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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录-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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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旭闻言,又转过身继续练剑了。
  钟旭执了一把通体墨色的长剑,比以往狄姜见过的任何剑还要长,他手执剑柄,衣袂翻飞,手法又快又准,看得问药连连叫好,全然忘了狄姜刚才的抓狂模样。
  狄姜也便静静地看着,心情较之刚才稍稍平复了几分。
  但是越往下看,关于另一人的回忆便又涌上了心头。
  曾几何时,武瑞安也是这样,晨起练剑,然后才会用早膳。
  他住在棺材铺的那一段时间,早起了总是会在药铺的院子里练剑。待练得满身大汗之后,就会脱掉自己的上衣,露出满身的肌肉和伤痕,然后在后院的大石头旁坐下,一脸迷离地看着楼上,一直等到狄姜下楼了也不肯穿上衣裳。
  大多数时候,狄姜要么在摘菜,要么在捣药,不理他了他还会佯装肚子疼,然后“哎哟喂”地连连惨叫,实则却做着各种炫耀肌肉的动作来吸引狄姜的眼球。
  每次问药都会一脸花痴的立在门边,看着他流鼻血了还浑然不觉。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如玉一般的公子,眼睁睁的在自己的眼前恢复湮灭,他的身体被戾气割得体无完肤,眉目再也不复往日的英俊,他就连生都成了奢望……
  狄姜很想将这座山给掀掉。
  可是她不能。
  她总不能为了一个人,与天下人为敌,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牺牲,连累天下人一起陪葬。
  狄姜看着满地纸屑,淡淡道:“想不想下山游玩?”
  “什么?掌柜的你说什么?”问药喜不自胜,生怕自己听错了,连连道:“您终于肯下山了?”
  “嗯。”狄姜点头,面上的表情却没有问药那般激动。
  “去哪里?”问药道。
  狄姜摇了摇头:“东南方,随兴所至,随遇而安。”
  “什么时候启程?”
  “越快越好,今晚吧。”狄姜道。
  “掌柜的真洒脱!我跟定你了!”问药激动的无法自已,连忙跑去前院,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了所有人。
  很快,玉灵道长便敲锣打鼓,吩咐小道士们布下了一桌子美食,做了四个菜一个汤,热烈欢送狄姜主仆下山。用膳时分,玉灵道长更是眉飞色舞,言谈间,高兴得似乎就差要买几挂鞭炮来庆祝了。
  “你好像很高兴?”问药吃饱喝足了,盯着玉灵道长道。
  “问药姑娘终于可以下山了,我这是替你开心啊!”
  “是吗?我也挺高兴的。”问药一眯眼,随即眉开眼笑,玉灵道长这才松了一口气。
  狄姜见满屋子的人都很开心,却独独不见钟旭。
  “钟道长呢?”狄姜问。
  玉灵道长一脸莫名,摇头道:“不知道呢,他和长生一直都没出现过,怕是在房里午憩罢。”
  “我去看看。”狄姜寻了个空子便出来了,走到后院,便见长生正在院子里晒被褥。
  “你家掌教呢?”狄姜问道。
  “在屋里收拾东西。”长生低眉敛目,恭敬道。
  “收拾东西?为什么?”狄姜疑惑。
  “这……我也不太清楚,掌教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这被子也是要带上的物件。”
  “……”
  狄姜不再问长生,而是径直走进了钟旭的屋里。
  屋里,钟旭正在收拾道袍,每一件都长得差不多,都是一样的破旧和灰白。
  “钟道长要出远门?”狄姜靠在门上,疑道。
  钟旭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回过头,淡淡道:“在青云山待得久了,也该出去修行了。”
  “你要去哪里?”狄姜道。
  钟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过去,看着狄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第16章 凉城
  狄姜带着问药,钟旭带着长生,四人一行离开青云山之后,辗转数月,一路向东南方向行去,游历了十四座州府之后,来到了越州的都城,凉城。
  时值初秋,一路行来,道路两旁都是火红的枫叶林,树下则是堆积成山的枯叶,四处都是,险些就要看不清入城的路。
  “州府城门前,竟然没有人清理落叶?”长生疑惑。
  “大概是因为这座城荒废已久罢。”狄姜一声叹息。
  凉城,是一座拥有百年历史的古城镇,却因三十年前的一场瘟疫,成了一座死城,一如它的名字一般,被誉为宣武最荒凉的州府。在近十几年来,可说是毫无炫耀的资本,就连户部都放弃了这个州府的税收。
  狄姜与钟旭问药长生四人走在街道上,一路都能见到这座城市过去曾有的光辉痕迹,城里大街小巷南北纵横,不消百步便有一个广场,街道两边都是破落的店铺和小摊贩位,可以想见,这座城市在荒芜之前,该是有着怎样的繁华。
  “还好武瑞安不在,若看到辰皇的江山竟有这样的场景,只怕又要跳脚了。”狄姜微微皱眉,一路行来都在摇头。
  “掌柜的,这一路来您都在念叨武王爷,您不烦,我听得都要烦了。”问药嘟囔了一句,立即招来狄姜一记好打。
  “就你话多。”狄姜不耐道。
  “您就知道欺负我!”问药痛得直跳脚:“不信你问问钟旭长生,看看他们是不是也烦了?”
  狄姜瞪了她一眼,随即看向钟旭,道:“钟道长,我念叨武瑞安很多次吗?”
  “不多,”钟旭摇了摇头,“一日三五次而已。”
  狄姜一脸木然,道:“竟有那么多?”
  “何止三五次!”问药翻了个白眼:“钟道长说的是平均值!最高时期一天三四十次也是有的!”
  “……”狄姜哑然,不知如何回答。
  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竟会如此絮叨。
  “掌柜的,不是我说您,武王爷在的时候,您不理人家,现在人家不在了,你反倒一直在念叨他,您这不是贱得慌嘛?”问药说完,又自知自己话说的太重,又道:“我的意思是,您大可不必如此,死者已矣,这么许久过去,我都已经接受了,您也接受了罢……”
  “接受什么?”狄姜睨了她一眼,又道:“武瑞安还没死。”
  “哎……你还是没有接受现实呐。”问药叹气,止不住地摇头。
  狄姜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在跟智障说话。问药也觉得在这一方面,狄姜的智力有明显退化现象。二人索性都闭上了嘴,不再争执。
  钟旭和长生跟在她们后头,眼里看见的,就是心里想的,他们只关注这里哪里可以打尖住店,旁的心思一概没有。
  四人在城里逛了一圈,大致摸清楚了凉城的结构。
  凉城共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四通八达,在东西南北大道的中心,有一口水井,宽约三丈,形如八角,全城的人都依赖这口水井而活。但是三十年前,却有一人溺死在了这口水井中,并感染了井水,造成一场屠杀了全城的瘟疫。
  这是一座有故事的城市,可惜会讲故事的人都已经死了。
  狄姜几人看着城门下斑驳的告示牌,虽然痕迹粗陋,但是这个城市里发生过的事情仍依稀可辨。
  “真可惜,因为一个人,害死了全城的人。”问药一声叹息,语气中带着无限的哀愁。
  其余三人亦是如此。只是他们会克制自己的情感,不似问药一般,喜怒都写在脸上。对于已经发生过,且无能为力的事情,他们都不会太放在心上。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这时,巷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酒香,与酒香一起飘来的还有一男子的歌声。
  歌声里唱的,是发生瘟疫时的情景,加之他的声音苍老嘶哑,在这空旷的城中,更显的惊悚和骇人。
  “掌柜的,难道有鬼?”问药说着,语气里显得有些害怕,可眸子里迸射出来的却是十成十的激动。
  钟旭不动声色地握紧了长剑,长生则已经把捉鬼器具给拿在了手上,一副草木皆兵的戒备状态。
  歌声越来越近,巷子口出现了一年迈佝偻的身影,那人衣衫褴褛,躬着身子,看上去已经是七八旬的高寿老人。
  他见了狄姜四人,同样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惊讶道:“你们是人是鬼?”
  “……”
  狄姜与钟旭面面相觑,不说话。
  问药则很是激动,道:“我们当然是人了!倒是你,不人不鬼的,偷偷摸摸躲在巷子里,有什么目的?”
  “呵……我能有什么目的?”老头‘呵呵’一笑,面上的皱纹就跟着一起颤抖。
  “你是谁?”长生道。
  “我是谁?”老头一愣,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只知道,我是这里的看门人,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
  “几十年?”狄姜眉头微微皱起,疑惑道:“当年的瘟疫,你……”
  “呵呵呵……我倒是希望自己能死在那一场瘟疫里,”看门人顾自笑了一会,又道:“这是一座被诅咒的城市,你们快走吧,迟了,就走不了了。”他一边说一边叹息,苍老的容颜下,神色是连堆叠的皱纹都掩饰不住的荒凉。一派死寂。
  说完,老头子拿着酒壶,不一会又消失在了空旷的巷子里,不知所踪。
  “他怎么就走了!”问药气结,作势要追。
  狄姜却拦住了她,道:“这个人有问题,你不要去。”
  一旁的钟旭亦是一脸凝重,道:“他的身上有死气,比整座城中的死气加起来还要多。”
  “有那么可怕?他究竟是什么人啊!”问药一脸疑惑,十分好奇。
  “不要管他了,能在这座死城里活下来的,谁身上没点故事?我们还有正事要做,不要在此多有耽搁。”狄姜说完,率先往城外走。她的心里一直有疙瘩。他们这几个月来,一直往东行,绕了几近五分之一个宣武国,但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人。
  匠人,宫翎月。
  “走吧,去下一个城市。”狄姜叹了一口气,走在最前头,问药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岂料四人没走多远,便在官道上遇到了一对遇到困难的夫妇。
  “有没有人呐?谁来帮帮我们!”
  “救救我夫人——”
  山中传来一声声男子的呼喊,钟旭头一个听到,待听清出处之后,三两步便飞身赶到了他们身边。
  凉城的荒郊野外,更显凄凉,在离狄姜几人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赶马车的是一个仆从,马车里,坐着一衣着华贵的男子,他的怀里正躺着一个满头大汗不省人事的孕妇,看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以及身下一滩水渍,似乎即将临盆。在夫妇的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碧色衣衫的丫鬟,她也同样一脸焦心地看着孕妇。
  “道长!求你救救我们!”男子一脸急切,显得慌张不已。
  钟旭见状,立刻折返回来,带着狄姜向前疾行而去。
  钟旭撩开帘子,指着狄姜对男子道:“她是大夫,她能帮助你们。”
  狄姜点了点头:“我是大夫不错,可是……”
  “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内子!她似乎是破羊水了!”男子满脸是泪,双手上还沾着些许鲜血。
  狄姜见了,心中已知情况不妙,沉默了片刻,才道:“前面就是凉城,城中虽无人,但至少能找到一处僻静之所,我来接生。”
  “多谢大夫救命之恩,我刘子程定当谨记恩德!”刘子程一听狄姜会接生,立即松了一口气,连连感激。
  很快,钟旭与长生便帮着几人驾着马车进了城,问药则坐在马车内,帮着照顾孕妇。
  一路上,她的眼神都很怪异,看着孕妇的神色里就像在看一个死人。好几次男子都想开口说她,可见她是狄姜的婢女,又不得不忍住了。
  几人回到凉城之后,便在城中随意找了一个民居,又将被褥等铺在地板上整理规整了,才将孕妇扶过去屈膝躺平。
  “大夫,我可以在房里等吗?”刘子程一脸急切道。
  “可以。”狄姜点了点头,道。
  狄姜知道,凡间有规矩,女子生产时,男子在房中,则视为不吉,一般都不会让人待在一旁。可在狄姜这里,却没有这个规矩。
  接下来的一整晚,凉城里回荡着的都是这个孕妇的惨叫声,问药和钟旭负责烧水,长生负责做饭,几人衣不解带的忙活了七八个时辰,才终于在第二天日出之时,迎来一个新生命。
  那是一个漂亮的男孩。
  刘子程从狄姜手中接过孩子,满脸都是兴奋,连连喊道:“这是我的孩子……我和栀容的孩子!我们终于有孩子了!”他说着,将男孩抱到产妇枕边,道:“容儿,快看看,这是咱们的孩子,千辛万苦才求来的孩子。”
  可是却没有人回应他。
  产妇因消耗体力过大,在孩子一出生后,便陷入了昏迷。
  “容儿她怎么了?”
  狄姜沉默了些许,道:“许是生产太劳累,便睡了。”
  “是吗,睡着了好,多休息,休息重要!”刘子程说完,又去逗弄孩子。
  孩子的眉眼像极了他,刘子程爱不释手,怎么看都看不够,面上的笑容一刻也没有停过。
  不过这份欣喜着实短暂。
  很快,他的笑容便凝固在脸上。
  他颤颤悠悠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孩子不会哭?”
  “因为……”狄姜敛下眉目,许久才一声叹息,道:“因为他本就是一个死胎啊。”
  “什么!”刘子程大惊,抱着孩子的双手险些要握不住他。
  “他怎么会是死胎呢!”刘子程大恸,哭嚎道:“我的孩子这样漂亮,他怎么会是死胎?!”
  “看这个形状,或许早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狄姜虽然不忍,却还是如实相告。
  “什么……”刘子程魂不守舍,半晌没缓过神。
  “把他埋了吧。”狄姜说完,拉着他走了出去。
  刘子程毫无反应,任由狄姜拖着自己往外走。岂料二人没走几步,房内又传来一阵乒乒乓乓地声音。
  “不好了掌柜的,产妇大出血!”很快,便见问药走出来,对着二人大喊了一声。
  刘子程闻言,面色陡然一变。他本抱着儿子,一脸痛心,岂料问药一声喊,更加带走了他全部的感官。
  “栀容!容儿!”刘子程一个健步冲进产房,也顾不得所谓的血腥气不吉利,径直来到她的枕边,呼喊着她的名字。
  问药和狄姜捧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去,可到最后,血还是止住了。
  不是因为药物起了作用,而是因为流干了,流尽了。
  钱栀容弥留之际,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呼唤,从昏迷中转醒,眼带迷离,却又透着几分坚定。
  “孩子呢?”钱栀容道。
  “孩子很好,很健康,是个男孩。”刘子程忍着眼泪,不忍在夫人面前落泪,更加不敢告诉她实情。
  “他在哪?我想抱抱他。”
  “你产后体虚,该好好休息才是,”刘子程一脸关切,安抚道:“狄大夫正抱着他在晒太阳呢。”
  “孩子怎么了?”
  “出生时有些黄疸,多晒晒太阳就好了,你放心。”
  “是吗,那……他胖吗?”
  “胖,比我还壮,问药姑娘找到了一只刚产过崽子的母羊,正在给孩子喂羊奶。”
  “那真是太好了……”钱栀容眼角淌下一滴泪,随即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我的夫人怎么了?”刘子程泪眼婆娑,道。
  在场之人见了他这副模样,内心都有所动容,他们也都知道,钱栀容怕是没几天好活了,但是他们谁也不愿意说出这个事实。
  最后,还是狄姜先开口,道:“她太累了,需要休息,我们先出去吧。”
  “我不出去!”刘子程神色激动,哀求道:“你不是大夫吗?你快救救我夫人呀!她流了这么多血,你怎么能出去呢!”
  “我会尽我的全力,但是能不能活,还要看她的命数。”狄姜说到这里,几乎就是宣布了她的死亡。
  问药知道,她从一开始就看出了孕妇身上的死气,狄姜定然也是一早便知。何况狄姜要么不救人,就算救了,大多也是死人,对于这个结果,她一早便知悉,便没有了从前那种悲天悯人的模样。
  最后,问药反倒帮着狄姜劝慰刘子程,道:“生死有命,我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了,接下来,就要看你夫人自己的造化了。”


第17章 死灵
  栀容没有熬过当夜子时便去了,临死前一直想要见孩子一面,但是刘子程怕她动气,便一直拦着。直到她彻底咽了气,刘子程才抱着孩子,趴在她的尸身上放声大哭。
  “我的夫人离我而去,从此阴阳两隔,我纵有万贯家财,也留不住自己的夫人,我有什么资格苟活于世?”刘子程说着,又道:“我换了通关文碟,想等她生完孩子,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一路北上,游山玩水,去到塞外看看……可是现在,所有的梦想和希望都破灭了。”
  “她怀孕这些天,一直在跟死亡搏斗,她每天都盼着见孩子一面,可是最终他们都没能相见,这是我最大的错误,也是我最大的遗憾!”
  刘子程哀恸不已,一个人絮絮叨叨,狄姜几人便从他的话语里了解到了二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大概缘由。
  原来刘子程今年三十有二,系家中独子,家中财力雄厚,算是一方小财主。钱栀容二十有六,两人相恋多年,一直无子,刘子程也不愿再另娶旁人。二人顶不住乡亲邻里的压力,寻医问药多年,才终于在年前怀上了孩子,钱栀容为了保胎吃尽了苦头,不敢有半点疏忽。但因她身子太过薄弱,所有人都说这个孩子生不下来,但是她硬是撑到了足月。
  眼看着即将要临盆,却因羊水早破的缘故,不得已,只能四处求医问药,直到来到这凉城之中,便也是听闻城中曾有一名医。
  “我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若一早知道,我宁愿不要孩子,就和栀容两个人过一辈子。”刘程吸了吸鼻子,可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希望下辈子,她能做一位幸福的母亲,再也不要遇见我了!”他说着说着,便趴在钱栀容的身上哭晕了过去。
  几人听完,都是一脸颓色。谁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任谁见到了这样的事情,也都会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吧。
  事情再大,大不过生死,一旦阴阳两隔,便再无念想可言,那些平日里邻里乡亲的赘言便成了一道道的催命符。他们如果一早就能做到毫不在意,或许也不会落得这样的光景……只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要不要把他扶起来?”问药看着一家三口,其中夫人和孩子已经成了尸体,但刘子程好歹还算是个活生生的人。
  狄姜摇了摇头:“让他们一家三口多待一会吧,过了这个时候,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是。”问药颔首,和狄姜钟旭一道走了出去。
  ……
  第二天,当刘子程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去多时。
  他一直维持着昨晚那个动作,抱着孩子趴在钱栀容的尸身上,眼角的泪痕已经干涸,痛苦永远在他的面上凝固。
  “掌柜的,他们……他们怎么都死了呀!”问药大惊失色,捂着嘴,蹙眉道:“他昨儿不还好好的吗!”
  “就像他昨天自己说的,独活于世,又有什么念想呢?”狄姜一声叹息,“埋了他们吧。”
  长生和钟旭早先见惯了死人,二话不多说,便着手抬着三人的尸体,分别找来草席裹好,想要打算抬到城外去埋了。
  这时,却听屋外传来“嘶嘶”地声音,似是在磨牙,又似在狞笑。
  “谁在外面!”问药一身鸡皮疙瘩,大喝了一声冲出门去。
  问药很快又回来了,还扭缚着昨日那个驼背走了进来,道:“掌柜的,又是他,在外头鬼鬼祟祟装神弄鬼!”
  “嘻嘻……哈哈哈……”驼背老人笑得一脸狰狞,屋子里的人又是好一阵心惊。
  “你到底是何人?”狄姜道。
  “我是凉城的守门人呀!”老头咧嘴笑道:“让你们离开你们不肯听,这下,他们全都要死!你们也得死!这里被诅咒了!被诅咒了!哈哈……哈哈哈哈……”
  老头似乎精神有问题,一直癫狂的笑着,问药看不下去,索性一掌将他打晕了。
  老头两眼一闭,直挺挺地晕在了地上。
  等他不省人事之后,狄姜便上前去探他的脉搏,片刻后,又是一皱眉:“奇怪……”
  “怎么了?”钟旭与问药齐道。
  “他……应当正值壮年,怎会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狄姜发现此人的脉搏心肺皆不属于一个老人,便仔细查探了一番,又道:“而且,他并没有得过瘟疫。”
  狄姜想了想,道:“等他醒了再说吧。”说完,又对问药道:“下次不要这样冲动,伤着人不好。”
  “知道了……”问药嘟囔着,点了点头。
  随后,问药便跟着钟旭和长生一起,将刘子程一家三口葬在了城外的三里坡。
  刘子程带来的一个丫鬟一个伙计,得了他的盘缠,便回去报丧了,至于后来的事情如何发展,就不是狄姜可以预料的了。
  “走吧。”狄姜最后看了三人合葬的坟墓一眼,转身离开了。
  四人要去宫州,便要穿过凉城,他们再次回到凉城时,已经到了日落。城中的八角水井边,那个佝偻的老头正站在上面,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不好,他想跳井!快拦住他!”问药一个箭步冲上去,将驼背老头牢牢的抱在了怀里。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问药大怒,道:“不是躲起来吓唬人,就是轻生,每次见你准没好事!”
  问药说着说着,等狄姜几人走近了,才发现这个老头已经满脸泪水,眼睛里散发的光芒皆是悔恨。
  “你怎么了?”狄姜柔声道。
  “我好后悔……我好后悔!”老头因狄姜这一声,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我很后悔,没有像她一样洒脱,哪怕带着她远走高飞,也好过让她投井自尽,害得全城人陪葬!”老头说完,几人都是一惊,纷纷思量着,他话里的可信度究竟有多少?
  三十年前,跳井身亡,导致全城瘟疫的人,就是他嘴里的那个‘她’?
  “啊啊啊啊啊——”老头发了疯似的跑开了,狄姜连忙带着几人追了上去。
  几人一直追到一个酒肆外头,酒肆里的东西摆放整齐,桌椅干净,看上去是有人烟居住的模样,应该就是老头平日所居之处。
  狄姜在酒肆里看了一圈,直到在最里头的房间,在一个摆满了上千个陶罐的房间里,才找到了佝偻的老头——他正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老人家,你在害怕什么?”狄姜温言细语,细心安抚,倒是让老头放下了警戒。
  “我不想的,我也不想这样……我没有害死她!是那些村民!是他们!是他们逼死芷兰!不是我……不是我……”佝偻老头神色痛苦,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看得出来他非常的紧张,还有些神志不清。
  当晚,狄姜几人没有扔下他离开,她一直在老头身边照顾他。
  问药则在老头的房里找到了一本手札和一些信件,这些东西让狄姜一行人大概读出了事情的始末。
  这个驼背老头曾是个远近闻名的医生,仁心仁德,颇受人尊敬。可是有一天,他与一个叫芷兰的女子利用飞鸽传信相爱了。他不知道芷兰的身份,只觉得她该是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他一厢情愿的想象着自己的心上人的模样。
  但是他们的故事没有持续很久,事情很快曝光,被众人所知悉。原来老头的心上人是青楼中的女子,文采斐然是不错,只是每日书信时,或许都仍在伺候着旁人。老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流言蜚语让他无法再继续下去,遂跟芷兰断了联络,很快,芷兰便因他的冷落而投井自尽。
  紧接着,在大家还在嘲笑芷兰之死时,黑死病突然在全城蔓延,短短月余,凉州城便成了一座死城。
  第二日,狄姜一行人即将离开的时候,佝偻老人远远的看着他们,眼睛里透着的凄凉,让问药义愤填膺。
  “这些民众太可恶了!人言可畏,他们若不诟病芷兰,芷兰就不会跳井,也就不会有瘟疫害死了全城的人!而老头一直不愿意离开这座死城,或许就是为了陪芷兰吧?他用一生去忏悔当时所犯的过错,说到底,也都是可怜人呀……”
  “非也,事情并没有这样简单,”狄姜摇了摇头,道:“我们从来都管不了别人的嘴里说了什么,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听旁人说什么,坚持自己的本心,根据自己的想法去做,那才是不负此生。若因为旁人说了什么就放弃自己的本意,那只能说明,他其实也没有那么爱她。说到底,他爱的人是自己。”
  狄姜说话的时候,从始自终,钟旭都没有过分靠近过驼背老头。狄姜也是如此,虽然她离老头比较近,但是始终都保持着一些距离。
  二人似乎都看见了什么东西一般,眼睛里充满着异样的光芒。
  “老头自私不假,但是,我怀疑事情并非如此,他的话里漏洞太多了。”钟旭淡淡道。
  “漏洞?哪里有?”问药疑惑。
  这时,狄姜打断道:“这个城镇并没有爆发过瘟疫,他们只是中了毒。”
  “中毒!?”
  “呵,这里哪有什么瘟疫?不过是他一包药粉,毒杀了全城的人,”狄姜微微一笑,眼底泛起愤怒的光芒,缓缓道:“他还趁乱做出了瘟疫的假象,让朝廷闻风丧胆。”
  “什么!竟是他下毒,杀害了全城的人?!”问药一脸惊惶,此刻,就连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钟旭也不禁微微皱眉,看着狄姜的眼神里迸发出的都是询问的目光。他能察觉出漏洞,却不能知悉其中的弯弯绕绕。
  狄姜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直道:“刚才在他家的酒馆里面,我见到了大大小小上千个坛子,表面上看上去,那似乎是酒坛,但是每一个酒坛上分明贴着黄纸,其上写着人的生辰八字和名讳,那是瘟疫过后,被焚烧的尸体所留下的瓷瓶,里面装着的,是千万人的骨灰。”
  “什么!”问药一惊,手上的酒杯应声落地,‘啪’地一声,连带着里头的好酒一起碎了满地。
  “他给你的确确实实只是酒而已,你不必惊慌。”
  “可……就凭这个也不能说明他就是凶手呀!也有可能,是他想念城里的街坊邻里呢?”问药又道。
  “不,那些人一定是被他害死的,”这时钟旭插嘴道:“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死灵。”
  “什么死灵,为什么我看不见?”问药一脸烦闷,总觉得自己似乎在一夜之间成了个普通人一般,什么都拎不清,什么都弄不明白。
  钟旭又道:“死灵是他内心的鬼,并不是真正作恶的魂灵,他的背上一直背着一个女子,所以他才会佝偻着背,一日日的觉得难以行走。”
  “什么!”
  “如果这个女子真如他所言,是自愿跳井,怕是不会一直攀附在他身上,就算他一直思慕,也不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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