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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梦鹿-松溪-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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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妍夫人连忙整装,出门迎接。宫门口,身材魁伟的夜郎王正抱着三岁的女儿竹韵朗声大笑,看到她来,说道:“我们韵儿三年不说话,第一声开口叫父王,就有我国大胜的消息传来,你说,我们的女儿可不就是个福星么!”

    妍夫人又惊又喜,堪堪把持住自己,款款上前,拿出之前乳母对她说的话回道:“这孩子虽然不说话,可心里清明着呢,一直惦记着她的父王呢。”

    夜郎王又笑,满心欢悦,这一晚,自然欢悦地留在了妍夫人的寝宫。

    之后,女儿得了君王的青眼,甚受宠爱,连带着她,也晋了妃位。

    后来,她问女儿,那一天怎么就想起叫父王了,女儿奶声奶气地答:“哥哥教的。”

    女儿的乳母解释,公主说的哥哥,就是妍妃寿辰那日江大人带的儿子江陵。江陵小朋友和小公主玩耍时告诉她说,今天是她母亲的寿辰,如果她能开口叫母亲、父王,她母亲会很高兴。

    “没想到公主就记下了,”乳母道,“后来碰到陛下,公主就叫了陛下父王。”

    她心中微动,掺杂着些许难言的滋味,这一刻,连她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她十分鄙薄的女人,把自己的孩子教得很好。

    她从来未曾重视的人,为她赢得了恩宠荣华。

    她一直记恨的人,给她带来了希望的契机。

    流瞳感叹,老天对美人就是眷顾,看看这个妍妃就知道,她的运道实在不错。

 第88章 驸马之梦

    解读完妍妃的梦境后,流瞳便把这号人物从考虑引渡的名单中划去了,原因很简单,要她引渡嘛,自然要合她的口味,梦之国度也是有门槛的,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去的。

    把梦境吸入腹中,她懒洋洋地站起身来,在鹿苑中闲逛。天空蔚蓝,碧草茵茵,鹿儿们在苑中悠闲地吃草、饮水、跳跃,看上去惬意而美好。流瞳突发奇想,要不要把肜渊也叫来,让他化为鹿,然后两鹿在这弥漫着异域情调的王家鹿苑谈谈鹿生,谈谈鹿恋?

    小白鹿漫无边际地遐想着,小尾巴动来动去,就见之前领她来的侍女找了过来,看到她,神色一柔,蹲在她的身边梳理着她的白毛,说道:“你的主人答应了,把你卖给了娘娘。”流瞳一怔,侍女微微怅惘,“我从没见过白鹿,真想让你留下呀,可是驸马来了,娘娘把你送给驸马了。。。。。。”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叹息,“娘娘对驸马一向看重,她只有一个公主,驸马又那么能干。。。。。。唉,好了,我们走吧。。。。。。”

    流瞳犹自沉浸在“你被主人卖了”的事实中无法自拔,虽然知道那不过是个假象,谁能真的卖了她?倒可以让他不用再顶着主人的名头行动受到限制。可纵然知道,心里还是怪怪的不舒服,她刚刚还想着要和他谈一场美好的鹿恋,结果下一刻他就把她给“卖”了,这个世界还有没有一点爱了?

    侍女把她领到王宫门口,那里正有一名男子在等着,他身材颀长,相貌俊逸,只单单站在那里便如吸引了半天天光,整个人都灿然发亮。

    流瞳一见之下,心中的郁郁便驱散了大半。果然,要消除一个美男留下的阴影,还必需另一个美男。

    侍女轻轻地拍了拍她,“去吧。”

    流瞳立刻殷殷地跑到了美男身边。

    男子俯身抚摸着它,笑道:“果然是头灵鹿,”起身对面前行礼的侍女道,“你回去吧,让娘娘放心。”

    他的笑太炫目,配上那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侍女低着头不敢多看,忙婉声答应了,只在临去时依依不舍地看了小白鹿一眼。

    流瞳心中浮起小小的愧疚。

    男人拍了拍她的头,“走吧。”带她上了一辆马车,然后放松身姿,倚着车厢,手撑着头,闭目假寐。

    影影绰绰的梦境从他周身溢出,流瞳蹲坐在他的不远处,闭目凝神,走进梦境深处。

    茫茫海域,狂风暴雨,巨浪滔天。

    汹涌的海浪如千军万马挟着雷霆之怒排山倒海而来,他们的船成了一片裹挟在风雨中的树叶,剧烈摇晃,船上的惊叫声响成一片。

    此种情景,即便是最有经验的船吏,也不禁骇然失色。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抛来撞去,手痉挛地抓着就近的固定物,与随行的男仆紧紧相持,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泛海数年,第一次遭遇这样的风浪,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如此猝不及防又惊心动魄,他无法自已地身心颤栗,满目都是震骇惊惧的阴影。

    他颤抖着想,这一次,怕是无法幸免了。

    船失去控制,被飓风吹进一个港汊,这里匪夷所思地四周水高,中间港低,水港就在海水之下,就像一个巨大的水谷。

    船只盘涡而下,如同沿着巨型螺丝的纹路,滑冲进港底。

    天高水阔,风平浪静。

    人和船安然无恙。

    仿佛那刚刚经历的风暴只不过是场噩梦。

    人们梦幻般地涌出船舱,梦幻般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四周海山环绕,白云倒影在水中,海鸟时而掠水而过,发出悠长的鸣叫。这里有山有水,有草有木,有田畴菜蔬,有茅屋泊船。

    就像一个奇幻的世外桃源。

    超越一切常理认知的世外桃源。

    茅屋和泊船中的人看到他们,如见亲人,立刻激动地围拥过来,执着他们的手,言语热切。。

    原来这些人也是被飓风吹到这里来的,这个地方情势特殊,只在闰年闰月的某一日,水才会涨高到与周围的水齐平,只有在那时,船才有可能离开。这些人来到时,这里也有滞留的船,不过人家已经遇闰水离开了,他们只迟了半碗饭的功夫,便失去了时机,耽搁到了现在。

    既然一时无法离去,大家便开始考虑生计问题,虽然船中储备的粮食不少,但却经不起数年消耗。他同船的客人有三四十人,大家都带有谷物蔬菜等种子,众人分土地耕种,这里土地肥沃,水分充足,根本无需灌溉,便可有丰硕的收获。

    他的仆人也分到两亩沃田,每日侍弄土地侍弄得不亦乐乎。

    亦有人在岸上建屋的,但大部分人仍住在船中,就怕水满之时延误时机。

    没有日历考察时日,一日日住下来,时与之前船上的人款接往来,时间久了,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世外。

    某一日,他翻捡自己的东西,惊察自己专门为公主购买的一套精美的皮影泛了潮。

    那是他游历各地时在中州之国买的,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妙的东西,一见之下便被迷住了。那绚丽的色彩,美妙的绘画,精致的雕刻,生动的形象,总会让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和那个安静的小公主坐在帘幕后,用皮影演绎他们自己的故事会是怎样一种情景。小公主一定会眼睛弯弯,抿唇笑出来吧。是的,她就连笑也那么安静,明明她有尊贵的身份,有帝王的宠爱,比谁都更有张扬的资格,可是她却像一朵寂寞的空谷幽兰,寂然开放,寂然幽香,寂然含愁,就像他小时候看到的,不说话的小公主总是用一双寂然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世界。那样子,让人心疼。

    他总是忍不住想让她笑。

    这套皮影是他高价请最好的皮影师傅专门制作的,光过稿就过了三遍,从绘画,到敷彩,到最后的缀连,每道程序他都密切关注,其中的男女主角融合了他和公主的形象,他想,他终于找到了适合她玩的游戏。

    像这样一套倾注了心血的物件,他如何能不紧张呢?

    他把皮影小心地取出来,找了一块透风阴凉地晾晒。此时,一位姓杨姓的客人走过来道:“江公子,你注意到了吗,那些蜂蝶好像有些不对劲呢。”

    他顺着杨姓客人的指点一看,但见袅袅的晴光中,大片大片的蝴蝶翩然起舞,两两追逐嬉戏,蜂儿交尾欢爱,鸟儿接颈亲昵,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蓬勃而萌动的气息。他突地就想到了春日晨光中,他的小公主美好而皎洁的面庞,被光抹上抹动人的红晕,她的嘴唇小巧米分嫩,脖颈白皙纤细,融融的阳光下,还可以看见细细的绒毛……

    心无由地一悸,他的脸蓦然红了。

    杨客怔然喃喃,“连虫虫都知道。。。。。。”声音微哑,脸莫名地有丝潮红。

    正心荡神怡间,突然一阵风来,吹走了他手中的皮影。

    江陵吃了一惊,连忙让人帮他招呼尚在晾晒的皮影,然后自己去追吹跑的那张,杨客自告奋勇地来帮他。

    两人追到一条溪边,溪水澄澈碧緑,不远处是座不高的土山,皮影被风卷进土山洞穴中。

    天光暗淡下来,海风飒飒,林鸟啾啾,飒飒的海风掠过山洞,回旋成一种低低的喘息声。

    他忽而有些犹豫,不敢深入,皮影是他的心爱之物,可这里人生地不熟……

    杨客在旁鼓动道:“青天白日的,我们两个大男人,怕什么?再说如果真有危险,船又离我们不远,只要一喊人马上就到……”

    他暗笑自己杞人忧天,遂道:“那我们就进去看看,料我的皮影吹不远,毕竟山洞之中,风能吹得了多深。”

    杨客道:“正是这个理。”

    借着从洞□□入的光,他们缓缓进入,外面看起来是土山,想不到里面却是石穴。他的皮影就卷在不远处的石壁旁,折腾了这么一路,他的皮影竟还完好无损。他兴奋极了,连忙跑过去捡起来,道:“找到了。”

    深幽的山洞中,他的话清晰地声声回荡,配着周遭冷飕飕的环境,让人猝然心惊。

    他仓皇抬头,浑身血的霎时凝住。只见黑魆魆的山洞深处,突然亮起两盏小灯,不,不是小灯,是两只眼睛,此刻那双眼睛正幽冷地盯着他,那感觉,像被一条毒蛇定住,他心神颤抖,膝盖发软,冷汗刷地就落了下来。

    一步一步颤抖着往后退,碰到了身后的杨客,他回头,猛地看到杨客的眼睛也变成了一模一样的,如毒蛇般,紧紧地、幽冷地紧盯着他。

    ********

    车子陡然一晃,对面闭目假寐的男子睁开眼来,流瞳被弹离了梦境深处。睁开眼,便见男子周身溢出的梦境中,江陵和那位杨客笑语宴宴地从洞中走出,仿若多年的老友,完全没有之前恐怖气氛的阴影。江陵手中,正拈着那张以他自己的形象为模板雕成的皮影。

    不对劲,流瞳在心中蹙眉,情况看起来很不对劲。

    对面的驸马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梦境,像看一段有趣的故事,自言自语道:“不错的经历,如果没有这段经历,如何能有今天的我?”他斜倚着车,衣襟半敞,风流恣意,“人可真是奇怪的东西,哪怕你以为什么都没有了,身体里面却还藏着这样的记忆。”

    他像把玩一件好玩的物事似的,弹了弹面前的梦境,轻轻嗤笑,也不让她消除,就那么拖着它,理了理衣襟,洒然下车,走进公主府。

    府中有人迎了过来,他漫不经心地问:“公主在吗?”然后望着某个方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窗外竹影依依,一幕梦境悠悠地溢出窗外。梦境中,俊美的少年走在街上,引起一阵骚动,大胆的女子们手挽手围成一个圈把他围在里面,街上一阵嘻嘻哈哈的欢笑声。

    街旁另一边,车帘缓缓掀起一角,帘内显出半面少女的容颜,少女凝望着被女子们围在中间的少年,目光脉脉含情……

    男人漫然笑道:“公主就这么想我啊,既如此,去告诉公主,就说我回来了。”

    有人飞奔过去通报,不一会儿,那人回来传话道:“公主说她身体不适,不宜见人,让驸马自去休息。”

    似乎早料到有这个结果,男人并不在意,懒懒地笑,“是吗?正好,我也累了,让公主自己好好修养吧。”

    说完,转身离去。

    流瞳心中眉头蹙得更紧,不对劲,真是各种不对劲。

    男人走了两步,忽然转过身来,指了指流瞳,“对了,把这头鹿送给公主。”

 第89章 公主之梦

    流瞳被领进公主的房间。

    淡金色的阳光从窗子里透进来,卷起碎金似的微尘,女子举着手中的皮影久久凝视,然后缓缓把它印上面前的梦境。

    梦境中,帘幕上的两个皮影小人儿慢慢靠近,男小人儿单膝跪在女小人儿面前,执着她的手,吟诵道:“我从风暴中走来,跨越生死,只为跪在你的面前,献上我这颗火热赤诚的心,我美丽尊贵的公主,你可愿意接受它?”

    这画风……流瞳不禁暗暗一哆嗦。

    帘幕后,女子的脸红若朝霞,她低垂着眼,声音细弱却又坚定,与梦境外公主若有若无的声音相合,“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与此同时,帘幕上的女小人儿俯下身,握住男小人儿的手。

    梦境外,公主手中的皮影做出与梦境内女小人儿相同的动作。

    梦境中,帘幕后的男女彼此凝望,男人目光深黑,女子眼波盈盈,秀致的脸上红霞未退,男子看着她,抬手执起她的下颌,低头吻了下去……

    他们的身前,两只皮影小人儿落在地上……

    梦境外的公主痴痴地望着这一幕,目光湿润迷惘。

    无意中旁观到这一幕的流瞳心中再次拧眉:为什么总觉得这个驸马不对劲呢?

    能念出那种浮夸句子的驸马和水谷中细心呵护皮影的驸马真的是一个人吗?

    领她来的侍女向公主禀道:“公主,驸马说让把这头鹿献给公主。”

    公主略略惘然的目光落到流瞳身上,唇角浮起一起轻柔如雾的微笑,“好漂亮的小鹿,是驸马猎来的吗?”

    侍女微微一顿,“这不是普通的小鹿,它是食梦者,是宫中送的。”

    公主不说话了。她垂下睫羽,轻轻抚摸着皮影精致的轮廓,那样柔缓的动作,像抚摸着情人的面庞。

    而她手中拿着的,正是驸马形象的皮影。

    好久,女子低声道:“那就留下吧。”

    “那要不要让它清理这些……”侍女脸孔微红地指着满屋弥漫的梦境。

    “不了,”公主抬眼,望向流瞳,翦水双目中蕴满隐秘的忧伤,“食梦者,你有办法让我把这些梦境收藏起来么,就像收藏书画那样,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见,可以随时翻阅?”

    流瞳:“……”

    公主您的脑洞是不是太大了?

    可是看着女子忧伤的表情,拒绝的话却不忍说出口,她心中沉吟着,不自觉地想起梦之国度中梦之君的屏风,想起魔界魔树院看门君的记忆标本,想起了自己常做的小幻境……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望着满屋的梦境,这么多,实在是,太麻烦了啊。

    你直接记脑子里不就行了吗?

    心中如此想着,而出口的话却是,“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试试。”

    这句话是用梦貘纶音说出来的,所以在场的人听到后都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接受这头鹿可以开口说话,接受她轻而易举地收走了满屋的梦境。

    暮色漫上来时,她脱离了所有人的视线,飞上了城中最高的堡顶。

    不眠之夜拉开了帷幕,梦境与现实,真实与虚幻,都被这朦胧的暮色与暧昧的光影模糊得难分彼此,白日里被约束的*肆意流淌,如一条条暗河,在这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焕发出蓬勃而妖娆的生命力。

    俯瞰芸芸众生的感觉是什么?

    她望着满城的灯光,一种刻骨的寂寞感渗透内心。

    她可以去找肜渊的,可是为什么呢,她并不想去找他。

    她取出了公主竹韵的梦境。

    雨势绵绵,水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少女站在船中,临窗而望,满江烟雨,把一切都幻化得恍惚似梦。

    少女忽地有一种感觉,风雨不知从哪里涌进来了。

    徐缓的脚步声近,竹韵转过身来,船舱的门随之打开,随风进来的不是雨,而是一匹澄碧透明的牂牁江水。

    不,不是江水,是男子飘然翻飞的衣袂。

    男子擎着竹骨伞走进,便如牂牁江水翩然而至。

    愕然。

    男子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看到她,惊愕过后,深深施礼,“江陵受二王子之邀前来游船,没想到却错上了公主的船,惊扰了公主,还望见谅。”

    惊扰吗?

    他确实惊扰了她,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似微微含笑的唇,无缘无故地牵起她心中深深的愁恻,甚至掩过了她见到陌生人的腼腆,她细声道:“想必因为下雨,二哥今天没来。”

    男子微笑道:“想必如此。”

    此时的他尚不及弱冠,却君子谦谦,温润如玉。淡淡含笑间,便如天际的明月入怀,让人无法移目。

    男子道:“今天下雨,五公主怎么还来游船呢?”

    她的目光移向窗外,明眸也如沾染了外面烟雨的渺茫之色,她轻声道:“清净。”忽而想到了什么,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是五公主呢?”

    男子又笑了,明目灿然生辉,露出一点狡黠之色,“我见过公主啊,公主忘了,公主第一次说话,还是我教的呢。”

    是他!

    原来是他!

    她的脸蓦然通红,而心中却如悄然绽开一蓬又一蓬的鲜花,那样轻盈而芬芳,充盈着她的一颗心。

    无边的烟雨化为盈盈的秋波,或许是因为他的笑,或许是因为他天然亲和的气质,她竟没有感受到往常见到陌生人的紧张,甚至还能略略腼腆地主动问他,“你为何也在雨天出门呢?”

    他含笑给出她相同的答案,“清净。”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他说的清净是什么意思。

    江家父子容貌出众,每次上街都会引起轰动,尤其是江陵,只要他露面,不是被女子们追着扔果子抛手绢,就是被围住不能前行。夜郎国民风开放,她就亲眼见过他被一群女子手挽手围住的情景……

    所以他上街,要么是紧闭车门一丝容颜也不露,要么是在阴雨天,没什么人的时候……

    他来此地,不单是因为赴约,更因为这样的天气,恰恰是他能够自由赏景的日子……

    正说话间,公主的侍女突然急急地闯进来,激动道:“公主,奴婢刚刚听说……”蓦然看到他,话语戛然而止,脸上倏地起了一片绯红,人也跟着淑女起来,细声细气道,“公主,奴婢刚刚在外面,碰见江公子的小厮……”

    竹韵目视江陵。

    江陵微笑道:“差点忘了,陵来的时候,家母特意做了点心让陵带来,说好山好水怎可无美食相伴,公主如不嫌弃,一同尝尝如何?”

    她微红着脸轻轻点头。

    那时,她心中想的是,他的母亲,能说出这样话的女子,定是不凡的吧……

    小厮提着点心进来,这一天他们在一起听雨,品尝点心,还听侍女弹了一回月琴。他言语不多,自然随和,她向来寡言,可哪怕只是安静地坐着,两人也并不觉得尴尬,只觉得安然祥和。她一向孤寂萧条的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慢慢填满了……

    她开始不自觉地关注他,捕捉着一切和他有关的信息、言论,直到此时,她才发现他是多么的受欢迎,他的容貌、他的风度、他的学识、他的家世,甚至连他穿的衣服都可以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女子们谈起他,都是一副充满爱慕的口吻,这种爱慕,从宫内延伸到宫外,让她心中的那股愁恻愈发浓郁……

    澄碧飘飞的牂牁江水,夜夜闯进她的梦中,而他,可还记得那个烟雨弥漫的泛舟之日?

    她的婚事渐渐被人提及,驸马人选的名单上,就有他的名字。可是他的父母似乎不乐意这样的婚事,竟于此时打发他远离了京都,外出游历。姑娘家的青春是耽误不起的,等他回来的时候,恐怕她已经嫁人了……

    乳母语焉不详地叹息,“江夫人是个明眼人呐,妍妃娘娘……谁不疼自家的孩子呢,长辈清明知礼,才是孩子的福气啊……”

    她不能明白,却亦知道,她的那个梦,她深藏在心底的梦,正在渐渐离她远去……如果不曾看到希望,如果不曾感受过那种美好,她或许会平静地甘于孤寂,可是,她见到了他,见到了那匹澄明飘逸的牂牁江水……

    痛楚的感觉如细密的裂纹在心底蔓延,内心经历着碎裂般的痛苦,而外表却完好无损。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掏空了,连带着眼前的世界也灰暗下去,没有一丝颜色,没有一丝光亮,那样荒凉孤寂,让人绝望……

    她就那样安静地,安静地绝望下去。夜里睡不安稳,白日懒怠饮食,渐渐开始卧床不起。

    她病倒了,无论怎样延医用药,都无济于事。

    她的侍女体察到她的心思,眼泪汪汪地对她母亲说起缘由。妍妃听后,顿时就怒了。她是挺喜欢那个叫江陵的小伙子,可是因为他母亲,因为他们江家并非一流大家族,所以她并没有特别考虑让他成为驸马。

    但是现在不同了,那个女人抢走她的表哥也就算了,还想让她女儿也失去心上人?

    休想!

    抢走我的表哥,就用你的儿子来还吧!妍妃怒气冲冲,那样子,不像是结亲的,倒像是讨债的。

    对此,流瞳只能表示,美人的脑回路,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而婚事却顺利敲定。

    王室一旦决定了,谁还能拒绝?

    妍妃还特意催人去通知那位正在游历的准驸马,准驸马知道公主生病的事后,亲自回书信一封,让信使转交给公主。

    正是秋日,尤带暖意的风扫过窗棂,把窗台上侍女晾晒的花瓣吹得凌乱四散。

    她披着宽松的外衣,原本纤弱的身体愈见纤弱,她握着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个字都舍不得看完,缱绻的目光在他的字迹上反复流连。

    花瓣上下翻飞,桃红粉白,纷落如雨。

    拂过她的纤纤玉指,拂过她随意挽起的发,拂过她蝶翼的衣袖,拂过她手中的信笺,信笺末尾正印着两个字:等我。

    等我,就像一个承诺。

    哪怕他数年不归,哪怕所有人认定他陨灭在了那场海难中,哪怕连他的父母都放弃了希望,她还是固执地在等他。

    她拒绝了一次又一次的提婚,顶住了所有的压力,第一次显出那具纤弱身体内所具有的血性,只为等他。

    当我爱着你的时候,而你心中也恰恰有我,这是多么幸运的事,多么幸运,终其一生,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而我却遇到了,所以,无论你来与不来,我都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你。

    是情动天地,还是诚感鬼神?奇迹出现了,他回来了。

    举城轰动,不只为他的传奇经历,更为他们婚礼的豪奢。

    国君备受宠爱的女儿嫁人,想不豪奢都不行。

    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运的人,父王另眼相待,母亲唯一的女儿,最爱的夫君归来娶了她,即使坎坷的经历让他有所变化,但他依然是他,她今生今世最爱的人。

    直到那一天,那一天,她亲眼看到,她最爱的夫君,和她的母亲,躺在同一张床上。

    从此,世界坍塌,噩梦开始。

 第90章 似真似幻

        秋雨绵绵,绵绵不绝的雨丝织成了一面巨大的帐幔,笼罩了天地。房间内静极了,满室都是空茫的雨声。

    她的心如浸泡在这漫天的秋雨中。孤寂,幽凉,黯淡。

    她问身边的侍女,“驸马呢?”

    侍女嗫嚅了下,低声答:“在妍妃娘娘处。”

    雨滴敲打着窗外的竹叶,声声入耳。

    她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母亲开始频繁地来公主府看她,驸马开始代替了她的位置承欢膝下?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暗暗滋长。

    这一日,她终于无法再重温自己往日孤独的安宁,略略烦郁道:“我去看看母妃。”

    侍女意外,但还是很快拿了伞伺候着她出门。

    她转过假山,穿过拱门,行过竹桥,走过一片湿漉漉的小竹林,来到母亲住的地方。

    长廊下,母亲身边的宫女蓦然看到她,脸上闪过一丝惊诧慌乱之色,连忙迎过来,不着痕迹地挡在她面前,行礼道:“公主,下这么大雨,您怎么来了,娘娘、娘娘她身子有些不舒服,正在安歇。”

    她刚要说话,忽然一道歌声悠悠荡荡地飘过来,仿若二八少女对着花间情郎妩媚歌唱,那声音说不出的袅娜风流,让人不禁想到,歌唱少女眉梢眼底的桃花色,随着歌声漫溢幽延。

    在场的人皆变色。

    宫女窘迫尴尬。

    她的侍女好奇而又惊讶。

    而她。。。。。。吃惊、羞惭、不可思议还夹杂着某种难以言说的不安。因为,这唱歌的,正是她母亲,只有在君王的枕畔,在承宠之时,才会用这样娇媚的声音唱歌的母亲。

    带着湿意的风扑过来,她的身体有些发冷,心仿佛被某种隐秘的力量遽然攫住,连声音也跟着发紧,“你不是说,母妃她,安歇了么?”

    宫女扎着双手,嘴唇微动,无言以对。

    她抬脚便往母亲的寝室走,宫女着急欲拦,被她的侍女挡住,又一个宫女过来想截住她,被她甩脱。她径自走进那个房间,像走进一个黑暗的漩涡,走进宿命的黑洞,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发抖,脚步越来越沉,越来越慢。

    袅娜的歌声变成了暧昧的低吟,与男人激情发力的声音相应相和,墙角的两盏烛火忽忽幽幽如同鬼眼,映上床幔上那一对交叠纠缠的身影;如同来自噩梦的鬼魅。

    她紧紧地捂着嘴,才遏制住自己喉中的悲鸣呜咽,眼睛大大地睁着,满眼是泪。

    她终于无法再走下去了,身体摇摇欲坠,她终究无法揭开那最后一层遮羞布,直面这人世最残忍最肮脏的真相。

    后面两个宫女急急地追过来,悄无声息地把她拉了出去。

    而床帐内,两个激缠身影仍然在如火如荼地奋战。

    靡靡之声不绝。

    出了房间,她全身都在发抖,脸白得不似人色,她的侍女吓坏了,连忙上前扶住她,“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她颤着嘴唇说了一个字,“船。”起身便往雨地里走,脚步匆忙仓惶,仿佛一步也不愿多待。雨水不停地打在她的脸上,她的身上,沾湿了她的头发,浸湿了她的衣服,她浑然不顾,脸上水迹纵横,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她踉踉跄跄地直往府外走,失了魂魄一般,侍女好不容易才赶上她,替她遮住伞,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公主,公主你到底怎么了,你要去哪儿?”

    “我们,去船上。”她的声音宛若低泣,眼睛似这秋雨弥漫的天空,灰暗,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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