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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渡你成仙可好-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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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女人一辈子的记忆。

十五岁的上元节。
她正对着花灯上的灯谜一筹莫展之时,一只手指修长的手从她头顶探出,将那盏花灯摘了下来。
一个男人曼声将谜面念了出来,“有约在先,打一字。”
李玉瓶往边上避了避,偷偷抬眼觑他。见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三十来岁上下,面容英气,双目如璨。
他朝李玉瓶微微一笑,道:“这谜底是个‘章’字,立早章。”
那一夜,他一人将灯谜铺子上的灯谜尽数答完了,却把所得的那盏宝塔花灯留给了她。

十六岁的上元节。
她被流匪绑到山里囚禁了整整五日。第五日的夜里,一个喝醉的流匪正欲对她施暴,忽听得一声大响,一个威风凛凛的身影踹开门,提刀跨进门内一刀将那流匪砍杀了。
温热的血从那流匪颈间喷射而出,有几点溅到了她脸上。
男人脱下外袍披到她身上,将她破碎的外衣拢好。她身子一轻,就被这个男人抱了起来。
他们在月光下的山道中行走。
男人手臂上肌肉结实,浑身上下仿佛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她躺在他怀里,忽然觉得十分安心。他的怀抱真温暖,就像爹爹的一样温暖。

十七岁的上元节,她偷偷搭着梯子爬到自家的院墙边,趴在墙头看他手里提着一盏花灯,从街的另一头慢慢走过来。他走到墙下,忽然将手一抬,把花灯举了起来。
那花灯是一尾大头金鱼,红红的身子,大大的脑袋,可爱非常。
他的声音温柔和缓:“你这般巴巴地瞧着我,是真的那么喜欢我手里这盏鱼灯么?”
李玉瓶笑嘻嘻的,“是啊,小时候,我爹爹也给我做过金鱼灯。”
“我可不是你爹爹。”
“我知道你是谁。你叫乔守,曾经跟我娘订过亲,对吗?”
男人微微扬起头,眼里有着她看不懂的深意,“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了,应该也听说过我曾经跟李老爷求娶过你,他没答应。”
她心间跳了跳,忽然就立不住,一脚从梯子上滑了下去,落荒而逃。

十八岁的上元节,她和李老爷吵了一架。当年四月,李老爷给她说了门婚事。
大婚前三天,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爹爹给了她一对金杯,告诉她,若是以此金杯与人对饮,她就能变成那个人。
于是她找到乔守的小妾。
这一杯酒饮下,她变成了小妾,小妾变成了冯家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

次年的四月,她又变回李玉瓶。但是没有关系。只要再饮下金杯盛着的那杯酒,她还可以再待在乔守身边。

二十岁的上元节,她怀孕了。她不知道这个孩子该算自己的,还是那个小妾的。

二十一岁的上元节,她终于厌倦了这种将身体换来换去的生活。这世上没必要再存在一个李玉瓶,只要有小妾金桃就够了。
她要杀了“自己”。
只要李玉瓶的魂魄再无归处,她便可以长居在金桃这个躯壳内。

于是她将金桃约到一个废弃的庄园里,想将她推进园子里的那口废井,结果两人推搡间,她脚下被石子一崴,失足落入井中。

被水淹过头顶的那一刻,她忽然忆起,无法立即将身体和金桃交换的那些日子里,她待在冯家,做了好多香囊,每个香囊里都封了写着乔守和她名字的长命符,被她小心仔细地锁在了柜子最深处。

她相信他们是可以白头偕老的。却没想到,她的生命,竟这样短暂。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这里小广告一则,昨天作者菌开了一个非常画风清奇,脑子有病的坑,感兴趣的去作者专栏里,找到“中二病疗养院”,名下那坑便是。





第42章 海底飞尘终有日
乔守和李玉瓶双双落入黄泉道后,荨娘和重韫又在夔州待了几天。一来为了打探重韫师弟鲁成颂的行踪,二来重韫觉得乔守死得蹊跷,他是被人一剑刺穿,震碎内脏而死。而据荨娘所说,乔守的内脏并不是被刺后即刻碎裂的,而是在保得一口生气回到家后才被人发现已回天乏术。要造成这样的伤势,普通武人根本无法办到,只有修仙之人才能如此准确地操控自己的剑气。

“修仙之人?乔守不过是一介凡人,修仙之人为什么要杀他啊?”
重韫沉吟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也怪我,早知那金杯竟是一件法器,我便不该把那金杯交予乔守。”

荨娘想起黄泉道关闭前看到的那些光影,那些属于真正的李玉瓶的记忆,一时间有个疑惑浮上心头。

“道长,你说这乔守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其实就是他求而不得的李玉瓶?李玉瓶失足跌入井中死后,他难道就不曾怀疑过现在的李玉瓶并非本尊?”

重韫看着落在手心的月光,用一种略带苍凉的语气道:“人有的时候,很擅于自欺欺人。明明知道的事情,会故意装作毫不知晓。明明再进一步就可以揭开那层面纱,却迟迟不动,只为留个虚妄的念想。”

荨娘似懂非懂,于是问:“道长,你也会这样子吗?”

重韫怔了会,才低声道:“我也不过……是个凡人啊。”

荨娘摇头:“我不懂,真的不懂。为什么这世间有这么多东西可以阻碍两个两心相悦的人在一起?若要是我,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还有那个乔守,他不是恨着李老爷吗?又怎么会喜欢上他的孙女?人世的感情,真叫我不明白。”

重韫叹了口气,仰头去看明月。荨娘见他不言语,自己也觉这话题太过沉重,便转开话头。

“道长,过不了多久,就是七月半了吧。”
七月半,是民间祭祖的日子,也是游子归家的日子。

“唔。”荨娘伸了个懒腰顺势躺了下来,她微微侧过身去,将半边脸枕在交叠的手上,软软地问道:“道长,你是哪里人?”

月光下的重韫,眉尖似乎侵染了冷月的霜华。
荨娘听见他轻轻吐出两个字:“临安。”

荨娘眼睛一亮:“啊啊,就是那个‘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临安邸吗?”

说罢翻身坐起,伸手在头顶比划了一下,“道长你比我高了这么多,一点都看不出是江南那种青山秀水,烟雨乡里走出来的男人。我一直以为江南的男人都应该是这样的:穿着素色的长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唇红齿白,笑起来特别温柔……”

荨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重韫的表情,见他一张脸似乎有点黑,忙将话头一转:“不过嘛,生为男儿,果然还是应该像道长这般,肩宽腿长,能搬擅扛,一连走上十里不带喘儿……唔,脂粉气太重了,反为不美。”

重韫的脸似乎更黑了些。

难道我又说错话了?荨娘心中嘀咕,道长的心思可真难猜啊,我不过是看他闷闷不乐,想好好说些俏皮话儿逗他开心,不想他反被我逗得更郁闷了。

“嗯……道长,你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啊?”

家么?

离家多年,重韫的记忆已然有些模糊了。只有那一大片绿油油的茶田现在想起依然宛如昨日重现。他家算不上书香世家,只因从高祖父起开始经营茶叶生意,很是积累了一些家底。一直到他父亲这辈才出了几个读书人。阖族之人世代居于钱塘江边上,家族里怕不有三四百口人。他们家更是三世同堂,人丁兴旺。

每至清明前后,便是采摘龙井的时候。还记得那时他不过五六岁,阿娘偶尔会带他到茶田里玩耍。站在茶田高处一眼望去,蒙蒙白雾中新发的茶叶翠透得如同绿琉璃。深深地吸上一口,满腹都是浓浓的茶香。

采茶女的歌声在空气中飘荡开来。

“三月鹧鸪满山游,四月江水到处流。采茶娘子茶山走,茶歌飞上白云头。江心鲤鱼跳出水,要听姊妹采茶歌。采茶姊妹上茶山,一层白云一层天……”

在这海潮一般起起伏伏,悠悠扬扬的歌声中,有一道声音最为灵动,如同山百灵一样清脆,如同山泉水一般甜美。那歌声初时还在远处,不多时唱歌的人就从茶田的另一头慢慢走了出来。

黄色的绉棉窄袖短衣,绿色的湖绉纱裙,眉眼弯弯,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阿娘便拉起他的手朝唱歌的人走过去,一面嗔怪道:“真是,你二嫂又调皮了……”

“道长……道长!”荨娘将五指叉开,在重韫眼前晃了几晃。

重韫猛然间回过神来,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困倦了,于是伸手在瓦上轻轻一按,人已跃起,如只猫儿般轻轻巧巧地跃下屋顶,正落在后院当中。

重韫见小白还在进食,便顺手往食槽里多放了一把干草。

小白抬起头来,铜铃大的驴眼眨巴两下,轻声道:“主人,我口渴了。”
重韫于是又转头去寻水瓢。

荨娘趴到屋顶边缘,嘟起嘴,哀哀道:“道长~~奴家现下半点法力也没有,你就这么把奴家晾在屋顶上啊?”
重韫抬头掠她一眼,凉凉道:“你怎么上去的,便怎么下来。”
荨娘将脑袋一歪,道:“不行,奴家恐高啊。上得来下不去。”

重韫拿了水瓢,走到井边,打上半桶水来,盛了满满一瓢,走到马厩边,往食槽里放了,才对荨娘道:“既然自己下不来,我去找把梯子给你。且等我一等。”

“不要——”
荨娘站起来,蹭蹭蹭挪到屋顶边缘,迎月张开双臂。微风中扬起她的纱衣和腰间的飘带,宛若蟾宫里衣袂飘飘的仙娥。

“我有个省事的法子。”
“我跳下去,道长你接着我。”

重韫才想:男女授受不亲,若她真的跳下来,我要不要接住她?要不接的话,真摔了怎么办?荨娘已经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重韫抬眼一瞧,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什么也来不及细想,身形一动,人已经落进他怀里来了。

荨娘双臂挂着他的脖子,眯起眼,笑得像只偷了油吃的小老鼠,一脸的奸猾模样。
“道长,接得很准嘛。”

没有法力也敢这么乱跳。万一他动作不够快,没接到她,她岂不是要摔到地上去了?
重韫想着心中就有气,当下将脸一板,冷声道:“放手,下去。”

荨娘在他怀里扭了一下,忽然惊声道:“哎呀,道长你脸红了。”

小白从鼻腔里奔出一声驴响儿,哼道:“你不要脸。主人这都是被你气的。你看看满大街,哪有个小娘子跟你一样,随随便便就往男人怀里扑的。我娘说了,这样的女人都不是好女人,叫……啊对,叫淫/娃/荡/妇。”

荨娘被小白一噎,剩下那些调戏的话就堵回肚子里去了。她气冲冲地从重韫怀里扭下来,冲到食槽前揪起小白一边耳朵:“小妖精你刚刚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小白委委屈屈地瞅着重韫,嗫嚅道:“又不是我说的,是我娘说的。”

呦,还会装可怜呢。荨娘想着便要去揪它另一只耳朵,被重韫挡了。重韫低头瞧她,叹了口气,默了半刻,才道:“小白不懂事,你又何必因它言语冒犯便动气。况且,小白的话也有道理。你虽是天人,可既在凡间行走,便还是遵守凡间的规矩来得好。”

荨娘垂头丧气地松开手,朝重韫挤了个鬼脸:“就你规矩多,哼。”
说罢将头一扭,蹬蹬蹬跑上楼去,把门一摔,再不肯出来。

重韫无奈地摇头笑笑,摸了摸小白的头:“小白,你刚刚说的那词不是个好词儿,以后不可以拿出来骂人了。”

小白重重点了两下头,诚恳道:“主人说的话小白都听,才不像那个女人呢。”

重韫莞尔,背了双手,上了楼,躺在床上听了一会虫鸣才慢慢睡去。前半夜做了一场梦,那梦境支离破碎,究竟梦了些什么重韫也记不得了。唯一记得的是,梦里有个女人的声音,用一种委屈的语气半撒娇似地问他:“喜欢跟一个人亲近,想要他开心,有什么不对?”

“男人喜欢女人,女人喜欢男人,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啊。为什么人间要有这些臭规矩,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七岁不同席……哼,我又不是凡人,为什么要守这些臭规矩?”

“喜欢一个人,就该欢喜与他亲近啊。我喜欢道长,才想和你亲近。”

“可是你每次都板着一张脸。难道你不喜欢我亲近你吗?也是,你又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好?唉……我已经有点喜欢你了,你还无动于衷,我多吃亏呀。”

絮絮叨叨,吵得他前半宿都不得安生。直到后半夜渴醒,却发现房间黑漆漆的,不过唯他一人而已。

因为夜间没睡好,重韫第二天起床时便有些头疼,太阳穴一突一跳的。他一面揉着,一面下了楼。下楼后才发现荨娘早醒了,怀里抱着一卷包着油条和馒头的油纸,正站在前院里与人说话。

“你们这便要走了么?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禅殊道:“按我师父的意思,我们还要向北走。”
荨娘叹道:“真可惜,道长要回崂山,我们得往东走,看来是无法结伴而行了。”

禅殊见荨娘一脸惋惜模样,心中暗自欢喜:她竟是舍不得我的。当下忙道:“待得师命一了,我就去崂山寻你玩。”

荨娘一听“玩”便十分开心,连连点头答应。

一转身见着重韫下来了,忙招呼重韫吃过早饭,又拉着重韫去为禅殊师兄弟送行。

渡口上泊着两艘客船,船坞上站着一串人,有些还提家携口的,腿边堆放着不少行李。那艘大点的客船有两层,甲板上站着一个汉子,正拉开嗓子催促人们上船。

人群便推推挤挤地朝从船上放下的木板走了过去。

荨娘遥遥地朝已经上了船的禅殊二人招手,高声喊道:“保重——”

正在此时,荨娘忽然在人群队伍的末尾里发现一个穿粉衣的姑娘。那姑娘侧脸正对着她,瞧上去分外眼熟。
她脑中灵光一闪,忽地闪出一个人来。

“啊!那个人——”荨娘拉住重韫的衣袖,语无伦次:“那个女人!是那个丫鬟,喜儿!”

这句话喊出来时,船工们已经把木板收回船上了,十来个纤夫在水里拉船,咿呦依喂喊声盈天,等荨娘跑到岸边,客船已经离岸。

荨娘顿足不已,正自懊悔为何没能早些认出那人来,她还有好些疑惑未解,便被人推开,一条人影扑地跳到水里。

荨娘万没料到又遇到了那个村夫桩子。他往河里追了几步,眼见着那船船帆高涨,眨眼间便顺着水漂出好远,便又爬上岸来。荨娘见他双目发红,神情悲伤,不由有些害怕。

同行的村夫贵仁拉了他一把,没拉住。桩子放开脚步,沿着河岸奔跑起来,疯狂地朝下游追去。
一边追一边高声呼喊:“金桃!金桃!”

贵仁急得直搓手:“完了完了,桩子又发疯了。”

荨娘忽然忆起,贵仁似乎提过,桩子本来是说过亲事的,可惜对方后来跟外地来的客商跑了。那个女人的名字似乎就叫……金桃。

难道那个跟李玉瓶交换了身体的小妾,就是桩子的青梅竹马金桃吗?可他为什么能认出她来?明明都已面目全非,与别人交换过身体了啊。

他又是何时认出她来的?难道那夜在渡口,他用身体为她挡开火把时,便认出她来了么?所以,假的李玉瓶被夫君强行接走,桩子才会跟上去,恰好救了喜儿?

荨娘看到船越行越远,最后转过一道水弯儿,便再也瞧不见了。那个莽野的村夫跪在地上,仰头嚎哭,撕心裂肺,如同被母亲抛弃的稚子。
“金桃!金桃……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啊啊啊!”

忽有大风起,刮过岸边的芦苇丛,漫天都是白茫茫的芦花。

扬帆远去的客船上,有一粉衫女子紧紧攥住怀中单薄的包袱,微微仰起脸,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流到鬓边,她的嘴角却提着,似喜似悲。

海底飞尘终有日,山头化石岂无时?
谁道小妇抛小郎,船头一去没回期。









第四卷·生渎佛
第43章 平生不会相思
在夔州待到第七日的时候,重韫与荨娘终于决定启程。临行前二人特地到土地庙向李莼芳辞行。

李莼芳告诉他们,鲁成颂虽然在夔州地界上待过,可她完全查不到鲁成颂是何时,又是经由哪条道路离开夔州的。如果鲁成颂不是自己离开夔州而是被人掳走的话,那么他们就要小心了。能够如此完美地避开土地神,不是大妖就是魔。

那李莼芳说到最后,严肃的语气一转,忽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条手绢来。她咬着手绢儿,一双圆目眨巴眨巴看向重韫,脸上透出两团微微的醺红。

她叹气,哀哀戚戚道:“青城派的小郎君走了,现如今你们也要走了。咱们这一别啊,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呢。”

荨娘握住她的手,一时也有点感伤。她生得貌美,在天上时又是青帝跟前的大红人,整个青帝宫里莺莺燕燕的都是些花仙。俗话说有女人的地方便有战争,因而荨娘在天上时,女性友人不过织女一人而已。到了地界上又得李莼芳将她认作朋友,她心里着实很是欢喜。

“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再回来看你的。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枚金铃,你权留着做念想吧。千里之内,只要我摇响另一枚金铃,你的这枚也会响。到时你便知道,是我来看你了。”

李莼芳装腔作势地往脸上抹了两把,将金铃收到袖内,拥了拥荨娘,便转到她身后,朝重韫张开双臂,道:“临行之际,老身也没什么好送你们的了,一人一个拥抱,好吗?”

说着便要扑上去抱住重韫。

重韫一拉缰绳,将小白扯到身前,李莼芳扑将过来,正好将小白抱了个正着。

小白和李莼芳都僵了一下,然后都像踩了炮仗一般向边上弹开一大步。

小白委屈地回头瞧了重韫一眼,无声地控诉:主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重韫握拳轻咳一声,将眼别开,抬头去看天上的流云。

李莼芳脸上青青红红的,蓦地将手一甩,将脚一跺,对荨娘道:“你家道长真是小气,不给抱就不给抱,好稀罕么?”
说着便要钻回土地庙里去。

荨娘偷偷扯了把她的头发,将人拉住,勾肩搭背地弄到远处,压低声音道:“李莼芳,你怎么回事儿?我拿你当妹妹,你却要和我抢男人么?”

李莼芳道:“食色性也,老身瞧他长得好看,抱一下怎地了?老身要有孙子,当他太太太爷爷都绰绰有余了。你说老身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学那些小年轻避什么嫌啊。”

荨娘将一个小小的拳头举到她眼前,阴测测道:“你下回再这样动手动脚的,我打你了啊。我说真的。”

李莼芳“嘁”了一声,“谁怕谁啊,又不是没打过,真要正儿八经动手不搞偷袭的话,你还打不过我呢。”

荨娘听着这话觉得很不对味儿,心眼里火烟儿咝咝地往外冒,忍不住了,不由将两边袖子一揎,朝李莼芳勾了勾手,道:“不服输来啊,再打一场。姐姐我揍得你叫爹爹你信吗?”

重韫提高音量,大声地咳了两下。荨娘没理会他,只将手往腰间一按,要把那碧绦抽出来。可临到头了她才忽然想起自己前几天才刚将福缘瓶里积累的福缘耗尽了。现下她可是法力全失的凡人一个。怎么打?

说到福缘瓶,那日被金逐月夺走之后,便一直放在重韫身上。可重韫却一直没有还给她。她想到这里不由有些后怕地回头望了重韫一眼:他到底,是不是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李莼芳见荨娘按住腰间不再动作,多少也猜到了些什么,不由噗嗤一笑,道:“你尽耍赖皮,谁要跟你打来?行了行了,老身不抢你的,满意了吧?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是不是该上路了?”

荨娘尴尬地笑笑,将袖子放下来,抬头看了看天,见太阳已经升上来了,此时再不去渡口,只怕就要错过客船了,于是只能依依不舍地和李莼芳挥别了。

两人牵着小白赶到渡口时,已有两艘客船先行驶走,还有两艘船,一艘太小,不肯让驴子也跟着上船,还有一艘,却是艘货船。重韫寻到船主,这才发现竟是相识之人,十多天前重韫便是搭着船老大的船来的夔州,他还请重韫开过药呢。

船老大见了重韫二人,问明去向之后不由十分欢喜,说道,能跟搭道长一程已经甚感欣慰了,怎么还能收道长的船资呢。道长如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帮其他的船工瞧瞧毛病,开个方子,这就十分感激不尽了。

重韫应下,跟着船主吴六上了船,吴六便把自己的舱室让给荨娘二人住了。他一厢情愿地,只将重韫当作个娶了妻室的俗家道士,却没想到两人压根没有半分夫妻之实。

重韫看着舱室里小小的一张床,立时回头想走。荨娘见他耳根红透,岂能放过这样戏弄他的好机会?当下将重韫手臂牢牢挽住,对吴六笑道:“我们夫妻二人真是有劳吴大哥了,难为您想的这样周到。”

说着将舱室的门关了,强行拉了重韫进来。重韫挣不脱,也不敢使劲儿甩开她,只能板着一张红透的脸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在自己眼前慢慢关上。

吴六在门前站了一会,心里暗自嘀咕:怎么我让他们夫妻睡一屋,道长是那种脸色?难道能跟自己婆娘一块儿睡,道长竟不开心吗?
思来想去没想明白,只能挠着头走了。

这舱室逼仄,放了一张床,便没剩下多少空间。荨娘一转身,在床边坐下,伸手拍了拍被褥,道:“道长,坐嘛,站着多累啊。”

重韫背对着她,直挺挺地立着,听她这般娇滴滴地说话,更是半分也不敢动了。

荨娘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腰眼,故作愁苦道:“哎呀这床这么小,咱们怎么分呢?道长,你想睡外面还是睡里面啊?”

她眼珠子一转,用上撒娇的语气:“让我睡里面好么,道长?我怕半夜掉下去呢。”

重韫艰难地开口,嗓子眼里干干涩涩的,“荨娘,你别闹了。我……我还是去跟吴大哥他们睡一起。”

他脚才一动,就被荨娘拉住了手。

荨娘用另一只手支着半边脸,歪着脑袋道:“小天跟我说过,一个男人要是真不喜欢一个女人,便会想尽办法避开她。你看,你避我如蛇蝎,可见是不喜欢我的呀,既然不喜欢我,那就不会对我做什么呀,既然不会对我做什么,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睡个觉而已嘛,躺哪儿不是睡呢。”

重韫的喉结动了动,心道,听她这样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呸,有个什么道理。他再如何,也是个男人,是凡尘俗世里的一柸凡骨,一堆肉胎做成的男儿身,他……他……

重韫不敢再想,只在心里默默念了两遍清心咒。

荨娘松松地勾着他的手指,想了会,忽地搓了个响指,道:“啊,这样!道长你既然害怕跟我睡一张床,那就在这舱室里打地铺吧。你放心,奴家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重韫听她嗡嗡嗡地在耳边说话,究竟说了些什么,横竖是没进到心里去。末了待她说完,才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句:“你说的小天,是何人?”

荨娘道:“哎呀道长我不是跟你提过的吗?就是那个南天门的守门小将贺天啊。你别看他只是个守门小将,其实他仙法可高明了,便是做一个大将军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生性懒惰,嘴巴又刻薄,容易开罪人,这才一直得不到升迁呢……”

不知为何,明明前头她说了些什么,重韫全没听进耳里,这段话却听得尤其清楚,简直是字字入耳。他想,这个叫贺天的人,跟荨娘的关系一定非同寻常吧。忍不住要往深处想想,究竟是怎样的不同寻常呢?却又觉得这事儿实在跟自己没关系,为何竟要费心去思考这样的问题?

荨娘敏锐地觉察到重韫的肢体有些僵硬,便收了戏弄他的心,道:“道长你自己打个地铺吧,我先上去了?看看能不能给吴大哥他们打个下手。”
说罢打开门出去了。

重韫站了许久,才在床边坐下,一仰头,倒在被褥上。

他将手臂横在额前,闭上眼,脑海里便浮现出荨娘那日站在屋顶上飘飘欲飞的样子。她腰间系着的碧色丝绦,她身上的飞扬鹅黄纱衣,她白皙纤细的脚踝上,那条银光熠熠的绞珠链子……

他有些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却又不怎么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知道荨娘缠住他必定别有用心——一个被人抽了仙骨,还缺了半颗心的仙女,她背后必定是一团乱糟糟的麻烦。他明明已经发过誓,此生不再轻易卷入任何麻烦里了。难道以前那件教训还不够吗?

说是要报恩,可她救过他,他也救过她,真算起来,早已经两清了。他们本来早就可以分道扬镳。

可当他从怀里摸出那枚葫芦玉坠,看见上头刻着的生辰八字以后,却又犹豫起来。

他是不相信这个玉瓶是什么可以帮助修仙的宝物,他也从来就没想过成为一个长生不老的仙人。只是这上头,刻着他的生辰。他听说过,在民间,女子有时便会将心爱之人的生辰八字刻在玉佩上,随身佩戴,以祁对方康健平安。

重韫垂下眼,大拇指摩挲着玉坠上的刻字,出神地看了会,最后又将这枚玉坠收入荷包,藏到了贴身的中衣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作者菌俗家道士是什么鬼。
哼,傲娇的作者菌告诉乃们……就是字面那个意思。哼哼。





第44章 道士发威退鱼精
月出东山,清辉洒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两岸山壁绝立,崖边稀稀落落长着几棵虬曲老松,偶尔从林子深处传来一两声猿啼。

吴六等人在甲板上支了小灶,放上一口大锅,烧上水,荨娘蹲在船头的木盆前,手里拿着把菜刀准备收拾一条刚从江里钓上来的大青鱼。

这鱼比她半条胳膊还长些,荨娘盯着这只安安静静呆在盆里的青鱼,拎着菜刀来回比划了两遍。啧,怎么下手呢?
算了,先捞出来敲晕好了。

打定主意,荨娘便将菜刀放了,袖子一捞,把手探进去抱那只鱼。岂料那鱼原来瞧着安静,这会子被荨娘抓在手里竟然拼命挣扎起来,荨娘被它溅了一头一脸的水,躲避时踮着脚尖往后挪了几步,谁知竟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打滑,腿往前,人往后倒,咚地一声将后脑勺磕在甲板上。

那青鱼被她一掀,脱手而出,正好砸到在烧水的吴六头上。
“哎呦!”

吴六惨叫一声,捂着后脑勺转过来,见那青鱼在甲板上乱弹乱跳,灵活地从三两个扑上去抓它的船工身下钻过,那几个船工躬身撅臀,将脑袋撞在一处,扑了个空。

吴六见那鱼如此有灵性,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莫不是钓了只青鱼精上来?又见荨娘仰八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竟像摔出了好歹来了,忙问:“荨小娘子,你怎么样啦?”

荨娘望天,半晌,将嘴一瘪,哇哇大哭:“好疼啊,我腰拧了,动不了啊……呜呜呜。”

她嚎得可怜,实则雷声大雨点小,统共也才挤出两滴眼泪来。不过疼倒真是疼得要命。想不到做凡人这么麻烦,稍稍一磕一碰都能伤到,荨娘这般想着,更是坚定了来日取回仙骨的决心。
那青鱼又蹦起来,这回飞得极高,吴六等人仰着脖子看它蹿得跟桅杆一般高,个个不由将嘴大开,惊得简直能囫囵吞下一颗鸡蛋。

那青鱼嗖地一声蹦上去,又嗖地一声砸下来,吴六等人骤然回神,不由纷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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