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不言仙-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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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以形容眼前所见的这一幕。
　　　　天和地，都是黑色。
　　　　这让她疑心自己身处幽冥。然而，这里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灵气波动，更没有幽冥气的影子。
　　　　除了干冷的风不轻不重的刮过，这里再没有半点生气。
　　　　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突然之间，仿佛一只漆黑的鸡蛋拦腰被切了一圈不规则的口子——外头的光，从这一圈裂缝里渗了进来，不规则、细细地蜿蜒，有些像站在盆地中央，环视四周包围的那一圈山顶——任何一处都是黑的，唯有山顶与天空交接的那一道曲折的交界线上，泛着金色的亮光。这样的场景，便是梦中，也不曾出现过。
　　　　兰不远站在原地，慢慢转动身子，环视一圈。
　　　　能见度依然为零。那光源极远，照不亮兰不远这一处黑暗的地界。
　　　　这里黑得很压抑，就好像头顶上还托着另一块大地。哪怕是遥远处那一圈将天和地割裂开的金光，也无法让心中的沉重减轻半分。
　　　　兰不远发现，自己身后有一段弧度上，金光是被截断的。
　　　　这是她来的路，那座“山”。
　　　　“山挡住了光？”再细看时，发现有一个方向的金光似乎特别明亮，且在不断地加宽。很快，那个方向上，金光把黑暗割开的裂缝有小指那么粗了。
　　　　兰不远一头雾水。
　　　　这是哪里？跟结丹有什么关系？
　　　　她向着光源的方向走去。追逐光明，似乎是一种本能。
　　　　兰不远借着身后那座“山”来定位，发现那处最明亮的光源在移动。若是将它最早出现的方位定为东南方，那此刻，它便是绕着南边，往西面移动。
　　　　“是追着它去，还是一直向同一个方向走？”兰不远烦恼地揉着眉心。
　　　　没等她考虑清楚，金光慢慢地变淡，终于合成一线，消失在四面地平线上。
　　　　风变得更冷了。虽然那金光也不曾将它捂热过。
　　　　兰不远缩了下，抱了抱胳膊——她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宽大的袍子，捻了捻，并非她曾经接触过的任何布料。很粗糙，好几层布叠在一起，依然有些漏风。
　　　　她猜测这是一件黑袍。
　　　　因为这里除了黑色之外，仿佛再没有别的颜色了。
　　　　于黑暗和静谧之中，踽踽独行。
　　　　“随便有点什么声音也好啊……”兰不远叹息。
　　　　仿佛响应她的召唤一般，话音方落，四面八方便响起了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就像……巨壁蜃兽……
　　　　兰不远抽了自己一嘴巴。
　　　　她和现世中的身体再度被截断了联系，她只能凭着自己还没死这个事实，推测外面的沈映泉暂时也还没油尽灯枯。原以为在这个黑不隆咚的地方，所要忧心的只是外面的沈映泉还撑不撑得住这个问题，不料这里不仅仅是黑，竟然还藏着要命的家伙！
　　　　潮水般的声音源自四面八方，想逃也不知往哪一边逃。
　　　　‘但愿它和我一样是瞎子。’兰不远心想。
　　　　猝然！
　　　　脚下响起冻土破裂的脆响！
　　　　旋即，脚踝一紧，被一只无比坚硬的手紧紧捏住。
　　　　这东西没把兰不远往地里拖，只是借着她的力，在往上面拱。
　　　　兰不远心一凛，屏住呼吸，并没有轻举妄动。结丹之后，焰灵气似乎不会再自发地护主了。
　　　　脚上尖锐的触感和那“咔擦咔擦”的动静，让她清楚地认识到，抓住她的乃是一只只剩下白骨的手！它正拉住她这棵“树”来借力，将身体从冻土里面抽出来——这些破土而出的玩意儿，是一具具白骨！
　　　　抓住她脚踝的这一具，因为有地方借力，爬得特别快。
　　　　兰不远听音辨位，知道它的另一只骨臂也很快从冻土下拔了出来，重重地摁在一旁坚硬的冻土上。
　　　　它松开了兰不远，将这只骨手也摁在了地上，双手拄地，骨节“咔咔”响着，拼命往外拔。
　　　　兰不远受宠若惊，小心地退了两步，给这位懂得怜香惜玉，过河不拆桥的骷髅小哥哥腾出位置。
　　　　很快，两点幽幽绿火从地底下探了出来。
　　　　照得它两个漆黑的眼洞忽明忽暗。
　　　　兰不远吞下唾沫，小心地再挪远了些，一不留神，踩到了另一位的手指头，这位脾气十分暴躁，当即在冻土下疯狂地挣扎，被兰不远踩到的手拼命在半空抓挠，没挠到人，怒极之下掐着自己掌心，生生把骨指掐崩了两段。
　　　　兰不远的小心肝扑通直跳。
　　　　她暂时还没有和骷髅打交道的经验。
　　　　按理说，它们没有脾胃，应该不会喜欢吃人……吧？
　　　　念头还没转完一圈，便感觉到身旁一道劲风袭来！
　　　　低头一看，那位最先破土而出的，懂得怜香惜玉的骨头小哥，在眼洞中两点绿火的照耀下，骨口张得能塞进兰不远半个脑袋，正歪歪斜斜地向着她的腿一口咬过来！幸好此刻它大半个身子还埋在冻土下边，大约是胯骨卡住了，一时没能抽出来，所以它只是堪堪能够得着兰不远。
　　　　“妈呀！”兰不远一个激灵倒着跳出了大老远。
　　　　便听见重重的“咔擦”一声，骷髅两排牙磕在了一起。它大约很笃定能咬到目标，两排牙还碾磨了一圈，发出极怪异的，叫人头皮发麻牙齿发酸胃抽着疼的声音。
　　　　一击不中，骷髅张开了口，发出低沉的咆哮。两条骨臂拼命在冻土上抓挠，疯狂地挣扎着，将自己像拔萝卜一样往上拔，它的牙齿被自己那一口横咬碰掉了几粒，叮叮当当地掉到了地上。
　　　　这一声咆哮过后，四面八方的骷髅仿佛被打了鸡血一样，拔出了头的，便应和着咆哮起来，脑袋还在地下的，一双骨臂铮铮铮挠在坚硬的冻土上，发出让人酸掉了牙齿的声音。
　　　　兰不远放眼一望，四面八方都是点点绿火。
　　　　

第268章　得骨刺

　　兰不远可不会坐以待毙。
　　　　她学着它们的样子半蹲在地上，调起焰灵气，在自己眉毛上方挂上两点和它们相似的“眼睛”，然后掩下自己的气息，嘴一张，发出和骷髅们一样的咆哮。
　　　　遗憾的是，它们和她一样聪明。
　　　　很快，兰不远就被撵得鸡飞狗跳。
　　　　骷髅“种”得很密，一丈之地总会埋了十来只。她怪叫着，提着双腿从它们头顶掠过，一口气用尽时，便找一处种得稍微稀疏的地方落一下脚。
　　　　“什么鬼地方啊啊啊啊！放我出去！！！”
　　　　她一边鬼哭狼嚎，一边把骷髅们踢得东倒西歪。
　　　　情况不容乐观。
　　　　等到它们把身体从地底下拔出来，能跑能跳，兰不远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结丹之后，便能施放术法。可惜的是兰不远一个术法都没学过。
　　　　她的攻击手段看起来和街头玩火卖艺的杂耍班子差不离——调起焰灵气，从手上或是口中喷出去，袭击攻到近前的骷髅。
　　　　她像是一只拥有着火焰触须的触手怪，出奇不意地从各个方位伸出触手，把来犯的骷髅击退。
　　　　这些骷髅的骨骼微微泛着金色，强硬无比，被焰灵气正正击中，也不过燎出一道黑痕而已。
　　　　兰不远很快就吃不消了。
　　　　虽然焰灵气释放之后可以收回，但击在骷髅身上总归是有耗损，她的攻击手段又实在是过于低陋，对焰灵气的消耗着实巨大。而腾挪躲避时，也需要催动灵气来加持才能保证不被骷髅抓住。
　　　　此地没有灵气可以补充，只出不进，终会被耗死的。
　　　　要是有件兵器就好了……
　　　　兰不远边打边向骷髅爬得慢一些的方向撤。
　　　　她发现，越是接近不久前她判断的“东”方，骷髅似乎就埋得越深。这种差距并不明显，放眼百丈，才能稍微看出一丝大概。
　　　　于是兰不远边跑边作出决定，一路向东。
　　　　至于为什么东面的骷髅埋得较深……兰不远无视了这个不可能想明白的问题。
　　　　满目黑暗中，点点绿火咆哮着，向着她伸出它们的骨爪。
　　　　兰不远狼狈逃窜。
　　　　‘大概不会有比我更惨的结丹修士了吧？’兰不远默默叹息着。
　　　　虽然知道在破妄境中越久，结成的金丹便更加纯粹强大，但兰不远其实并不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家伙，她在破妄境中的时间已远远超过了武红牧，说句心里话，她已经满足得要撑死了。
　　　　更何况，她的身体还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需要沈映泉把他自己榨成那副人干的模样来替她维持生机。她虽然看不见自己是什么样子，但看沈映泉那么惨，估计她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她想走，但遗憾的是，她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去留。
　　　　突然，兰不远无意中用焰灵气扫中了一只骷髅眼窝中的两点绿火。
　　　　只听它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绿火骤然熄灭，整个骨架四分五裂，散落在了地上。
　　　　原来那两点绿火，便是它们的要害。
　　　　兰不远的目光慢慢落在地上散落的骨架上。
　　　　武器！
　　　　兰不远眼睛一亮，俯身捡起一根一头尖的长骨，焰灵气缠绕其上，照着围过来的骷髅眼窝一通乱刺。
　　　　不多时，兰不远四周围起了一圈小小的骨头山。
　　　　百忙之中，她用焰灵气将这些凌散的骨头焊接在了一起，一道骨头搭建的防护墙越垒越高。而此刻，她手中那根骨头似乎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刺中了骷髅眼中的绿火后，这根骨刺仿佛将它们给吸收了！
　　　　直到此刻兰不远才后知后觉，她手中的这一根，似乎并不像是人身体上任何一块骨骼。它更像一根鱼腹上的长刺，微微弯曲，一头尖利，另一头圆润，像个天然的剑柄。
　　　　每当刺中一只骷髅眼中的绿火，这根骨刺之上，便会涌出一丝吸力，将这点绿火吸入骨刺里面。
　　　　骨刺微微颤动，似乎在渴求更多。
　　　　拥有了一道简易的壁垒之后，兰不远终于微微松下了一口气，靠着骨壁歇了片刻，消灭了几只攀爬到骨头墙上的骷髅，然后跃到外头大开杀戒。
　　　　‘多筑几处骨头堡垒，然后遁入其中一处，叫它们找破脑袋！只要撑过去，它们早晚得爬回地底下去！’兰不远心中想着，手脚不停，身上袍子带起一阵狂风，将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骷髅击杀了一茬又一茬。
　　　　手中的骨刺轻轻颤抖鸣叫，发出很清脆愉悦的声音。
　　　　舞动时，它似乎天生带着“势”，隐隐地牵引着兰不远，用更加有效的手段攻击、更加圆融的姿势躲避。
　　　　不知是谁成就了谁。
　　　　兰不远渐渐感觉到，灵气的消耗停止了，动作时，身形仿佛暗合了某种规则、某种韵律，识海之中，焰丹熠熠生辉，经脉之海上，暗潮迭起。
　　　　吸收了越来越多的骷髅绿火之后，兰不远手中的骨刺泛起了幽幽绿光。
　　　　它看起来十分光滑，萤润。结白细致的骨骼上，绿光如泉水，潺潺流淌。
　　　　绿光并不是凝固在骨刺上，而是顺着兰不远的出击之势，如一道光练，从骨刺尾梢向外延展，一掠即收。它对骷髅的骨骼也能造成严重的伤害，一划而过，便能将其拦腰截断！
　　　　斩杀越多骷髅，这根骨刺的威力越强，兰不远感觉到，它就快要在她的手掌中起舞了。
　　　　她按捺住自己骚动的心，不去细想它究竟取自人身体上哪一部分。
　　　　一人一骨痛痛快快杀了不知几个时辰。一番搏杀之后，兰不远对自己的灵气运用更加得心应手，她的经脉本就畅通无阻，经历了高强度的强化之后，她不仅能在经脉之海上制造“潮汐”，还能操纵海底的洋流，让它们完全听从她的心意，甚至能在任何一片海域制造一场海上风暴。
　　　　她的身影从狼狈逃窜变成行云流水。像一道鬼魅般的流影，从无边无际的骷髅群中掠过。
　　　　黑风卷过之处，骷髅如秋收的麦茬齐齐倒下，绿光一卷，这一片区域的绿火瞬息之间尽数熄灭，落入了饕餮之口。
　　　　她已无需再考虑建什么堡垒了。以攻为守，势不可当。
　　　　

第269章　不祥骨

　　兰不远觉得胸中有股莫名的情绪在激荡。
　　　　非常畅快。
　　　　她不知道自己眼下究竟是什么修为，对金丹层次的划分她一无所知。
　　　　“用得顺手就行！”她哈哈一笑，手中的骨刺配合着她，发出一声锐鸣。
　　　　“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你带出去。”她捏了捏骨刺圆润的柄，有些遗憾地说，“这么威风的兵器，恐怕是只能在这里面用的，可惜了。”
　　　　一瞬间，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两个奇怪的字眼——“不祥”。
　　　　兰不远一怔，感觉到了手中的骨刺发出细微的哀鸣。
　　　　“哈！”她站在只有骷髅的空旷冻土原上，大笑着说道，“灾星配不祥，相得益彰，负负为正！你，甚合我的心意！只要我有能力，定会把你带出去！”
　　　　骨刺轻轻一挣，发出一声清脆的骨鸣。
　　　　兰不远又压低了声音：“多威风的兵器啊！漂亮小哥哥们怎么能不多看我两眼？”
　　　　骨刺“嘤”一声，似乎在表示不满。
　　　　骷髅们突然退开了。
　　　　“嗯？杀怕了？这点程度。”兰不远啧道。
　　　　骨刺轻轻地颤，似乎有些亢奋。
　　　　数百丈外，骷髅们如同蝼蚁一般，向着一个地方疯狂地聚去。
　　　　远远地看，只见数不清的绿火在不断地融合，很快，半空中出现两团巨大的绿光，它在不断地扩大，不断地拔高。
　　　　“它们合并成一个大的？”兰不远捏了捏骨刺的手柄。
　　　　骨刺轻轻一挣，发出清鸣。
　　　　“打得过吗？”兰不远情不自禁地向一把捡来的“武器”请教。
　　　　骨刺又“铮”地一响。
　　　　“好，上了！”
　　　　兰不远踌躇满志，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形化为一道流光，激射向半空中的巨大绿火。
　　　　到了近前才发现，之前低估了它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其实二者相距已超过了千丈，那两团绿火高逾十丈，正中还有仿若瞳仁一般的深色部分，微微地转动着，似乎在盯住兰不远这一只小小的飞虫。
　　　　这时，无数小骷髅还在从四面八方向着这只巨大的骷髅涌来，一阵阵叫人牙疼的骨骼错位声响起，它们把自己的躯体融合进大骷髅躯干上，两点绿光飘向大骷髅的巨大绿瞳，像是投入深潭的一粒小水珠。
　　　　兰不远错估了距离，一口气力使尽，还没抵达目的地便向下坠落。
　　　　御剑？
　　　　心念一动，兰不远低喝一声：“想吸那大的，便看你的本事了！骨头，起！”
　　　　随即把手中的骨刺一抛，手在骨柄上一压，身形借力而起，歪歪扭扭地踏在了骨刺正中。
　　　　骨刺重重向下一沉。
　　　　兰不远福至心灵，焰灵气灌入骨刺，心念一动，骨刺腾地向着正前方飞掠。兰不远的身体猝不及防向后仰去，倒着翻了个跟头，摔下去之前，堪堪用手抓住了骨柄，便像一条长虫一般，被骨刺拖着划过了半个天空。
　　　　别人御剑是站在剑上，兰不远御剑，却是两手抓着柄，两腿在后方飞舞着瞎挣乱踢，头发被吹得糊了一脸，想叫苦都叫不出来。
　　　　骨刺此刻根本无心理会主人的“御剑术”是不是出了什么奇怪的状况。
　　　　它周身流动着仿若实质的绿光，兴奋地鸣叫着，向着那两团巨大的绿色瞳仁飞扑而去！
　　　　睁不开眼的兰不远被它带着，无头苍蝇一样往前瞎窜。
　　　　耳旁除了呼啸的风声，又响起了异样的破空巨响。
　　　　这大骷髅并不是寻常的骷髅模样，在两团巨大绿火的照耀下，它的身形竟是蜘蛛的样子！
　　　　它的手臂有近百条，密密麻麻地兜头盖脸向着飞在半空中的这只小“蚊蝇”拍来。
　　　　兰不远从被风吹开的半条眼缝中向外望，顿时头皮麻炸，源源不断地向骨刺中供入焰灵气，令它随着她的心意腾挪闪避。
　　　　一人一骨的配合还不是很灵光。
　　　　骨刺舞动的弧度总是远远超过兰不远的心意。
　　　　譬如她想指挥它闪开眼前第一条蜘蛛臂，停在第二条蜘蛛臂的前方，而骨刺却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第二条蜘蛛臂里，将它冲得碎骨飞溅。
　　　　“要磨合，要磨合。”兰不远默默念叨着，吐出满口骨头渣。
　　　　她感觉到头发里、衣领里，都钻满了大大小小的骨头片和骨头粉。
　　　　实在是让人太不愉快了。
　　　　幸好这骨刺并没有彻头彻尾见利忘义，犹记得稍微顾及兰不远一二，没有闷头向前冲。
　　　　蜘蛛一般的骨臂疯狂拍向这一人一骨。
　　　　在撞断了数根骨手和兰不远自己两根肋骨之后，一人一骨终于成功抵达了巨型骷髅的眼窝上方。
　　　　兰不远寻了个空档，爬到了骨刺上，四手四脚地骑抱在它上面。
　　　　身后响起无数尖利的锐鸣。
　　　　兰不远操纵骨刺，从这巨型骷髅头顶掠过，落到了它的后脑勺那一面。在它还没反应过来要转身之前，骨刺打着旋，在它的后脑勺正中钻出一个窟窿。
　　　　兰不远闻着浓浓的骨粉味道，只觉得刚被焰灵气修复好的两根肋骨又疼了起来。
　　　　一人一骨从巨型骷髅脑后钻了进去。
　　　　它并没有脑子。
　　　　脑壳里面空空如也，只眼窝那里悬挂着两团巨大无比的绿火，将整个颅腔内部照得绿油油的明亮着。
　　　　就像一个巨大无比的洞窟，里面悬着两个绿太阳。
　　　　巨型骷髅茫然了。透过那流动的绿火，能看到它的两只墨绿色的瞳仁正滴溜溜地打转，四处寻找那只烦人的蚊蝇，却不料，这只蚊蝇已潜入了它的内部，正要发起致命一击。
　　　　一人一骨悄悄潜到了绿火旁边。
　　　　“一点一点，悄悄地吸，不要被发现——这个我太有经验了。”兰不远谆谆教诲。
　　　　骨刺轻吟一声，慢慢将末梢的一点绿光探了进去。
　　　　只听一声山呼海啸般的“呜——”声，颅腔之内，顿时刮起一阵绿色的飓风！
　　　　巨型骷髅发出了一串震天动地的嘶吼！
　　　　左边这一团巨大绿火，眨眼之间便被吸了个精光！
　　　　骨刺毫不迟疑，又扑向右边那一团。
　　　　这一下，巨型骷髅不再坐以待毙了。只听“轰”一声巨响，巨型骷髅顿时倾倒下去，复又化作无数小型骷髅，向着四面八方逃去。
　　　　兰不远无语叹息。
　　　　

第270章　火燎原

　　兰不远捧着刚刚接好的肋骨，不住地冲着手中绿得发光的骨刺抱怨：“叫你弄出这么大动静，这下可好，骷髅都被吓跑了——说了要悄悄的、悄悄的！”
　　　　骨刺委屈地低鸣。
　　　　一人一骨坐在一堆七零八落的骸骨里，闻着陈年骨头特有的枯朽味道，顶着满头满脸破碎的骨头渣，兰不远长吁短叹，觉得自己一下子沧桑了几百岁。
　　　　骨刺已经通体碧绿，光芒能照到三尺之外。
　　　　还未歇舒坦，正东方向，突然爆发出一片金红色的光芒！
　　　　冻土原上响起骷髅们的尖啸，一阵阵叫人牙酸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骷髅们疯狂地用它们的骨头在地上扒拉着，头朝下脚朝上，撅着屁股就往冻土里面钻。金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冻土原，兰不远被晃得睁不开眼。
　　　　她用焰灵气罩住双目，透过白茫茫的焰灵气云雾向外望。
　　　　只见正东方的地面已化作了一道金红色的浪，这道浪正飞快地向着她所在之处席卷而来！金红的浪所经之处，地面彻彻底底地沸腾了，变成了炽热的熔岩！空气也扭曲发红，仿佛整个天空和大地都燃烧了起来。
　　　　这阵火浪自东向西，飞快地涌来。
　　　　兰不远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急忙忙踩到骨刺上，大喝一声：“起！”
　　　　大概是因为她太慌张，骨刺扑腾了几下，都没能蹦起来。
　　　　兰不远忙里偷闲瞪了下眼睛：“关键时刻掉链子，一定不是随我！”
　　　　一边念叨，一边拎起骨刺就向着西面跑。
　　　　借着漫天的火红光芒，这一下看清楚了。西北方向，有一座山，仿佛连接了天与地。
　　　　天？兰不远心中一跳，举目望去。
　　　　白中带着淡金色的焰灵气覆在双目上，看四周看得很清楚，然而抬头望天，却被刺得一阵眼晕，急忙低下了头，两只眼睛犹在大片大片地发黑。
　　　　这光芒，是从天上来？
　　　　兰不远一边拔足狂奔，一边纳闷得直想挠脑袋。
　　　　这也太不合理了。
　　　　怎么可能一瞬之间，黑天就变成了火球？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啊啊啊啊啊！
　　　　这一下，兰不远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东边的骷髅埋得更深了。
　　　　因为冻土被烧得更透。
　　　　终于，骨刺在手上轻轻一挣，发出铮音。
　　　　兰不远将它向前一抛，一跃而上。
　　　　一人一骨化作一道流光，向着那座西北方的山飞掠而去。
　　　　兰不远转头看了看，见这冻土大地已化成了一锅岩浆，正在这天地熔炉之间沸腾咆哮！
　　　　这恐怖的无止尽的熔岩大潮紧紧撵着一人一骨，沸浪滚滚，火舌几乎要舔到了天上去！
　　　　兰不远被烘出了满身大汗。她觉得自己就要变成一尾鱼干了，就是挂在房梁上，逢年过节再取下来吃的那一种，又干又咸。她调起焰灵气，护住周身。焰灵气在这火浪的炙烤之下，飞速地消耗。
　　　　便在这时，又一股沁人心脾的温润凉意自后心涌入。兰不远像是那沙漠之中干涸得只剩下灰黑色根须的植物忽然得了水，浑身上下都舒畅得恨不得迎风起舞。
　　　　但她细细体会时，便发现这股外来的灵气之中，挟裹了浓重的血腥。
　　　　兰不远轻轻叹了下，向骨刺中灌入更多灵气，避开身后那道追魂夺命的金红光线。
　　　　那光线铺洒到哪里，哪里便瞬间被点燃，空气、泥土一起燃烧沸腾。
　　　　无间炼狱，恐怕就是这样了。
　　　　越来越近了。金红的光线面露狰狞，舔到了兰不远飞舞在身后的袍子。
　　　　兰不远骂了句娘，撕去袍尾，手上被燎出了一串水泡，痛得呲牙咧嘴。
　　　　这光如同一张顶天立地的巨嘴，眼见这一人一骨即将落入巨嘴之中，被一口吞下。
　　　　前方，黑色的山终于扑面而来！
　　　　兰不远心一横，操纵着骨刺转入山后。
　　　　山峰的巨影绵延出不知几千里，左右两旁，火红色的地狱向着前方飞速延展，除了山影之下，整块天地都变成了火红的颜色。
　　　　兰不远舒下一口气来，仰头望着面前黑沉沉的山。
　　　　幸好直觉是对的。
　　　　这座山能挡得住火浪。
　　　　直到此刻，兰不远才细细回味自己方才是怎样草草做出躲在山背后的决定。
　　　　因为东边的骷髅埋得更深，所以兰不远判断这里并不是头一回遇到这种火浪滔天的事情，如果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灭世之灾，而这座山能矗立在这里，那它应该是经受得住火浪洗礼的。
　　　　兰不远拍了拍胸脯，细细地察看面前庇护了自己的大山。
　　　　它黑沉沉的，表面亦是覆盖着冻土，此刻已经融化了，变成了一池泥泞。
　　　　而在另外那面，冻土应该已经变成岩浆了。
　　　　举头望不到山顶，它直直刺进了耀眼夺目的天空中。
　　　　兰不远还是无法直视头顶的天空，在眼前覆上数层焰灵气都不管用。那光芒过于耀眼，若是没有修行过的肉体凡胎，恐怕低着头，也会在一瞬间被灼瞎双眼。
　　　　纵使躲在山后，热浪还是快要把人熏成人干。
　　　　兰不远的灵气急剧消耗。
　　　　所幸，这场恐怖的火焰风暴一掠即逝。
　　　　猝不及防地，它突然停止了。
　　　　没有任何征兆。
　　　　黑暗重新笼罩了这处荒原。一瞬间，地面沸腾的熔岩熄灭了，四面八方传来“吱吱”声，它们飞快地冷凝，变成了冻土。
　　　　开始下雪了。
　　　　或者说下冰更妥贴。
　　　　冰雪很快就停了，这个世界只余下一片黑暗，寂寂无声。
　　　　兰不远心有余悸。
　　　　这里，莫非是神仙的炼丹炉不成？
　　　　瞎想了一会儿，实在是没有什么头绪。正在茫然时，四面天和地交界处，开始泛起了金色的光，它们连成了一条曲折的线，将整个天地割成了两半。
　　　　兰不远满头冷汗——她若是来早那么个把时辰，岂不是直接落在那火浪里，回头可以直接到幽冥见无道去了？
　　　　望着东南方向越来越粗亮的金线，兰不远慢慢有了个不成型的想法。
　　　　“骨儿，小骨，我们往东走！”
　　　　骨刺懒懒地不想动。
　　　　“那些逃跑的骷髅，我估摸着都埋在那块呢，你不想要那鬼火了？”
　　　　骨刺“铮”地立了起来。
　　　　兰不远挑挑眉，翻身上骨，一人一骨化作流光，向着东面掠去。
　　　　

第271章　天为何

　　地面的热浪还未散尽，浮到半空，便被下沉的冷气压回了地里。
　　　　半空中怪风呼啸，忽儿热，忽儿冷。
　　　　兰不远催动骨刺，直直扎向天空。
　　　　到了上面，便只余下冻人的寒气了。
　　　　经历那场惊心动魄的大劫，兰不远和骨刺都觉得待在冷的地方比较舒坦。
　　　　天空中，时不时会传来一阵令人心弦颤抖的震动。
　　　　这震动似乎是无形无声的。虽然没有声音，但直击心底，让人从骨头缝的最深处感到寒冷畏惧。
　　　　是那种，对自然之力的敬畏和恐惧。
　　　　“怎么会……害怕天空呢？”兰不远一边小口地呼着气，一边搓着双手。
　　　　一人一骨顶着刺骨的高空冷风，一掠千里。
　　　　就在兰不远感觉到灵气不支时，眼前终于出现了颜色。
　　　　前方极远处的大地，被一道光割成两半，靠近兰不远的大地依旧是漆黑一片，而极远处，在那道光界之外，则是明亮的、寻常的，就像真实的世界中，每一处普通的黄昏光线下的大地。
　　　　从高空望去，这道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光之界线有一个微小的弧度——光明的世界包裹着黑暗的世界，这一方黑暗世界，似乎是一个圆。
　　　　兰不远谨慎地减缓了速度。
　　　　一人一骨靠近了那道黑暗与光明的分界线。
　　　　近了才发现，黑暗与光明之间，其实横着一段灰色地带，大约有一千丈，和冻土原一样寸草不生，这里，黑暗和光明诡异地交织在一起，将这一整块区域变成了混沌一般的灰色。没有尘土，也没有雾气，但稍微靠近一些，就让人感觉呼吸不畅——其实只是错觉，光和暗，都只存在于视觉中。
　　　　这一片光暗交织的地界外，散发出浓浓的生气。虽然看得还不是很分明，但只看那远山的轮廓，便会知道它并不是什么千山鸟绝的荒芜之地。生灵对自然景观的改造是非常醒目的。
　　　　一人一骨刺进了灰色的中间地带。身入其中，其实看不到什么灰色的雾霾，低头看，是一片荒漠，没有任何生机。抬头看，天空中仿佛密布着乌云，再细看，其实是没有云的，整个天空都是灰色，头顶一丈、十丈、百丈、千丈，都是一模一样的灰色。
　　　　身处其中，人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对抗这份不知来自何处的莫名压抑。
　　　　所幸这片区域并不大，几个呼吸间，一人一骨穿越了灰暗，乍然现身于夕阳的余晖之下。
　　　　淡红的夕阳铺在大地上，东面的天空已变成了入夜前的青灰色，兰不远转过头，想看看这个世界的夕阳是什么模样。
　　　　她扭了下头，然后一头从骨刺上栽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