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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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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边挣扎一边开口,“喂,你,我说你哪,别走,你们是受人指使才来绑架本宫的吧?那些逆贼给了你们多少好处?本宫双倍给,现在就放了本宫,念你初犯,既往不咎,赏你黄金千两,良田千顷,如何?”

他站定脚步,回过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心里一喜,却听他反问了一句,“你跟妖怪谈条件?”

我听得勃然大怒,更加用力挣扎,小贼子一个没按住,竟让我脱身而出,眼前一花,却是那妖怪,飞身过来,运指如风,再次封了我的穴道。

我眼前立时黑了,手脚也不能动弹,却听那小贼子说话。

“大哥,她身子这样弱,老是封穴会不会伤了血脉?一口气回不过来?”

“没事,之前制住她麻穴的不知是谁,只用了半成力,根本未经血脉,之后我也只是用内力击晕了她,现在封穴不会有事的。”

“这样啊。”小贼子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之前片刻就能动了,差点在出宫时坏了事,幸好大哥发现得及时。”

“还罗嗦什么?快换衣服,府上已经在等了。”那妖怪再不肯多说,接着便是细琐衣物声。

我虽然目不能视物,但一想到有两个大男人在我面前宽衣解带,顿时羞愤难当,小贼子嘴碎,一直叽里咕噜的,忽然安静下来,然后听到那妖怪的声音,还是略略咬着牙的。

“小津!把头转过去!”

太过分了,我也咬牙切齿,居然在本宫面前如此不知羞耻,千刀万剐,一定要千刀万剐。

雨声继续,我又被拖到某个密闭空间里,轿子换成了马车,一路车轮滚滚,渐渐人声热闹,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仿佛来到了闹市之中,我被晃得头晕脑胀,渐渐觉得饿,隐约闻到食物香味,更觉痛苦万分。

马车终于停下,有人迎上来说话。

“成先生,你和小津姑娘可回来了?老爷在厅里候着呢。”

车身一震,多半是有人跳了下去,声音脆生生的,就是那个小贼子。

“昨晚就到了,这不晚上城里有宵禁吗?只好城外耽搁了一宿,真没劲。”

另一人笑,“我看小津姑娘挺高兴的啊,哪儿没劲了?”

原来是个女的……本宫受惊了。

变声变身变男女,这世上妖怪真多。

……

海:平安,我不会弃坑的……举起三根手指头保证

平安:行啊,本宫已经想好怎么坑杀你了,你就守着这坑吧,叉腰笑

旁白:……果然是母女……

第 15 章

马车在安静处停下,又有人把我拽出来,我被挟着往前走,不能视物,只好靠自己的一双耳朵,可恨四下寂静,一丝人声都没有,挟着我的那个人步子也轻,仿佛鬼一样,落地无声,我听得很努力,到后来心里愤怒。

都是这群乱臣贼子惹的祸,害本宫最近用耳过度,都没机会照照镜子,也不知会不会跟兔子一样越拉越长,落下什么后遗症来。

雨已经停了,有花香,脸上一麻,不知是什么落上来,挟着我的人也不管,笔直往前走,听到门的开合声,很沉重,像是石制的滑门,非本宫胡乱猜测,我跟父皇皇兄去过一次皇陵祭祖,最低层大门开合时就是这个声音,印象一直都很深。

我痒得厉害,忽然有人将那东西一拈而去,我一惊睁眼,居然立时眼前光亮,能看见了。

立在我面前的是个瘦高男人,手里还拈着一朵白色碎花,多半是从我脸上取下来的,他立在一条石制甬道中,两边间隔有灯,照得四下光亮一片,我转头去看挟着我的人,正是那姓成的妖怪。

头顶有声音,是他开口与另一人说话,表情冷淡。

“李大人,她会看到你。”

那男人正仔细端详我,仿佛嫌灯火不够亮,还低下头来凑近我,斯文到极点的一张脸,说话也是文绉绉的。

“久闻平安公主大名,可惜这么多年都是养在深宫,无缘得见,今日有机会一睹芳容,本官怎能错过?公主千岁,你说是吗?”

听这男人说话的口气,居然还是个当官的,只是本宫近来受惊次数太多,到现在已经完全不为所动,总之乱臣贼子一箩筐,本宫虎落平阳遭犬欺,多说无益,听完只是把脸一板,直接看旁边。

他完全不恼,只与那姓成的并肩往甬道尽头的门里走,一路走着还时不时盯着我的脸看,兴致盎然。

到最后先憋不住的竟是姓成的妖怪,瞥了他一眼,表情很冷,“李大人,你究竟在看什么?”

我也想这么问,本宫就算天姿国色,遭了这么久的罪也变得灰头土脸了,哪里还有值得看的地方,再说了,既然是当官的就该知道直视皇家是死罪,最起码要给挖出一双眼珠子来。

姓李的还未回答甬道便走到了尽头,石门滑开,带出嘈杂声一片。那里面竟是个石室,极是宽敞,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形象各异,还有些穿着古怪,说起话来粗声大气,热闹得很。

石门滑开的动静并不太大,不知是谁看到了我们,突然大叫一声,“来了!”

所有高谈阔论声立时停下,每个人都把目光转过来,错过那两个男人,笔直落在我身上。

之前那个姓李的虽然也盯着我看,但此人面目斯文,目光也不算太过露骨,但现在的这群人大多面目狰狞,瞪着眼仿佛要把我吃下去,我看得心寒,又不想示弱,张着眼睛与他们对视,假装一个个瞪回去,却把焦点全放在最黑暗的角落里,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石室里有灯光,但是空间太大,人又多,总有些角落是照不到光的,我目光移过,忽然觉得有双熟悉的眼睛,黑暗中笔直看过来,不离我眉间。

本宫不知多久没吃东西了,饿得头昏眼花,只觉得眼前模糊,之前愤怒、惊吓、耻辱,种种感觉都曾有过,但这一眼看过却突然心酸,进而悲从中来,眼眶都涩了,还不想把眼转回去再看一遍。

其实是不敢,有些事情,明晓得会失望,就不想去证实。

想想真是悲怆,才与季风分别一日,本宫便有了幻觉。这才知道想念一个人是这样的,时时刻刻都会以为他在我身边。

~~~~~~~~~~~~

海:更新的动力是看帅哥啊……

第 16 章

我这念头一起便停不下来,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遥远,模模糊糊的,耳边有人说话,好像是那个李大人。

“她又晕了,成平,你把她放下,这么挟着她缓不过气。”

我的头已经控制不住往后仰去,这才明白原来我是晕了,还是晕了得好,晕过去便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了,至少不觉得饿。

我这一晕不知晕了多久,渐渐四周有杂声,我听得烦躁,却连捂住耳朵的力气都没有,后来那杂声逼近耳边,一声声像是要钻进我脑子里,我终于熬不住,睁开眼睛就想发怒,叫一声“哪个大胆的狗奴才。”映入眼帘的却是不是我熟悉的金色床幔与雕龙引凤,简单石室,一床一桌而已,我被绑着双手双脚丢在床上,外面有人声,石门半掩,那些人声似远似近,隐隐约约,只是不绝于耳。

我唏嘘,原来不是梦。

外面有人压低了声音说话,我零星听到几个词,不离皇城宫内,入耳惊心,石门一动,有人闪身进来,我也不知是谁,只是不想任何人知道我已经醒了,眼皮一动,又闭上了,假装继续晕着。

有人说话,声音熟悉,正是那个忽男忽女的小津。

“咦,还晕着,大哥,我就说你不要封她的穴吧,这公主身子也太弱了,一晕就晕那么久,那这些吃的怎么办?倒掉?”

我听完就急了,又不好立刻张开眼睛,正踌躇着,身上落下力来,正是那个妖怪,又用手指点我。

本宫金枝玉叶,这样娇贵的身子,却被这贼子一下又一下地当沙包戳,当下怒从心头起,也顾不上装晕了,瞪大眼就喝他。

“你敢!不许再碰本宫,小心我叫人剁了你的手。”

他听完面无表情,倒是旁边小津又笑了,笑嘻嘻地凑到我面前来,“你这么凶,哪个男人会喜欢?乖啦。”说完还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好像我是只小狗。

我听完就想一脚踹过去,可恨不得自由,说话又浪费体力,只好用眼睛杀死她。

小津已经做女子打扮,一身绿色,石室里光线黯淡,她这样立着让我想起院子里的某株植物,青葱葱的。

她看我看得很仔细,上上下下殊无遗漏,认真得跟那个李大人有得一拼,看完还回头跟成平说话,“大哥,过两天我这么说话的时候,你记得别讨厌我,那可不是我。”

她这话没头没尾,我却听得恍然心惊,想开口问个究竟,成平却低下头来,看着我说话,“我之前把了你的脉象,气血不足,虚火旺盛,不吃东西的话,可能随时会再晕过去,不过东西放在这里,吃不吃随你了。”

我已经闻到食物的味道,侧头看到托盘上搁着数碟小菜,还有一碗白饭,这些简陋食物,搁在平时,我是眼梢都不会瞥一下,但如今饿得狠了,闻着味道就口水泛滥,身子一动,又怒。

“妖怪,这样让我怎么吃?”

他正弯下腰来,闻言突然挺直,转身就往外走,那没原则的小津立时跟上,我又叫,“喂,喂!”

他在石门前回头,声音冰冷,就说了一句,“妖怪会回答你吗?”说完拉着小津就出去了,石门怦然合上,这一次严丝合缝,一点空隙都没留。

石室里一片死静,我看着那盘食物,挣扎万分。

吃吧,双手双脚都被绑着,难不成真让我扮小狗?皇家威严何在?不吃吧,实在是饿了,真要饿死了,皇家威严还有什么用?

其实我的心思一大半并不在这些食物上,之前那个小津所说的话在我耳边盘旋,这些人面貌多变,时而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再联想到之前老御医莫名的变身,我越想越是心惊,却怎么都整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那些食物还在眼前,渐渐晃动,食物是不可能自己动起来,我知自己又要晕了,却没有一丝抗拒的意思。

看得到吃不到,听得到想不通,我还醒着干吗?晕死算了。

我之前已经挣扎着坐起,这时背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只觉自己在慢慢下滑,但极突然的,背后突然一空,整个人都失了重心,仰着往后栽去。

身体悬空的感觉太过刺激,我虽然将晕未晕,却还是忍不住想尖叫出声,但是黑暗中突然有人双手将我接住,我落下的冲力很猛,他还在空中旋了半圈做收势,消去一些力道,不让我太过承受那些撞击之力。

我努力睁着眼,头顶有一线光,是从我刚才落下的那个空洞中投下的,只是瞬间便消失,一切又沉入黑暗之中。

但那一线光芒已足够我看清抱住我的是谁,顿时心满意足,心里太过欢喜,竟然流泪。

想我平素最恨哭泣,没想到一看到季风便克制不住,实在有失皇家体面。

季风在黑暗中伸手过来,抹我的脸,动作温柔,一掌的鼻涕眼泪,顿了一下才说话,声音很低,叫我的名字。

“平安。”

第 17 章

他不叫我公主,叫我“平安”。本宫名字尊贵,宫里唯有父皇与皇兄直呼我的名讳,但季风那样叫我,我也是开心的,多好,他叫我平安。

石室下原来别有洞天,另有曲折甬道,蜿蜒漫长,不知通向何方。我趴在季风身上,分开短短一日而已,但我过得辛苦,之前度日如年,再见他竟仿佛隔世,许许多多的话涌到嘴边,最后说出来的却只有短短一句。

“季风,我饿了。”

他原本一直在疾步往前,这时却忽然顿住脚步。

其实这条甬道漆黑一片,即便长时间适应我都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他却一路走得稳当,仿佛四下是光亮白昼,季风就是季风,害得我不得不再次盲目崇拜一下子。

“很饿吗?能不能忍一忍,出去就好了,我找点东西给你吃。”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甬道里明明空无一人,不知为何他要如此压低声音,嘴唇仿佛就靠在我的耳边,气息拂过,异常温暖的感觉。

我其实已经饿得没力气了,被他搂着很舒服,心里也满足快活,没东西吃也不是很介意,想想还是再睡吧,他又开始向前走,步子好像快了许多,还说。

“平安,不要睡,我跟你说话。”

我惊讶,真厉害,他怎么知道我要睡了?不过季风平日里寡言少语,难得主动与我聊天,我又怎能错过,想想又用才得自由的双手去勾他的脖子,没东西吃,撒撒娇也好。

黑暗里看不清楚,我的手碰在他的脸上,掠过他的眉眼,想起那刀削一样漂亮的线条,忍不住放慢速度,细细描摹一下,他一定是眨了眨眼睛,睫毛擦过我的掌心,微微麻痒。

“季风,那个墨国的白痴大块头,你赢了他吗?”我从善如流,开始说话,心里还惦记着之前的那场角斗,信马由缰地开始问他。

“嗯。”他惜字如金。

我嘘了口气,半是开怀半是烦恼,开怀的是季风果然厉害,一定在殿上打得那墨国使者屁滚尿流,烦恼的是开口提议要说话的明明是他,回答我的问题却如此简短,这叫我如何继续,一个话题就此结束,我脑子有些糊涂,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说的,只好讲老实话。

“季风,我有点冷。”

他将我搂紧一点,这次终于句子长了一些,“这里常年不见日光,是有些冷的,很快就好了。”

“你走得好快,认得路吗?”耳边有风声,我知是他越行越疾,但心里一丝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安定。

他好像又低头看了我一眼,却答了不相干的话,“公主,你不想问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的吗?”

我昏昏欲睡,多想这里有亮光,可以让我看看他的脸,就像在被掳出宫时那样,黑暗里想着他的样子,就好像有了光。

为什么他会知道我在那里?有什么值得问的吗?他已经来了,这就足够了。

“不想,季风,你要告诉我吗?出去再说吧,这里冷,不如说些有趣的事儿。”

他有片刻没有说话,我怕是自己又晕了,没有听见,恍恍惚惚追问了一个字,“嗯?”

他又在我耳边说话,“平安,平安。”

我想答他,却提不起力气,忽然身上一暖,是他打开衣襟,将我包在怀里,贴在他的胸膛上,他身上很热,心脏跳动,扑通扑通的声音,肌肤相贴的地方几乎是烫的,烫得我一激灵,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心跳得这样快,我虽然是第二次感觉到,但仍是受惊了,想想这一日备受折腾的原来不止我一个,三百二十七啊,他一定也是心急如焚,煎熬了许久。

想到这里我便怜惜起来,他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不是各个宫殿中燃着的龙涎香,也不是我衣服上常熏的药草香味,干干净净的,像是树木的味道,闻着就让我想起了御花园里的参天大树,还有树荫里的五禽戏。

那些树荫里懒散的下午,之前总觉得日月恒长,怎么都过不完,无聊得很,现在想想,真是快活

不知如何安慰他,我用脸在他身上磨蹭,顺便想想如何开口,却听他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

“平安,不要睡,出去就有东西吃,一斤牛肉,好不好?”

糟糕,我如此虚弱,如何受得起这种刺激,听完这四个字便不自觉地停下一切动作,流口水了。

~~~~~~~~~~~

海:平安,我要带你去吃一斤牛肉了,开心吧

平安:……滚,是你带我去吃的吗?不许上桌,旁白也不许

旁白:我招你惹你了……

第 18 章

脑后有凉风,我侧过脸去看,之前一直埋在季风怀里,黑暗一片,这一侧脸却忽然看到了光,隐隐约约的,就在前方。

终于能够离开这鬼地方了,原该高兴的,但我心里却感觉复杂,不觉有多欢喜,转回头来又看了一眼被我们抛在背后的一片漆黑,莫名地生了些留恋。

这世界虽大,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的地方,其实也是不多的。

季风在甬道尽头纵身跃起,上方有出口,被茂盛枝叶掩盖,出来后原来是一片树林,地上陈年落叶无数,不知多久没有人走动过了,积得极厚,踩上去沙沙作响。

阳光明晃晃地洒下来,我在黑暗里待得久了,一时竟睁不开眼睛。

季风又在唤我,“平安,平安?”

我喜欢他这样叫我,真想他一直这样叫下去,但怕他担心,还是应了,不但应了,还顺便提醒他。

“一斤牛肉。”

他好像舒了口气,然后继续往前,树林很小,还有围墙,像是某个大户人家荒废的园林,拐了两个弯便出现一个小小的祠堂,破落不堪,门窗紧闭,他带我推门进去了,将我放下,左右看了一下,然后独自走进内堂里去了。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坐在门槛上迷茫,但他很快就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瓶,走到我身边蹲下来,对我说。

“先喝一点。”

我接过来,看到他之前敞开的衣襟已经掩好,忍不住有些失望。

这么快就春光湮灭,季风小气得很。

他替我打开小瓶的盖子,一股酒气直冲上来,我低头沉默一瞬,然后很是清醒地看着他说话。

“季风,本宫知道酒楼是什么样子,你不要骗我。”

他表情甚是无奈,不过仍给我解释,“你饿得太久了,又受了冻,气血不畅,先喝点酒让血脉流通再走,还有这身衣服也不行,要换掉才能出去。”

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我听得很是珍惜,最重要的是,我听出来他还是要带我去酒楼的,当下心满意足,捧着那小瓶子就喝了一口。

我在宫里也是喝过酒的,最喜欢澄州进贡的梨花酿,口味清甜,醇厚悠长,但这酒却比我想象中的烈得多,一口下去,火一样从舌尖烧到胸口,我一时没有防备,被烧得咳嗽连连,脸都红了。

“慢点喝,这酒很厉害,我也没想到还能找到一瓶。”他嘴角一动,好像笑了,但一瞬即过,我都来不及看清楚。

唉,本宫习惯了。从来美物不长久,彩云易散琉璃脆啊……

祠堂里安静到极点,阳光从破损的窗纸中射进来,照出空气里跳舞的灰尘,我知道这酒的厉害,第二口开始就很慢很慢地小口啜饮,渐渐由衷地愉快起来,只觉得眼前一切都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就连季风也是。

他不知从哪里找出一个包裹来,正打开检视里面的东西,非常仔细,背影在光影里异常漂亮,我正看得入神,他却突然开口,“别喝太多了,要醉的。”

季风就是季风,背后都会长眼睛,我服气了,听话地搁下那个小酒瓶子。

他回身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叠衣物,在我面前放下,也不说话,迈步出去了,还反手替我合上门。

我自然是心领神会,知道他是要我换下这身宫服,季风真是周到,什么都准备好了。

祠堂里异常安静,我开始解宫服的扣子,可恨我过去从未自己穿脱过这些东西,一向是嬷嬷侍女张开衣服,我伸手进去便可,今天全靠自己,越急越摸不着头脑,片刻后浑身冒汗,烦躁到极点,忍不住跺脚叫他。

“季风,季风!”

门一动,他仿佛瞬间就到了我面前,但瞬间又倒退着纵出去很远,然后一旋身,在那荒芜的花园里背对着我,再不肯回头。

我倒是吓了一跳,低头看自己,想本宫与妖怪们待得久了,莫不是也突然变身了,但看到的却只是一身的七零八落,因为之前一顿乱扯,前襟都落到了腰间,露出里面丝缎衬着的内饰绣片,也是凌乱不堪的,一切混乱到极点。

我恍然大悟,看来他是被我吓到了,天朝第一皇女突然变成天朝第一豪放女,怪不得季风会受惊。

真是冤枉啊,本宫叹息了,站得也累,索性坐下,陷在那一大堆锦绣衣料中发话,“季风,我们有点麻烦了,本宫就是想告诉你,这些衣服我不会脱,脱了也不会穿。”

~~~~~~~~~~~

海:平安啊,宫里多没劲,我想让季风带着你,走走江湖,喝喝小酒,吹吹小风,再看看大江南北,幸福吧

平安:……请问,我的牛肉在哪里?还有,你把我搞得脱不脱穿不穿的,这是要做什么?

旁白:平安,你醉了,居然跟这个女人说这么多废话……

第 19 章

这句话说完之后,我们两个都安静了下来。

其实是我们两个都没话说了,本宫虽然一向理直气壮,但不会穿脱衣服,到底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说过一遍也就是了,自然不可能一遍又一遍地昭告天下。

至于季风,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那里,背影僵直,好像打算就这样站到天荒地老去。

好吧,山不就我,我来就山,我扯扯裙裾站起来,决定自己走过去,但是眼前忽然一花,是季风又纵身回来,还顺手带上了门,风一样迅速。

我甚欢喜,正想说话,却发现他根本没在看我,侧脸向着其他方向,眼睛都是闭着的,手倒是准确地落在我的身上,从领口开始往下一路拂过,手指到处,那些繁琐丝结细密银扣瞬间破碎,转眼我那件困扰了我许久的累赘宫服便从我身上飘落下来,满地绫罗。

这件衣服累赘至极,嬷嬷侍女伺候我穿的时候我便觉得繁琐不堪,之后行动都不方便,现在眼看着季风瞬间便将它毁得彻彻底底,心中顿时大快,忍不住赞他。

“季风,你好厉害。”

他侧脸完美的线条崩裂一角,但仍是不肯看我,只开口说话,“转过去,我替你穿衣服。”

我当然听话,转身的时候看了一眼身上所穿的月白内衫,很是唏嘘。

虽然他这样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一眼都不看,确实有点伤自尊呐……

季风果然厉害,闭着眼睛都能替我把衣服穿上身,我时不时抬头看他,祠堂门窗紧闭,光线朦胧,他的脸在暗影里仿佛会发光,因为是闭着眼的,睫毛投下阴影,密密的一片,在光影里微微颤动。

他的手指在我身上移动,因为看不见,更加小心,季风武功了得,指掌间不知有多大的力气,但此时此刻却如此小心翼翼地替我穿一件最简单的衣服,打好最后一个结之后终于睁开眼睛,看着我说,“好了。”

我心里快活,低头检视自己的全身,只觉得再如何的锦绣华服都不如身上所穿的这一件好看。

他上下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来替我整理了一下腰带,我正抬头想跟他说话,交错间脸颊与他的擦过,滚烫一片,我吓了一跳,伸手去摸他的脸。

“季风,你怎么了?”

他猛地后仰了一下,好像我的手指带着刺。

我被他的动作带得更加心慌,正想再次求证,他却转过身去处理地上的那堆锦绣绫罗,都不肯再看我一眼。

脸颊上烫热的感觉还在,我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渐渐明白过来,只想傻笑。

他将那堆衣服在庭院里烧了,灰烬埋入泥土中,转眼一切了无痕迹,我坐在祠堂的门槛上捧着脸看着他,时不时拉一下新衣服的下摆,心满意足得很。

他做这些的时间有些长,尤其是在掩埋那些灰烬的时候,沉默地看了地面许久,我一直都没说话,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本宫难得如此安静,季风倒像是很不习惯,终于走回我身边之后低下头问我,“是不是饿坏了?”

我眨眨眼,摇头,“还好,我等你弄完。”

他正从门边抓起一根用布条包裹的东西背在身上,闻言嘴角一柔,摸我的头,说,“好乖。”

之前在石室里,那个叫做小津的家伙也曾这样摸过我的头,我当时恨得咬牙切齿,同样的动作,季风做出来,我的心里却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化了,淌得到处都是。

他见我又不说话了,也不再多问,弯腰抱我,在我耳边讲话。

“准备好了吗?我们走。”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抱着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温暖的脖颈间,他转身向外走,我在最后一刻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荒芜冷落的庭院,隔着凌乱草木,那祠堂更显得残破,半块匾额斜斜挂下,几个墨色大字被厚厚灰尘掩盖,怎么都看不清上面写了些什么。

耳边又有风声,季风轻功了得,丈高的围墙一跃而过,日光晃眼,蓝天白云一晃而过,我仓促闭起眼睛,心里只是后悔,后悔自己多看了那一眼。

~~~~~~~~~~~~~~

平安:有些事情,我真的不想知道……

海:那你不要说出来嘛,假装不知道好了,不知道的人比较幸福啦啦啦

PS:还没写到牛肉,我又食言了……下章要是再没有牛肉,你们就吃我吧

——||

第 20 章

季风带我去的是另一个世界。

翻出围墙之后季风并没有带我走我想象中民间街道,在连绵起伏的屋脊之上上足不点地地飞掠而过,也不怕被人看见。

有时候有人会以为自己是一只鸟,然后顺理成章地觉得,其他人也会把他当成一只鸟。

其实我心里明白,他定是担心我饿过了头,想快点去酒楼。但之前喝下去的那几口酒简直是仙药,我现在一点饥饿感都没有,我张嘴,只想跟他说不如我们四脚落地一路逛过去,也让本宫看看传说中的民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季风速度太快,我嘴一张便灌满了风,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片刻之后季风跃下屋脊,下面是一条幽静小巷,他弯腰把我放下,开口说,“到了。”

到了?我茫然地看了看这个狭窄的巷子,却见他已经向前走了一步,然后侧过身来,向我伸出一只手。

我把手放到他的掌心里,他的手指很长,因为常年习武的关系,掌心边缘都是薄薄的老茧,摩擦过我的皮肤,微微带着些麻痒,很温暖。

我喜欢这种感觉,舍不得放开,手指又用了一点力气,紧紧捉住他手掌的边缘,他一定是察觉到我的动作,低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温和。说,“不着急,几步路就到了。”

他误会了,其实本宫现在已经不在意这段路有多长了,什么时候到都是可以的。

小巷深长,地上铺着高低不平的卵石,与我走惯的平滑地面不可同日而语,我走得慢,他也不催我,牵着我的手,就走在我的身边。

越往前走约有嘈杂声传来,果然,小巷尽头是一条熙攘大街,侧边就有一块迎风招展的布旗,上书几个大字——太白酒楼。

酒楼很大,季风进门就说我们要楼上的包厢,有一个搭着白布条的人殷勤地迎上来领路,我看了他一眼,问。

“你叫小二吗?”

他明显呆了一下,然后点头,“是,是,我就是小二。”

我很高兴,书上没有骗我,果然酒楼里是有小二这个人的。

小二上楼时看了我一眼,对季风说。

“这位姑娘如果腿脚不方便,小店楼下也有雅座。”

刁民,竟敢出言侮辱本宫!我顿时立起眉眼,瞪着他就想开口,但是手指一紧,是季风握了握我的手,然后开口答他,“不用,她可以的。”

包厢果然清雅,一桌数椅,靠着窗。我心里又快活起来,坐下之后拍桌子,叫,“小二,上三碗白酒,一斤牛肉。”

小二站在旁边表情很是古怪,半晌才说,“姑娘,本店没有一斤牛肉,你要三鲜牛肉还是牛肉丸子或者酱涮牛肉都可以,一斤牛肉……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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