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凤皇在上-第3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崆峒的长老百思不得其解,素玉与修离都是龙族的上神,怎会生出这般不祥的孩子。修离更是没有料到——这个孩子在素玉体内时,为了稳妥起见,他分明早就落下过封印,怎会……
    众长老迅速封锁了一切消息,一致认为:这个孩子,不能生。
    他们带着这个残酷的决定,来到修离和素玉面前,修离听罢,神色缓缓凝重。这个孩子一旦出生,他的身份自会暴露无疑,可是,那是他的孩子,他岂有不护之理。只是,他若护住这个孩子,苦的却是素玉。
    与邪神结合,她会受千夫所指。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床帐之后传来女子凉凉的声音:“各位长老的意思……是让本神不生这个孩子?”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的气息乱了乱,却维持着冰冷缓慢的语调,“事到如今,你们不让本神生这个孩子,同让本神亲手杀了他,有何不同?”
    众长老沉默,终有一人出声:“帝君同修离神君,日后还会有孩子。可是,这个孩子不能留。”
    良久,自帘后传来女子的一声:“修离,你说。”
    被问到的男子神色沉敛,缓缓道:“小玉,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护住你们母子。”
    闻言,一名长老冷声道:“修离神君,请你以大局为重。”
    男子理着衣袖:“何谓大局?小玉和她腹中的孩子,都是我的骨肉至亲,他们,就是我的全部大局。”
    一席话说得在场之人悉数沉默,却听床帐之后传来一串清朗的笑声,女子笑完,道:“修离,到我身边来。其他人等,尽数退下。”又道,“你们放心,这个孩子是本神的,本神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待。”
    众长老沉默片刻,纷纷退至房间之外。
    修离挑开床帐,急急行进去,刚刚入内,便有个身子扑入他怀中。女子全无方才说话时那般镇定自若,她伏在他怀中,声音虚弱:“修离,你方才说好的,会护住我们母子。”
    修离察觉到她的异样,将她自怀中扶起,看清她此时的状况,脸色蓦地一白,颤声道:“小玉,你做了什么?!”
    女子的裙袍上渗出斑斑血迹,腹部如有红莲盛放,房间的地上扔着一柄刀,上面的血还未干,让人看了心头凛然。
    她仰着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异常的脸,唤出那个早已尘封的名字:“孤河,那是你的孩子,你不就是想要他吗,带着他,离开崆峒。”握紧他的手臂,努力道,“以你的能耐,带着孩子逃出去,怕是不难吧。”
    男子为她这番话浑身一震,目光往床上看去,见那里有个婴孩,被仔细的裹在了襁褓中。
    他几乎站立不稳,素玉,你竟然剖腹取子吗……回神的时候,早已亟不可待地奔到床边,将那襁褓捞入怀中,垂首望去,是个漂亮的男孩。
    长相很像他,唯独一双眼睛,却深漆如墨,是她的眼睛。
    带着初为人父的喜悦,急急抱着孩子来到女子身边:“小玉,是个男孩!”
    女子垂目望着他臂弯中沉睡的婴孩,神色柔和:“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若是生了男孩,便唤他浮渊。我不求他能大富大贵,只愿他将来即便深陷渊沼,也能找到一根浮木。不要像我一样……”
    男子为她的话失了下神,缓缓道:“浮渊……阿浮。”
    女子却自唇角勾起苍白的一笑,语气凉薄:“从今日起,你们父子,与素玉再无瓜葛了。素玉与你们,也再无瓜葛了。”轻道,“若我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你一定无法全身而退,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好不好?”
    男子修长的身子一晃,反应过来,脸色煞白:“小玉?!”
    不等他继续开口,女子已闭目倒下去,她的腹间,早被鲜血模糊一片。

  ☆、第一百三十章 本神为什么要帮你?

那时的他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如素玉所愿,带着他们的孩子远走高飞,从此海阔天长,与她再无瓜葛。二是留下来,与崆峒反目,毁掉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一切。
    他一手抱着婴孩,一手揽住昏睡过去的女子,眸中如有大雪纷扬,一片苦寒,一片苍凉。
    他从来不曾觉得六界这般大过,可是这般大的六界,竟容不下他们一家三口。若放在从前的他身上,将六界毁去又何妨?可她是崆峒上神,六界是她心之所系,只要她一日不将六界众生放下,他就要陪她守着。崆峒的神威维系着六界的运转,他又岂能倒行逆施,让她伤心?
    可是,要成全她,他就必须放弃她。
    这样的抉择,何其两难。
    将素玉轻轻安置在床上,抱了抱襁褓中的婴孩,良久,才道:“阿浮,不要怪为父心狠……”
    永乐殿外,崆峒的一众长老肃然而立,隔着厚重的殿门和重重仙障,依然能感受到惊人的煞气,正在心中感叹造孽啊造孽,那庞大迫人的煞气却突然消失,殿门缓缓自内打开,开门的男子,眉目冷淡而清贵,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众神呼吸紧了紧,惊诧地看到,修离神君的满头青丝竟已雪白,衬着玄色古袍,说不出的淡漠清冷。他的臂弯中抱着一个襁褓,襁褓之中,却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
    “修离神君,你……这……”
    男子立在白玉石阶上,面无表情,开口时语气凉薄:“素玉诞下的,是死胎。”
    一句话,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乱了乱。
    男子的声音却仍平稳:“此乃崆峒家丑,本神以为,便不要张扬了吧。”抱着襁褓行出两步,顿下,“哦对,传本神的命令,素玉醒来以后,不要在她面前提及半个字。否则,剥去仙骨,发配蛮荒。”
    有人欲上前确认胎儿是否当真死去,被身畔人拦住,对方摇一摇头,低声:“这样大的死气,便不要确认了吧。”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所有人都沉默下去,仿佛此刻,就连叹息都是冒犯。
    素玉诞下死胎一事,虽只有在场的数人知道,可是没有几日,便有小道消息悄悄在华阳宫流传开来。关于此事,暗地里流传的有两个版本,一说是小神君胎死腹中,另一说则是修离神君大义灭亲,亲手掐死了小神君。两个说法各有其依据,经过考证,第二个说法似乎更让人信服。不过,自从有人因谈论此事受到抽骨剥髓的重罚,华阳宫中便再无人胆敢提及半个字。
    华阳宫——至少在表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祥和宁静。
    素玉昏迷半个月,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牵挂孩子。从小女官口中问不出什么,她不顾虚弱的身子,跌跌撞撞就要下床,中途,落入一个怀抱,抬头,看到玄衣白发的男子,大脑空了空,回神后,缓缓握紧他的手臂,问他:“修离,我的孩子呢?”
    她的神色让他心中难过,屏退女官,轻道:“小玉,我把阿浮放到一个稳妥的地方,没有人能够伤害他。”
    她不信:“你骗我……修离,你骗我。”又道,“你为什么还好端端的在这里,我的孩子呢?你告诉我,我们的孩子呢?”
    他将她固定在怀中,轻道:“小玉,虎毒不食子。”
    她这才安静下来,却忽道:“不,你是孤河,不是修离。你杀了我的父君,还要杀了我的孩子。”语气慌乱无措,“孤河,我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男子无奈:“小玉。”抱住她,把头埋至她颈间,“待你把伤养好,我便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她听了这话,沉默片刻,才乖顺地点点头:“好。我什么都听你的。”扯住他的衣袖,抽了抽鼻子,“孤河,除了阿浮,我什么都没有了。不要把他从我身边带走,好不好?”
    男子缓缓抱紧她,声音低沉沙哑:“小玉,你怎会什么都没有。我不是在你身边吗。”
    幻境看到此处,已经隐约能够看出素玉癫狂的征兆,那之后,她时常询问修离何时带她去见阿浮,得到的自然都是否定的回答,次数越多,她的情绪越难以控制,后来,竟发展到见谁都要问一句:“你能带我去见阿浮吗?”
    她的这种状态,自是无法见人。修离只得称她身体有恙,将她关在寝殿之中,派人寸步不离地守着。明面上是养病,实则同软禁没有两样。虽然请了无数药仙为她诊治,可她患的是心病,心病,自然只有心药来医。
    他自是不希望素玉一直处于这种状态,可是又觉得,这种状态也未尝不好。
    至少,她暂时忘记了对他的仇恨。只要哄着她可以带她去见孩子,她就会对他百依百顺。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虽以铁血政策下了封口令,却仍是没能封住照顾素玉的小女官的口。
    在素玉无数次提起孩子之后,小女官终于绷不住,泪如泉涌,告诉她孩子没了,还告诉她孩子也许是被修离神君亲手杀死的。
    素玉为这番话彻底失控。
    她带着满腔怒意杀到修离的面前,适时,修离正在接待来自仙界的某位上神,这般一闹,致使六界尽知——原来,崆峒的二位上神关系这般不好。
    修离虽最终将发狂的素玉制住,浑身却被她重伤数十处,站在一片狼藉之中,他不顾自己血流如注,将她抱起,她在他怀中失控地哭喊:“你杀了我的孩子,我要杀了你,孤河,我要杀了你。”
    他抱着她回到寝殿,褪下她的衣衫,以神力在她的伤处抹过,疲惫地重复从前告诉过她的话:“小玉,阿浮在安全的地方,你信我。”
    她却悲愤难过道:“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试图挣扎,自手脚处却传来锐利的疼痛,为了不让她动弹,他竟断了她的手脚。
    男子手指冰冷的触感在她肌肤上滑过,惹她身子轻颤,伤痕却渐次在他手下淡去,每医治一处伤痕,他的脸便憔悴几分,尽管如此,他却仍细致地将她身上看得见的伤一一抹去。
    他似是忘了,自己身上的伤比她更严重。
    待所有的伤口变得平整光滑,他的手却仍在她身上游移,似是不舍得离开,她哭腔道:“孤河,不要以为你对我好,我便会被你骗了。骗子,大骗子。”
    他的呼吸重了重,俯身吻上她光洁的脖颈,语声里夹着凌乱的呼吸:“是,我是个骗子。小玉,我从一开始就在骗你。”
    她试图把头偏向一边,躲避他的亲吻,却仍被他封上了口。
    很快,那个吻里便带上了血的味道,他却不管不顾,继续深入,仿佛不把她吞入腹中,便不会罢休。
    不多时,她便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
    待掠夺结束,他紧拥着女子,告诉她:“小玉,阿浮在墨珩那里,他很好,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怀中的人却早已昏睡过去,脸颊犹挂着泪痕。
    那一日,他抱着襁褓中的婴孩,来到墨珩隐居的仙邸。
    他以自己的全部本源神力将婴孩身上的煞气封印,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将崆峒的众位长老瞒骗过去。可是,此事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这个孩子一日在他身边,他与素玉便一日不得安宁。这六界之中能帮助他的,他只能想到一个人:墨珩。
    仙邸的小厅之中,墨色古袍的男子一手撑在额角,另一手捏一本旧书,目光流连在书页上:“孤河,本神为什么要帮你?”
    他为对方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失神片刻,继而唇角勾笑,语气不掩赞叹:“不愧是创造了崆峒的上神,看来,这世间的一切,都瞒不了你。”问他,“上神既然洞若观火,又为何至今未发一语?”
    修长的手翻了一页书,墨色长袍的男子眼皮仍然没有抬:“邪神,你亦为上古之神,便该知道,造物者,不可参与众生的造化。”终于看了他一眼,目光悠久亘古,“不过,若是出现覆灭崆峒的大劫,本神定当出手匡扶。”目光落到他怀中的婴孩身上,“这个孩子,或许与崆峒之劫相连。”重复了一句,“本神为何要帮你?”
    玄袍男子沉默良久,方道:“你说的对,你没有理由帮我。当年清沐有难,你都没有出手,又怎会为了一个不该出生的孩子坏了自己的原则。”轻轻道,“凡人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所以遇到难以达成的心愿,便会到庙中求神拜佛,以前的我觉得可笑,可是看起来,今日我来这里找你,倒是做了自己都觉得可笑的事。”将怀中婴孩沉睡的脸望了片刻,轻轻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你便当我是一个求神的凡人,从此以后,这孩子的造化,全凭神的旨意。”
    离开之前,又道:“墨珩,我的本源之力已悉数在这个孩子身上,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邪神孤河。”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万劫不复

待主人读完余下的半卷书,客人早已离去,小厅外天色青青,有落雨的迹象。
    被生父丢弃的婴孩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却不哭不闹,极为安静。
    男子放下书卷,缓步行过去,抬手放至自己的眉心,揉了揉:“孤河,你竟将这样烫手的山芋扔给本神。”
    这孩子,身上不光流着龙神的血,还吸纳有邪神的本源之力,将来若生恶心,定然会是六界的麻烦,只怕,还是个大麻烦。
    也难怪孤河不敢将他留在族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别说是崆峒容不下这孩子,若此事捅到仙界,只怕天帝都不能坐视不理。
    他的心思渐沉,抬手便朝婴孩稚嫩的脸压下去,自他身上徐徐漫开一片杀意,将他宽大的袖袍托起。手指在婴孩眉心落下时,动作却突然顿住,凛然浩瀚的杀气缓缓收敛,重新归于寂无。
    望着自指尖缓缓勾勒出的龙楼胎印,他总算知道孤河为何会带着孩子来找他。
    孤河早知,只要有这枚胎印在,他就下不了手。
    动作轻缓地将孩子捞入怀中,对上那双漆黑明澈的眸子,神色虽淡,语气却难掩温柔:“嫦依,会是你吗。”过后又摇头叹息,声音有些寂寥,“怎会是你。你早已……不在六界了啊。”
    沉朱看到此处,忍不住沉吟:“嫦依?这个名字,好似在何处听过……”
    熟悉的名字,却一时想不起来。
    凤止不愧是活过了上古的老人,淡淡提点她:“当初创造崆峒的共有四位上神,嫦依是唯一的一位女神,可惜洪荒大劫降临时,她便以身化劫,不存于六界。”柔声宽慰她,“嫦依虽是崆峒上神,可她仙逝时间较早,你作为小辈,不记得她的名字,也情有可原。”
    身畔少女却道:“我想起来了,太初有位女神为崆峒挡下洪荒大劫,传说她的血落入太虚海中,化成了一海子的龙楼花。她就是嫦依。”
    凤止嗯了一声,望向幻境中的墨珩:“听说,嫦依生前与崆峒的另外两位上神关系都不好,唯独同墨珩亲近,甚至还放着自己的仙邸不住,大部分时间都宿在墨珩那里。”
    沉朱沉默片刻,道:“墨珩为何对着浮渊唤嫦依的名字?”
    凤止猜测:“大约是浮渊额间的龙镂花,让他想起故人了吧。”
    不过,听墨珩方才的话音,似还有别的隐情。难道,他是认为额上有龙楼胎印的人,会是嫦依的转世吗?下一刻又为自己的想法觉得可笑。
    墨珩应该不至于会认为,神仙亦有转世吧。
    沉朱却不知他在想什么,缓缓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手指触到的印记乃焱灵珠的神力所化,并非真正的胎印,一想到这点,眼睛就不禁沾染上一抹复杂,虽极力隐忍,声音却不由得有些低落:“墨珩若是动了杀心,此刻就该杀了浮……”顿了顿,改口,“就该杀了大哥。”身子微微发抖;“可是,大哥为何说他在九千年前被墨珩丢弃在云渊沼泽?”
    凤止道:“素玉与修离之间都有如此多的隐情,墨珩与浮渊之间,只怕也是有误会的吧。”
    她轻轻嗯了一声,拉住他的手,涩然开口:“凤止,我的身上,也流着邪神的血呢……”
    他揽住她的肩,不等开口,就听到苍穹传来一个声音,懒散中带着些严肃:“这炉香马上就要燃完,小凤,你与丫头要尽快了。”
    二人整理好心情,继续在幻境中穿梭。
    后来发生的事,其实无甚别的悬念,素玉的病情时好时坏,修离却从不曾失去耐心,两百年的时间,一直对她悉心照料。
    透过幻境,沉朱能够看出修离的不容易。
    他舍了本源之力,身体本就虚弱,既要照料素玉,又不能丢下政务,自会心力交瘁。可是,无论多疲惫,只要回到素玉的身边,他的脸上就都是满足,仿佛只要能看到她,他就能继续挺下去。
    他陪她散步,陪她吃饭,念她喜欢的故事给她听……兴许是他的耐心有了成效,有将近百年的时间,素玉都没有再度发作过,甚至让沉朱有种错觉,她也许就这样痊愈了,日后都不会再发疯。
    可是,她的期待在百年后落了空。
    百年后,素玉再次有孕。
    生浮渊时,素玉不等龙胎结成卵,便剖腹取子,与第一胎相比,素玉生第二胎的过程极为顺利,龙胎结成卵落地,只待百年之后,胎儿自行破壳而出。
    自那之后,素玉仿佛将浮渊忘了,再也没有提起过他。她守着孩子,修离便守着她,看着幻境中厮守的男女,沉朱几次都忍不住落泪,若不是有凤止在身边陪着,她只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从前提起父母,她的心中一片含糊,如今,心中却满满都是苦涩。
    她的母皇和父君,实在是太苦了。
    幻境终于到了最后。
    她甚至想立刻逃离,可是若不看下去,便无法找到她想找的答案。
    浑身虽然都在抗拒,却还是催动诀语,来到崆峒大乱的当日。
    那本是一个极晴朗的日子,可是因为知道崆峒将在这一日迎来大劫,看在沉朱眼中,这一日的一景一物,便都笼上了一层悲伤壮烈的气息。
    来到华阳宫的永乐殿上,一抹红色率先闯入沉朱眼中。那是一个身穿朱色长袍的女子,正懒懒地卧伏在紫檀的婴儿床边,她的眼神温柔而专注,口中正哼着一支古老的小调。声音沙哑轻缓,稍不仔细听,旋律就会断掉。
    大殿上脚步声响起,男子停在她身后,又立了一会儿,才矮身下去,将她轻柔地揽入怀中,唤她:“小玉。”
    女子口中的旋律没有停,目光也仍然停在婴儿床内。
    男子柔声:“小玉,你又在此处守了一日,这般下去,身体会垮。殿外百花开了,此处交给女官守着,我们出去走一走,可好?”
    女子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嗔道:“嘘。你吵到阿朱了。”又道,“我要在这里陪着阿朱。”
    男子无奈地叹口气,道:“阿朱已经睡下,不需你我陪着。”之后,连哄带骗,才总算将她带了出去。
    殿外春光明媚,二人靠坐在玉阶上,有花瓣簌簌飘落,不大会儿功夫,女子的发间和裙上,便都沾染了花香。
    素玉仍在断断续续地哼唱那支摇篮曲,唱完之后,她靠在修离怀中,轻轻合上眼睛:“修离,我好累啊。”
    修离在她发上吻了吻:“那就睡一觉。你有好几日,都不曾合眼了吧。”
    她道:“我怕啊。我怕,一睁开眼睛,我们的阿朱就没了。”又道,“孤河会把他带走的。”
    男子早已习惯她神志不清的混乱话语,轻轻应道:“有我在,谁也不能将阿朱带走。”
    她捉住他的手:“修离,你会陪着我吗。”
    “我会。”
    “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
    “你要发誓,发誓我才相信。”
    “好,我发誓,会一直陪着你。睡吧,小玉。”
    男子说完这句,自己却先睡了过去,女子在他怀中抬头,望着他睡梦中依然紧锁的眉头,缓缓伸手为他将皱纹抚平,沉朱不知那时的素玉神智是否清醒,她只觉得,女子为男子抚平皱纹时的神情专注而认真,是深爱的模样。
    正在此时,永乐殿上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素玉的神色凝了凝,忙自玉阶上起身,匆匆往殿内赶去。
    行到半途,迎面撞上一名白衣白袍的少年。看清彼此的模样,二人皆怔在那里。少年的神情率先发生变化,深漆的眸中有喜色泛起,朝前走了一步,看他的口型,似是想唤一声娘。可是,不等那个称呼出口,就听素玉冷冷道:“不要过来!”
    也许是因为少年的模样实在同孤河太像,她的脸色陡然苍白,只见她浑身颤抖地捂上脸,似是恐惧,又似厌恶,一边往后退,一边喃喃:“你为何……会在这里。”
    因她的反应,少年的眸中有痛色滑过。他抿紧唇,语气哀伤地问她:“你便这般……不想看到我吗?”
    素玉透过手指望着他:“我自然不想看到你。”每一个字,都让人浑身发凉,“我,宁愿你死了。”
    闻言,少年的身子一晃,许久才恢复如常:“是吗。原来,你这般恨我。”手在袖中握紧,似还有话要说,却终是沉默下去。
    沉朱不知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到华阳宫,也许,他也同她一样,很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模样。
    就听素玉质问他:“你想对阿朱做什么?”
    少年怔了怔,继而轻道:“我不过是想,看看她……”
    素玉摇头:“不,你要把阿朱带走,我不许,我不许!”
    身上杀气陡然大盛,手中幻出一把长刀,直朝着少年便砍了过去,少年下意识地抬手挡,有人及时护在他跟前,徒手挡下那一击,男子声音有些急:“小玉!”
    少年抬头,便看到玄袍的男子,白发在空中轻轻飘扬,因为徒手握住刀刃的缘故,鲜血一滴滴坠落。
    他的声音冷清却温柔:“小玉,你认错了人。”又对身后的他道,“快走。”
    可是,却为时已晚。
    那时的素玉,将浮渊当成了孤河,孤河是她努力封印的一个噩梦,封印一旦触动,便是万劫不复。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们一起留下来

所有的一切,都在浮渊面前发生。
    毋宁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而始。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母,可是,还未看清他们的模样,他们便在他面前厮杀,而且,那般惨烈。
    适时,他立在原地,抬目望向在半空交战的男女。
    女子的动作带着说不出的狠戾,玄袍男子在她的攻击下节节败退,鹤发凌乱地挡住了苍白的俊颜,偶然看到他的嘴角,有鲜血渗出。
    男子败势明显,却并不是因他实力不济,而是因为,他一直没有出手。
    他声音清冷地唤她:“小玉,醒过来。”
    女子神色疯狂:“修离,滚开,让我杀了他!”
    男子徒手挡下她的攻击,长发因迎面而来的杀气在空中飞扬:“小玉,你好好地看一看,那里的到底是谁。”
    女子的眸中却是一片绝望的虚无:“再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杀。”以神力将他撞开,直朝底下的白衣少年冲过去。
    不等逼到少年近前,就又被男子追上来挡下,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小玉,你连我都不信吗。”语气里都是疲惫和心疼,“你的身体禁不起这般折腾,随我回去,好不好?”
    女子怒目道:“修离,你为何拦着我?难道你同他是一伙的?!”望了他片刻,突然抽了抽鼻子,委屈道,“修离,你不是一直对我很好吗,为什么今日却不听我的了?你替我杀了他,替我杀了他。”
    男子眸色渐渐染悲:“小玉,杀了他,你会后悔的。”
    女子的神情变了几变,如画的眉眼终于被寒霜覆盖:“好,你不杀他,我自己来。”
    随着声音落地,她身上的神力陡然大盛。感受到那毁天灭地的杀意,浮渊的身子在原地踉跄了一下。
    就听半空男子冲自己道:“还不速速退下。”
    冷漠的声音里,有焦急,有忧虑,唯独没有温情。
    “浮渊,若你不想再刺激你母皇,日后,就再也不要出现在华阳宫。”
    他立了良久,才自嘴角浮起一抹苍白的笑,手扶上胸口,按住那里蔓延开来的疼痛。原来,他是多余的啊。
    幻境之中,沉朱立在少年的身边,忍不住朝他伸出一只手,在他的脸上却只触到了虚空。
    这时,她才伤感地意识到,他们之间,横亘着九千年的时间呢。
    素玉与修离的爱恨纠葛,如今也早已被九千多年的岁月风化,只留下寥寥几笔于后世史书中,供后人唏嘘感慨。
    后世史书有载:太虚历九万六千年,崆峒乱。
    崆峒之乱,始于崆峒女皇与其辅神的反目,二人于华阳宫恶战,竟日不休,大半个太虚境都化为战场。虽有神将及时赶来,却因二人交战时产生的杀气无法近身一步。就连墨珩上神撑开的仙障,都只维持了三日,便在素玉失控的龙息的冲撞下溃散成沙。
    没有仙障防护,众多生灵的魂魄受龙息灼伤,轻者修为尽失,重者魂飞魄散。
    沉朱透过幻境看到修离的动作愈发迟滞,喘息声也越来越清晰可闻,望着那不断从袖摆滴落的鲜血,她的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入肉里都恍若未觉。
    她在心中不断祈祷,停下来,求你们,不要再打了。
    如果可以,她愿意以生命来换他们一生平安喜乐,他们是她的骨肉至亲,为了他们,她愿意付出一切。
    可是,无论她如何祈祷,该发生的,还是在她面前一一上演。
    素玉的神力愈发没有节制,天地色变,预示着大劫将至。
    早已到极限的修离眸色沉了沉,不过是一个失神的功夫,便有掌风朝他胸口袭来,他闷哼一声,有腥热之物自胸腔涌出,眼前有朱袍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就那样望着素玉化为龙身,再次朝少年所在的地方冲撞而去。
    巨大的绯色巨龙,所经过的地方有烈焰腾起,被烈焰碰到的生灵,皆化为飞灰。
    此时,太虚境外已汇聚了乌压压一片天兵,崆峒大乱无法收场,有累及六界之险,天帝帝尚亲自出马,前来崆峒平乱。他身边随着的神君,一袭竹青色长袍,眉目温润如画,正是九千年前的凤止。
    唤作浮渊的少年,却仍然独立在原处,脸上是一片木然,感受到灼热之气,他才轻轻抬起头。眼底映出巨龙的模样,他在她巨大的咆哮声中,唤了一声:“娘……”
    他闭上眼睛,放任自己的身体被火焰侵吞,魂魄在灼热的龙息之中,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焚成灰烬。
    然而,却有一股极清澈的气息挡在面前,睁开眼睛,便看到男子以血肉之躯将龙的头抱住,火焰自他的身体穿透,他也毫不在意。
    巨龙眼中的浑浊渐渐散去,代之以巨大的震惊和悲痛。
    男子的唇边还带着笑意:“小玉,这些年,你其实一直在害怕吧。”布满伤口的手在龙的鳞甲上轻轻摩挲,头轻轻抵在她的头上,“可是,你可以不用害怕的。”轻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我,该受到惩罚的也是我。若不是我,你会是个很好的帝君。”男子的唇角不断有血渍渗出,脆弱得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他却继续说下去,“我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