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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簿-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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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常，马面，怎么还不进来？”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殿中传出。
二人听罢，赶忙住了嘴，带着他走进大殿里。
大殿的中央坐着一位威严的老者，他的身边立着一面巨大的镜子，上书：孽镜台前无好人。他不敢仰视，浑身打了个激灵，不自觉地跪了下去。
“看起来戾气消了不少呵，总算是不吵闹了，不过听说你这一世依旧不是自然死亡，看来历经了九世还是没能脱去怨念呐。”老者声音沉稳，极具压迫感，“藏王尊一直坚信你会褪去暴戾，以轮回九世为限，九世过后如果你能心平气和，那么就让你顺利转世。如果还是戾气十足，那么就只能留在阴司赎罪了，毕竟你不是一般的魂魄。”
他不明白这老人在说什么，什么戾气？什么轮回九世？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正义凛然的人，难道嫉恶如仇、以暴制暴也有错吗？
“看来你仍旧不清楚自己错在哪里，眉宇间还是那么凶悍。也罢，到孽镜台上来，你便知道你这九世都是怎么过得了。如果这之后你仍旧执迷不悟，仍旧觉得自己所做皆为正确，那么到时便休怪孤等无情了。”
他虽然不甚了解老者话中的意思，但是隐约感到自己平生所做之事触怒了阴司，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双腿一边打颤一边向那面大镜子走去。
镜子光滑平整，却照不出人，他有些迷茫，回头看了看带他来的马面。然而马面也好，白衣男人也罢，就连刚才跟他说话的老者也都不再注意他，而是继续忙别的事情去了，也对，魂魄太多了，需要审判的不止他一个人。
“别开小差，仔细看镜子。”一旁的鬼吏敲了一下镜子边，提醒他该做什么。
他深呼一口气，开始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不一会儿，镜子便起了变化，渐渐地，开始现出影像来。他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长大了嘴巴，太惊人了，难道他真的轮回了九世？这就是他九世的生活？考罪石上所显现的文字跟孽镜台照出的不谋而合，他的身世，竟然是这样！
二
远古时期，天帝帝俊有十个儿子，为妻子羲和所生，他们的外形长得像乌鸦，有三只脚，浑身被火包围，因此被称为“金乌”。他们是太阳的化身，天帝命他们分别巡视天空，每人一天，但是十大金乌却不以为然，有一次居然全体出现在了天空之上。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在这一年内大地未曾下过一滴雨，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众生无法，推举一神箭手——后羿，让他射下了九个太阳。
帝俊知道自己的儿子犯下了大错，无法归罪后羿，只能尽力保住最后一只金乌，从此天上便只有一个太阳了。可是事情到此并未完结，后羿射下的那九日，身虽已死，但怨气还在，而且极为强大。他们在天庭经久不散，反而附着在天庭的草木上休养生息，终生诅咒后羿，以致于最后后羿的妻子嫦娥独自飞升，独留后羿在人间郁郁而终。
至此，怨气仍旧未得纾解，反而进一步附在了蟠桃园的蟠桃上。每一届的蟠桃节上，蟠桃都会被制成各种食物让神仙们享用，金乌的怨气所附的蟠桃被拿来酿成了酒，碰巧被天蓬元帅喝了下去。神仙们清心寡欲，被怨气影响的程度较低，但是天蓬元帅却没能逃过一劫，一来他喝的较多，二来他本来就对嫦娥有非分之想，金乌的怨气扩大了他的私欲，于是上演了调戏嫦娥的一幕。
嫦娥羞愤难当，天蓬元帅因此获罪被罚，后被陆压道君知晓原委，他本想净化这股怨气，谁知怨气变得有知有识，已进化成了独立的灵魂。怨灵提前脱离了天蓬元帅，变为一道强劲的力量降至凡间，至此开始了在凡间的七次轮回。
陆压道君深觉有趣，便在暗中观察这股怨灵，怨灵降世之后，附在了一座老旧的亭子上。亭子处在交通要道边，来往总是有人在这里休憩，原本只要他兢兢业业地为人们遮风挡雨，便可以稍微弥补前两世所犯下的罪过，可是怨灵并不想这么做，他开始袭击休息的路人。最开始是让亭子顶棚的石头无故落下砸人，被砸的人们以为是亭子太老旧的缘故，便集资彻底修缮了亭子，可是即便如此，石子砸人的情况仍未停止。于是人们开始往鬼神方面想，请了一个得道高人，让他过来看看这亭子是怎么回事，高人踏进亭子就感知到了一股极大的怨气，他念诵经文希望可以超度净化怨灵，然而怨灵并不领情，他让更大的石头从顶而降，砸伤了高人。高人被砸到了要害，死前叹着气说：“愿你好自为之，多做善事，不然天地不容。”
怨灵不理高人的劝诫，仍旧造孽，没有人再敢在这亭子下休息了，直到有一天下雨，天空一个炸雷，地动山摇。天雷炸塌了亭子，怨灵因此受到了惩罚，原本就没有积累多少德业，现在连栖身之所都没有了。陆压道君路过此地，见到了这怨灵，便对他说：“你本就是因恶而生，如果再不积累福报，恐怕将会遭到更大的天谴。”
怨灵害怕陆压，不敢与他对抗，但是明显很不甘心，陆压笑笑，也不怪罪，反而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让他托生为黑曜石，砌成一道观的最高级台阶，承受无数人踩踏，以此来修成正果。起初怨灵很听话，倒是相安无事了一阵子，待到陆压道君云游去了之后，怨灵便开始故态复萌，他对于被别人践踏这件事十分气愤，于是，开始让踏在他身上的人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故，比如让人们站不稳、崴脚什么的。一开始人们以为是自己脚下不稳，或者是石阶不平，谁承想每个踩在石阶上人都会发生事故，有一次一位虔诚进香的老大娘居然因为站不稳而滚下山去，一命呜呼。
道观的道士们察觉出异样，于是把怨灵所在的黑曜石起下来放到神前诵经净化，就这样过了很多年，观主换了三届，才又重新把黑曜石砌成台阶。可惜怨灵终究逃不过一命抵一命的惩罚，就在他重新成为石阶以后，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大雨持续了三天三夜，黑曜石最后又被一个炸雷给劈成了碎块。待到雨后天晴，众人发现了此事并上报给了观主，观主听罢，只念了一声“无量天尊”便不再言语，他知道，怨灵的“劫”还将继续。
【待续】
第121章 外篇·日游九世夜阑归（3）
怨灵经过第二次雷劈，脾气更坏了，他横冲直撞，直到被当时的黑白无常——范无救和谢必安遇到，强行带回了阴司。怨灵虽还无实体，但是意识已经比凡人更为高等，他一路上破口大骂、诅咒不断，十殿阎君看他戾气太重，便直接把他送到了藏王尊那里强行净化。藏王尊认为他的戾气必须再经历一下人世间的各种洗礼才能化解，毕竟他曾经为神的一部分，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最后阴司决定，如果经历满九世，他仍旧不能完全化解戾气，那么他便不能进入轮回道，只能留在阴司继续赎罪。
于是这一世，他将为人，而且还是个女人。白无常谢必安负责把他送入轮回道，起初他十分强硬，拒不听话，谢必安也不恼，古怪地笑道：“这第五世好不容易为人了，好好地经历一番把戾气收一收吧。”
“呸！你懂什么！你们只会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哪里知道我的苦楚！”
“苦楚？我倒是听听看，你有何苦楚？”
“哼！！我本是上古天神，无拘无束！谁承想被一个凡人射杀，而今落在你们这些鬼仙手中！这还不算苦楚吗？！”
“你身上有九大金乌的九重怨气，叠加起来确实十分厉害……如若不经历九世，九大金乌就不能瞑目……藏王尊早就看透这一切，你也该看透了。”
“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即便现在受你们摆布，我也要诅咒你！我要诅咒你总有一天会脱去仙籍，转世为人！”怨灵指着谢必安的鼻子怒吼道。
“为人？呵呵，我本就是人晋为仙的，为人的好与坏我比你清楚得多，人虽然烦恼多多，但是也有作为人的好处。承你吉言，若有机会再次转生为人，说不定是件好事呐。”谢必安笑道，不再与怨灵多废话。只见他抬手一推，怨灵便跌入轮回道，做人去了。
怨灵转世到一个繁华的都城，却不幸成为弃婴，被今世的母亲丢到了一间歌坊门口。歌坊的老鸨把她捡回去，从小培养，待到她十四岁的时候，便成为了这间歌坊的头牌歌姬。她早已忘却了前几世的记忆，一切从头开始，但是她骨子里仍旧不可一世，于是头牌歌姬气性大的传闻转眼间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许多达官贵人都很想见见这位头牌，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资本能这么骄傲，不知不觉，她的身价被炒得越来越高，到最后被一位年轻有为的土豪将军拔得了头筹。将军花了很多银子，就为见她一面，歌姬也有心想见见这位冤大头长个什么样子，于是二人顺理成章相见，自然而然地相爱了。
将军非常喜欢她，跟她海誓山盟，但是不幸的是边境发生了战事，将军被召回军队，出征去了。歌姬十分想念他，茶饭不思，终于在某一天悄悄逃出了歌坊，一路风餐露宿前往边境找她的如意郎君。然而，当她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营地的时候，却发现将军早已把她忘到脑后了，军队里有随军歌姬，都是官妓，个个年轻貌美，将军在驻守的时候随时都会有歌妓侍奉。
她知道这一切的时候，顿觉全身冰冷，心在这一刻也死去了，她把痛苦咽到肚子里，假装原谅了将军。将军看她并没生气，自然也把她归类到官妓的队伍里，不打仗的时候就与将士们听曲休息。过了半个月左右，她摸透了将军的一切作息习惯，于是在一天夜里，她借口侍奉将军，在他的酒里下了药。谁知道将军只是抿了一口，并没有喝下去，再加上这□□的药性不十分强烈，所以到最后，将军也只是病倒了，却并没有死。
将军一倒，营地立马戒严，副将军把所有歌妓集中到一起，严加审问。她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便冲进将军的营帐企图和他同归于尽，可惜歌姬毕竟是一介弱女子，最终，她死在了将军的剑下。将军恨透了她，下令把她五马分尸，即便是死了，也没有给她留个全尸。
这一世就这么结束了，她再一次回到了阴司。怀揣着恨意，她在面对秦广王的问话的时候，回答道：“下一世，我要做个男人，我要报复他！！”
秦广王思索半晌，答应了她的请求，让她投生为男子，依例抹去了她的记忆。然而，记忆没了恨却还在，每个人每一世的恩怨都将会在下一世延续，这是普遍规律，也是秦广王没有拒绝她要求的原因。于是，为了报仇，“她”转世成了男人，又经历了三世，才如愿以偿地杀死了那个将军的转生。
如此，八世就这么过去了。怨灵的戾气虽有所减轻，但是依旧没有达到安全值。于是，自然而然，他开始了第九世的生活，这一世，他成为了一名捕快。
看到这里，他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捕快的记忆他知道，毕竟他刚刚才被处死。生前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里开始翻腾，连同孽镜台的图像一起转动，他突然觉得头晕目眩，一时间失去了力气。
“怎么？不舒服？”马面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虽在询问，但是口气却十分轻快，没有一丝担心的意味。
“不……没事。”他扶住镜子，摇了摇头。
“你突然这么安静我都不习惯了。”谢必安在一旁呵呵笑道，“如何？都想起来了？”
“是……”
马面把泣骨棍重新放到他的手里，泣骨棍虽然在微微颤抖，但是并未发出之前的怒吼声。
“还不错，看来内心开始安静了。”马面对谢必安点点头道。
“如此便能正式转世为人了吧。”谢必安说道，看了看秦广王。
秦广王不置可否，转而问怨灵：“你这一世是个惩恶扬善的捕快，为什么要杀死那些罪不至死的犯人？”
他听罢，愣了一下，是呵，自己这辈子是因为杀了太多的犯人才被处死的，从小偷到死刑犯，每一个经过他手的犯人，无论罪过大小，他都会私下里秘密处决他们。在他企图杀死一个□□犯的时候，他的秘密败露了，县太爷定了他的罪，叹着气把他处斩了。
“说吧，你为什么要杀死那些罪不至死的犯人？”秦广王又问了一遍。
“因为，只要是犯人，就都该死……”他喃喃地回道。
“那么在你看来，杀人的人和小偷小摸的人是同一种罪过了？”
“对，只要是犯了罪，无论大小，都该死。”他咬咬牙说道。
“那么，你也该死喽？”秦广王威严地问道。
“我……”
“你未经审判，就杀死了本不该死的人，这样的你，也是罪人。”
“哼……法律也好，规则也罢，都是人定的。我只是想杜绝犯罪，惩恶扬善。”
“你真心认为你自己做的是对的么？”秦广王继续问道。
“我……”他开始犹疑，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承认自己的错误。
“藏王尊曾给你了九世的期限，如果你历经九世之后一切与常人无异，那么便可以放你自行投胎，但是目前看来，你还是没有达到常人的标准呵。”秦广王说道，“那么，你就做好留在阴司的准备吧，看来你注定做不成人了。马面。”
“在。”
“带他去见藏王尊，既然要留在阴司了，就得让他接受藏王尊的点化，毕竟这九世之中，他的罪孽太深了。”
“是。”马面应了一声，瞅了瞅怨灵，他没有再用泣骨棍拉着他，而是示意他自己自行跟上。
【待续】
第122章 外篇·日游九世夜阑归（4）
三
怨灵有些忐忑，他不曾怕过任何神仙，即便是之前遇到过的陆压道君他也没卖过面子，也不知是不是做人做习惯了，他开始纠结见到藏王尊之后自己该怎么应对。说实话，他很不理解藏王尊，明明可以不用在地狱里待着，回归极乐世界多好呵，可是偏偏发了一个“要度化娑婆世界众生”的宏愿，所以长留地狱。在怨灵看来，罪恶的人是层出不穷的，藏王尊留在地狱可是没头儿了。
马面带着他走了好久，而且还走了很多弯路，刚开始他还想是不是马面在故意耍着他玩，后来才知道，藏王尊无定所，会在地狱中为各种罪人超度，找他一般不太容易。好在过了不久他们遇到了藏王尊的坐骑谛听，才知道藏王尊此时在无间地狱。
“劳烦谛听大人代为通传，就说九世怨灵回来了。”马面对谛听道。
谛听此刻是兽的模样，趴在地上休息，他看了看马面身后的怨灵，点了点头，转身就不见了踪影。
“那只……是谛听？”怨灵不禁开口问道。谛听的大名他在凡间听过，如今一看果真外形可怖，他暗自一惊。
“长得不好看是吧，确实，前身是僵尸，还是最高的魔王等级，怎么可能长相温顺？”马面笑笑道，“不过人不可貌相，无论对方是兽还是人，这句话都通用。话说你之前见过他来着，你忘了？”
怨灵心想，前八世的记忆都是在孽镜台才想起来的，当然不可能记得这么清楚，不过他没有回话，因为他有种感觉，从现在开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被谛听听到。他猜对了，他心里想说什么谛听是完全知道的。
待到谛听返回，带来了藏王尊的回话，说让他们去九华殿等，说完仍旧趴在原地不再动弹，眼珠也不动，不知道的人离远一看还以为是个雕像。要去什么九华殿吗？为什么不直接去无间地狱呢？正好没见过这传说中最可怕的地狱，不如借机一见……脑中这么想着，却没料到一旁雕像状的谛听此时开口了。说是开口，实际上谛听的嘴并没有动，只是四周开始出现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
“无间地狱你去过，只是不记得了，如果你不想像之前一样被烤晕就去吧。”
怨灵愣住了，他去过？好吧，可是没印象啊。
“你现在是灵魂，早已经没有了金乌时期的法力，在阴司之中众生平等，无间地狱是八‘大’地狱中最苦的地狱，也是永不超生的地狱，你真心再想去一次？”马面微微一笑道。
怨灵听罢，不再言语了，一旁的谛听也不再说什么，继续做雕像。马面带着他向九华殿走去，一路上怨灵都没再说什么，马面却开口道：
“本来你的罪行是必降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但是因为你身份特殊，藏王尊的意思是不可像凡人灵魂一样看待，如果无视你的存在势必会导致恶果。现在看来，就算对你另眼相加，你也是个恶果。”
“无间地狱……是什么样的？”怨灵低声问道，有些发愣。
马面回头看了看他，继续道：“地狱的分类自古就有很多说法，现在是划分为十八层，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喜欢把地狱的最底层称为无间地狱，或者阿鼻地狱，因为听起来很带感不是吗。”
“马面大人，你在说什么很带感啊？”这时，一个颇为中性的声音打断了马面的话，插了进来。
马面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答道：“尊者，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怨灵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从马面的态度来看，应该是藏王尊无疑了，他抬头一看，九华殿就在眼前。
马面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只见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光晕，怨灵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突然有种想下跪的冲动。马面对光晕弯腰行了个礼，只听那个中性声音在光晕里说道：“久等了。”
“尊者客气，您要的人带来了。”
怨灵眯着眼，想看清光晕里面的人，但是无奈他对着光晕便睁不开眼睛，明明在暗黑的阴司中他很渴望光亮，但是这光亮显然是他承受不起的。
“好久不见了，九世期限已满，如何？”藏王尊收起了光晕，显出真身站立在怨灵和马面面前，不坐莲花台，不戴毗卢冠。
怨灵想看清尊者的长相，怎奈不知何原因，他怎么都看不清，眼前总是模糊一团。马面回头瞅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那感觉似乎在说：别费力气了，你再怎么努力也是看不清的。
接着，马面便把他在第九世的所为尽数告知了藏王尊，待到他说完，藏王尊轻轻叹了口气：
“还是不成么，历经了九世，怨气还是这么重呵。”
“秦广王殿下说他注定做不成人了，还请尊者点化他，也好让他在阴司留用。”
“如此只能这样了。”藏王尊应道，转而又对怨灵说，“恰逢阴司日游神和夜游神升为天将，你就来填补他们的空缺吧。”
说罢，伸手一指，怨灵顿时感到有一股力气强行脱离他的身体飘到了藏王尊的手中。
“我刚才强行拽离了你的恶业，你从今日开始就要修行做鬼仙了，其过程极为艰苦，因为你的业障太多，必须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渡劫方能修成正果。你的恶业也将在我这里脱胎换骨成人形，未来会跟你一起搭档。你标榜嫉恶如仇，成为日游神不无可能，不过你自身的脾性就得自己改正了，之所以让你的恶业跟你一起修行，你可知这其中含义？”
怨灵不说话，他知道藏王尊的意思，自己的恶业跟着自己一起，是为了让他时时刻刻记住自己曾经犯下的所谓罪行，看来他将要用无尽的时间来偿还了……
“尊者，我有事想问。”怨灵越想越不服气，开口恨道。
“知无不言。”藏王尊点头。
怨灵虽然看不清藏王尊的容貌，但是他知道尊者此时是在微笑。
“在我看来，人类是很可恶的，他们身上的罪孽一辈子都洗不清，那么为什么还要怜悯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不是更好？”怨灵实在不明白自己一竿子都打死有什么不对，他这么做不是在惩恶扬善吗？藏王尊现在所做的一切他很不理解，包括他们对自己的惩罚。
“世上的人越来越不信因果报应之说，待到他们遭受报应之时却悔之已晚，执迷不悟只会越陷越深。我终其一生也未能看透人心，只能尽最大力量发掘人心之善，善才是一切的终结。”
藏王尊幽幽地说出这段话，怨灵听完似懂非懂，马面却开口了：
“尊者不必自谦，以德报怨、以直报怨还是以暴报怨，这种事本就是让人犹疑不决的，人类之所以是人类，而不是佛神仙，大概这就是区别之一吧。”
说罢，他又对藏王尊施了一礼，带着怨灵走了。藏王尊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直到谛听回来。
“尊者呵，您何必跟那个怨灵说这么多？他如此冥顽不灵，等到渡劫的时候多被天雷劈劈兴许就听话了。”
“谛听，不要带着情绪看待事情呵。”
“哼，您说过那怨灵来到阴司不是什么好事，那为什么还要留下他？告诉阎君们让他重新轮回或者直接打入阿鼻不就好了？虽然他很特殊，但是还能在阿鼻反了天不成？”
“他留在阴司是必然，就算是天帝、释尊也是阻止不了的，至于后续的事情，我只能说他的到来只是因果之一，最终的主角并不是他。”
“不是他？那是谁？对我来说，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
“谛听，身为佛门中人，没有‘自己的安危重要’这一说……因果轮回即使是神仙也不可避免，只能说神仙因为寿命长久会来的比较晚而已。我，亦是如此。”
谛听听罢，不再多言，他只得原地一趴，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你最近气性很不稳，又听到什么不中听的话了？”藏王尊笑笑，安慰谛听道。
“我听到的多了，好听的不好听的只要是放开耳朵就都能听到。比如说刚才那个面见你的怨灵，他现在就在纠结一个问题。”
“哦？是什么？”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谛听一本正经地说道，丝毫不在意主人的反应。
藏王尊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这种问题难道他听得还少吗……人世间纠结佛门众尊者性别的人简直可以用永无止境这个词来形容。
四
怨灵跟着马面往回走，马面必须带他重新回到第一殿听后发落，既然要留在阴司成为鬼仙赎罪，就得依次面见十殿阎君，突破层层考验才能有资格修行。考验会因人而异，不过在马面看来是依阎君们的心情而异，想想当初自己成为鬼仙和牛头搭档的过程，到现在仍旧感到不寒而栗，不知道跟在他后面的这位会是怎样的待遇。
“大人……你说藏王尊是男还是女？”怨灵在沉默了许久以后突然开口问道，这问题让马面哭笑不得。
“那你说我是男还是女？”马面反问道。
“当然是男的……”怨灵立马回道，但是当他看到马面纤瘦的背影时，语气又有些不确定了。
“哈哈哈哈。”马面看到他纠结的样子大笑起来，“你所看到的男，并非一定是男，反之也一样。在神仙界，阴和阳看似明确，实际上并非如此，佛门更是这样，你第一世也算是神仙，这一点应该比我清楚。如若让你变为女性来教化众生，你便是女性，如果让你变为男性来助人修行，你便是男性，佛门众生相，也就是这个意思。”
怨灵有点混乱，于是继续问道：“那我呢？之后是男还是女？”
“这很重要吗？别告诉我你还重男轻女。”
“不是，只是对于自己的未来有些不确定。”
“呵呵，能从你嘴里听到‘不确定’还真是难得，难道是尊者把你体内的恶业取出来的缘故？不要想太多，只需记着，在未来的日子里你都要过着看似很厉害实则很郁闷的日子就行了，有没有很绝望？”
听到马面的话，怨灵有些茫然，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绝望就对了，也许你会麻木会适应，但是每当你看到满地狱受刑灵魂的时候你还是会感到绝望，因为纵然你是鬼仙，但也是他们其中的一份子，只是赎罪的方式不同。他们用痛苦，而你则是要守着他们的痛苦无休止地活下去。”
“这样很绝望吗？”怨灵听得有些糊涂。
“呵。”马面笑了一声，算作回答。
“你们说话太会绕弯子了，这在阴司很流行吗？”怨灵皱皱眉，毫不客气地问道。
“小子，说话还是放尊重点吧，不然你的考验会变得生不如死的。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这只是其中一项呐。”
怨灵听到天雷，不禁一哆嗦，闭上了嘴。
【待续】
第123章 外篇·日游九世夜阑归（5）
从那天开始，他就开始了作为鬼仙日游神的修行，十殿阎君的考验对他来讲果然不是容易的事。十八层地狱的惩罚方式饶是他这种用杀戮来解决事情的人也会不寒而栗，若仅仅是单纯折磨和杀戮可能还会好一些，然而对他的考验却是“善后”。
所有堕入地狱的灵魂都会日复一日地接受残酷的惩罚，或剥皮抽筋或刀山火海……魂魄在受刑之后身体上的伤痕都会愈合，然后再接受刑罚，周而复始，这是极为痛苦的。他的职责就是帮助这些魂魄尽快愈合创伤，这不是什么好活儿。
凄惨地尖叫在他耳里已是稀松平常，可是如果是在自己救助的过程中凄厉地惨叫，那就不是说接受就能接受的了。比如说，八殿都市王让他去十层牛坑地狱接受考验这件事。
牛坑地狱，专门惩罚生前虐待生灵的人，惩罚方式是鬼吏们按照这些灵魂生前虐待生灵的方式来虐待他们。其中有一个魂魄，生前是个屠夫，但是与其他屠夫不同的是，这位喜欢一边虐待一边屠杀牲畜：一刀一刀割在牲畜身上，内脏鲜血流了一地，却始终不给它们来个痛快。于是鬼吏便用同样的方式来惩罚这个屠夫，而他的工作是每当鬼吏施刑完毕后，他就得上前把魂魄身上的器官、内脏和血肉重新缝合起来，这个过程魂魄也痛苦他自己也痛苦。魂魄的痛苦是，本来身上的这些血肉器官会慢慢自己长回来，虽然过程无比难受，但好在是自发愈合，而怨灵的参与使恢复过程变快不说，缝合的过程中也是十分疼痛难忍的。怨灵也不好过，这种忍住恶心缝合完毕之后鬼吏立马上前再次分尸的场面实在不是人看的，既血腥又恶心。
每当结束当天的考验，他的脸色都十分糟糕，想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也是，自从来到阴司之后他就没吃过什么东西，能呕出来才怪。就这样过了不知多少岁月，他终于到了修行的最后阶段：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渡劫。
那天一早，白无常谢必安就来找他，面上还是挂着那种惯常的笑容，怨灵时隔多年再看到他的时候已然归于平静。
“已经到最后阶段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谢必安笑道。
怨灵看了看他，不明白他一大早过来是为什么。
“我要走了，确切地说我们都要走了。”谢必安点点头，他这才看到，谢必安身后的不远处站着黑无常范无救。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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