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流水迢迢-第2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江慈心中不由暗自钦服。

天黑之前,三人终赶到了红花岗。红花岗是一处小小集镇,为华朝进入月落山脉的必经之地。现时大雪封路,又已近天黑,镇内看不到一个人影。

江慈一路被二人轮流扛着行走,已近晕厥,强撑着随卫昭步入一间客栈,往房中土炕上一倒,胃中翻江倒海,吐了个干干净净。

卫昭面具下的声音阴森无比:“我和平叔去吃饭,回来时你若不把这里清理干净,今晚就给我睡雪地里去!”

江慈有气无力道:“是,三爷。”

卫昭眼中寒芒一闪,转身与平叔出了房门。江慈躺了片刻,爬起来,将秽物清理干净,又呆呆地坐了一阵,出门向伙计问清方向,走到茅厕内,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犹豫片刻,终闭眼将包内的粉末吞入口中。

江慈行到客栈前堂,只剩了些残羹冷炙,草草吃过,天已彻底黑了下来。

严冬季节的山镇,即使是在屋中的炕上,也觉寒意沁骨。睡到三更时分,江慈瑟瑟发抖,肚中咕咕直响,终呻吟出声。

卫昭睡在大炕上,冷哼一声:“又怎么了?”

江慈额头沁出黄豆大的汗珠,声音孱弱:“三爷,坏了,我只怕是受了寒,又吃坏了东西,实在是―――”

卫昭沉默片刻,道:“去吧。”

江慈如闻大赦,挣扎着下炕,摸索着出了房门,奔到茅厕,拉到双脚发软,方扶着墙壁走回屋内。可不到一刻,她又痛苦呻吟着奔了出去。

如此数回,卫昭终于发怒,待她回转,起床蹬了江慈一脚:“去,给我睡到外间去!”江慈冷汗淋漓,缓缓步到外间,缩于墙角。

透入骨髓的寒冷让她浑身发抖,肚中绞痛又让她汗如雨下,再奔两回茅厕,她已面无血色,躺于墙角,泪水连串坠落。

夜,一点点深,外面还在下着大雪。

江慈再度轻声呻吟,捂着肚子出了房门,奔到茅厕,双手合什,暗念道:天灵灵,地灵灵,菩萨保佑,我江慈今夜若能得逃魔掌,定日日烧香祷告,奉礼敬油!

她用心听了听,仍旧苦着脸,捂住肚子出了茅厕。院中,只有一盏气死风灯在寒风中摇曳。江慈沿着墙根走了十余步,终看到一个狗洞,她由狗洞钻出,顾不得浑身是雪,提起全部真气,在雪地上狂奔。

先前在客栈前堂用饭之时,她听到伙计对答,知这红花岗的西面有一条小河,现下已经结冰,遂借着雪夜寒光,运起轻功奔到河边。她将顺路折下的几根枯枝丢于河面上,在河边站了片刻,又踩着自己的脚印一步步倒退到来时经过的一个树林。

她爬上一棵大树,抓住树枝,借着一荡之力,跃上相邻的大树,如此数次,终在较远处的一棵参天古树的枝桠间隐住身形,屏住气息。

她的四肢渐渐麻木,由于长时间屏住气息,渐感内息紊乱,强自支撑。

雪仍在漫天地飘着,远远的小河,由于结冰,在寒夜反射出冷冷的光芒。江慈眼睛眯成一条细缝,默然凝视着河边两个高大的身影,依稀可见卫昭与平叔似交谈了几句,又下到冰河查看了一番,卫昭似是恼怒至极,怒喝一声,右掌击出,“嘭”声巨响,江慈不由闭上双眼。

天地间,万籁俱寂,唯有雪花簌簌之声。两个时辰过去,江慈方挪了挪已冻至麻木的身子,缓缓爬下大树。

她推测卫昭可能会在回长乐城的路上堵截自己,遂辨明方向,向北而行。她知这红花岗北上乃桐枫河,桐枫河过去数百里便是桓国境内。华朝之人虽视桓国铁骑为洪水猛兽、生死大敌,但在此刻的江慈看来,这华朝,处处都是陷阱,步步都是险恶,倒是那桓国,只怕还干净一些。

雪地狂奔之间,江慈忽然想起远赴桓国的师姐,顿觉有了些力气。是,师姐还在桓国,自己只要能逃到桓国,找到师姐,便能和她一起回邓家寨了,再也不用出来,受这些豺狼野兽的欺凌了!

寒风激荡,鼓起她的衣袂,她有些庆幸自己穿得够严实,又摸了摸胸前的银票,“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心情大好,连日来的隐忍与挣扎似得到了最好的渲泄。她回头看了看,哼了一声:“没脸猫,多谢你把我从大闸蟹那里带出来,还赏了我这么多银票,本姑娘就不陪你们这帮子没人性的玩下去了,你们该造反的造反,该当官的当官,我江慈小命要紧,咱们后会无期!”

雪,无休止的飘落。

天,却渐渐亮了。

江慈浑身无力,行进速度越来越慢,咬着牙再走数里,终支撑不住,在一块大石后坐落。

她靠在石上,大口喘气,觉心跳得十分厉害,知体力耗损过度,昨夜又为迷惑麻痹卫昭,吃了泄药,此时已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

可师姐的淡淡微笑,邓家寨大婶嫂子们的欢言戏语,那温暖的小院,又陆续涌上她的心头,江慈终咬紧牙关,再度站起。

她双手撑腰,一步步艰难向前行进,当天色大亮,她终看到了那条蜿蜒绮丽、冰冻数尺的桐枫河。

当她挪着渐无知觉的双腿,步到河边,遥望这满目冰雪,遥望河对面的千里雪原,长出一口气的时候,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声冷笑。

这笑声,如同从地狱中传来的催命号鼓,也如同修罗殿中的索命黄符,江慈腿一软,坐于雪地之中。

卫昭双手环抱胸前,眼神如针,盯着江慈,如同看着在自己利爪下苦苦挣扎的猎物,悠悠道:“你怎么这么慢,我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江慈反而镇定下来,慢慢抬起头,眼神宁静,缓缓道:“你,一定不肯放过我吗?”

卫昭心中一震,这样坦然无惧的目光,似存在于遥远的记忆之中。多年之前,师父要将自己带离“玉迦山庄”,姐姐将自己紧紧搂在怀中,师父手中的长剑带着寒冽的杀气架在她的颈中。

她,眼神宁静,仰面看着师父:“您,能不能放过他?”

师父神情如铁般坚定:“不行,这是他生下来就要担负的使命,全族人的希望就在他一人身上,他不能逃避,不能做懦夫!”

“可他还是个孩子,你就要送他去那地狱,你怎么对得起我的父母,你的师兄师姐?!”

师父眼中也有着浓浓的悲哀,但语气仍如铁如冰:“我若不送他去那地狱,又怎对得起冤死的万千族人,怎对得起你惨死的父母,我的师兄师姐?!”

“为什么,一定要是他―――”她的眼神,凝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费尽心机,抹去了他的月落印记,让他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华朝人,又传了他一切技艺,为的就是在华朝埋下一颗最有生命力的种子。兰迦,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他不可能一直跟着我们的,难道,你真的要他看着我们痛苦死去,看着族人继续受苦受难吗?”师父的目光深痛邈远。

姐姐长久沉默,眼神悲哀而平静,她将自己紧紧搂在怀中,在自己耳边轻声道:“无暇,姐姐再也不能陪你了,你好自为之。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着。你别恨师父,也别恨姐姐,姐姐和你,都是苦命之人。姐姐会在那里看着你,看你如何替父亲母亲和万千族人报那血海深仇―――”

姐姐放开自己,猛然回身前扑,自己就亲眼看着师父手中的长剑,闪着冷冽的寒光,悄无声息的刺入了姐姐的身体―――

寒光一闪,卫昭倏然醒觉,本能下弹出背后长剑,却见江慈缓缓站起,手中一把匕首,抵住胸口。

卫昭踏前一步,江慈眼神悲哀而平静:“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

卫昭冷冷看着他,江慈凄然一笑:“你让平叔也退后。”

卫昭挥了挥手,另一侧本已悄悄抄上来的平叔退了开去。

“你以为,你真的能够自尽吗?”卫昭言中满是讥讽之意:“以你的身手,我要打落你手中匕首轻而易举。”

江慈微微摇头:“是,你现在要制止我自尽并不难,但下次呢?下下次呢?你总不能时刻看着我吧。你还要留着我去牵制裴琰,日子长着呢,我要死,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卫昭沉默着,江慈嘴角浮出淡淡的笑:“姚定邦之事,只怕并不是替你背黑锅这么简单。你引裴琰动手杀了他,必还有其他目的。”

卫昭将手中长剑一掷,弹回剑鞘内,拍了拍手,笑道:“小丫头倒是不笨,有些意思,继续说。”

江慈望向南方,低声道:“你所谋事大,必需要裴琰的配合,所以见他为救我受伤,就将我劫来,想要挟于他。只是,他又岂是为我而受你挟制之人?”

卫昭俊眉微挑,凤眼带笑:“你那夜不是听到了吗?‘冰水不相伤,春逐流溪香’,他可是答应与我合作了。”

“是吗?”江慈微笑道:“那你更不能让我死了。”

她匕首慢慢刺入厚厚的外袄,卫昭眼睛微眯,冷冷道:“你想怎样?”

江慈淡淡道:“既然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我愿意继续跟在你身边,但有一个条件。你若不答应,我今日不寻死,总有一日会寻死。你也知道,世上最可怕的便是不畏死的人。”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卫昭闲闲道,眼神却锐利无比,盯着江慈手中的匕首。

江慈直视卫昭,一字一句,大声道:“我要你,把我当做和你平等的一个人对待,而不是任你欺凌的俘虏和人质!”

卫昭长久凝望着江慈,她面上那份决绝与漠然让人心惊,他沉默良久,终开口道:“什么才叫做把你当做一个平等的人?我倒是不懂。”

江慈缓缓道:“我武功低微,但不意味着你就可以随意点我穴道,随意打骂于我;我乃平民女子,但不意味着你可以随意驱使于我,奴役于我;我是你手中的人质,裴琰是否会为了我而听你的话,我管不了,那是他和你之间的事情,但我绝不会为你做任何事情。我只跟在你身边,看你们如何将这场戏演下去,看你们如何挑起明春的那场大风波,但我,是绝不会参与到其中的。”

风雪,刀剑一样割面,江慈控制住轻颤的双手,坦然无惧地望向卫昭:“我打不过你,是你的俘虏和人质,在你眼中,我只是一个没出息的丫头,但你若不以平等的姿态来待我,我,宁愿一死。”

卫昭长久地沉默,心中有个声音直欲呼涌而出:平等?!你要平等,谁来给我平等,谁来给我族人平等?!在世人眼中,我们月落族人,永远只是悲哀与耻辱的歌姬和娈―――,我卫三郎,永远只是―――

他凝视着江慈,那苍白面容上的神情有着稚嫩的坚定,便如同多年以前,被师父送到玉间府时的自己。当师父松开自己的手,自己也是这般稚嫩而坚定吧。自己又何尝明白,这十多年来的屈辱时光,竟是这般难熬,如将自己时刻置于烈火上煎烤,放于冰窖中冻结。

那美如月光、柔如青苔,只想永远依在姐姐身边的萧无暇,就在那一刻死去,活着的,只是这个连复仇都不感到快乐的卫三郎―――

卫昭忽然大笑,笑声在雪野中远远的传开去,如同一匹孤独而行的野狼,呼啸于苍茫大地。

他笑声渐歇,缓步走到江慈身边,轻轻拈起她手中匕首,放到手中掂了掂,吹了声口哨,转身而行。

江慈仍怔立原地,卫昭回过头来:“走吧,这里荒无人烟,有野兽出没的。”

江慈打了个寒噤,提起沉重的步子,勉力跟在卫昭身后。卫昭回头看了看她,右臂一伸,将她扛在了肩上,江慈怒道:“你又―――”

卫昭轻笑一声,右手托住江慈腰间,用力一抛,江慈身子在半空翻腾,再落下时竟坐在了他右肩。卫昭笑道:“坐稳了!”脚下发劲,在雪地中如一缕黑烟,飘然前行。江慈坐于他肩头,平稳至极,大感有趣,又知他答应了自己的条件,心情大好,终忍不住开颜而笑。

五十、箫声魅影

“三爷,能不能问你件事?”

卫昭沉默不答。

江慈似是极为好奇:“你怎么算到我会往北逃,而不是其他的方向?”

卫昭仍是不答,他长袍飘飘,在雪地中行来若流云一般,寒风卷起他披散的长发,数绺拂过江慈的身边。江慈索性取下自己的发簪,轻轻替他将长发簪定。

她这一侧身,便未坐稳,向后一仰,卫昭的手托仼她的腰间,微一用力,江慈身形翻动,又伏在了他的背上。卫昭负着她前行,衣摆在风中飒飒作响,他的声音极轻,却清晰地送入江慈耳中:“我有象猎豹一样的鼻子,能闻出方圆十里以内的气味,你信不信?”

江慈“卟哧”一声笑了出来,心中却愈感好奇,忍不住猜测起来。

“是不是你一直没睡,我每一次上茅厕,你都在跟着我?”

“那么就是平叔在跟着我?”

“还是我躲在树林里,让你知道了?”

“要不,就是我在长乐城暗中买泄药时,平叔知道了?”

卫昭眼里忍不住有了笑意:“我若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休想逃离我的视线,你无论去哪里,我都能够找到你,你信不信?”

江慈“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心中却直嘀咕,不明白这没脸猫为何能逮到自己,眼下既然逃亡行动失败,总得弄清楚是何原因,也好为下次逃离做准备。只求能再次将他麻痹,寻找一丝出逃的机会。

她正嘀咕盘算间,卫昭忽道:“你呢?”

“什么?”江慈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之前装低伏软提出服侍我,又事事忍气吞声,是为了放松我的警惕,好找机会逃离吧?还用我的银子买了泻药和匕首,倒看不出你这小丫头,挺会演戏的。”

江慈冲卫昭的后脑勺瞪了一眼,从怀中掏出银票,低头拉开他的衣襟。

卫昭面色一变,猛然扼住她的手,江慈吃痛,急道:“我把银票还给你,你别误会,我不是想暗算你,我也没那本事。”

卫昭眼神闪烁,缓缓松开右手,淡淡道:“三爷我赏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理。”

江慈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依旧将银票揣入怀中。

卫昭摇了摇头:“你不但会演戏,脸皮也挺厚的。”

“我还给你你不要,等我真收下了你又说我脸皮厚,你们这些人,没一句真心话,活得多累!”江慈嘟囔道。

卫昭不再说话,脚步加快。江慈笑道:“三爷,我唱曲子给你听,好不好?”

卫昭不答。江慈婉转起调,唱出一首《对郎调》,卫昭一阵莫名的心烦,骈指反手点出,却在指尖要触到江慈的哑穴时,硬生生停住,又缓缓收了回去。

江慈看得清楚,知他终被自己的话拿住,自己暂时得保安宁,一直紧绷的心放松下来,觉这没脸猫并不是那么可恨,歌声便多了三分愉悦之意,如滚珠溅玉,清脆娇柔。卫昭默默而行,忽觉这曲调也不是那般刺耳,不由加快了脚步。

忽忽行到将近天黑,三人到达了玉屏岭。寒风更烈,吹得江慈有些睁不开眼。

平叔望了望天色,道:“少爷,看来今天是赶不回星月谷了,得在这荒山野岭找个地方歇上一宿。”

卫昭将江慈放落,四顾看了看,身形几个腾纵,攀上旁边的一棵大树,跃落下来:“平叔,那边有户人家,你去看看。”

平叔点点头,转身而去。

江慈略觉奇怪,见卫昭负手立于雪中,并不说话,便也未细想。

不多时,平叔回转,点了点头,卫昭右手一探,仍旧将江慈负在身后,沿小路而上,到了那幢木屋前。

江慈昨夜整夜逃亡,饱尝惊恐与艰险,又被这喜怒无常的没脸猫负着在风雪中行了一日,此时乍见屋内透出的桔黄色的烛光,鼻中隐隐闻到饭菜浓香,忽然想起远在邓家寨的小院。若是自己没有离家游荡江湖,此刻,定是与师姐在那处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吧?

卫昭走出几步,又转过头来,见江慈怔怔望着木屋,面上闪过不耐之色,右手抓上她的衣襟。江慈醒觉,平静道:“三爷,我是人,我自己会走,不用您把我当小狗小猫一样拎来拎去。”

卫昭缓缓松手,冷笑一声,转头入屋。

江慈随后而入,卫昭已在堂屋中的桌前坐定,平叔奉上竹筷,卫昭并不抬头,冷冷道:“是人的话,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江慈边坐边道:“这屋子的主人呢?”她握起竹筷,夹起一筷萝卜丝送入口中,觉这菜并不热,稍有些凉,心中一惊,猛然站起身来。

卫昭斜睨了她一眼,江慈神情有些愤怒,又有些悲哀,轻声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卫昭从容地吃着,慢条斯理道:“你认为,我会把他们怎么样?”

江慈觉双手有些颤抖,对面前这人的恐惧让她想坐回桌边,忽略这一家人可能早被平叔杀人灭口,装作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吃着这“可口”的饭菜;可心底的痛恨与悲凉又让她无法控制愤怒之情,她呆呆地站在桌边,定定地望着卫昭。

卫昭抬头看了看她,嘴角涌起不屑的笑意:“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替别人打抱不平,也不想想自己有几分几两!”

江慈缓缓退后两步,轻声道:“请三爷继续用餐,我不饿,就不陪您了。”说着转身出了堂屋,立于门前的大树下,任狂飞的雪花扑上自己的面颊,来冻结心中对这些滥杀无辜之人的痛恨之情。

眼前的高山深谷陷入浓浓的夜色之中,身后屋中的烛光将江慈的身影投射在雪地之中,江慈低头看着这脆弱而暗晦的身影,难过不已。

积雪被轻轻踏碎,江慈转过身去。平叔的声音响起:“小丫头,你过来。”

江慈迟疑了一下,终跟着平叔步入木屋西侧的一间柴房。平叔举起手中烛火,江慈看得清楚,柴房内,一对农家夫妇与两个幼童正被并肩放在柴垛中,呼吸轻缓,显是被点住了昏穴。

江慈一喜,平叔道:“他们是月落族人,少爷虽不欲让人知道自己的行踪,但也不会允许我滥杀自己的族人的。”

江慈面上一红,平叔语气渐转严厉:“小丫头,你听着,你已累得我们没有按原计划回到星月谷,若再多嘴多舌,横生枝节,不要怪我不客气!少爷容得你,我可容不得你!”

江慈低头轻“嗯”一声,转头出了柴房,步到堂屋,默默坐到卫昭身边,草草吃过晚饭,又将碗筷收拾干净,烧好热水,提了出来。

卫昭与平叔正坐于堂屋的火盆边烤火,平叔往火盆中添了把柴禾。卫昭修眉入鬓,乌发如云,长长的凤目微眯,斜靠于竹椅之中。火光腾跃,将他的面容映得如桃花般绮丽,

江慈将在厨房寻到的一块麻布浸入热水中,细细拧干递到卫昭面前:“三爷。”

卫昭半晌方睁开眼,看了看那块麻布,又闭上眼,冷冷道:“不是说不再服侍我吗?怎么,当奴才当惯了,不知道怎么做人了?”

江慈一噎,半晌方道:“先前是我错怪了三爷,三爷别往心里去。现在是我心甘情愿为三爷做事,不是被逼的,称不上奴才不奴才!”

卫昭沉默片刻,稍扬了扬下巴,江慈愣了一下,卫昭不耐道:“怎么这么笨!”

江慈醒悟,重新将麻布浸热拧干,蹲于卫昭椅边,轻柔地替他擦面。麻布有些粗砺,卫昭微皱了下眉,正要将江慈推开,江慈却低头见他脖颈右侧有一处伤痕,似是咬啮而成,不由用麻布按上那处,轻声道:“三爷,您这处―――”

卫昭面色剧变,手如闪电,狠狠攥住江慈右手,将她往火盆边一扔,江慈猝不及防,右手撑在火盆之中,“啊”声痛呼,托住右臂,疼得眼泪夺眶而出。

卫昭缓缓蹲到她身边,冷冷道:“从今日起,你离我远一点,若再惹恼了我,小心你这条小命!”

江慈强忍剧痛与泪水,猛然抬头,与他怒目相视:“我倒不知,大名鼎鼎的卫昭卫大人原来是言而无信、反复无常的卑鄙小人!”

眼前的黑眸中满是愤恨与不屑,卫昭有一瞬间的恍惚,多年之前,自己初入庆德王府,饱受屈辱与欺凌,那时的自己,是不是也有着这样的眼神呢?

江慈手掌被烫伤处疼痛不已,忍不住吸着冷气挥了几下,卫昭盯着她看了片刻,缓缓站起,道:“平叔,给她上点药,免得伤重,耽误了我们的行程!”

夜逐渐深沉,山间的寒风吹得木窗“咯嗒”轻响,江慈愣愣地坐于炕上,听到屋外传来一缕细幽如呜咽的竹箫之声。

风声渐重,仿如鬼魅的唏嘘,寒气浸骨,宛若刀剑相割。卫昭立于雪中,竹箫声起落转折,由呜咽而幽愤,直入云霄。

平叔立于一侧,静静听着,眸中也渐涌悲伤。待箫音落下最后一符,低低地叹了口气。

卫昭修长的手指将竹箫托住轻轻旋转,眯眼望向苍深的夜色,不发一言。

良久,平叔轻声道:“少爷,老教主当年去得并不痛苦,您不要太难过了。”

卫昭摇了摇头:“不,平叔,我不难过,师父他是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又有了我继承大业,他去得并无遗憾。”

平叔道:“是,今日是老教主的忌日,他若在天有灵,见到少爷成功在望,大业将成,必会十分欣慰。他临去前也曾和小的说过,不该将少爷推入火坑,还请少爷不要恨―――”

卫昭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恨师父。平叔,这条路,是我生下来就注定要走的,我没办法逃避。我只恨自己忍到今时今日,才寻到这一线机会,拯救我月落族人。”

平叔面上隐露欣悦之色:“只求星月之神庇佑,咱们大计得成,月落族人再不用过卑躬屈膝、忍辱负重的日子。”

卫昭抬头凝望天空,飘飞的雪花挂于他的眉间,他渐涌微笑:“薄云山、裴少君,你们可不要令我失望才好。”

他转过身来,看到江慈所睡屋内烛火仍亮,微一皱眉:“那丫头烫得不严重吧?”

“烫得厉害了些,小的已给她上了药,应该没有大碍,但这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卫昭冷哼一声。平叔迟疑再三,终忍不住道:“少爷,恕小的多嘴,您对这丫头,可太容忍了。索性绑了她,或者打晕了装在麻袋中,让小的背着走便是,又何必您亲自―――”

卫昭目光凝在窗后的烛影上,低声道:“平叔,这么多年,你替我守着‘玉迦山庄’,替我训育苏俊他们,联络教中之人,我十分感激于你。但你可知,当年我初入庆德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平叔心中绞痛,垂下头去。

卫昭声音越来越轻,几不可闻:“这丫头虽令人生厌,但我看到她这样子,总是想起,想起初入庆德王府时的自己―――”

平叔眼中渐酸,侧过头去。

卫昭话语堵在了喉间:平叔,你可知,当年的我,象这丫头一样,只求别人不再将我当成奴才,将我当成一个人来看待。我也曾象这丫头一样,挣扎过,愤怒过,痛哭过,却还是变成了今日这个卫三郎―――

他猛然转身:“早些歇着吧,明日咱们一定得赶回星月谷。”

他向屋内走去,刚到大门口,江慈冲了出来。

卫昭微一侧身,江慈由他身边直冲入西边的柴房,不一会儿,抱着个幼童出来。她右手烫伤,便只用左手抱着,那幼童已近十岁,身形又较高,江慈抱得有些吃力,往自己睡的房中走去。

卫昭眉头微皱:“你这是做什么?”

江慈边走边道:“真是该死,我才想起来,这大雪天的,把他们扔在柴房里,会被冻死的。”说着迈入房中,将幼童放在炕上,盖好被子,又转身去柴房将另一个稍小些的幼童抱了进来。

卫昭斜靠在门框边,冷冷看着江慈将幼童们并肩摆好,见她有些犹豫,摇了摇头:“我倒看看,你睡在哪里?”

江慈坐在炕沿上,摸了摸一名幼童已冻得有些僵硬的双手,并不抬头:“我在这坐一晚好了,三爷早些歇着吧。”

卫昭冷笑一声,转过身去,走到东侧另一间房内,见平叔正替自己铺开被褥,他宽去外袍,手却停在脖颈处,良久,冷冷道:“平叔,还有没有多余的被子?”

平叔一愣,打开木柜看了看:“倒是还有。”

“给那丫头再送一床过去,若是还有,送一床去柴房。”

作者有话要说:

真心希望大家认真看看某楼要说的话:

本文写到现在,大家对女主江慈似乎有些意见和看法,有人说她太弱,有人说她小白,有人说‘她应自珍自爱、变得强大’,更有人说此角色黯淡无光、与男主相差太远。作为一个创作者,某楼想谈谈自己的想法。

1、江慈看上去似乎并不强大,因为她无权无势,更无穿越女主的万能和女尊文中的强悍。但某楼认为,她有她自己强大的地方,只有少数读者能体会到,她在身中两种毒药、失去自由、与豺狼为伍的情况下,还能洒脱乐观、坚韧隐忍的特质。某楼想问问大家,一个普通少女,在甫入江湖、初涉险恶的情况下,能做到这样,她不强大吗?强大,并不是指物质及权力上的强大,也不表现在能操纵他人、掌控全局。某楼认为,一个人的强大,更多的表现在精神方面,逆境能自乐,困境能自救,遇到挫折不低头,面对困难不放弃,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强者。

晋江上太多万能女主和女尊文,但说白了,实际上是许多在现实生活中遭受压抑的人,在寻求一种精神上的YY和慰籍。某楼也承认,看这些文能让人轻松和得到精神上一种隐性的放纵。但是,如同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气质,一篇文也有一篇文的风格,抱歉,此文中,没有万能女主,只有一个性格坚强、勇于直面惨淡境地的江慈,如果有对此不满的读者,请直接点右上角叉叉。

2、某楼也知道,JJ上现在讨喜的是FH女主、流氓女主、万能女主或心机女主。但某楼认为,一个角色,塑造得是否成功,并不是看她做成了多少事情,而是这个角色具备多大的真实性和打动人心的地方。

江慈善良,她具备着一个少女应有的纯真和温柔;她也不蠢,虽然无力改变什么,但她能冷眼旁观,看清楚许多事情;她遇到的都是世间权势薰天的人物,但她从来没有去迎合讨好过这些人(当人家的丫头或是被逼,或是出逃的权宜之计),她始终还是向往着自由清淡的生活,这个优点,请大家不要忽视。设想一下,现实生活中,不说住到咱们敬爱的“温爷爷”家里,就是能与省部一级干部拉上关系,只怕很多人会顺竿子爬吧。但江慈并没有趋炎附势,也从未想过要呆在无数普通人向往的相府,还屡屡对权威发起挑战,这样一个有着独立人格和精神追求的少女,难道不值得敬重吗?

某楼从不觉得江慈“弱”或者“白”,相反,这个人物,在精神层面上,胜过两位男主太多。她既不会象卫昭一样,为仇恨扭曲自己的人格与精神,也不会象小裴一样,为权力摒弃最基本的喜怒哀乐。不是她‘配不上男主 ’,而是两位男主配不上她。她活得真实,也活得坚强,现在欠缺的只是一份成熟与稳重,但某楼早说过,此文较长,后面的故事还很多,如果没有耐心追文的读者,可以在文完结后再来看。

3、某楼认为,一篇文中,人物有其自己的性格,作者要做的便是让这种性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