楼北一带形成对峙,后来有穿官衣儿的鸣枪示警,才开着跨子冲出一条血路,赶往东北角派出所临时避险。众混混儿不敢冲入所内,遂往所里扔了两颗“教练弹”,之后才悻悻而归,作鸟兽散。后来此事惊动了上面,遂对参与此事之人逐个捉拿,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其他人都悉数被捕,只有他一直逍遥在外,进去的无一幸免都得到重判,刑期都不下十年。此事后被称为“劫刑车”事件,轰动一时。老猫更是凭此事件声名鹊起,一时间无人敢望其项背,比他名声玩得响亮的混混儿都已经被逮捕归案,老城里只有老猫一人是参与过劫刑车的人物,众玩儿闹们无不仰视其胆大敢为,奉为东北角一带之“定海神针”!
  二黑通过东门里的三傻子找到了老猫,初衷是想让老猫和三傻子替他出头收拾我。以当时的实力来说,根本就用不着老猫,三傻子就能身不动膀不摇地把我拿下。但有一节,三傻子在老猫劫刑车后对老猫马首是瞻、言听计从,甘心为老猫小弟,想借老猫的光来扶植自己的势力,扩充自己的人脉,所以他就把这事儿和老猫如实汇报了。老猫此时虽然名声在城里圈子中异常响亮,但却只是大旗飘扬但旗下无人,走到哪儿都会让别人刮目相看,但都与他敬而远之,手下没有几个对他众星捧月的小弟。所以老猫想在二黑与我当中说和一下,笼络一下人心,顺便再以老大的身份露一下面,为自己造势,便让三傻子从中周旋。而三傻子认识李斌,这样也就找到了我,许诺在我和二黑当中做一次和事佬,摆酒给我和二黑说和一下。我当时也是有那么点受宠若惊,就凭我当时也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浑蛋,连小混混儿都算不上,老猫能出面为我平事儿,说出大天去我也想不到,但也有些含糊,这事儿是不是闹得太大了?有那么点儿骑虎难下的意思了,我心里就有一丝回不了头的想法。
  2
  二黑原本是想让老猫出头办我的,却在老猫那儿变了初衷,虽然心里叫苦,但碍于老猫的威望和势力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顺坡下驴认头言和,有苦说不出!
  我肩膀的伤,终于在一段时间的治疗,以及石榴和小谢的精心照顾下,得以迅速恢复。虽然落下了一定的残疾,但这些对于十几岁血气方刚的我来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左臂功能有些受限,胳膊再也举不起来了。此时的我内心根本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概念,却极其崇尚于“伤疤是对男人最大的奖赏,伤疤亦是男人的军功章”的心态,义无反顾地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回到了我曾经浴血复仇的老城里。走在大街上,感觉回到这一亩三分地上,已经全然物是人非。回到西门里的转天,我想再回南门里9中门口看看,我内心想象二黑臣服于我之后的学校门口景象如何,以此满足我内心的虚荣和成就感!
  生生刮了一天的大风,把几天来阴冷、潮湿的天气驱赶得晴空万里,空气中却依然夹杂着一股土腥味儿。眼看着就到下午五点半了,好好捯饬捯饬,去学校门口接已经恢复学业的小石榴和大伟,再看看自己回学校门口是什么反应。将校呢帽子、白围脖、军大衣、军挎,一股脑儿都往身上招呼,然后再往军挎里掖了一把钢丝锁,以备不时之需。骑上车来到鼓楼,慢慢地迎着放学的人流往学校门口骑。也许是一种心理暗示,自己感觉现在的自己,已经绝非以前淹没在学生堆儿里找都找不出来的老实孩子了,已然是一位曾经浴血校园两创二黑势力的英雄人物。虽然那些好学生们依旧对我这种造型的人不闻不问,都不拿正眼看你,但那些像我以前在校时那样徘徊在好学生与小玩儿闹之间的同学们却无不对我投来了敬佩的目光,还有好些以前并不是很熟的同年级不是一个班的半熟脸儿,也跃跃欲试地上前把我围住,打着从来没打过的招呼。这种感觉让我很是享受,成者王侯的感觉——爽!
  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着我的那些“识时务”的同学们,依稀也看到一些女生投过来的暧昧目光,让她们看得我有些不太淡定了,急忙将眼光瞥向别处。一眼看到学校对过的小胡同口依然有那么一帮一伙的人在东张西望,哟嚯!大树都倒了,这帮猢狲还没散哪!看得出来,经过我和二黑这次的较量,我已经完全可以在这学校门口立起个儿来了,这是我用一只左臂残疾换来的威风,此时不用何时用?更何况马路对面就站着二黑和三龙手下那帮狐朋狗友们——一群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乌合之众,而我身边却簇拥着我的这些曾经被二黑之流欺负而敢怒不敢言的同学们,其中不乏被他们劫道要钱而委曲求全的好学生们。仰仗着与二黑两战而胜之余勇,我拨开周围的人群,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双眼含着一股杀气,向马路对面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南门里大街没多宽,几步就走到了那帮人身边,有几个一看势头不对,悄悄地梢到一边去了,也有的扭头便走的,眼前还剩下六七个人。我站定脚跟,和他们一个一个“对眼神儿”。那个年代,在街面上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但凡是有那么一点玩玩闹闹的意思,甭管是单人对单人或者一帮对一帮,只要一看你这行为做派、穿衣打扮像个混混儿,双方走在马路上,虽然谁也不认识谁,也没任何过节和梁子,两边必定要对一对眼神儿。彼此的目光里充满挑衅与不屑,这也是一种心理的较量,比的就是心理意志和定力。因为所谓的“对眼神儿”,也闹出不少事儿,你说到底因为什么?什么原因也没有,就是看他或他们别扭,这就是一场头破血流的群架或者单挑,当然,绝大部分是其中一方认栽,把头低下把眼光移开,也有不想把事儿闹大,或者心里已经发虚的,赶紧提人儿盘道,那么这场架就打不起来了。我以寻衅滋事的目光,挨个审视着他们这几块料,这儿还真有个不服的和我一直对视,身量和我差不多。我往前凑着,几乎已经和他脸挨着脸了,他却一直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心理优势支撑着我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要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以后该怎么和我“对眼神儿”!
  右手在他领子上搭手,紧接着我就往旁边的胡同里拽他,他好像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就跟着我往里走。而我身后却紧紧跟着一大群人,这里面有几个一直跃跃欲试,早就想跟二黑一伙对抗却苦于一直没人扛旗领头的同学,也有几个混迹在校门口跟二黑以前借横沾光的小浑蛋,他们在观察着局势的发展到底对哪一方有利。一大批人往胡同里灌,进到胡同深处,我们俩站定脚步。我还没有说话,他却主动开口了,一句话噎得我都不知怎么回答他了,你们猜他怎么说的?
  3
  原来这小子一见我拽他往胡同里走,心里顿时发虚,站定之后一句话,让我哭笑不得,也彻底暴露了他内心的怯懦。他说:“怎么着墨斗?我可知道你,你这是要斩草除根把事儿做绝吗?”我心说:“你这儿都哪儿跟哪儿啊,怎么斩草除根这话都出来了?”我嘴里一根烟差点没笑得掉在地上,我都没法回答他,低头想了一下,我也只能这么回答他了,我说:“肏!斩草除根?你是二黑的儿子还是孙子?还把事儿做绝?你们成天的劫我们这帮没钱没势的老实孩子,不叫做绝户事儿是吗?不灭了你们这帮人,这学校门口就不得安生!”后面有的同学一听就赶紧随声附和:“对呀!弄得我们天天上学提心吊胆的!”这小子赶紧不再嘴硬了,忙说:“我也没掺和什么事儿呀,怎么就找上我了?”我依旧揪着他对他说:“我今天板板你们这些人的臭毛病,也顺便教一教你以后怎么和别人对眼神儿!”他说:“你先放开我,我不跑。”在他和我这么对着的时候,人群外一声号叫传进我耳膜当中:“都你妈起开,我今天跟你们豁命!”
  一声响彻长空、凄厉绝望的哀号,使得人群两分而开,让出一条小道,随后奔进俩人,前面的是小石榴,手里横握着他自打出事儿后一直随身携带的水果刀,一脸急切的表情,而他身后紧跟着大伟,那声号叫正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只见大伟毛发竖立脸涨通红,一手提着书包,一手举着一块砖头,拼了老命一样跑进人群。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想到此时此刻的大伟,居然能干出对于他来讲惊天地、泣鬼神的“丰功伟业”——居然敢对二黑之流奋起反抗!这老实人你要是给他挤对急了,那能量潜力绝对是不可低估。大伟其实在我和石榴跑路后也跟着我们吃了挂落儿,二黑和三龙自从第一次堵我们后,就对大伟这临阵吓哭的主儿有了几分印象,找不到我和石榴,没事就拿大伟出气,三天两头在大伟身上踹一脚,抽两个耳光。最可恨的是又一次二黑喝大了,就在大伟脸上啐了一口黏痰,还不准他擦掉就让他带着这口黏痰回家。大伟每日屈辱不堪,在学校抬不起头来,直到从石榴那儿知道了我已经回到城里,他才如释重负般找到了解放区人民当家做主的感觉,所以今天一见我要出头灭掉二黑这帮人,多日来的屈辱愤恨一起涌上心头,这简直可以说是“挤对哑巴说话,挤对瞎子画画”,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随手抄起一块砖头,要为自己这么多日子以来的受欺负、受凌辱、受羞臊地狱般的生活做一个了断,只见他怒目圆睁、怒发冲冠地举起那块砖头,向我手里拽着的这位跑了过来!
  大伟出乎意料的举动把我和小石榴都吓了一跳,看得出大伟确实已经拿出豁命的架势来了。小石榴急忙一扭身,拦腰抱住了他。而大伟身后却还有一帮起哄架秧的人大喊:“大伟!砸他!”还有人喊:“大伟!今儿个就看你的啦!”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自古有之,大伟被这帮人起哄得不拍砖都不行了,这一砖头真要拍下去,准得砸这倒霉蛋儿一个红光崩现万朵桃花开。我急忙大喝一声,拦住大伟,石榴也一个劲儿地往后拖他。而此时的大伟却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脾气,谁也拦不住,谁的账也不买,执意要一洗前耻为自己正名,这老实人的轴劲儿一上来还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眼见大伟手往下落砖头就要砸在这小子头上了,我也是急中生智,急忙将手里的这货往自己身前一带,大砖头带着声音“呼”的一声就砸了下来,搂肩带背地一下砸在这小子后背上了。
  这小子疼得“哎哟”一声,但是别看大伟使出吃奶的力气给他那么一下,他还真得感谢我这一拉,也还真就是把他救了,要不他现在估计得砸昏过去了。大伟一看没砸着他,再一次举起砖头还要来一下。我在大伟举起手的一刹那,一脚踹在大伟肚子上,好在大伟后面有石榴抱着,要不他就得弄个屁墩儿。大伟冲我一声怒吼:“你不上手打他,怎么踹我一脚?”我指着他说:“瞧你这样儿!脾气见长啊,人来疯是吗?你真要砸他是吗?唉!我不管了,来来来,你砸!让他摆好姿势你再砸,这回砸准啦,把他脑浆子砸出来,我让你暖和暖和手,来来来,我给你拽住了,快砸!”那小子此时已经吓坏了,俩手护头大声喊着:“墨斗!墨斗,你先听我说一句行吗?咱没这么大的过节吧!”以我对大伟的了解,他也就是火撞脑门子的一时匹夫之勇,我断他也不敢再砸第二下,更何况我的脸已经沉下来了。说出大天去,我也不能让大伟再掺和进来了,他也根本就不是这里的“虫儿”!我要是在大伟和石榴面前掉了脸儿,他俩还真就得琢磨琢磨。
  我一只手抓住那小子的头发,使劲儿往下按,拉着他往大伟身边靠:“快来吧大伟!赶紧的,我告诉你,要想要了他的命,你就往太阳穴狠命来一下子,要让他残废你就照着后脑勺儿来一下,你也让我看得起你一回,别弄个半吊子,你也下不了台阶,你砸吧!”大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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