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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在上-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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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的目光却渐渐认真:“沉朱,出事了。”
沉朱的眸中也是一片幽沉:“是不是琉光把人扣下了?”
白泽点了点头:“还有更坏的消息。夜来沉不住气,前往妖界要人,闹得好似还有些严重。”
沉朱呼吸一颤,夜来那家伙,还是这般莽撞……
“看来,琉光那里本神不亲自去一趟,只怕是不行了。”
成碧急道:“帝君,墨珩上神对你下了玄天诏,你不能离开天宫。”
沉朱神色凝重:“你难道希望琉光那厮再一次闹去崆峒吗?墨珩可经不住他那般折腾……事已至此,管不了那么多了。白泽,你还有没有力气随我去妖界?”
白泽的四周腾起蓝色的火焰,待火焰散尽,已恢复成沉朱初见它时那般大小。它将身子伏低,声音低沉,带着来自远古的威仪:“上来吧。”
沉朱勾唇一笑,动作灵巧地翻上它的后背,坐定后,对成碧道:“本神去去就回,此事暂且瞒着墨珩,你就先留在昭华宫吧。”
成碧还来不及提出异议,就忽然平地生风,只见白泽扶摇直上,转瞬就消失在天际。
对于上古神白泽的风采,在场的神仙无不叹服,唯有长陵脸色沉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我天庭是什么地方。”说罢,冷着脸吩咐仆从,“都愣着做什么,摆驾北荒!”
☆、第六十七章 妖界
北荒,云渊沼泽。
天帝在各路神仙的陪同下来到沼泽上空,望着云头下翻滚不息的瘴气,神色愈发严峻。近些年,云渊沼泽不断扩大,若是继续放任下去,不出几年此处的瘴气就会蔓延到仙界,甚至有侵蚀华严境的危险。华严境作为仙界五处秘境之一,关系天地的气运,不可有任何闪失。
将此顾虑向身畔的上神托出后,对方含笑开口:“天帝今日请本君过来,可是想让本君在云渊沼泽布一个仙障,阻止这瘴气的蔓延?”
毕竟是有求于人,就算是天帝,也不得不放下身段:“本帝知道,上神逍遥六界,早不过问方内闲事,可是此乃关系天地正常运转的要事,就当是本帝替苍生开口,请上神万勿推辞。”
身后陪同的仙官亦纷纷道:“请上神万勿推辞!”
白衣上神虚扶天帝一把,眉眼含笑:“天帝放心,本君心中有数。”
得了他的应允,天帝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地。只是,这位尊神会答应,却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就连七万年前那场差点毁了六界的鬼族之乱,这位上神都置身事外冷眼旁观,怎么如今却一反往日超然的作风,这么轻易就答应出手相助?当然,他答应了总是比拒绝了好。云渊沼泽的瘴气与天地同生,要在此处结一个有效的仙障,这世上能够做到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位尊神了。
不待称颂他为天下苍生做出的功绩,就听身后一个声音高喊:“父君!”
应声望去,就见长陵带着仆从匆匆赶来。随在天帝身侧的玉镜天妃颦眉问道:“陵儿,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不解道,“你未过门的妻子应当已在天宫,你怎么……”
长陵打断她的话,语气里带着隐隐的不满:“母妃,那样没有妇德的女子,儿臣一日也受不了。”
玉镜天妃神色一顿,察觉到他此行目的,毫不留情地呵斥:“休得胡言。”
长陵虽知自己出言莽撞,却也顾不得许多,整理了一下心绪,就将自己平日里拒婚的那些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天帝还未听完,脸色就是一沉:“你特意赶来,就为了说这个?本帝早说过,婚姻大事,岂能由着你的性子来?”
长陵意志很坚定,不顾形象地解释:“父君,你是没见过那样粗暴的女子,你也知儿臣生性温吞,必定不会喜欢那样强势的女子。”伸手拉上玉镜天妃的衣袖,“求母妃劝劝父君。”
玉镜天妃见天帝神色明显不豫,将袖子从他手中扯出来,低低呵斥:“陵儿,休得胡闹。”
长陵一路上总结了自己从前拒婚失败的原因,觉得或许是自己性子太软,没有坚定推辞,若是他以死相逼,不晓得父君会不会心软?
坚定了下决心,豁出去地往天帝脚下一跪:“父君,儿臣自小未曾求过父君什么,唯独这桩婚事,恳请父君开恩。”抿了抿唇,道,“求父君放过儿臣。”
天帝的脸色十足的难看,他生了九个儿子,唯独这个二儿子最让他省心,谁曾想,在这门他钦点的婚事上,最省心的这个儿子竟三番五次表示不满,当着他一个人闹一闹也就罢了,如今竟还追到这里,不顾他身后这么多随行的仙官。
“快给本帝起来,这副样子像个什么话!”
玉镜天妃忙劝道:“天帝息怒。”厉色道,“还不起来,多大的人了,也不懂得看场合。”
长陵面目凄楚:“母妃,儿臣这几日亲眼见识了那位女君的凶悍,实在没有自信可以与她共度余生。您老人家难道愿意看着儿臣送死吗?”
天帝气得嗓子都抖:“你说什么?这个孽子!”
长陵埋首抹泪,却听到头顶落下一个清淡的嗓音:“崆峒的丫头本君见过,也不至于如此凶悍。”
他抬头,往天帝身畔看去,只见那里立了一个面生的神君,白衣雪袍,衣袖间灌满清风,头发被一枚温润的玉簪束起,唇角挑了几分笑意。
长陵为那他脸上的绝色怔了怔,喃喃道:“这位是……”
天帝肃容:“凤皇面前这般失仪,本帝的脸面今日被你给丢光了。”
凤止却和蔼地笑笑:“孩子小,无妨。”问呆在那里的长陵,“本君的话你还未答,那丫头怎么你了,让你如此抗拒这门婚事?”
长陵慌忙敛了脸上的怔色,道:“不知上神在此,长陵失仪。那丫头……她、她将晚辈辱了一顿,就不顾礼数地跑妖界去了。”
凤止脸上笑意一顿:“哦?”沉吟片刻,忽而悠声道,“沉朱乃崆峒上神,本就不受六界约束。”虽仍是笑意满面,眸中的光却清寒,“二殿下却说她不顾礼数,又是谈何说起?”
语气轻描淡写,却听得天帝心头微微一颤,慌忙代自己的笨儿子请罪:“逆子年少无礼,并非刻意冲撞,还请上神看在本帝的颜面上,不要与他计较。”板着脸训斥,“沉朱上神乃龙族帝君,你有什么资格对她的行为置评?”
长陵的心为这话凉了半截,还未开口,就听天帝继续:“你若想跪,那就继续跪着吧,跪到你想明白自己错在何处为止!”
天帝本欲请身畔上神移驾北荒行宫,却听他道:“本君还有要事,就不妨碍天帝教训儿子了。天帝放心,此处的结界,本君自会想办法。”
说罢,就踏云离去。
天帝反应过来,忙携同身后仙官,恭送他离开。然而,眼中的光却沉下去。凤皇今日当着他的面开这样的口,是在表明他对崆峒的维护之意啊。真是没有想到,崆峒没落至此,竟还是他的一个心病。
长陵愣愣地跪在那里,意识到自己差点酿成大祸,忙欲开口讨饶,却听天帝哼了一声,对身畔随行的玉镜天妃道:“看看你教的好儿子!”
天帝撂下他离开,身后的仙官也呼呼啦啦全随了上去。
玉镜天妃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长陵,不禁叹口气,盯着他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也匆匆提脚追天帝去了。
跪在那里的长陵欲哭无泪。
他是造了什么孽,生在最尊贵的天族,却连婚姻大事都不能自己选择,这个天族的殿下,他宁可不当!
凤止一路北去,想着长陵方才对沉朱凶悍的评价,唇角不自觉勾起。小姑娘表面凶悍,实际上却是小孩子脾气,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不过,想到她还在同自己怄气,不禁沉吟:“也不知此时气消了没有……”
妖界,万仞城。
黄昏时分,守城的妖兵正百无聊赖地靠着城墙打盹,却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自头顶飞过,那股力量远超一般的妖兽,令众妖陡然清醒。抬头望天,发现那是一只白色巨兽,正朝妖皇府邸的方向极速而去。
待守城的妖君集结下属追至妖皇府邸前的广场,那只巨兽已然落地,萦绕在它周身的庞大气泽,竟迫得那些身经百战的妖界战士无法靠近一步,就连领头的妖君景焱都手按妖刀,暗道:这位不速之客,究竟是何方神圣?
巨大的紧张感在广场上无声蔓延,却忽然听到一个女子出声抱怨:“亏得你还是传说中睿智的上古神兽,一日之内迷了两次路,你对得起‘睿智’这二字吗?”
回应她的声音浑厚低沉,不似人声:“吾何曾自诩过‘睿智’?不过是那些凡人爱扣帽子罢了。”
女子叹一口气,声音略稚嫩,带着不事雕琢的清越:“也罢,能够在日落之前抵达,你也算尽力了。”
妖君景焱冷声开口:“何人胆敢在吾皇府邸前造次,不知此地乃妖界禁区吗!”伴随着他的话音,就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形缓缓自尘烟中走出。看到走在白泽身畔的少女,他不由得愣在那里。
虽说白泽是万年也难得有机缘一遇的上古神兽,可是不知为何,目光却被它身畔的少女深深摄住。会这般失态,一则因她容貌出众,二则因为他没有想到,就连白泽那样高傲的神兽,竟都甘心落后这少女半步。
其他的妖族的目光自然也落在朱袍广袖的少女身上。
额间有象征身份的神印,这样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竟然就是那个好色荒唐的崆峒上神吗?
她的目光在空中巡视,最终落到这里身份最高的景焱身上:“琉光不是在等本神吗,本神来了,还不带路。”
景焱的神色为她直呼妖皇名讳而陡然一凉,几乎是同时,自掌心传来一阵剧烈的颤动。
沉朱在那一瞬的功夫,感受到强大的杀气,目光准确地找到杀气的来源,发现面前的妖君手中的刀已经从鞘中冲出一截,刀身上泛着妖冶的红光。
她忍不住赞道:“能够察知主人的杀气,瞬间做出反应,你的刀不错。”赞过后,神色微微一变,“不过,琉光应当同本神一样,不喜欢拖泥带水。”
景焱想起琉光的吩咐,压下与面前的少女一战的强大*。妖族素来好战,他也不例外,他手中那把妖刀更是不住地震颤,不过才见了这少女片刻,却似早已按捺不住,想要立刻脱鞘而出了。
跟了他数百年,这把刀还是第一次这般沉不住气。
景焱手指一动,将泛着血光的刀重新封回鞘中,对少女作了个请的手势:“原来是沉朱上神,吾皇已在寂幽殿中恭候多时。”
☆、第六十九章 妖皇欺负你了?
在景焱的带领下,沉朱来到妖皇所在的寂幽殿前,自紧闭的殿门上传来森冷的寒气。似是感应到了沉朱的接近,厚重的殿门轰然洞开,昏暗的大殿上,飘着几盏幽微的灯火。
景焱无声地避至一侧,沉朱看他一眼,提脚上殿,白泽自然随在她身后,却遭到景焱的阻拦:“请沉朱上神单独进去。”
白泽道:“吾是沉朱坐骑,自然与她同进同退。”
景焱坚持:“此乃吾皇之命。”
白泽碧色的眸中多出几丝森冷之意:“妖皇在崆峒肆无忌惮的时候,可是一路闯到了墨珩上神的面前。此刻在妖族的地盘,他竟畏缩了不成?”
景焱正要出言驳斥,就听沉朱淡淡一笑:“客随主便,白泽,在妖界也不可丢了规矩。”
这句话暗指妖皇没有规矩,景焱的脸立刻沉下去,却忍着没有爆发,对沉朱道:“请。”
沉朱独自走进去,大殿被层层纱帐隔开,与悬在殿上的妖火是同样的赤红色,她穿行在重重纱幔中间,隐约觉得周围光景妖冶异常。总算来到最后一重纱帐前,只见有个人影映在纱帐上。她刚刚立下,面前的纱帐就自动往两侧避开。
只见纱帐之后,一名男子坐在王座上,长袍堆叠在身下,一双极淡的眸子正望向自己,眼底空无一物。
沉朱唤了声他的名字:“琉光,本神来了。”
琉光开口,语气极为空洞:“本座等你很久了。”
沉朱单刀直入:“废话就不多说了,本神此番前来,是要带回夜来他们。否则,你那日在崆峒做了什么,本神今日就照原样来上一遍。”
琉光冷笑一声,评价:“狂妄的丫头。”语气丝毫未变,“想带回你的人,可以。拿本座的人来换。”
沉朱向前迈了一步:“你那日已将华阳宫彻头彻尾地翻过一遍,可曾找到人?”
琉光答得坦诚:“未曾。”
沉朱继续迈步:“本神的神使前来妖界,被你关入牢中,从他们口中,你可曾拷问出什么?”
琉光依然道:“也未曾。”
沉朱已距他一步之遥:“既然如此,阁下又是何以认定失踪的妖君是被藏在了崆峒?你也好好地见到了,本神的那些将士,哪一个不是铁血铮铮、器宇轩昂,区区一个妖君,也配让本神弃他们于不顾吗?”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毫不含糊,言罢,她伸出手拽住琉光的衣襟,她的力气极大,直将他从榻上拖起,如墨的眸子冷冷盯着他:“你看清楚了,本神的眼睛可像是在说谎?”
琉光的气息一丝不乱,保持着那个动作与她对视。
少女在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气势,的确让他佩服,不过,只是片刻的功夫,他就反客为主,将她按在榻上,冷漠的眸中映出少女始料未及的神情。
琉光的眼底总算有了些别的情绪,却是淡淡的鄙夷:“本座何曾说过人是在你那里?”
沉朱抬手,眼中杀气腾腾:“琉光,放开本神!”
他将她抬起的手腕压回去,盯着她继续:“如你所言,区区一个妖君失踪,对本座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因他是妖界长老,知道妖界创世时的不少秘辛,若不是那些老家伙每日在本座耳边啰嗦,本座又何至于专为此事跑一趟崆峒。”
沉朱听着他冰冷的语言,在他身下不再动弹,冷冷道:“所以我早说过,你要找的人不在崆峒。”
“本座自然已经确定他不在崆峒。”头顶盈盈一盏妖灯,映得琉光那张俊美得如同雕塑一般的脸有些邪魅,“可是,他的失踪,与崆峒,与你,都脱不了干系。”温热的鼻息落到沉朱脸上,惹她浑身都不自在,“话已至此,你可明白本座叫你来的意思?”
沉朱想明白之后,怒道:“此事又不是我惹下的麻烦,你想让我替你跑腿,门都没有!”
琉光勾唇,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既然如此,你今日能带走的,就只有九具尸体了。”
沉朱的眼中瞬间杀气满溢:“你敢!”
琉光按在沉朱肩头的手用力,再重一分,就要捏碎她的肩骨,他出言威胁:“你看本座敢不敢。”
沉朱对他怒目而视,这世上怎有如此无赖之辈!此事同她一毫干系也没有,就因为有人顶了一张她的脸,她就要对对方做下的事负全部责任,未免太过荒唐。
不过,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选择,难道真要集结兵力,与妖界一战吗?届时生灵涂炭,六界大乱,她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她脸色变了几遍,镇定下来,问面前男子:“若我替你完成此事,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
琉光闻言,松了施加在她肩上的力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个冒名顶替你的人,究竟有何目的?”
沉朱趁他放松的间隙抽身而出,理着衣袖,冷声:“本神定然不会饶过他。”望向从榻上坐起来的琉光,神情高傲地哼了一声,“既然你们妖界这般没用,此事便由本神代劳。”
琉光起身,长发自肩头滑落,哼了一声:“嘴硬的丫头。本座给你十日的时间。”
十日?琉光这家伙……沉朱冷冷提醒他:“琉光,你不要得寸进尺。”
琉光缓缓道:“若觉得自己做不来,那就提前来收尸吧。”
沉朱在衣袖间握了握拳,忍下心中排山倒海的不满,肃容道:“琉光,本神要确认人质的安危。”
琉光道:“景焱会带你过去。”说着,就如鬼魅一般飘下床榻,撂下一句,“十日之后,本座还在此处等你,不要让本座失望。”
沉朱气呼呼地从九幽殿冲出来,下了台阶,拳头径自向生在附近的一棵古木招呼过去,一拳而已,那里的一整排树却轰然而倒。
唤作景焱的妖君只是眉头蹙了蹙,没有说话。
白泽行到她身边,问她:“沉朱,妖皇欺负你了?”
沉朱气哼哼地道:“本神怎会被他欺负?”想到方才被他推倒,脸却不由得黑下去,好在大部分的怒气已发泄在了方才那排树上,她转身朝景焱道:“带本神去见人。”
景焱早已受命琉光,丝毫也不多话,只朝一个方向做了个手势:“请吧。”
暗无天日的地牢,到处散发着腐臭的味道,血腥味混在空气中,惹得沉朱频频蹙眉,白泽更是厌恶这种味道,它自诞生起就以灵气为食,身上的神力至纯至净,通往牢狱的甬道只下了一半,就忍不住化为猫状大小,躲入沉朱怀中。
沉朱身上的清气让它稍稍清醒,没行几步,它就辨出熟悉的味道,沉声道:“吾闻到了夜来的血的味道。”
沉朱闻言后脚步一疾,三两步就冲到前方的牢狱前,隔着无形的结界唤道:“夜来!”
黑暗中没有任何回应,隐约可见被钉在木桩上的男子,浓郁的血腥气冲破结界扑面而来。
沉朱目光如利刃,对景焱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妖君的脸在昏暗的牢中看不真切,声音平静如水:“夜来神君神力无穷,自然要用些手段,封住他的手脚才可放心。”
沉朱有些失神:“手段,什么样的手段?”
景焱答:“比如以玄铁链将他的手脚穿透,钉在镇魂桩上,上神放心,不过是会疼一些而已,在血流干之前,神君死不了。”
话刚说完,就有一只手朝他的喉咙袭来,他没有避让,放任那只微凉的手锁了自己的喉。
只要稍稍用力,那只手就会掐断他的喉咙。然而,他的眸仍然静如深潭。
沉朱声音低抑:“把他放了。否则本神杀了你。”
远在万里之外的崆峒国观星殿,正盘腿坐在术阵中闭目调息的上神陡然睁开双目。一张俊美的脸苍白得如同将死之人,黑色如瀑的长发落在堆叠的纯黑古袍之上,整个人仿佛都要与渐渐降临的黑夜融为一体。
如果此时殿上有人,就会看到一个巨大龙图腾正高悬于他的头顶,那条龙原本双目紧闭,男子眼睛一睁,紧闭的龙眸也蓦地睁开,虽然大殿上寂静无声,却仿佛有巨大的龙啸声充斥着整个空间,巨龙的图腾在无声的长啸中,缓缓隐没在男子的身体里,直至彻底不见。
五感渐次回归体内,那些日夜压迫着这个躯壳的沉重感亦同时回归,四肢长久麻痹,五脏六腑也早已不堪重负。墨珩微微垂首,望着自己枯瘦的手指,感觉寿命似乎正以肉眼看到的速度在自己的身上流逝。
那丫头,果然不顾自己的命令跑去妖界了吗。然而,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并非担忧,而是骄傲——他教出来的孩子,做事自然不会畏首畏尾。
只是,她一年一年长成他期待的模样,他却有些含糊,不知这到底是该喜还是该忧。
良久后,一声叹息在没有掌灯的大殿上蔓延,如同一缕青烟,兀自散去。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
☆、第六十九章 失踪的土地神
沉朱扼住妖君景焱的喉咙:“把他放了。否则本神杀了你。”
景焱静静道:“夜来神君几日前斩杀数位妖君,吾皇没有杀他,已经算作仁慈。”
沉朱的手缓缓用力:“本神说了,放他下来。”
景焱闭目:“上神扭断我的脖子轻而易举,吾皇杀掉其余的几位贵客,也是轻而易举。”
卡在他脖子上的手微微颤了颤,少女声音凉如寒冰:“你在威胁本神?”
景焱道:“岂敢。”
沉朱满腔愤怒,脑中一个声音在高喊:杀了他,救出夜来,杀了他,杀了他……却听白泽在怀中提醒:“沉朱。”
她的神智恢复清明,放开景焱,行至困住夜来的结界旁,沉声道:“夜来,再忍十日,十日之内,本神定然救你出来。”说罢,就像不忍再在此多停留一刻般转身离去。景焱感受着自己火辣辣的喉咙,缓缓松出一口气。他确信,方才自己的生死只悬于少女的一念之间,巨大的神威压迫着他,让他连抽刀自卫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修为未必高得过他,可是他体内的血却不由自主地向她臣服。龙族已经快要死绝,没想到留在这世上的威慑,竟然依旧这么强大。
“夜已深,上神不妨留宿一晚。”景焱跟在沉朱身后,提议。
地牢之外,一轮冷月正静静俯视着妖界的大地,沉朱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道:“那个笨蛋妖君是如何失踪的,详细说于本神。”
听完景焱的详述,她的眼中有冷光掠过,低喃:“人界吗。”
白泽道:“从妖界往人界途经黄泉,遇上百鬼夜行会有不必要的麻烦,沉朱,吾也同意明日出发。”
沉朱想起自己与冥王结下的梁子,只得认可地点头。
第二日天未亮,沉朱就来到妖君失踪的那座人界城池,按照景焱提供的说法,妖界早就进行过大范围的搜寻,可是搜查的结果却只证明了凶手的滴水不漏,所有的线索都被抹消得干净,而凶手唯一的疏忽,就是让人看到了脸,也就是“沉朱”的脸。
沉朱总算明白琉光为何刁难自己,因为这个失踪案的唯一线索就是她的这张脸,凶手嫁祸她的动机十分清楚,那就是想借此引她出来。
听说失踪的妖君生性浪荡,喜欢四处勾搭姑娘,那日途经此地,在青楼花天酒地一番后,就不见了踪影。
为了行事方便,沉朱在入城后就换上了人类装束,头戴斗笠,身穿素衣白衫,走在街上毫不引人注目,只是,她身边那只白底黑纹的小老虎,就有些离谱了。
沉朱终于受不了行人或惊异或恐惧的目光,对白泽道:“都说了,让你变成一只狗或者一只猫,你这样也太引人注目。”
白泽却扬起下巴:“让吾化成猫狗那类的低等生物,吾宁肯去死。下界的兽类之中,也只有老虎与吾的勇猛有几分接近。”
沉朱为它宁折不弯的态度叹一口气,心想从前不是还经常懒猫一样让自己抱吗,见街旁有个正在打酱油的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忍不住道:“怎么,没见过养老虎的吗?”
打酱油的人吓得夺路而逃。
沉朱蹙了蹙眉,继续往前走,没多久,就彻底习惯路人的眼光。白泽道:“沉朱,这座城并无古怪。”
这座城的确没有什么古怪,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心底却没来由的有丝不安,仿佛自她踏入这座城开始,就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突然停下脚,问街畔卖酒的女子:“土地庙在什么地方?”
女子冷不防见到一人一虎停在自己面前,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后见那问路的少年眸正神清,身畔老虎也并无吃人之相,才稳下心神,遥指了一个方向:“在西南方向的林莽之中,大概有十多里,可远着呢。”
少年道声多谢,就朝她指的方向行去,女子还在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背影望,视线却突然被隔断,望着面前的公子,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傅公子怎么一大早又来了,还真是雷打不动。”
傅渊将目光从沉朱的背影上收回,出言刻薄:“来者是客,你那是什么态度,莫不是怕我付不起酒钱吗?”说着,便径自进了酒舍,在靠墙第二张桌子旁边坐下,不耐烦道,“上酒。”又添道,“只要酒。”
女子含嗔带怒地盯了他一眼:“你哪回是认真付过酒钱的。”却还是乖乖为他搬了一坛酒,略有些在意地往门外少年离去的方向望去,那里却早已空无一人。
忍不住轻叹:“还真是许久没有来过外地人了。”
适时,坐在桌畔饮酒的公子,一双风流的桃花眼深得看不到底。
沉朱一走到感觉不到视线的地方,就身形一闪,落地时已在林莽之中,往前行没几步,就见到红墙灰顶的祠堂,墙壁上还留有翻新过的痕迹,脚下有颇新的一串脚印,证明此处还有香客往来,怎么瞧都是一座普通的土地庙,她却不自觉蹙了眉头。
此刻,她并未隐藏身份,土地公却没有前来见礼,除非这是个不谙世故到了极点的仙人,否则不可能在她这尊大神的面前还能这般淡定。
白泽一语道破:“沉朱,这座土地庙只怕是已经空了。”
沉朱道:“进去看看。”
踏入祠堂,土地公的神位好端端地供奉在堂前,香火才刚刚烧了半根,瓜果上还挂着水迹,点心也没有隔夜的迹象。
沉朱将一枚供奉的果子咬入口中——甜的。
她的目光沉下去:“白泽,你说的不错,这里的土地神不见了。”神色突然一凛,朝头顶低喝一声,“谁?!”
这一声夹了几分神力,就见眼前一黑,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房梁上掉下,咚得一声砸在了祠堂硬邦邦的地上。
那是个圆滚滚的“肉球”,沉朱见它一动也不动,眼皮不由得一跳:别是摔死了吧?这个念头刚闪过,就见那个“肉球”艰难地探出手脚和脑袋来,然后,艰难地匍匐到自己的脚边。
原来是只小妖怪,身穿不知哪里偷来的灰色布衣,从它头上那毛茸茸的耳朵判断,是只小狐狸。
小狐狸突然伸出毛都还没有褪完的手,抓住沉朱的衣摆,憋出一捧眼泪来:“别吃我别吃我,我的肉不好吃,我只是只无家可归的小狐狸,没有做过坏事,求这位大姐姐不要收了我,也不要把我喂大老虎……”
白泽鄙夷的语气:“吾对狐狸肉没有兴趣。”
小狐狸听后,抽泣声才止住。
沉朱见它身上的妖气极清澈,猜它应是靠偷吃土地庙贡品生存的小妖怪,并无大害,而且,看它这副不人不狐的半吊子模样,只怕是刚刚化形没有多久,应当也没能耐绑走土地神。
不过,她还是威吓它:“不吃你不代表就会饶过你,有几个问题,你且如实作答。”
小狐狸刚刚止住眼泪,被沉朱这么一吓,又变得眼泪汪汪了。
沉朱一副恶人模样:“等我问了你再哭也不迟。”
小狐狸闻言浑身一震,慌忙重重吸了下鼻子,跪正了道:“是。”
沉朱见它一副努力憋眼泪鼻涕的模样,终是于心不忍,放缓了语气:“这里的土地神失踪了,你可知道什么缘故?”
谁料,小狐狸一听此话,立刻眼泪鼻涕横流:“云渺大人,云渺大人他……呜哇哇哇……”
面对小狐狸突然爆发的泪点,沉朱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求助白泽:“白泽,你、你快想个办法哄一哄!!”
谁料,白泽却退了两步,一副对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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