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不言仙-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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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团位于正东方。它并没有攻击那些看起来十分薄弱的光粒地带，而是硬碰硬，直直撞进两根光柱之间。
　　　　“……开门呀！”娇媚的声音再度响彻整片地域。
　　　　兰不远此刻位于东北方，距离那团雷云大约二百丈。雷云所经之处，一切建筑被夷为平地。隔着土黄色的光粒之墙，兰不远看到百来个天道宗弟子想要逃进护宗大阵，他们的鬓发被雷电引得倒竖起来，皮肤像波浪一般不停的起伏，个个面露恐惧，大声地呼喊着，用手、用兵器不停地拍打着面前的光墙。
　　　　他们的声音传不进来。看口型，这些人都在喊“开门”，倒是与那雷云的主人同气连声。
　　　　人群之中，兰不远瞧见了一个熟人。
　　　　“不对呀，这些人怎么还在这儿？”
　　　　此人名叫“澄海君”，与她有一些小小的误会——元华君的灯会上，澄海君不满兰不远的“骚扰”，纵容手下女修追杀兰不远，闹了好大动静，最终被元华君罚去闭门思过。
　　　　此刻的澄海君再不复清高孤傲，他披头散发，闹腾得最厉害，除了喊“开门”之外，他还在喊“我是天选者”。
　　　　“这些都是人祭的候补者。”兰不远身后传来一个尖利含混的声音，“舍不得逃呢。”
　　　　白无常！
　　　　兰不远僵硬地转过身，只见那白无常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和我做个交易吧，我送你出去，你把我媳妇还来。”
　　　　兰不远撇嘴道：“莫非你没看见这些人挤破头也要挤进来？你这是做的哪门子交易。我拒绝。”
　　　　白仲抽着舌头笑了：“谁还不知道谁呀，你就别使小性子了，君上如今好得很，你赶快把我媳妇还来，还来还来。”
　　　　“你不是放任她独自在幽冥打了千多年滚吗？如今还找她做什么。”兰不远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若是熟悉她的人看见，一定会猜到她又准备给人下套了。
　　　　“唉——”白仲长长一叹，“我也不好混啊。若不是我兄弟白孟恰好在我魂飞魄散时成就了鬼身，我早已浑浑噩噩消散了！等到我们兄弟站稳了脚，人间早已不知过去了多少年，我是一个被家养的狗咬死的倒霉鬼，哪里还有脸面再去寻亲呢？我那媳妇是个软性子，我哪里想得到，她竟比我厉害，成了厉鬼哪！”
　　　　兰不远抱着两条胳膊，悠闲地望着他。
　　　　白仲惊奇地瞪了瞪三角小眼，道：“原来你真不着急出去。”
　　　　“不急。你继续说，我可好奇死了。”
　　　　“再后来，我与白孟便要找人帮助我们改进无约之誓，临波是白孟找着的——生前那些丢人的事，我并没有对白孟说起过。他告诉我说，找着了一只狼妖，至情至性，至癫至狂。我一听，嘿，这可不正是最好用的人才嘛。等到我发现临波是当初咬死我的那条狗时，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白仲摇头摆舌，“这狗，呸，这狼妖，成精之后，倒是把做狗的那些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还惦记着我的好，真是呸呸呸！”
　　　　兰不远眉头微挑：“临波倒不像是混沌的模样。它说当初与你相依为命，你媳妇勾搭野汉，谋害了你的性命，这临波一心为你报仇，要杀尽天下负心女子——我瞧着，它倒像是被人迷惑了，篡改过记忆一般。”
　　　　白仲“噗嗤”笑出了声：“篡改记忆？你的想像力可真不赖！”
　　　　兰不远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白仲的神情毫无异常：“要篡改记忆，那便等同于在人神魂之上做手脚了——即便是君上那等修为，想要击碎一个人的神魂容易，但想要从神魂上拆条胳膊，那决计不可能，更不用说抹去原本的记忆，再换上新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兰不远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与雅乌族来往，自称梦君的人，是不是你或白孟？”
　　　　白仲惊奇地笑起来：“什么梦君，我二人乃是鬼仙，还装神弄鬼作甚！”
　　　　“那你们也不曾在临波面前自称过‘梦君’？”
　　　　“不曾！不曾！”白仲把舌头一叠儿卷了起来，又“哗啦”一声抛下去，面色有几分不耐，“快把我媳妇还给我，我还得回家守着君上呢。”
　　　　“好。”
　　　　兰不远正要呼唤御凌霄，却听到他的声音怪异地响起来。
　　　　“兰不远……闹鬼了。”
　　　　兰不远被他逗乐了，‘别闹，白无常就在这里，闹什么鬼。’
　　　　御凌霄的声音听起来干干涩涩：“那女鬼……没了。”
　　　　“嗯？！”兰不远连神念传音都忘了，“怎么会没了！”
　　　　白仲吊起眼睛瞪她。
　　　　兰不远闭上眼，压下心中的恼火，问道，‘怎么回事？你没看好，叫她跑了不成？’
　　　　“怎么可能！”御凌霄比她更恼火，“还牙是什么样的存在？！莫说这样一只破烂女鬼，即便把无道关进来，孤也敢保证他绝对逃不出去！”
　　　　‘那怎么没了？’
　　　　御凌霄顿时泄了气：“……不知道啊？反正就是没了。”
　　　　‘阿牧呢？’兰不远悬起了心。
　　　　“还在，快醒了。”御凌霄的声音听起来有两分心虚，八分不解，“这个女的可比那女鬼好看万万倍。”
　　　　‘等等……阿牧是不是没穿衣裳？！’兰不远在心中咆哮，“御凌霄你这个老色胚！还不赶紧给她弄一身衣裳！”
　　　　御凌霄径自装死去了。
　　　　兰不远睁开眼。
　　　　白仲脸色阴睛不定，吊着眼睛看她。
　　　　“你媳妇逃走了。”兰不远硬着头皮说道，“她真有本事啊，哈哈哈。”
　　　　“放屁！”白仲忍不住爆了粗口，“你定是将她关在还牙里面，怎么可能逃走？！”
　　　　兰不远眉心微微一动，心想，‘他既知道还牙在我手上，便证明无道是信他的。’
　　　　“实不相瞒，这件事我也十分不解。”兰不远苦笑。
　　　　“哼，罢了！你不信我，要拿她作人质。”白仲控诉，“我请君上来找你要人！”
　　　　

第526章　好面熟

　　兰不远着实百口莫辩。
　　　　女鬼的确是收在还牙中，御凌霄亲自验的货，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会不会是散掉了？’兰不远想到一个可能性。
　　　　半晌，御凌霄才道：“不可能。便是散了，那逸散的鬼气也离不了还牙。”
　　　　‘那……你还记得白无常是怎样篡改你记忆的么？’兰不远眸光闪烁。
　　　　御凌霄怔了一会：“不记得了。如今想起当时的事情，唯有一个念头，便是‘白无常篡改了记忆，记忆不可信’。”
　　　　‘明白了。’
　　　　那团雷劫又撞了十七八次，护宗大阵换了人来守，土黄色的光柱上光芒更盛。
　　　　兰不远眯眼望了望外面癫狂的一众修士，沉吟道，‘若是我要背着你弄走那女鬼，能不能做到？’
　　　　御凌霄顿时爆发出尖锐讽刺的笑，笑到第三声，戛然而止。半晌，他说道：“还牙之主，自然可以。你么，就……”
　　　　兰不远如何不知道御凌霄从来也没有把她当作过“主人”？而如今的她，也的确没那个本事绕过御凌霄用还牙做任何事情。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就当我留你媳妇作人质吧。”兰不远对白仲说道，“现在请你送我出去。”
　　　　白仲阴沉沉盯了她半天，终于哼一声，拂了拂袖，晕头转向的兰不远就被挪到了护宗大阵外。
　　　　这白仲自然是故意整她。不过一两息的功夫，兰不远就打了上千个转转，双脚落到实地时，眼前金星直冒。
　　　　护宗大阵外，雷声轰隆。
　　　　一双手抓住了兰不远肩膀，男修张大嘴巴，对着她吼。
　　　　兰不远将乱转的眼珠定了下来，澄海君英俊扭曲的脸孔渐渐凝实成了一个，他正在大喊大叫，也不管兰不远能不能听得见。
　　　　一阵口气迎面扑来。
　　　　兰不远急忙运起灵气，将他远远扔了出去。
　　　　立刻便有一个人接替上来，大声地呼喊：“你是出来接我们的吗？快快开门让我们进去啊！宗派怎么搞的，把我们这些未来的擎柱抛在了外头！”
　　　　“就是！怎么回事！今日该领本月奖励了，什么事情能大得过这一件！”
　　　　“便是天塌下来，也要先发完奖励再说！”
　　　　“何人的性命能有我们重要？！便是全天下人死光了，也该护住我等！”
　　　　兰不远嘴角一抽，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那百余名人祭候选无头苍蝇一般四下乱蹿，还想要把兰不远找出来。
　　　　‘这些人失心疯了？’兰不远心有余悸，小心地躲在建筑物之后。
　　　　御凌霄有些不自在地回道：“武红牧说，吸收四大本源之力，若是不死，则会让人依赖成瘾。”
　　　　兰不远敏锐地抓住了重点：“阿牧醒了？！”
　　　　半晌，御凌霄回：“醒……了，但身体尚未恢复，不宜离开神器。”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不稳。
　　　　“好，你守好她，不要眨一眨眼。”兰不远郑重地交待。
　　　　“知道了你烦不烦。”
　　　　兰不远呼出一口浊气，只觉得憋闷了好久的心豁然开朗了一半。她在意的人不多，武红牧绝对是一个。
　　　　忽然，兰不远眼皮一跳。
　　　　只见一个状若癫狂的“天之骄子”后方，一道扭曲的黑影慢慢从地下蹿了出来，呲牙咧嘴，十根尖尖长爪正要刺向其中一人的后心。
　　　　兰不远神识一扫，“咦？此鬼好生面熟！”
　　　　略一回忆，想了起来。
　　　　此人生前名叫张二，为了扒住亲大哥做米虫，他先将大哥不到一岁、正在学习走路的稚子扔进了河中活活溺死，后又放任嫂子自尽，只为了叫大哥当牛做马供他吃喝嫖赌，养他一辈子！入狱之后，又供出了从前做的许多恶事——糟蹋幼女，事后将人扔入河中溺亡。此人最终死在了老龟的手上，这个穷凶极恶的魂，果然成就了厉鬼之身！
　　　　如今看着，他倒是成了几分气候，实力在金丹大圆满，大约也算得上是一只小鬼王了！
　　　　兰不远冷笑一声，飞掠而上，将这张二扯了开来。
　　　　只差一寸，张二便能将长甲刺入一个毫不设防的修士后心。好事被搅，他登时勃然大怒，头也不回，十指反转，直直袭向身后之人的面门！
　　　　鬼怪与人相斗时，天然占着优势。除非修为被碾压，或者像和尚道士一般有些特殊的法门加持，否则以人的魂力，根本无法对鬼怪造成实质伤害。
　　　　这便是幽冥的大鬼小鬼能把天道宗闹得鸡飞狗跳的原因——毕竟高修为的修士就那么几个，绝大部分地方实在难以兼顾。而鬼物神出鬼没，东晃一下，西闹一下，烦不胜烦。
　　　　这张二原本修为只在金丹初，趁着这一阵春风，收割了天道宗不少低中阶弟子，如今已快要晋入元婴之境了。
　　　　只可惜他撞上了兰不远。
　　　　兰不远不动如山，任他十指刺了过来。
　　　　雷与火，都是鬼物最为惧怕之物。一触到兰不远的护身灵气，张二的长甲便像是冰块撞上烙铁，“吱吱”地响着熔成了飞灰。
　　　　他发出一声刺耳惨嚎，脑袋在脖颈上转了半个圈，用一张扭曲恐怖，青胀面、血舌吐的鬼脸冲着兰不远，想要让她受惊，心神动荡，他好趁机反扑。
　　　　不料兰不远见多了牛鬼蛇神，哪里还有半分惊怕？旁的不说，就吐舌头这一样，见惯了两个白阎君玩舌，早已将长舌头看成了一种意趣。
　　　　‘问问阿牧，有没有能力借我一点朱雀源力？’兰不远一边将这张二搓成一个圆圆的球体，一边闲闲地问御凌霄。
　　　　张二拼命挣扎嘶吼，然而金丹与元婴的差距可谓天堑，且兰不远这元婴含金量非同凡响，在她手上，张二当真是成了一坨面团，搓圆捏扁，全凭她心意。
　　　　御凌霄道：“她说只管拿去用——我只取了一点，你要做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不悦。
　　　　‘来，混进这球里。’兰不远愉快地举起手中的鬼球。
　　　　张二的脸被她摁到了球心。鬼怪形体本就可以随心变幻，被搓成球对他无法造成丝毫伤害，这张二以为兰不远拿他没招，径自在那里发出“嘎嘎”的怪笑。
　　　　一缕赤焰射入鬼球。
　　　　兰不远小心地操纵着这一丝朱雀之力，叫它细细密密地附着在鬼身之上。张二的笑声突然止住，他发现自己像是被扔进了火巢之中，浑身上下，处处传来恐怖至极的灼痛！
　　　　

第527章　重新死

　　然而这恐怖的烈焰却一时半会儿要不了张二的命。
　　　　兰不远将这一丝朱雀之力控制得极为精准，若这张二是个人，那便相当用文火细细地炙烤他的皮肤，并不伤他性命。
　　　　张二向来能屈能伸，发现踢了铁板，当即奶奶姑奶奶神仙姐姐女祖宗地乱叫起来，求兰不远饶他性命。
　　　　兰不远冷笑一声，雷火灵气开道，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嗓子：“朱雀奖励在此！”
　　　　旋即指尖一挑，这赤光灿灿的鬼球抛起一条弧线，落入人群之中。
　　　　霎时，疯狂的人群扑向张二。
　　　　他无法变换身形，只扑腾了几下，就被一众人祭候补者抓住，胡乱地争夺撕扯起来。
　　　　此情此景，像极了把一根香喷喷的肉骨头扔进饿疯了的鬣狗群。
　　　　终于，第一个人扯下了一缕夹着朱雀源力的鬼气。有了开头，一缕接一缕，鬼球慢慢被抽丝剥茧一般拆成了数不尽的细条。张二的惨嚎之声压下了轰隆雷声。扑食的人群、溢散的鬼气，像是炼狱来到了人间。
　　　　张二的叫声越来越弱。因为彼此争夺，张二被拆得并不快，足以叫他在临死之前好好体会痛苦和绝望。
　　　　兰不远趁机脱身，掠向那一团雷劫。
　　　　她可不想把这一群疯子引过去。天知道会不会刺激那乌老三的女人做出什么事来。
　　　　如今兰不远的经脉已被雷元清洗过，再也不畏惧天雷。只要稳住那女人，便能大吸特吸，将御凌霄喂成一只胖子。
　　　　兰不远美美地打着小算盘。
　　　　“开门呀，怎么把我关在外边儿？是我呀！”雷声之中，再度传出娇媚人声。
　　　　一句话功夫，这雷球又“砰砰砰”地撞了三五下。
　　　　兰不远看明白了。对方不是在破阵，而是……真的在敲门。
　　　　“请……请等一等！”兰不远清了清嗓子，“不如先让我帮你解决掉这些雷电？”
　　　　“嗯？”雷团停下不动，片刻，娇媚至极的声音惊喜地喊到，“原来是你呀！”
　　　　兰不远一边运足灵气随时准备夺路而逃，一边笑着回道：“对呀就是我！多日不见，甚是思念！”
　　　　抢在女妖发作之前，兰不远已抬起手来，雷火灵气涌动，一丝雷元被牵引出来，没入她白嫩的掌心。
　　　　‘御凌霄接住！’
　　　　如今纯正的雷元透体而过，非但不遭罪，反而像是深层次的清洁提纯——想到这一层，兰不远意识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御凌霄此时是在饮她的洗澡水，不禁又是痛快又是纠结。
　　　　‘规则！秩序！’
　　　　兰不远心中默念，以规则之力牵引着雷元，又将她的规则和秩序渗入近前的雷团之中。
　　　　少顷，涌来的雷元变得井井有条，且在临身之前，已自发地重组了一遭。
　　　　吸纳速度顿时加快了十倍不止！
　　　　‘还不够！’兰不远暗想，‘谁知这女妖什么时候就会发难，既然是抢了就跑的买卖，自然是能多抢便尽量多抢！’
　　　　此刻坐拥无穷无尽的雷元之力，兰不远倒恨不得把三魂七魄一下就给悟全了！
　　　　那一日与令诸天的谈话再度浮上心田。
　　　　兰不远压下淡淡的心悸，开始琢磨那句叫她大为惊叹的话——“纵使历史可以修改，然，结局终究殊途同归。”
　　　　当时她因动用圣器“心想事成”，导致灵气全失，元婴沉眠，绝不是感悟魂魄的好时机。
　　　　而此刻时机却是刚刚好。
　　　　‘因果。’兰不远心想，‘因果不可逆。前事为因，后事为果。试图改变历史，那便是以果改因，自然事不可为。菩萨畏因，凡夫畏果，这便是因为，明心见性之后，见因而知果，明白其中并不存在‘侥幸’二字；而凡夫愚昧，自欺欺人，既要‘因’的好处，又以为不必承担‘果’的害处……哎哎等一等！我这悟的是什么东西！’
　　　　正腹诽时，绿色光芒闪耀，卷起透体而过的雷元之力，在元婴胸口烙下新的符印。这一回，是一道闪电状的纹路，萤萤绿光没入婴体，元婴上半身沐浴在光华之中，玄妙难言。
　　　　‘因果……好像更没用了？’兰不远哀叹一声，继续吸纳雷元。
　　　　‘诶……等等！’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飞快地转动着念头，‘因为我在吸纳这雷元，所以它早晚要被我吸光光……以‘我吸’为因，‘吸光’为果，借因果更改规则，将吸纳速度提升至无限，而不改变结果……何不尝试一番？’
　　　　胆大包天的兰不远说干就干。
　　　　以婴魄来更改灵气属性是一件极其微妙的事情，感觉玄之又玄，难以明言。若非有实质的婴魄作为铁证，不禁会让人有种唯心的错觉——以为人本就是全知全能的存在，只是自己将自己禁锢了，一旦将自己哄骗过去解除了心灵的束缚，便是心有多大能力就有多大。
　　　　这一种想法对于普通人而言并无害处，甚至还有些好处。就比如某一样达到了极限的记录，不曾有人将之打破时，所有的人都会被禁锢在其中，认为这个记录已经是人体不可超越的极致，但只要出现第一个打破了记录的人，便会源源不绝，涌现出无数超越了原本记录的人。
　　　　但于修行者而言，这样的想法便是入魔了。修士若是唯心，便会人为地制造出重重妄境，将自己的心神锁入其中，永远迷失在虚妄里。或是扭曲了眼前的世界，将曲解过的“真实”投射进入脑海，从而得出大错特错的结论，这样的人，往往会失去人性，任何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自己却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错处。
　　　　兰不远的思绪在深渊边缘滑过一圈，定定神，心中默念——‘因果’！
　　　　那一团雷劫奇异地停顿了片刻。
　　　　旋即，它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状态！
　　　　依旧剥出一缕，自雷团之上，牵入兰不远掌心，但这个过程似乎变成了不连续的片段，就好像中途失去了许多时间和过程一般。雷电诡异地停顿，雷团迅速缩小。
　　　　而这缩小之势，也是突兀的、跳跃的。
　　　　

第528章　私下谈

　　雷劫并不是静止的。空中源源不断有雷力降下来，汇入那一个巨大的雷团之中。
　　　　仿佛知道无法消灭这个顽固的家伙，雷劫也有些消极怠工，不紧不慢地降，有一搭没一搭的样子。
　　　　若是在兰不远本来的吸纳速度下，她吸走的雷元数量远远抵不上新降下来的，所以对这一团雷劫根本无法造成任何影响，换言之，对那女妖并没有提供任何帮助。但经“规则”催升过速度之后，隐隐有些能赶上天空中降下天劫的速度了，更不消说再加上这“因果”二字。
　　　　只见雷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
　　　　说是肉眼可见，其实是一种非常诡异的状态——雷劫的收缩并不均匀平滑，而是跳跃式的。分明眼睛一眨不眨，但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正在用非常缓慢的速度把眼睛睁开——闭上——睁开——闭上，每一次“开合”眼睛，雷球都会向内收缩五至十丈不等。
　　　　“怎么回事？”一处由土黄色光芒围成的密闭空间中，天道宗宗主佩儿死死盯住大约一里之外的雷团，小巧的红唇飞快地开合，“元华君，我想你必须解释一下，为什么把这个东西引过来？”
　　　　元华君今日身穿一件锈红色的大锦袍，看起来比往日还要更加喜气些。闻言，他也不恼，捋着胡须道：“宗主此言差矣！这个生境大妖怪自己长着两条腿——啊，或许不止两条，无论它有几条腿，腿总是长在它自己身上的呀！它要去哪便去哪，怎么倒成了老夫的过错？哎呀，这个黑锅，老夫可是不背的呀！”
　　　　八位维持着护宗大阵的长老，以及在一旁静心吐纳以备随时补位的长老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下可不是争权夺利的时刻啊！只有琳琅君带过来的那个“蛊人”百无聊赖，正坐在墙角玩自己的鞋子，时不时抬起厚重的眼皮环视一圈儿。
　　　　在场众人中，薛无常修为最弱，且主修的是鬼术，所以非到万不得已不会派他上去。他枯坐一旁，正在寻思如何发一笔灾难财。此刻听到宗主与元华君起了龃龉，急忙跳了起来，指着元华君嚷道：“元华老狗！我早就晓得你居心不良！哼，你安插眼线，排除异己，损公肥私！这些事情，你真当没人知道吗！你故意把这大妖引来，一定是……一定是……”眼珠转了几转，总算是找出一个理由来，“想毁了大阵，窃取镇宗之宝！”
　　　　元华君乐呵呵道：“年轻人就是毛躁。”
　　　　宗主沉下脸来，警惕地盯了薛无常一眼。
　　　　薛无常感觉到了宗主的敌意，急得直摆手：“我，我是听良辰说的，我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就瞎那么一说……”
　　　　元华君呵呵地笑开了：“孩儿辈玩笑呢，宗主你紧张什么？莫非镇宗之宝真的藏在这护宗大阵下面不成？呀，外面有些风言风语，说佩儿你不恪尽职守，想要逆天而行什么的……”元华君摆了摆布满皱纹的手，“都是些污耳朵的话，老夫便自己作主，都弹压下去了！不过如今仔细想来，倒是许多年不曾出现过真正的‘天选者’了呀！自八百年前，老宗主把前任‘天选者’放走……”
　　　　“休得胡言！”宗主佩儿稚童的脸面涨得微红，硕大的胸部起伏得厉害，“师傅并非有人放走人祭！只不过是遭了暗算……”情急之下，她当着一众长老的面儿把“人祭”二字都说了出来。
　　　　“哎呀呀！什么人能暗算得到光耀君前辈呀！”元华君道，“前任宗主光耀君飞天遁地的时候，老夫我，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奶娃娃呀！不过宗主你，倒是与老宗主一脉相承，对祭祀的事情嘛，总是不那么上心……”
　　　　元华君语重心长。他难得说句重话，最后这几句，已经是在场众人听到过的最严厉的斥责了。
　　　　宗主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没有出现合格的天选者，那是天意，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元华君，你若是想要这宗主的位子，等到解决了眼前的危机，我便禅位于你，又有何妨。实在是没有必要在此扰乱军心！”
　　　　众人垂眸不语。
　　　　前任宗主三百年前归墟时，执意传位于关门弟子佩儿，当时便有许多人不服。如今元华君坐大，若不是顾忌着佩儿已得到仙界的认可，恐怕早已谋朝篡位了，还能等到今天！
　　　　“宗主这样说，便是诛心了。”元华君老泪纵横，“老夫什么时候说过要当宗主了！哎，老夫说的分明就是人祭的事情。比如那个澄海娃娃，前阵子罚他禁足时，老夫瞧过他几回，却发现呀，以他的资质，早该成为合格的人祭了呀！可是宗主你却迟迟不用斗土替他固水……”
　　　　宗主脸色大变。一众长老亦是脸色大变。
　　　　关于祭祀和人祭，向来只有宗主以及能够得到宗主真正信任的人方有资格知晓。照今日这情形来看，元华君显然并不是宗主的心腹，但他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在试探。
　　　　薛无常见宗主三两个回合就败下来，急得在原地打转转。他脑筋有点死，想什么就做了，此刻后悔早已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跳着脚嚷道：“大胆元华老儿！竟敢窥伺仙机！你可知道这是死罪！”
　　　　“哦，呵呵呵！”元华君笑道，“死罪不死罪的老夫不知道，老夫只知道再不祭祀的话，天柱将崩，届时山平海灌，大祸临头！”
　　　　若是兰不远在这里，她一定会想起在某处见过的奇异的灾难景象。
　　　　“不要再说了。”宗主佩儿彻底寒了脸，语气前所未有地沉重，“你想要什么，我们私下里再谈。”
　　　　“老夫等的就是这一句呀！”元华君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老夫为的，便是苍生二字。宗主若是肯抛却私心杂念，一心为公，那谈不谈都一样了呀！不过宗主既然要谈，那便等小鱼儿解决了面前的麻烦，我们两个好好地谈一谈。”
　　　　众人早已习惯了这笑面虎的作派，见到宗主点了头，自然也不会再自讨没趣。
　　　　只有那薛无常拍坏了马屁，此刻缩成十岁孩童的身子，直往角落里面蹭。
　　　　谁也没有注意到，听到“阵法底下有宝贝”时，缩在一旁的猥琐老头早已蠢蠢欲动，趁人不备时，一汪黑水缓缓地消失在地面……
　　　　

第529章　你快些

　　在天道宗一众长老们暗自思量怎么样拍下一任宗主大人的马屁时，兰不远身前的雷团已缩至十丈大小了！
　　　　从天而降的雷更加狂暴，雷团隐隐染上了一丝血色，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兰不远此时无心思考，她寒毛倒竖，浑身上下每一滴血肉和灵气都被压榨到了极限——燃烧着属于自己的一切能源来提供稳定强大的精神力。
　　　　“规则”、“秩序”、“变数”、“因果”齐齐上阵，兰不远全副心神投身其中，操纵着一切细微到几不可察的变化，与雷团，以及藏在天幕之后的雷团本源博弈。
　　　　任何人都无法接近此地，兰不远唯一需要担心的变故就是雷团之中的女妖。但方才她开口说话时，虽然声音裹在轰鸣的雷声中听不大真切，却让兰不远隐隐约约有了个念头，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而事实上，此刻兰不远已和雷团建立了强大而又稳固的关系，若是雷团之中的女妖有动静，绝对无法瞒得过她。而她可以在变故发生时，操纵受到她的规则感染的雷电攻击女妖，赢得宝贵的逃生机会。所以对于兰不远来说，眼下的确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能够让自己和还牙尽可能地提升实力。
　　　　空中降下的雷电越来越红。再过半盏茶功夫，这血色已经无法让人忽视了。兰不远与雷电可谓鱼水相依，她的感受最为直观。
　　　　这血色的雷，仿佛是即将绞尽的心头之血。
　　　　上面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它都要不行了！
　　　　‘趁你病要你命！’对这天劫，兰不远从来也没有好感。虽然御凌霄说得不清不楚，但兰不远心里早已有了大致的猜测——还牙被分成了两个部分，御凌霄居住的这一部分虽然是神器的核心，但它其实并不能发挥出强大的作用，真正厉害的是被置于整个星体外围，用以灭杀化神以上生物的那一部分。就好比皇帝，他虽是一国之主，但他的权力同样需要通过国家机器来实现。
　　　　……如果是这样，那么眼下兰不远所做的事情，便是把整个国家机器拆下来，囫囵喂进皇帝的肚子里。
　　　　“兰不远，兰不远！”皇帝御凌霄的声音已经激动得变了调儿，“快！再快点儿！不要停！对！就是这样！千万不要停！”
　　　　兰不远嘴角一顿乱抽。
　　　　雷电已彻底变成了血色。天空就像一只受伤的巨兽，倾盆的血雨挥洒下来。
　　　　雷电中那女妖早已不再撞击天道宗的护宗大阵了，她安安静静地站着，兰不远感觉到她的温柔和平静。破妄境中，乌老三的妻子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