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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不言仙-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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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攻!”
    黑剑一挥,军阵之中,如蝗虫一般的箭雨铺向城头!
    嗡嗡声划过半空,无数点燃的未点燃的火箭巨石呼啸着,紧随箭雨之后,劈头盖脸砸向城门、城头、城中。
    处处是破绽,处处空门大开!
    大军高声呼喊着,扑向了黑色城墙。
    声浪相叠,那座孤城就像摇曳在浪涛之中的一块小礁石,似乎随时会被吞没。
    然而,它的确像一块礁石,任巨浪滔天,自岿然不动!
    铺天盖地的人潮,比临岭要塞前的兽潮更密,攻势更凶猛。
    最终,只是在城墙下又铺上了厚厚的尸毯。
    兰不远两眼发花,耳鸣阵阵,心里一阵接一阵揪得慌。
    她感觉到自己在担心,在害怕。
    她的目光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投上城墙,好像要寻找什么人。
    兰不远有些恍惚,脑海之中晃动着一些陌生的记忆。
    一个身材修长的黑衣人负手而行,自己蹦蹦跳跳跟在他的身后。
    “喂,你的面具,可以给我看看吗?”
    “想看我的脸就直说。”黑衣男子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很好听,微微有一点沙,勾人心弦。
    场景一转。
    “想好了?嫁给我之后,你的银子有我一半,我也会将我的所有分给你一半。”
    “怎么看都是我比较吃亏?”自己有些烦恼,“算了,吃亏就吃亏吧,谁让你长得好看呢?就当买春……啊!”
    夕阳下。
    “你竟然是北风王!你你你你……”
    “怎么?生气了?”男子语气漫不经心,眼睛里却有一丝担忧。
    “当然生气!你居然真的拿走我一半银子!”
    男子失笑:“我的江山,亦有你一半。”
    “你要我银子干嘛!你是缺钱的人吗!”
    他笑得温和:“我不是令人帮你四处卖万字神诀?若不是我,你以为能卖掉那么多册?”
    “……好吧。你只管坑大庆人!”
    “人傻钱多,不坑他坑谁?”
    “喂你有没有一点王的尊严?!”
    “无。”
    兰不远的心隐隐发颤。
    

第152章 不重要

  兰不远重重地喘息。
    这个人是谁?北风王?
    会见到他吗?
    她的心神已和八百年前被缚在铁架上的女人重合。
    她是北风王的妻子,她被俘了!
    他们是要用她威胁北风王?!
    她的胸腔剧烈地震颤,一个声音无声地嘶吼:“不要管我!不要管我!不要被威胁!杀了我!杀了我!”
    她动了动嘴唇,只发出“嗬嗬”的声音。
    她感觉到了,口中一片麻痛,舌头已经没有了。
    天啊这些禽兽!
    身旁黑剑重重一收,呜呜号角声响起,攻城的军队潮水一样退了下来。
    她动了。
    原来铁架下面是一架木车,他们推着她,又向前行了近百步。
    “北风王!”拿黑剑的人终于走到兰不远身前,她看清了他。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长得和赵成运有几分相似。
    “看清楚了,谁在我手上?!”
    男人捏住兰不远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来。他替她拂开遮挡面庞的碎发,动作有几分温柔。
    “还要做无谓的挣扎?”男人中气十足,“北风已灭,诸城已被屠尽,如今你山穷水尽,弹尽粮绝,倒不如自刎谢罪吧!北风,亡啦!”
    “没有援军,没有粮草,你再英勇善战又能怎样?你的人,死一个少一个!”
    “你的王后程近近也落在了我手中!”
    城墙之上,一片死寂。
    兰不远心中哀伤,却有个声音不断提醒她,不能掉眼泪,半滴也不能。
    他不会降,她也不能哭。
    就这样,走到哪算哪。
    见城池并无半点回应,中年男人终于耐心耗尽:“行刑。”
    两个阉人爬上了木车,各自握着一把弯曲的小刀,在日光下发着刺骨的寒光。
    兰不远浑身发冷。
    这两个人开始用刀子在她身上切割。
    尖锐的刺痛阵阵袭来,兰不远头皮发麻。
    她可不是什么王后!她可不要什么尊严!!!
    她要投降!!!
    立刻!!
    马上!!
    她想说“住手啊我可以帮你们劝他投降!”然而她没有了舌头,喊出来的却是:“啊啊呃呃呃呃呃呃……”
    城门开了。
    兰不远身旁的中年男人笑了:“不要停。”
    兰不远:“???!!!”
    真的很疼啊!!!
    她这是在被阵前凌迟!!!
    城门下,一骑绝尘,向着军阵投来,如飞蛾扑火。
    奇怪的是,自从城门下那个骑马的身影出现,兰不远就没怎么感觉到身上的疼痛了,只有心口在疼,就好像有人揪着她的心脏,拧、拽、掐,再用利刺在上面狠狠地戳出八百个窟窿。
    中年男人放声笑道:“是他!谁拿到北风王的头颅,赏黄金五千两!”
    无数箭雨射向那一人一骑。
    他身形灵活,像是逐浪的鱼。
    黑色身影潇洒如剑,直指阵中。
    近了……更近了……
    中年男子手中阔剑一挥,左右两翼长矛兵合围断后,彻底截去了这人的退路。
    “好傻……”兰不远心想,“都说天家无情,这个人似乎不太一样?”
    更近了……
    兰不远看到他从身上取出一张银弓,张弓搭箭,指向兰不远身旁的中年男人!
    “好!射!射死他!”她兴奋地想。
    他的脸上覆着银色面具,微微反射着日光。面具……面具……
    在这一刻,他抛弃了自身的防御。
    手指一勾,银箭如流星划过。
    同一时刻,未曾躲避的他,也被无数支流矢射中,他身后的长矛兵已杀至,兰不远两眼一黑之前,看到他的心口穿透了三四支矛尖。
    而兰不远眉心猝然一痛,最后一眼看到的,便是那银色流光,璀璨夺目,远胜日月之光华。
    原来他假意刺杀中年男人,其实是来给她一个痛快!
    他自知无望,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个了。
    自始至终一片肃静的城墙之上,齐齐响起痛呼:“王啊!”
    兰不远猛然回神,惊恐地望着面前的铁架,半晌,才捂着心口喘了几口粗气。
    “啊……这位……王后?请恕小女子无能,你的大仇,我怕是没办法帮你报了!或者……多给我点时间?容我好好修炼修炼,万一我修炼成元婴大能,一定帮你查明真相……咦?”
    不对啊。
    北风王和王后都死了,城破在即,只剩下残兵败将,又能掀起什么浪来?
    可是这个地方不但掀起了浪,还是惊天巨浪。
    整块土地都覆灭了,还有眼前这一道仿佛直通地狱的裂痕……
    “兰师妹!你怎么了!”
    兰不远看见沈映泉向她走来。
    “我怎么了?”
    “你怎么哭了?”
    兰不远一怔,发现满脸冰凉。
    “你去哪了?”她问。
    “马不敢过来,我拴了马就过来了,远远看见你蹲在这里哭。”
    兰不远抹了抹眼睛:“没事。师兄你过来,摸一摸这个。”
    她指着地上的铁架子。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沈映泉毫不迟疑,蹲下身,将手按在了铁架子上。
    “锈很重。怎么?有何不妥?”
    “没感觉?”兰不远诧异。
    沈映泉凝神细想:“我忽略了什么?嗯……”
    半晌,他无奈放弃,苦笑道:“没有发现什么特别。”
    兰不远暗想,原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共情。
    “无事。进城里看看吧,不要乱碰任何东西。”兰不远心有余悸。
    “好。”
    二人走向沧桑的城池。
    见证了曾经那一幕,兰不远心头涌起了异常复杂的情绪。
    到了一处,她站定。
    这里便是那个北风王射出银箭、他自己也身殒之处了。
    她蹲下身子,轻轻碰了碰地面。
    银芒微闪。
    兰不远心头一跳,向沈映泉借了剑,蹭蹭蹭刨出一个小土坑。
    一小块银片,像是面具一角。
    兰不远捡起拇指大小的银块,吹掉上面的积尘:“蚂蚱也是肉,这也是银子啊。”
    沈映泉扶额叹息。
    回归现世之后,那些记忆变得十分模糊。
    她想不起记忆中的北风王究竟长什么样子,也记不清他的面具是什么样子。
    但手中这一块,应当是他面具碎块无误。
    后来,他怎么样了?
    恐怕是尸体都被剁碎了吧。
    北风……北风……
    胸口的《北风见闻录》隐隐发烫。
    兰不远心头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却没有抓住。
    似乎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记忆中……有提到什么来着?
    忘了。
    “算了,能被忘记的,都不重要。”她喃喃自语,抬脚向着城门走去。
    

第153章 月失行

  兰不远和沈映泉来到城墙下。
    沈映泉始终有些担忧,不太赞成贸然闯入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
    这座城,处处透着不祥。
    到了城墙下面,发现地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锄头的铁头、铜镜和它的底座、大把的铁茶壶、装针线的盒子……紧贴着墙根处,积了一滩寸把厚的泥尘,里面混杂了木屑、砖石,已被岁月侵蚀腐朽得不成样子。可以想象到当初守城到最后,城中的人真的是把所有东西都扔下来了。
    数百年光阴抹去了城墙上的血迹,但那浓浓的不祥之意却渗进了每一块黑石中,笼罩在这方恍如世外的小天地间。
    “为什么?他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吗?”兰不远不解,“为什么那么多国家举兵来攻?天道宗不是倡导牧养万民,禁止国与国之间争斗的么?莫非……”
    兰不远倒吸一口凉气,想起了天巡使薛临观的话:“百年不出结丹修士,天道宗不再庇护,各国可群起而攻之?!”
    沈映泉亦是变了脸色。
    二人对视一眼,只觉得胸腔中的心脏胡乱扑腾起来。
    好悬!若是那一日让薛临观逃走,这一幕是不是即将在大庆上演?!
    但……这能够解释北风国的覆灭,却解释不了为什么这里变成了千里荒芜,解释不了这一道直贯地心的恐怖裂痕。兰不远始终觉得天道不应该无差别灭杀千里之地内的所有生灵。
    这其中恐怕还藏着什么大秘密!
    兰不远不再迟疑,大步向城门走去。
    来都来了……
    城门是精铁筑成的,上面布满了刀砍斧劈、烟熏火燎的痕迹,还有巨大的扭曲的凹痕,应当是被攻城车撞过。进了城门,果然看见巨大的铁柱倒在城门洞里。四周散落着无柄的刀、剑、枪,还有铁质的马蹄、马蹬等物。
    都锈成了黄色的铁坨子。
    进了黑色的城池,洒落下来的日光仿佛被滤过一遍,莫名带了些阴晦幽暗的味道。
    街道两旁,处处是被劈烂的门窗,处处是剧烈挣扎打斗过的痕迹。
    “屠城!”兰不远瞳孔微微一缩。
    模糊的记忆中,那个长得和赵成运有几分相似的男子似乎说过,北风国诸城已被诸尽,唯余这最后一处?
    真狠哪。
    是不是苍天都看不过眼了,所以降下天劫?!
    如果是这样,怎么不把始作俑者天道宗也给劈了?!
    兰不远在东张西望,沈映泉却直勾勾地盯住右手边一条巷道,僵硬着身体慢慢走过去。
    “大师兄。大师兄?”
    叫了两声,沈映泉毫无反应。
    兰不远一巴掌拍在他肩头。
    沈映泉一个趔趄,眼神陡然清明:“我……我方才……”
    兰不远四下打量,不见任何特别的物件,他什么都没碰也能共情?
    “看到什么了?”
    沈映泉的脸可疑地红了下:“想起一些陈年旧事。师妹,此地不寻常,我们得更警醒些!”
    方才,他把面前的阴森小巷看成了卞京的繁华街头。
    那一年,红衣的公主明艳动人,纵马疾奔,跃过一处处果摊菜篮,惊得鸡鸭乱飞。
    年少的沈映泉心道:如此飞扬跋扈的女子,需给她些教训。
    于是捏一枚碎银,击中马腿。马受了惊,甩下公主,沈映泉飞身而上……
    这些年,居然忘了自己就是公主惊马事件的始作俑者……
    沈映泉回过神来,心脏怦怦乱跳。
    兰不远目光微凝,望向深不见底的陋巷。
    沈映泉的模样,分明不是“想起”,而是“看见”。他在这里“看见”了陈年往事?
    是得警醒些。
    自从进了城中,兰不远总感觉有蛛丝拂在脸上,伸手去摸却什么都没有。
    而沈映泉又断断续续发了几次楞,兰不远发现,他每一次发楞,目光所指都是同一个方向。
    有时候他自己察觉不对,一掐手心回过神,有时则是兰不远狠狠拍他。
    反复几次,沈映泉心力交瘁:“师妹,你当真没感到任何异样?”
    “有,”兰不远又薅了一把脸上无形的蛛丝,“脸上痒痒得厉害。”
    沈映泉无语,掐着手心继续前行。
    他心中百味交织。
    越来越近了。下一次,公主和马就会经过他的身旁。
    沈映泉忍不住摸出一锭碎银捏在了手心里。
    这座城池并不大。城门后的主干道也就数百丈长,二人很快就走到了北面的城门下。
    北城门亦是破了。
    “出城吗?”沈映泉声音微哑。
    他心中纠结,既知道不该沉溺于幻境,又没有能力拒绝心底最美好那一幕重现。便让兰不远来做决定吧。
    兰不远烦恼地薅着脸上看不见的蛛丝,道:“再看看。”
    沈映泉微微松口气。
    往东还是往西?
    走到这里,已能清楚地看到那道南北向的地缝贯穿了整座城池,将整片城西割裂出去,就好像用刀子从豆腐块边上切掉五分之一大小。
    往西,便是察看穿城而过的地缝处有没有什么线索,往东,那边则有吸住了沈映泉心神的东西。
    兰不远抬头望天:“天快黑了。还是先找个干净的地方过夜吧。毕竟是古战场,说不好夜间会很热闹。”
    沈映泉脸颊发麻,强笑道:“好。”
    兰不远在城池西北边找到了一处粮仓。
    “就这里了。”
    “这里不像是住人的地方?”沈映泉疑惑。
    “所以才‘干净’啊。”
    此地不仅是“干净”,而且真的很干净。荒废了八百年的古城池,一路走来却不见什么积尘,仿佛昨日还住着人。
    光线越来越暗,很快,一轮半月挂上城墙飞檐。
    沈映泉和兰不远都没有睡意,靠着后墙坐了,双双望着窗外明月发怔。
    忽然,二人齐齐揉了下眼睛,对视一眼,忍不住蹬蹬蹬扑到窗边,盯住那轮月。
    前一刻,它分明挂在飞檐之上,怎地这一刻跑到了檐角下方,快要贴到女墙了。
    “是月沉了,还是城升了?”兰不远淡定地提出疑问。
    沈映泉微微沉吟:“此间古怪,眼见未必为实。”
    兰不远点头称是。
    不多时,月儿又重新挂回了飞檐之上。
    二人不知道的是,远在卞京的观星台,钦天监监正端端正正记下了一行字:太和七十五年,三月辛酉,月忽失行而南,顷之复故。
    

第154章 轮回夜

  二人盯住那轮月。
    “月面仿佛黑气森森?”
    沈映泉安慰道:“师妹不必想太多,这里阴气太重,白日里也是比外头晦暗些。”
    兰不远点头称是。
    “……师妹。”沈映泉走到了窗边,他的声音突然有些怪。
    “嗯?”
    “你来看一看吧。”
    兰不远抬起头,见他负手立在窗边,月色下,白衣公子飘然欲仙。
    “看什么?”
    她摸到沈映泉身后,歪着身子望出去。
    月光铺满了荒城。月色下,起了薄薄一层雾,视野变小了很多,远处一团朦胧黑暗中,开始亮起点点灯火,映红了一处处四方的窗。那一片亮灯的屋子由远及近,像漫过来的潮水,眼看着就要蔓延到二人所处的街。
    兰不远倒吸一口凉气:“这?”
    “去看看?”沈映泉盯住东面,目光微微地闪。
    “哎呀呀!”兰不远一声怪叫,蹦回了沈映泉身后。
    他抬眸一看,见对街一间矮房也亮起了烛火。
    若是平时,这一幕景象再正常不过了。天色渐暗,城中点起万家灯火,太平安乐。
    然而这里……
    “我去一探究竟。”沈映泉抽出了剑。
    “别丢下我!”兰不远抖着身子缩在他身后,二人一前一后走向街道对面。
    远方,传来“梆梆梆”三声锣响。
    二人正好走到了亮灯的矮木屋前,沈映泉抬腿欲踹门。
    便在此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出现在门后头,她穿着很常见的灰色粗布衣衫,样式和今日市面常见的稍有不同,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异常。她头发花白,唇抿着,却没有什么敌意。
    老妪极自然地冲他们点了下头,道:“快进来,稍坐片刻!”
    沈映泉微微蹙眉,暗暗捏紧了剑柄。
    老妪自顾自转身,作势引着他们进屋。
    沈映泉侧头看了看兰不远,见她表情僵硬,脸皮轻轻在抽,不由在心底偷偷暗笑,道:“莫怕。”
    “我才不怕。”兰不远嘴硬道。
    二人便进了屋。
    屋子很小,隔成了两间,中间用一块黑布帘稍微遮住。
    屋正中放了一张木桌,一盏油灯亮着微光,整个屋子里充满了温暖的橙色。
    老妪示意二人稍坐,她转过身,慢悠悠掀开黑布帘,进了内室去。
    沈映泉和兰不远分坐左右。
    兰不远不动声色摸了摸桌、椅,又碰了碰那盏油灯。
    都没有温度。
    “师兄我还是和你坐一起吧……”
    兰不远战战兢兢蹭到沈映泉身旁坐下。
    木桌四周各放了一张长条凳,二人同坐,倒也不嫌拥挤。
    兰不远手心直冒汗,忍不住一直瞟那方黑布帘,总觉得老妪会在里面脱下人皮,一会儿出来的指不定是什么怪物,越想心中越是发怵。
    老妪很快就出来了。她颤巍巍地端了个茶盘,上面放着一把大茶壶,两只茶杯。
    兰不远心想:这茶肯定是不能喝的。
    老妪缓缓走到桌前,单手托着茶盘,另一手取下茶杯来,放在桌面上。
    兰不远突然瞪大了眼睛——她已换了一张凳子,没有坐在原处了!但老妪却视而不见,面色平静地把其中一只茶杯摆在了她原本坐的地方!
    兰不远的心脏噗通乱跳,脊背一阵阵发寒。沈映泉也瞳孔骤缩,死死盯住老妪的动作。
    老妪拎起茶壶,开始往两只杯中倒茶。
    什么也没有倒出来——茶壶是空的,茶杯里同样是空的。
    但老妪并不这样认为,她“倒完茶”,微笑着示意二人:“请,请,喝一杯再走吧!”
    说是示意二人,其实是示意沈映泉,以及示意兰不远原本坐的地方,就好像她依然坐在那里一样。
    一股股酥麻的寒意爬上兰、沈二人的脊梁。此情此景,让二人情不自禁有种可怕的感觉——老妪的客人并不是他们两个,而是什么他们看不见的东西。如果是这样,此刻,这些“东西”是不是正亲密地挨着他们,也坐在长凳子上?
    老妪又笑眯眯转身走了。
    她很快从内室中抱了一面铜镜出来,铜镜底座厚重,压得她直不起腰来。
    兰、沈二人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老妪把铜镜放到了门口,说道:“只剩这个了!”顿了一顿,她又朝着二人摆手,“老婆子虽然不懂什么大义,但我知道王是最好的王,只要能撑过去,王又会让大伙儿都过上好日子的!这点子家当算什么!”
    兰不远的心被什么揪了下。
    沈映泉听不懂老妪在说什么,他只留意到老妪果然并不是在对他二人讲话……这个发现让他头皮发麻。
    老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挥挥手,慢悠悠走回内室。
    她抹了下眼睛,低低地说:“老头子,这是成亲后你给我买的第一件礼物,今儿可派上大用场了!”
    她进了内室,不多时,里面传来一声闷哼。
    兰不远和沈映泉对视一眼,交换着迟疑的目光:去看看?
    正犹豫时,听到远处传来“梆梆梆”三声锣响。
    就见老妪从内室出来,拉开了门。
    这一次,二人坐在屋中,看得更加清楚。
    老妪微微躬了腰,向着屋外点点头,道:“快进来,稍坐片刻!”
    说罢,她转身走向兰、沈二人,却是目中无人,指着桌椅,侧头示意来客坐下歇息。
    兰不远的心怦怦直跳,紧张地抓住沈映泉衣袖,望向老妪身后——空无一人。
    老妪转过身,慢悠悠向内室走去。
    她很快就托着茶盘出来了,又重复一遍方才的动作。
    兰不远浑身发冷,只觉得她和沈映泉身边以及对面,果真坐了两个看不见的人。
    她紧张兮兮地盯住桌面上两只茶杯,心脏悬到了嗓子眼,就生怕它们被什么看不见的手拿起来喝。
    幸好那两只茶杯自始至终老老实实地躺在桌面上。
    老妪又回到内室,抱出了铜镜来——兰不远竟没有留意到那铜镜是什么时候被她收回去的。还有桌面上的茶壶茶杯和托盘,方才并没有见老妪收走,可她开门之后,却又从内室把它们拿了出来。
    老妪又冲着“二人”说了和方才一模一样的话,然后返回内室,不多时,传来一声闷哼。
    沈映泉目光一凝,起身掀起了黑色门帘。
    

第155章 慕英杰

  沈映泉掀开了遮住内室的黑色布帘,就见老妪歪在地上,胸口被捅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血液有气无力地缓缓沁出来。老妪没有挣扎,只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定定望着破碎的窗。她的生机越来越微弱,她的眼睛里没有怨恨、没有愤怒,只有淡淡的茫然。
    便在此时,远处又传来“梆梆梆”三声锣响……
    兰不远盯住地上的老妪,想看她怎样爬起来,然后恢复如初。
    却不是。
    她的尸体变得越来越淡,连同地上血泊,很快就消失无影。
    老妪佝偻的身影直接出现在门帘边上,她掀开帘子,向着屋门走去。
    空旷的内室中,茶盘、茶杯、茶壶、铜镜慢慢凝实。
    兰不远心中微微一动。
    “走,去别处看看。”
    她心中已有了一个囫囵成型的念头。
    离开了老妪的屋子,兰不远走在了沈映泉前面。
    到了一处民舍,兰不远大大咧咧站在街头,推开了木窗往里面望去。
    果然,屋子的主人根本不理会他们,也不管那被兰不远打开的窗户。
    缺了双腿的汉子正坐在榻上,朝着自家婆娘咆哮:“国难当头,国难当头!头发长见识短!还藏什么金子银子!快快快,给老子把后院埋的瓶子罐子都掏出来,砸破一个杂碎的狗头算一个!”
    他婆娘呜呜地哭:“你是把命都卖给人家了吗!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当了两年大头兵,丢了两条腿!你还嫌不够吗你!”
    “你懂什么!”汉子摇头叹息,“只恨自己不中用,早知道我就勤练武艺,能跟在王身边做亲卫就好了……要是能重来……唉!”
    他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
    转眼之间,好端端说着话的夫妇二人突然被人斩成两断!
    像那老妪一样,他们慢慢断下气去,身形越来越淡,不多时,又重新凝成两个完好的人影,坐在榻上。
    “国难当头,国难当头!头发长见识短……”
    兰不远和沈映泉默默退出去。
    “北风的人,好像很爱戴他们的王。”沈映泉语声微颤,“不知是怎样的英雄俊杰!”
    身为男儿,哪一个不想顶天立地,拥有死忠的属下,受万众景仰?
    “是啊……或许。”兰不远心神摇曳。
    她想:虽然不是我,但我却真真切切体会过了呢。这算不算占了人家北风王的便宜?
    又探了两处宅院之后,兰不远得出结论:“他们都在重复临死前那一幕。”
    “不错。”沈映泉赞同,“只是为什么看不见凶手?”
    兰不远道:“不仅是凶手看不见。你是否记得我们去的第一处?那个老妪斟了茶、取出铜镜来让人带走,她招待的客人应当是北风士兵,也是看不见的。”
    沈映泉恍然:“因为无论凶手还是士兵,都不是死在这里的。”
    兰不远脸上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
    “那我们现在……”
    “去城墙。”兰不远的心怦怦直跳。
    那个人,会在那里吗?好想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啊。
    兰不远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个八百年前的陈年老鬼迷住了。
    到了城墙下,果然看见许多士兵正在爬上爬下。
    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更有甚者身上还插着箭,来不及拔除,只将露在外面妨碍行动的那一截斩去,带着半截断箭跑来跑去,丝毫不顾及伤口迸裂流失的血。
    士兵们从城中搬来各式各样的东西。只要稍微有些重量的,都被他们当作了武器往城墙下面砸。兰不远二人此刻真切地知道城墙下那些杂物的出处了。
    城中的百姓也在奔走帮忙。
    原来那些没亮灯的地方,百姓都已经加入了军队。他们从死去的士兵身上扒下盔甲来,胡乱地套在身上,里头还穿着平日里的长衫或者短褂子。
    他们不会使刀剑,亦拉不了弓,便几个人合力搬起梳妆台、大衣箱、拆下一小面墙,往城墙下面砸去。
    这一幕热火朝天的景象,看得兰、沈二人心绪沸腾。
    沈映泉忍不住叹道:“有这样的士气,何愁守不下城来!”
    兰不远默然无语。
    沈映泉又道:“师妹,我很想投身战场,帮助他们御敌。”
    “什么也做不了,大师兄,结局早已注定。”兰不远哑声说道,侧身从往来的士兵旁边挤上了城墙。
    她话音方落,城墙上的气氛忽然凝结成冰。
    兰不远的心重重一坠。
    此时,兰不远刚刚踏上城头。
    周遭的人如同被冻结一般,个个保持凝固不动的姿势,一息之后,城墙之上,众人齐齐痛呼:“王啊!”
    兰不远仿佛被重锤砸在胸口,险些呕出一口血。
    她扑到墙垛边上,探头望向下方!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铺天盖地的敌军,没有一骑绝尘的孤王,没有被阵前凌迟的女子。
    什么都没有。
    沈映泉赶到她的身旁,向下一望,呼吸亦是滞住。
    他方才已下定了决心,无论这间是真是幻,是结局还是注定,他已决定了要拔出自己的剑,顺着本心,助八百年前的北风之王一臂之力!
    风烛残年的老妪不行、断了腿的士兵不行,但他沈映泉可以!
    他可以!
    可以和那个人,并肩一战!
    可以的!可以助北风之王,扭转乾坤!
    沈映泉身心都已投入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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