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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不言仙-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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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对,自己走在后面,那前面不是应该只剩下四个人了吗?!怎么会有五个?!
    左前方最高大的身影是武红牧无疑。她右手边稍矮些的是夏侯亭,再旁边缺胳膊的是沈映泉,沈映泉旁边粗壮的是虎彪,那虎彪旁边……瘦瘦小小蹦蹦跳跳的……是……兰不远。
    若她是兰不远,那自己又是哪位?!
    兰不远浑身发冷,停下了脚步。
    前面的五个人并没有意识到出了状况,依旧低声交谈着往前走去。
    兰不远凝神去听,却怎么也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并不是声音低了或者模糊了,而是——每一个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合在一起之后,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她听到前方的“兰不远”在说:“上比求都……”
    “沈映泉”答:“机都必后……”
    兰不远喉咙发干,从头到脚,每一寸身体都在微微战栗。
    ‘得叫住他们!’她心想。
    “喂——”她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支离破碎。
    没有应答。
    前方五道身影很快就和夜色融为一体。突然,什么也没有了。
    他们一直在追踪的猎人也不见了踪影,风吹着原野,四处是凌乱的、野草胡乱缠卷在一起的声音。
    以及,兰不远响彻四野的心跳。
    怦怦、怦怦……
    一阵风带来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兰不远心有所感。
    无助和恐惧攫住了她。
    面对张有涯化身的巨蛇时,她也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恐惧。
    哪里都是破绽,哪里都空门大开。
    四面楚歌。
    天地间,惟存一人。
    没有同伴,没有助力,没有任何向她倾斜的情感。她,一无所有。
    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悲哀席卷而来。
    被抛弃。
    兰不远想要匍匐在地上痛哭流涕。这一瞬间,很陌生的情愫从心底弥漫上来,强势地支配着她的意志。滔天的绝望和悲哀,明知无望的苦苦挣扎,还有……背离了……所有。
    她缓慢地蹲了下去,双手抱着膝。
    失去了……
    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
    “不对。”当第一滴眼泪就要落到草尖上时,兰不远嘴角忽然绽开了愉悦的笑。
    她用更慢的速度站立起来,焰灵气覆上周身。
    “一无所有的人,还能失去什么呢。我,就是我的全部,所以现在的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我,无所畏惧。”
    那滴被兰不远抛在过去的眼泪落在了黄土道路上。
    西岭矿场,就在百丈之外。
    “……幻境破了?”兰不远揉了揉眼睛,四下张望。
    并没有其余四个人的身影。
    但她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景象。
    路面上和路边,都有尸体。
    这些尸体有新有旧,借着微弱的星光,兰不远看出他们身上穿的正是矿工的衣裳。
    死状各异。
    有的尸体脖颈上被撕开恐惧的裂口,有的只剩下了一双脚,有的……
    兰不远定定看着不远处一具穿着完好的骷髅。
    衣裳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贴在身上,看起来很怪异,很违合,露在外面的头和手只剩下完整的白骨。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能想象到衣裳之下的部分是一具骨架。
    兰不远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撩开短衫一看,果然整个人都只剩下了骨头。
    嘴角一抽,放下手中的衣角,兰不远起身向前走去。
    矿场把她拒之门外。
    到了距离矿区二十丈左右的距离,她无法再继续往前走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接近西岭矿场,都会绕回同一个地方。这个地方特征很明显,黄土路右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土丘,土丘下凌乱地扔着很多脚。不错,就是脚。穿着完整的衣裳的,脚。
    粗粗估计,恐怕有上百人。
    这一堆脚的南边,横七竖八地躺着近百具尸体。
    都还算新鲜。
    夜风带来了浓重的血腥味。不过已经不是新鲜热乎的味道了,而是放置了一阵子,有些粘稠凝固的味道。
    兰不远心想,凶手应该已经不在附近了。
    她小心地靠近了尸堆。
    死状各异。大部分人断了喉咙,断口很奇怪,不像是被利器割断的,也不像是利齿造成的伤口。另有一些人的致命伤在身上,血染红了衣裳。兰不远念着三字经,掀开已经被血液粘在皮肉上的衣裳,察看了伤口,和那些断了喉咙的人一样,这些伤口也是很奇怪的、看起来钝钝圆圆的撕裂伤。兰不远看了一会,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突然,兰不远发现了一具比较独特的尸体。这个人穿着官兵的服饰,额头上有一处贯穿伤。看到这具尸体,她不禁想起了那个被一箭射中眉心的倒霉鬼程近近。那具尸体……就和眼前这具是一样的吧?
    这样一个血洞,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美观。
    如果无道是北风王,那他是不是曾经抱着这么难看的尸体哭?
    兰不远摇摇头,把那张摄人心魄的脸逐出了脑海。但他左眼下那一行断续的血泪,却一直印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不禁暗暗地想,那血泪,会不会是为她流下的?
    兰不远发了会呆,又草草察看了附近每一具尸体。
    死法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规律。三种死法不同的尸体,都有官兵也有矿工,看起来凶手并不是按照分工不同来决定各人的死法。
    暂时没有发现修士。
    这让兰不远大大松下一口气。
    这个时候,可没空悲天悯人。既然已经身陷其中,这些的尸体便是前车之鉴,眼下最要紧的,是避免和他们走上同样的道路。
    这条死路上没有修士,总归是一件好事。
    这意味着,自己这一行人拥有的底牌多少还能派得上用场。
    兰不远尝试了数次,从不同的方向接近那近在咫尺的矿场,却始终不得寸进。
    星光下,矿场和昨日在远处看到的一样,清冷死寂,全无人气。
    这一夜,并没有遇到任何险情。
    兰不远伴着一地死尸,度过了西岭第一夜。
    

第208章 失一人

  天光从东方铺洒下来。
    如潮水一样,从茫茫荒原淌过。
    照亮的地方,细密的青草仿若被惊醒,开始舒展它们柔韧的身躯。
    四个人站在山丘下。
    “一、二、三……”兰不远指到自己,“四!”
    武红牧抱着剑,面向东方沉沉地思索。
    沈映泉和夏侯亭都皱紧了眉头,有些提防地看着四野。沈映泉的手臂紧紧揽在夏侯亭的肩膀上,夏侯亭略微有些不自在。
    兰不远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心中暗想,失去了无道的夏侯亭,究竟会不会把大师兄当作替代品……
    “昨夜,都看到了什么?”沈映泉定了定神,道,“不知不觉,我一个人走到了前面,回头时,已不见了你们的踪影。我继续向前走,走到了矿场外面,看到许多尸体。”
    夏侯亭点了点头:“和我的情形差不多。”
    武红牧回过头来,嗯了一声。
    兰不远高兴地点头:“一样一样,我也一样的!”
    沈映泉苦笑道:“也就师妹你还笑得出来,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昨夜把我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夏侯亭也苦笑着摇了摇头:“谁说不是呢。”
    武红牧抱剑不语。
    “牧,你一定不怕了。”
    武红牧面无表情。
    几个人细细地核对了昨夜察看到的景象。事实证明,他们遭遇的情形是一样的,都是到了距离矿场近二十丈的地方,便无法前行了。
    兰不远和夏侯亭二人都记得一些尸体上的细节,相互印证之后,确定了那是同一个地方,只是他们都看不见彼此。
    听这二人细细地讲述尸体伤口如何、掀起衣裳所见如何、血液凝固的情况如何……沈映泉嘴角直抽。
    武红牧依旧抱着剑,对他们所说的没有丝毫兴趣的样子。
    “不对啊。”兰不远四下张望,“御凌霄没了倒也罢了,虎大哥怎么也还不来?”
    夜间所见虽然骇人,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危险,所以四个人也没有瞎担心,只认为虎彪也许是走远了,迟些就会绕回来。不料都说得口干舌燥了,依然不见虎彪的身影。
    “会不会是御凌霄?”沈映泉眯起了眼睛。
    “应该不会。”兰不远沉吟片刻,“对于他来说,我们这些人就是探路的卒子,没有道理自己扔了卒子的。”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睛一声怪叫:“什么?!幻境没破?!我们还在幻境里?!”
    沈映泉扶额苦笑:“后知后觉到这等地步。”
    “等……等等!”兰不远的脸色变得很怪异。
    “什么?”
    “我们,被狼包围了。”
    众人抬头一看,风吹草低,灰色的猎食者出现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正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合围过来。
    夏侯亭哈哈大笑,抽出了腰间的宝刀。
    “不长眼的畜生!”
    狼群尚未完成合围就被猎物发现了。
    他们望向头狼。
    头狼目光灼灼,盯紧了夏侯亭。
    片刻后,狼发起了攻击。
    “尽量不要……杀。”兰不远无语地看着夏侯亭一刀把头狼从正中劈成了两片。
    “怎么?”他转过头来。
    他的脸上溅上了热腾腾的狼血,一身杀气毫不掩饰,像一把渴血以久的刀。
    “啧。”兰不远感叹,“战场上的将军当真迷人。”
    “呵呵呵。”夏侯亭长声笑着,左冲右突,姿势看起来笨拙却是最有效的击杀手段,出刀从不落空,每一道刀光划过,都有一头狼应声倒下,连哀鸣的机会都没有。
    夏侯亭出手狠辣,一刀毙命。
    狼逃走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狼血,在狼身上擦净了两面刀身,收刀入鞘。
    “烤来吃?”他指着狼尸。
    左右一看,他收回了想法。这里只有草,连一只火把也扎不出来。
    沈映泉摇了摇头:“最好是不要吃幻境中的东西。说不清楚会是什么。”
    夏侯亭正撕下一条狼腿要生吃,听了他的话,犹豫片刻,放弃了送到嘴边的生肉,嘴角重重一抽。
    沈映泉又安抚道:“不过,这里未必是幻境,或者是另一方小天地。”
    兰不远掩口笑了:“大师兄又看了什么志怪奇谈罢。”
    “咦?”沈映泉突然挑起眉毛,望向远处。
    湖泊边上,狼群又向羊群发起了攻击。
    这一回,和昨日所见大有不同!
    也不知是不是被夏侯亭杀破了胆,狼群和羊群,竟然对峙上了。
    一头异常高大威猛的黑色公羊立在羊群前面,羊群背靠着湖泊,黑色公羊像君王一样,傲然踏着湖边的卵石,对着跃跃欲试的狼群发出低沉的、威慑的吼声。
    它抖了抖脑袋,两对黑色的尖角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微光。
    很显然,它会用它们挑破胆敢进犯的狼的肚皮。
    “这……这是干什么?白天让我们看动物,夜晚让我们看尸体?”夏侯亭又抹了把脸。
    兰不远认真地回道:“没有把我们变成尸体,已经很客气了。”
    话一出口,想起了生死未明的虎彪。
    兰不远拧了下眉,压下心底初初要冒头的情绪。
    ‘他并不是我什么人,不存在失去不失去。’
    湖泊那边,局势有了新变化。
    另一群狼来了。
    从侧翼靠近羊群。
    羊群开始慌乱。
    高大的黑色公羊试图安抚羊群恐慌的情绪,但并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羊群开始乱了。
    羊群阵型一乱,黑色公羊首尾都暴露在了狼的攻击范围中。
    “狼的目标是它?!”兰不远瞪大了眼睛。
    许多羊慌不择路,和狼擦身而过,但狼群心无旁骛,根本不看一眼这些扑到口边的美味,而是将视线都集中在湖边不停地轻轻刨蹄子的黑色公羊身上。
    在狼群的刻意放纵下,羊群顺顺利利地散了,各自跑向天的一边。
    湖畔余下一头公羊、近五十头灰狼。
    “它死定了。”夏侯亭眯了眯眼睛。
    “没有战友,真可怜。”兰不远不知想到了什么,望着黑色公羊有些出神。
    她不知道心里那隐隐约约的感触到底是什么。
    或许是北风。孤立无援的北风。
    或许是一些更深刻,更陈旧,更古老的东西。
    “夏侯,帮帮它。”
    夏侯亭轻轻挑了下眉:“你方才不是让我不要杀狼?”
    “杀都杀了……”兰不远耸肩,“也不在乎多杀几只?”
    

第209章 未尽力

  湖泊边,保护同伴却被同伴抛弃的黑色公羊孤独而又傲然地立着。
    它的身上隐隐蒸腾着白汗,它四蹄有力,身姿矫健。
    狼群发起试探性的攻击。它们想尝试着咬公羊的尾巴或者是跳上它的脊背。
    “快,它撑不了多久!”
    兰不远四人迅速地靠近。
    公羊虽然反应灵敏,但也架不住狼多。
    很快便左支右绌,破绽频露。
    有狼咬住了它的腿和腹,用力地撕扯。
    公羊低着身子,用头顶的尖角挑破狼的肚皮、戳狼的眼睛、扎狼的脖颈。
    它的后腿力量很强,一个重重的后踢踢中了狼的脑壳,那狼当场脑浆迸裂。
    但越来越多的狼挤了上去。公羊根本无法突围逃跑,只能不停地挣扎着,被狼群拖进无底深渊……
    “快,快!”
    望山跑死马。看着并不十分遥远的距离,跑起来却像是拉长了十倍,公羊已弄死了十来头狼,兰不远等人离湖泊却还有数百丈。
    眼见着狼群像蚁群一样密密麻麻地糊了上去,公羊的黑色身影只能隐隐约约出现在狼团之中。
    狼群兴奋的吼声、公羊愤怒痛苦的咆哮不断从战团中传出来。
    狼堆越来越矮……公羊恐怕已经倒在地上了。
    “来不及了。”夏侯亭停下了脚步。
    兰不远叹了口气。
    她扭头看了看武红牧。
    武红牧依旧抱着剑跟在他们身后,没有跟丢,却也没有御剑上前制止狼群。
    兰不远想起尹永平当初说过的话——武红牧曾因为多管闲事,帮着坏人错杀了好人。
    那件事,已经成了她的心魔吧?
    兰不远暗暗地想,若是有办法替她拔除了心魔,那她就欠了自己好大一个人情,说不定三年之后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
    四个人都已经放弃了狼群中的黑色公羊。
    便在此时,战团之中响起一声低沉异样的咆哮。
    无数灰色的狼好像被抖甩出去的水珠,向着四面八方跌去,重重地摔在了湖岸上。
    黑色公羊傲然挺立,身形竟比原先增大了一倍有余!
    它的身上密布着伤痕,鲜血像一道道小溪,蜿蜒而下。
    原来它刚才并没有倒下,而是伏在地上保护腹部。
    它在等待……等待爆发?
    体型增大了一倍有余的公羊身上爆发出强大的气势,在这股气势下,狼群不禁瑟瑟发抖,好像面前的不是羊,而是在它们之上的掠食者——百兽之王。
    “怎么回事?”四个人迅速逼近。
    兰不远心中隐隐升起一个模糊的念头。
    黑色公羊很兴奋。
    它的鼻孔呼呼喷着白汽,四只坚硬的蹄重重踏在地上,身姿冷酷优雅,仿佛正在进行一段杀戮的舞蹈。
    它的速度比原先快了数倍,只见黑色流光划过,便有狼被挑得高高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残酷的弧,然后落到远处摔成肉饼。
    它的铁蹄扬起、落下,不幸被它踏在身下的狼,身上立刻多了一个对穿的窟窿,狼疯狂地挣扎着,想要回身撕咬公羊的腿。公羊随意地曲膝重重一踢,狼便在地上翻滚出十余丈,等到停下来时,早已没了半点声息。
    这是单方面的、疯狂的杀戮。
    兰不远四人靠近时,湖畔已没有了站立的狼。
    黑色公羊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冰冷淡漠。
    它扬着头,慢慢沿着湖边向西面走去。走出一段,它的身形开始缩小,变回了原先的样子。
    “这头羊,好像长得很奇怪。”夏侯亭摸了摸下巴,“长了道一字眉的羊,还真是头一回见着。”
    “……什么?”兰不远身体一僵。
    “一字眉,羊。”
    兰不远只觉得喉咙发干:“虎大哥……他也是一字眉。他……去了……哪里?”
    四个人倒抽一口凉气,望向黑色公羊消失的方向:“追!”
    直到夜幕降临,他们也没有追上那头羊。
    “试试手拉着手,看能不能在一起……”兰不远的声音被夜风刮得支离破碎。
    身旁的三人,化成了淡淡的影子。
    草场消失了,她站在了矿场外面,昨日无法前行半步的地方。
    兰不远小心地探了探腿。
    进去了。
    昨日那些尸体不再新鲜,大漠上独特的蚊蝇开始把它们当作自己繁衍后代的温床,从那些渐渐开始腐败的血肉里汲取所需的养分,同时将卵深深地埋在了血肉下面,利用它们腐败时产生的温热来孵化幼虫。
    兰不远屏住了呼吸。
    她一直走到了西岭矿场里。
    到了一处,又被拦下了。绕来绕去,总是回到原点。
    这里搭建了零散的窝棚,桌子上放着吃到一半的饭菜,早已变质了。一口大锅吊在木柴的残骸上,锅底快要烧穿了,厚厚地糊了一层变形的铁浆,稍微靠近便能闻到浓烈的焦臭味。
    人们并没有防备。亦没有作任何准备。
    兰不远四下张望,在窝棚南边,她找到了尸体。
    当她看到从额头正中被正正劈成两半的人时,一股寒流从头顶窜到了足底,冻得她念头都运转不灵了。
    刀伤、刀伤、刀伤……
    她继续往前走。
    肚子被挑开一个大口子的、摔成了肉饼的、脸上贯穿了足印的……
    兰不远蹲下身,盯住面前死状凄惨的尸首,从记忆中把昨夜看到的死尸拎了出来。
    那些钝的圆的咬痕……像不像人的牙印?
    昨夜的尸体……是前日狼袭击羊群时留下的羊尸?
    而那额头的血洞……是猎人射出的箭?
    那些只剩下了骨架子的……是被猎人带回去吃……兰不远无语望天。
    也就是说,白天看到的羊和狼,其实……都是人。
    他们在幻境中自相残杀,到了夜里,用自己的尸体展示了真正的死因。
    那么……只剩下脚的那些尸体,死因为何?
    兰不远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如此说来,那头能增大体型的,拥有着独特一字眉的公羊,的确是虎彪无误了!
    万幸,变成了羊的他,还能使用血脉中的白虎之力,否则……
    兰不远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早知道是他,自己一定会尽全力的……
    

第210章 糟透了

  兰不远踏着月色,慢慢地思索。
    如果那头黑色的公羊真的是虎彪……他为什么会变成了羊?
    思来想去,实在是找不到原因。
    也许根本没有原因。
    毕竟这是幻境,幻境中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当务之急,一个是找到、保护虎彪,另一个是想办法破解这个幻境,救出还活着的人。
    羊、狼、猎人,都还剩下很多,不知小师叔和蒙长老是其中哪一位……
    兰不远叹了口气。
    这夜她找了一处避风地窝棚歇了歇。朦朦胧胧地,似乎有什么声音如潮水一般,从远处沙沙地靠近。兰不远从睡梦中惊醒,到外头一看,视野的尽头,大漠好似站立了起来。
    今日天边垂了一弯新月,淡淡的星月辉光下,远处的景像看得并不分明。
    兰不远向着矿场外面走,到了昨夜无法进入、今夜不知为什么能够走进来的界限处,她吃惊地发现,出不去了。
    她被困在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场地中。这片区域内横陈着白日里死去的那些尸首。
    向内,是看起来毫无生气的矿场中心,接近矿洞洞口。向外,来路已看不清楚,那些开始腐败的尸体也不见了踪影——慢着!
    兰不远睁大了眼睛。
    她找到了“沙沙”声的来源。
    果然,是大漠站起来了。它仿佛一个刚刚苏醒的巨人,伸展着四肢,从四面八方向着这座没有生机的矿场倒卷过来。
    它,站在了她的面前。止步于那条界限。
    这种感觉,无法言说。
    兰不远仰起头来,看到天空和大地已经浑然一体。若不是这堵顶天立地的高墙就在她眼前,她也许根本无法发现原来自己已身处一个巨大的、漆黑的井底。
    天幕是黑的,站立起来的大漠也是黑的。
    抬起头,只有头顶正中巴掌大的地方,有星光闪烁。
    在自然的威能面前,人类成了蝼蚁。
    如果它突破了这条界限,会怎么样?兰不远抱着胳膊哆嗦一下,退到了最远处,警惕地盯着这一方自然之力。
    幸好它止步于界限,直到天亮也没有再动一下。
    曙光洒在原野上。
    兰不远、沈映泉和武红牧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小山丘下面。
    夏侯亭也没了。
    “每天少掉一个人?”沈映泉皱着眉头,“夜里的墙,你们看见了吗?”
    武红牧淡然道:“前日就看见了。它阻止我们离开。”
    兰不远和沈映泉对视一眼。显然,前一日他们二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
    “它……”沈映泉才说了一个字,就被武红牧打断。
    “你想得没错,它的确是在向着中心合拢的。”武红牧脸色有些怪异,“我们时间所剩不多了。”
    兰不远耷拉着眉毛,蔫蔫道:“不知道夏侯亭会不会变成狼,和虎彪大战三百回合?”
    武红牧似笑非笑:“担心你自己吧。”
    兰不远一怔:“莫非,变化是按照修为的高低来的?他们两个不是修士,所以先被选中了?”
    “也许。”武红牧眯起眼睛,望向南边。
    羊群又出现了。
    “去找虎彪!”
    三个人飞掠而至,惊得黄羊四散乱跑。
    草原一望无际,大大小小的草丘遮挡了视线,视野极差。三个人把附近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圈,始终没有发现那头极有可能是虎彪化身的大黑羊,也没有见到任何和夏侯亭相似的生物。
    “其实夏侯亭如果变成羊或者狼……是没有什么特征的。”沈映泉苦笑。
    “有道理。”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三个人知道又到了分别的时刻。
    明日天亮,也不知道谁又会离开。
    便在这时,身边突然响起一阵怪叫,一群赤着上半身,只穿草裙的土著猎人张弓搭箭,把他们三人围在了正中!
    眼尖的兰不远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熟人。
    “哎!夏侯!”兰不远惊喜地冲向土著打扮的夏侯亭。
    “嗖——”一支木箭直直射向她的脸面。
    夏侯亭目光冷酷,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里并没有半点人类的情感。
    兰不远怔怔地望着木箭向自己飞来。
    它很慢。
    和那支,千河关外的银箭相比,它慢极了。
    生死攸关的一瞬间,兰不远忍不住想起了那道黑色的身影。有些东西,终究是很难抹去。
    木箭消失了。
    夜幕降临,兰不远站在了那口烧焦的铁锅旁边。这夜,下着小雨。兰不远的肩膀很快就被打湿了。
    “沙沙”声响起。
    兰不远连退两步,死死盯住面前的土地。
    就在不到一丈外,直立起来的大漠仿佛随时会倾倒下来,将她压成齑粉。
    而面前的地面,就好像被煮沸了一样,沙子、石块在地面不停地翻腾、碰撞,很快,它们就融化了,向着那堵巨壁流动过去,归附其上。
    兰不远取出夜明珠一照,发现这堵顶天立地的巨壁并不是凝实的,而是和方才地面上的沙石一样,不停在沸腾吞吐。
    可以想像到,如果人落在上面,会是怎样一个惨景!
    兰不远盯着巨壁发愣时,脚底传来一阵颤动。
    低头一看,脚下这块地面也开始沸腾了!
    兰不远急忙向着矿场中心未被波及的地方躲去。
    那些简易的窝棚、矿车、原石、还有地上那口烧焦的大铁锅很快就陷进了滚动的地面下,沦陷和消融是同时进行的,与其说是陷落进去,倒不如说是与地面接触的地方不断地融化。就像把冰块放进沸腾的锅中,看着像是往下沉,其实是融化在锅里了。
    兰不远可不想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她急急掠向矿场中心,所幸,昨夜阻拦她的无形屏障已消失不见,她成功来到了矿洞洞口。
    而外面吞天噬地的巨壁则被阻挡在她昨夜无法寸近之处。
    “我和它之间,隔着一天。但总有一天,我退无可退。”兰不远喃喃自语。
    她仰头望向四周,各个方位已被遮天巨壁占据。
    若是找不到破解之法……
    明天,只能往矿洞里面钻了。
    缩进矿洞里面,对外头的形势可就一无所知了。死也未必能死个清楚明白。
    这境况,当真是糟糕透顶!
    

第211章 那道眉

  兰不远托着夜明珠四下查看。
    依旧找不到任何线索。
    今夜尸体很少,大约昨日整片草场和他们探查过的那些地方一样,都懒洋洋地和平着。
    虎彪变成了大黑羊,夏侯亭变成了猎人……
    明天,不知道谁又会走上这巨大的戏台?
    直到天亮时,雨还未停。
    天光如约洒满了死寂的矿场。
    从了无生机的废矿场变成生趣盎然的草原,只用了一瞬。
    兰不远甚至没来得及眨一下眼睛。
    沈映泉和武红牧站在近处。
    他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然后笑着走向兰不远:“师妹可有发现?”
    兰不远摇了摇头。
    武红牧看了沈映泉一会儿,一双巨大的漂亮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不解之色:“你,怎么还在?”
    沈映泉苦笑不迭:“我还在,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兰不远忽然打了个响指:“我有一个想法。不过要找到虎大哥,才能确定。”
    “说一说?”沈映泉挑眉。
    “不,确定了再说,要是猜错了,我会很没面子的。”
    “好吧,”沈映泉无奈地笑笑,“得抓紧了,我估摸着,被挤死在墙里,也就三五日功夫了。可真够倒霉的,正好赶上最后这几天了,莫要说救人,恐怕自身也难保。”
    兰不远吊起了眉毛:“难道我们再迟来几日,这里,就结束了?!”
    “依眼下的情形来看,应该是这样。”
    “不,”武红牧冷淡地开口了,“只有人,才有夜晚。”
    “什么意思?”
    “昨夜有雨。”武红牧指着四下,“但这里没有。”
    她身形一展,剑光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片刻,她拎了一头四蹄乱刨的黄羊回来。
    “看,羊也没湿。”
    “果然!”沈映泉看了看三人湿漉漉的头发和衣裳。
    “也就是说,没在那巨墙合围之前变成羊或者狼或者猎人,就会被压扁?”兰不远急忙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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