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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录-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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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枝说完,帐篷内寂静一片,坐在之人的内心都五味杂陈。
  尤其是狄姜。
  狄姜在三年前,见过柳枝与龙茗恩爱,当街采买婚礼用度时的模样,也见过她凤冠霞披,在无人观礼的府邸与龙茗成亲的模样,那时的他们,可说是恩爱无双,羡煞旁人。
  可如今呢?
  她为了见龙茗一面,就连吃树皮草根,亦是甘之如饴。
  时间愈久,改变的事情愈多,可是她对龙茗的喜欢,或许从不曾减少,反而更一日一日的刻入心骨。
  “你起来吧。”武婧仪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
  “奴婢不敢。”
  “不要再自称奴婢了,你是龙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在太平府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必这般妄自菲薄,”武婧仪说完,朗声对帐外道:“来人,为龙夫人沐浴更衣,好生伺候。”
  “奴婢多谢公主!”柳枝垂首,额头贴着地面,旁人虽看不清她的神色,但她的身体好在是不颤抖了。
  两名婢子搀扶柳枝出帐之后,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武瑞安与狄姜相视一眼,都是一声叹息。
  而武婧仪从始至终一脸淡然,直到柳枝离开后,便恢复了笑意。
  “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武婧仪对狄姜笑道。
  她的眼眸里的笑意带着苦涩,她极力的想要掩藏,可是狄姜看得出来,那并不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再见柳枝,无疑是在她的心上插刀子。
  要知道当初,如果没有柳枝从中作梗,她与龙茗说不定孩子都已经会背三字经了。
  可现在,她却要作为政治的牺牲品,被送往万里以外的突厥,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头子。
  她心中的恨,只怕过犹不及。


第14章 无字灵壁
  国境线上,龙茗带着两千精兵已经等待多日,当和亲使团终于到达,当晚,两军在国境线扎营。
  龙茗与武瑞安的营帐紧挨着昭和公主的帐篷,她却始终不曾露面,并不打算招将领入内谈话。
  龙茗在帐外徘徊了许久,直到午夜降至才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问药在武婧仪的营帐里,从帐帘之间的缝隙向外看去,见他终于死心离去后,才惊奇道:“三年不见,龙将军倒是更加俊逸了,就是比从前黑了些许。”
  “龙将军究竟想做什么?鬼鬼祟祟的,一会抬手,一会叹气,真怪。”问药不停地嘟囔,惹得狄姜哑然失笑。
  狄姜看了一眼武婧仪,却见她一脸淡然,波澜不惊,似乎只当他是寻常将领对待。
  过去的种种啊,全都与他毫无干系。
  往后的几天,几乎夜夜都是如此。
  龙茗始终在昭和公主的营帐前徘徊,武瑞安撞见过几次,也曾有过言语冲突,但到了后头,也只是叹息一声,当没看见了。
  武婧仪和龙茗之间的羁绊,他这些日子听问药说了个彻底。
  “我家掌柜的说,昭和公主必然不想在这样的时候再见到龙茗,而龙茗,既然娶了柳枝,也应当没有脸面求见罢?于是夜夜都只能徘徊在帐篷外头,妄想与公主来个偶遇,一解相思之苦罢!”末了,问药总结道。
  武瑞安愣了半晌,随后捧腹大笑:“哈哈哈哈……”
  “王爷笑什么?”
  “本王笑他如此怂包。”
  “为什么?”问药一脸迷糊。
  武瑞安收起笑意,眯起眼,一本正经道:“若是本王遇见了自己喜欢的女子,必然直接推倒,哪会天天在帐外徘徊?真是丢人。”
  “可龙茗喜欢的是公主……即将和亲的公主……”问药嘟囔着。
  “那就抢亲啊。”武瑞安沉下脸,阴笑道:“从前错过了,是他的错,如今带着婧仪私奔,免婧仪嫁去番邦之苦,也算是弥补了他从前的过错不是?”
  “辰皇若是怪罪下来怎么办?”
  “那本王就亲自带兵追杀他,再随便找一个替罪羊杀掉便是,届时大军随处搜回来两具尸体,全当作是他二人便是!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他们从此就要过上隐姓埋名的日子,王权富贵皆化作烟消云散了。”
  “他们肯定不会在乎!”问药一拍胸脯。
  “为何?”武瑞安疑道。
  “公主从前喜欢的可是什么都没有的龙茗,龙茗以为自己爱的是身为婢子的柳枝,便义无反顾的推拒了辰皇的赐婚,不惜得罪天家执意娶了个婢女,这还不够说明,二人都不是贪恋权贵之人吗?”
  “是么……那他二人私奔了就是,本王绝不拦着,反而相助到底!”
  “这真是个好法子!”问药点头,朝武瑞安竖起大拇指:“王爷真厉害!”
  二人对话的声音不大,但有心人皆能听个清楚。
  武婧仪面无表情的坐在帐里,不做置喙,只当没听见。
  狄姜坐在一旁,却听得额头冷汗直流,生怕问药被武瑞安带坏了去,届时二人再一合计,把自己卖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龙茗则在帐篷另一面,将这话听了个通透。
  他握剑的手骤然收紧,便再没放开过。
  当夜,龙茗挑选了军中跑得最快最持久的一匹战马,将它洗刷干净,喂足了粮草。
  这是他为武婧仪挑选的坐骑,期盼着它能载着他的心上人,冲出大漠,冲过身份的羁缚,摆脱和亲的噩运。
  龙茗将战马缚在大军半里外的一块大石之上,随后返回军中,调走了轮值的士兵之后,径直去了武婧仪的大帐。
  岂料他刚鼓起勇气挑开帐门,却听帐中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柳枝多谢公主抬爱,谢公主赏赐。”
  龙茗挑帘的手停住,可帐中人已经瞧见了他。
  此时,武婧仪坐在正中,狄姜坐在右首,她的身边站着问药。
  而在她们的对面,一白衣女子正掩嘴而笑。
  虽然她眼睛带笑,但仍不难看出,她面容憔悴,眼中透露出的是无尽的凄凉,显得很是沧桑。
  就在这时,一屋人除了武婧仪,都看向了闯入帐中的龙茗。
  当柳枝与龙茗四目相对时,龙茗双眉紧蹙,仿佛看见了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而柳枝却恰恰相反。
  她的眼中,有思念,有哀怜,还有数不清道不尽的爱意。
  这时候,就连瞎子都能看出来,龙茗对她有多重要了。
  “夫君……你,你瘦了……”柳枝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下一刻,便像断了线的珠帘落在衣襟上,落在地上,最后统统落在了龙茗的手背上。
  柳枝冲过去,钻进龙茗的怀里,双手死死的抱住他,生怕再与他分开。
  龙茗就这样站着,任她抱着自己。
  但他的眼睛,始终都在武婧仪身上。
  武婧仪却只顾着低头看锦书,书上皆是突厥语言。
  她这些日子日日都在研习突厥文字,如今已经可以看懂大部分的文书,做一些简单的翻译也不是问题。
  感受到龙茗的目光,她终是叹了口气,决定不再逃避。
  她抬起头,合上书,嘴角微微抬起,露出一个端庄优雅气定神闲的微笑,道:“龙将军有事?”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龙茗强作出镇定,说完,一把推开柳枝。
  也不知是龙茗用力过大,还是柳枝实在太瘦弱,她一个没站住,便跌倒在地。
  她的手肘部位蹭在砂石上,立刻磨破了一大块皮,鲜血很快便沁了出来。
  柳枝咬牙,知道龙茗不会搭理自己,便只得自己探查伤势,她撩起袖子,不经意便露出了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疤。
  这些都是她这一路来餐风饮露导致的伤痕,可谓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龙茗看着柳枝,面上充满了不解。
  柳枝咬牙,不再看龙茗,反而一脸委屈地看向武婧仪。
  武婧仪冷笑,暗哂一声,轻声道:“龙将军若是有事,也等明日再说罢,今日,你先带龙夫人下去疗伤罢,她这一路,为你吃得苦也够多了。”
  武婧仪的语气始终淡淡,似乎她对他从来都只有君臣之谊,毫无男女之情一般。
  龙茗闻言,深吸一口气,随即转身出了营帐。
  而柳枝,连告退之礼都顾不得行,跌跌撞撞地跟了出去。
  狄姜与问药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写满了好笑,仿佛在说:“这一对冤家,看来还得再折腾一些时日。”
  后来,二人先后入了龙茗的营帐,问药和狄姜还特地悄悄躲在帐篷外听墙角。
  可是他们失望了,龙茗和柳枝没有吵架。
  龙茗不管柳枝如何哭闹,待请来军医治疗之后便离开了。
  当晚,他没有再回自己的营帐。
  第二日,太平府的禁军将和亲使团交接完毕之后,便由副将吕晨飞带领,原路返回太平府。武瑞安仍与龙茗一齐,作为宣武使者亲自送亲到突厥国都。
  狄姜看着离去的禁军步伐整齐划一,激起黄沙漫天,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好一阵羡慕。
  她也想跟着他们返回,然后去干自己的事情。
  可是每当她不经意看见武瑞安独自一人时,那空洞落寞的神情,却也还是不舍。心想就这样陪他兄妹一遭便罢,也费不了她多少时日。
  “出发——”
  大军整顿完毕,龙茗与武瑞安齐齐走在大军最前头,刚要拔营,却听武婧仪的婢子匆匆跑到队伍最前,道:“王爷将军请慢,公主殿下还想逗留片刻。”
  武瑞安与龙茗对视一眼,龙茗默不作声,终是武瑞安一摆手:“请公主上前来。”
  武婧仪穿着凤冠霞披,头戴大红绸缎,由两名婢女搀扶,艰难地走在沙坡之上。
  等她好不容易走到沙坡顶端,向下望去,便是延绵数里的送亲队伍,红艳艳的一片,即喜庆,又有一分说不出的诡异。
  这并不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吉祥婚事,沉寂和悲哀一开始便在使团里发散,在大军里蔓延,这一刻终于达到了顶峰。
  他们的身后,是母国宣武,而他们却不得不背井离乡,去胡人的地方生活,从此远离故国的一切。
  “立一块碑吧。”武婧仪道。
  “碑上刻什么?”武瑞安问。
  “什么都不必刻,”武婧仪摇头道:“本宫只希望,往后突厥人再不能越过此碑,伤我宣武百姓,愿和平在这片戈壁荒漠上,世代流传。”
  她的脸始终隐在盖头之下,旁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可她的声音里却没有丝毫的胆怯。
  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无奈与不甘。
  龙茗闻言后,立刻打马绝尘而去,吩咐手下士兵在最快的时辰内要做出一块石碑来。
  他走后,武婧仪没有再说话,武瑞安看着身子单薄的妹妹,眼眶渐渐又湿润了。
  不得已,他只得背过身,假装自己是被风沙迷了眼。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皇妹面前掉泪。
  那只会让她更加难过。
  半个时辰后,刀砍斧劈赶制出来的无字石碑由十几人抬着,被送至黄坡之上。
  士兵们刚想挖一个坑将它立在大漠之上,却见武瑞安上前,一脚踢在石碑的尾部,石碑便朝他施力的一端开始倾斜。
  紧接着他飞身而起,一掌落在石碑的上端,“轰”地一声,石碑的一半便没在了黄沙之下。
  碑身稳稳的立住,最顶端还烙有武瑞安的一枚清晰的手掌印。
  “本王发誓,有本王在一天,就绝不会再让宣武有机可乘,从此以后,我宣武国民再不会受突厥所扰!”武瑞安咬牙切齿,激愤之情随之在军中蔓延。
  这块碑后来便被人称为‘无字灵壁’,从那以后,宣武国再没有出过和亲公主,亦没有被邻国骚扰。
  万国自愿来朝,俯首称臣。
  当然,这是后话了。


第15章 入城
  就在和亲使团穿越阴山之际,在七百里外突厥的东部国境线上,已经有突厥精兵三千扎营以待。
  相较于宣武军中的愁云惨雾来说,突厥人倒是显得十分高兴。
  他们除了即将迎来貌美的王后,还有王后带来的巨额陪嫁。
  那些都是突厥没有的东西,种子医术以及各种农耕用具,都是能让他们受益无数的财富,比金银珠宝更为珍贵。
  和亲使团行进十日后,这一日早间,狄姜从帐篷出来后,便又见到龙茗靠在一块石头上酣睡。他在睡梦里仍然皱着眉头,显得疲惫不堪。
  “龙将军又没有回营帐歇息,这样长途跋涉下去,他的身子能受得住吗?”问药有些心疼,刚要上前唤醒他,却被狄姜拦住了。
  “让他再睡会吧,如今有柳枝在帐中,怕是谁人劝说也不会听的。”
  “那就另搭一顶帐篷呀!哪有教大将军露宿街头的道理?”
  “你倒是聪明。”
  “那当然啦!”
  “呵,”狄姜睨了她一眼,轻笑道:“如果可以那样做,龙茗早做了。他们夫妻二人不曾同床共寝之事若传了出去,柳枝的名声扫地不说,龙茗亦会被旁人诟病,便只得装作每晚都巡夜,于此只是暂歇的模样,你呀,也只当没瞧见便是了。”
  “……”
  问药惊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嘟囔道:“凡人的规矩真多,没来由地就喜欢画地为牢,自掘坟墓。”
  狄姜哑然失笑,不再答她。
  和亲使团翻越阴山之后,黄沙渐渐被绿地所取代,放眼望去,尽是无边无际的广袤草原,茫茫无际。
  一路上,草原的风景美不胜收,时不时便可见着牛羊成群,湖水涟涟,依稀还可瞥见毡房点点。
  蓝天白云下,绿草翻腾,碧浪随风起舞,弯弯细小的河流,静静地流向远方。给人的感觉清新又平静,端的是一派与世无争的世外仙境模样。
  “好漂亮啊!”问药由衷的赞叹。
  “是啊……”狄姜见了这幅景象,心中顿觉开阔无比,笑道:“这就是坊间胡姬歌声里所唱的‘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了’?”
  “可我只看见草地,没见着牛羊呀!”
  问药说完,突然又是一惊,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天地相接的尽头有一条延绵数里的黑线,瞧上去只能看见乌压压的一片,其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觉得气氛在那一处沉凝,与前处与世无争的大草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是突厥的迎亲大军。”武瑞安和龙茗头一次不约而同地说道。
  龙茗看了武瑞安一眼,武瑞安对他一点头,他便扬起马鞭,带了一队精兵向突厥使团策马行去。
  很快,不到半个时辰,突厥军收到消息之后,三千铁骑便步伐整齐划一,策马而来。
  迎亲主帅是突厥王最小的儿子,舒曼。
  舒曼高大威猛,轮廓鲜明,斧劈刀削的面上,鼻梁高耸,眼神深邃,只看几眼,便教人不自觉便被他粗旷豪迈的眼神所吸引。
  只有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才能养出这般强壮的臣民,这是宣武国大多数的男儿无法比拟之处。
  “要是昭和公主要嫁的王汗是舒曼王子,那该多好啊……”
  “是啊,年纪要比桀舜可汗适宜多了。”
  “真是太可惜了。”
  婢子们绕在帐篷外边,眼睛止不住的往舒曼王子身上瞟,就连狄姜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人中龙凤四个字,当之无愧。
  舒曼隔着珠帘觐见过武婧仪之后,便在龙茗和武瑞安的带领下整理嫁妆,检阅随军人员名单。
  当天傍晚,和亲使团便由突厥大军接掌,负责主要人员的一应膳食,武婧仪看着晚膳时布来的一桌子奶茶、奶干、奶皮子、奶酪、炒米,显得十分惊奇。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烤羊羔横梗在后,这比一路行来的吃食显得丰盛许多。
  “一起用吧,本宫一人食用只怕是要浪费了。”
  武婧仪笑着招来狄姜和问药,就连柳枝也被她邀请在列,几人边吃边闲聊,言谈之间较之从前轻松了很多。
  入了夜,袅袅炊烟将熄,将士们脱下战袍,有人喝酒,有人吃肉,也有人燃起一堆篝火,架起马头琴,奏来一首首悠扬的牧歌。
  草原的夜色最是迷人。
  微风拂人,草香袭人,月光诱人,水波撩人,鸟声动人。
  或许草原的美景和美食感染了她们罢,一切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糟糕。武婧仪的内心也宽慰了许多。
  ……
  第二日,大军继续开拔,向北行去。越向北行,昼夜温差越大,使团里有不少体弱的都病倒了,柳枝便是其中之最。
  她从入了草原的第二天开始,就一直卧病在床。
  龙茗有嘱咐军医好生照料,却始终都不愿她入她的营帐半步,若柳枝执意追出来,那她便一整天都不会再见到龙茗的影子。
  他要么是在巡视使团,要么是在与将士们聊天。
  总之,柳枝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三年不见,龙茗心中的恨不减反增,尤其是在这送亲路上,只怕每时每刻都是在剜他的心蚀他的骨。
  她真不该出现的。
  三日后,和亲使团临近高阙城,宣武大军留在城外的贝鸣湖边扎营,使团陪嫁清单交割完毕,一众宫女婢子则分批被派遣到户籍处入籍。
  城里城外一派繁忙的景象,独独武婧仪端坐在自己帐中,什么事也不想,什么事也不问,做出一派听之任之的模样。
  突厥有不少王子大臣好几次在未经通报的情况下,想要进到武婧仪的帐中窥探一二,但是几乎都被龙茗和武瑞安所阻。
  “按照我宣武国的规矩,成亲双方非到成亲当晚,不得掀开红盖头,否则视为不吉,请各位尊重我宣武的规矩。”
  武瑞安朗声一喝,威严的声音便在草原上传开来。
  龙茗站在他的身边不说话,但他沉着冷静的眸子里,迸发出低压压的气息便让旁人都觉得呼吸一窒。
  他们都知道神佑大将军的威名,也听过龙大将军的事迹,他们之中也不乏将领在他们的手底下吃过大苦头。
  此次送亲派来两员大将,足以说明辰皇对武婧仪的看重,这比任何女子带来的荣耀都要深远。
  使团正式入高阙城那天,亦是新婚之日,更适逢突厥一年一度的敖包大祭。
  祭祀塔设在城门外的丘陵之上,用石头堆成一座圆锥形的实心塔,顶端插着一根长杆,杆头上系着牲畜毛角和经文布条,四面放着烧柏香的垫石还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石磨。
  突厥汗王在日头高升之时,带领一众臣子从城门而出。
  五十岁的桀舜可汗身穿战时铠甲,将花白的头发与胡须被各自被拢络齐整,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头尚佳,并不像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甚至比自己的大儿子更显得意气风发。
  武瑞安与龙茗对桀舜可汗行过点头之礼后,双手都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若不是因为他们代表的是宣武国,只怕这时二人已经将他摁倒在地,比较着是谁扒皮拆骨更为迅速。
  突厥婢子入了昭和公主的帐中,躬身行礼道:“阏氏,汗王来接您了。”
  武婧仪早已收拾齐整,凤冠霞帔一件不落,更不忘将红绸覆在了面上。
  桀舜可汗大步迈向帐内,却不敢唐突,学着汉人的规矩恭恭敬敬的走上前,收起自己的大腹便便,轻言细语道:“阏氏,请。”
  “谢可汗。”武婧仪盖着红绸,见他苍老年迈的手探到了自己身前。
  武婧仪迟疑了片刻,才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她的手上,虎口处那枚梅花印愈发娇艳,就像是一枚赤色的纹身。
  桀舜见了心中觉得很惊艳,要知道突厥人自古有纹身之习,常纹图腾在身上,就连他自己,也有一副满背狼图腾。
  桀舜可汗没有细看使官递上的文书,不知此印记是一枚疤痕,只当是这位嫡公主与普通宣武女子不同,性情应当也更为开朗豪迈。
  “把盖头摘了吧,让本汗的臣子都看看,我突厥新来的阏氏是多么的美丽!”桀舜说着,就要去摘她的红绸。
  此时喜婆在一旁连忙拦住,笑道:“启禀大汗,盖头要在新婚之夜才能摘,否则视为不吉,何不等到今晚再掀开呢?”
  这是出发前礼官再三叮嘱的事情,武婧仪虽对这场和亲不喜,但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却是不敢忘,亦点了点头,劝说道:“大汗,桂嬷嬷此话不假。”
  “好好好,听你的,都听你的!”桀舜爽朗一笑,牵着武婧仪走出了帐篷。


第16章 柔然公主
  桀舜可汗与武婧仪出现之时,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二人被突厥婢子簇拥,来到了祭祀用的石磨之前。
  此时,石磨前跪着一名女子,她双手被反绑,束缚在腰后。
  武婧仪因盖着红绸故而看不见,可她身旁的婢女却‘咦’了一声,她们身后的宣武人亦是同样的迷惑。
  狄姜站在武瑞安身后,离得较远,可尤是如此,也可以看出那名女子生得貌美,属于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穿金戴银,衣着华丽,苍白的皮肤下,眼睛里写满了惊惧和愤怒,看上去如一朵在风雨中,顽强抵御肃杀之气的铿锵玫瑰。
  “掌柜的,她全身都被血气笼罩,好像……”问药蹙眉,低声犹疑道:“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要死了。”
  “不是好像,”狄姜摇了摇头,下了判决书,道:“是确实。”
  就在宣武人疑惑之际,桀舜可汗突然牵起武婧仪的手,走到柔然公主身前站定,居高临下道:“这就是宣武来的嫡公主,即将成为我突厥汗国的新阏氏,临死前,你可有话要与她说?”
  “什么?”
  “她是谁?”
  “大好的日子,为什么会有人要死?”
  宣武国的人群里议论纷纷,就连武婧仪也忍不住想要掀开盖头,看一看眼前的究竟是什么人。
  可她终究是忍住了。
  她并不想多管闲事,横生枝节。
  桀舜可汗说完这一席话,大家这才注意到,在女子的身后,有一彪形壮汉,他的手里是一把宽大而又锋利的斧子,形状就像在午门前常年拿着大刀的刽子手。
  “以狼为图腾的部落,就如狼一般,外貌丑陋!生性贪婪、凶残!”跪在石磨上的女子咧嘴一笑,侧过头,对武婧仪凄冷一笑,道:“你觉得你比我幸运吗?来到突厥成为新王后很开心吗?呵!我只想要告诉你,我惨死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啪——!”不等女子说完,桀舜可汗高高扬起手,一巴掌落在女子面上,怒道:“死到临头还出言不逊,本汗命令你,给阏氏道歉!”
  “道歉?”女子努力直起身子,又是凄怆一笑,献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显得煞是诡异。
  女子道:“卑劣的突厥人!不要忘了,你们都曾是柔然的走狗!我死不足惜,我只恨不能亲眼看到你们灭亡那一天——!”
  宣武国人闻言,始才知道,这名女子或许就是柔然国送来的和亲公主,突厥可汗的前任阏氏。
  彼时柔然和突厥达成同盟,一同挥兵南下,可突厥战败之后,果断抛弃了同盟,转而与宣武国人结亲。
  此时,桀舜可汗为了表示自己对宣武公主的器重,打算当众处死柔然公主,和柔然国划清界线。
  在列的宣武国人看着剑拔弩张怒目而视的柔然公主与桀舜可汗,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二人曾经也是亲密无间的夫妻。过去,他也曾像手捧明珠一般待她如珠如宝。
  可现在,他下定决心赐死她,也只不过用了一晚上的时间考虑。
  下定决心之后,她的死就成了讨好武婧仪以及她身后的宣武国的一种手段。
  她到死,都在被作为一种工具来利用。
  柔然公主跪在石磨前,双眼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突厥可汗,她眼中的恨意,仿佛要将眼前人生吞活剥,再诅咒突厥所有的臣民,教他们也如自己一般,不得好死。
  桀舜可汗见惯了大风大浪,恨毒了自己的人比比皆是,他从未放在心上。如今多她一个小女子而已,又能掀出多大的浪来?
  桀舜可汗狰狞一笑,朗朗道:“本王要将你的头颅永远放在高阙城的城楼之上,本王要教你睁眼看着,我突厥汗国将在这片草原上生生不息,世代繁荣!”
  说完,他一声令下,刽子手得了令,便挥起长刀落下,快准狠地斩断了柔然公主的头颅。
  ‘咕咚’几声,她的头颅便带着温热的鲜血落在草地上,滚了两圈,最终落在了离她最近的武婧仪的脚边。
  “呀——!”武婧仪的婢女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纷纷吓得花容失色。
  武婧仪顶着红盖头,入目所及,便是柔然公主娇美的容颜下有碗大的一个疤,还在向外铮铮淌血。
  她的面上,那一双死不瞑目的大眼睛始终圆瞪,一动不动的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她的鲜血顺着石磨台流淌下来,染红了草地,染红了在座宣武人的眼睛。
  刽子手走来,拾起了柔然公主的头颅,将它高举在头顶,大声呼喊道:“桀舜可汗万岁——武婧仪王后万岁——”
  “可汗万岁——可汗万岁——可汗万岁——”突厥大军响起一阵阵山呼海啸的高歌,赞扬着他们独一无二的汗王。
  武婧仪听着这些四面八方传来的,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音,她的脑子里再容不下其他的东西。
  只有柔然公主那一双死不瞑目的双眼,在脑海里盘桓,挥之不去……
  她并不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如柔然公主一般身首异处。
  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一个会坑害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之人。
  她到现在才不得不认清,他的夫君,不止是一个生杀予夺杀伐果决的君王,他根本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恶魔。
  武婧仪再承受不住,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阏氏——”
  “公主殿下——”
  “妹妹!”
  众人都被武婧仪突如其来的昏倒所惊吓,只有龙茗眼疾手快,最先一个跨上前,将她稳稳扶住,避免了她倒在血泊里的命运。
  龙茗始才发现,武婧仪的体重比他想象的还要轻得多,抱在怀中简直不盈一握。
  他心疼地看着武婧仪,眼睛里迸射出的关切,灼烧了临近的几人,落在突厥汗王的眼中,更加显得刺目难当。
  桀舜可汗立即招来婢子,沉声道:“将阏氏送回城中休息,其余闲杂人等,就不必前往了。”
  婢子们立刻搀扶着武婧仪离开,武瑞安跟着她们一起去了,其余人则继续留下,观看祭祀典礼。
  之后的祭奠中规中矩,除了将柔然公主的头颅挂在高阙城楼之外,还能让狄姜和问药咋舌的便是可汗处置天香公主的一众奴婢了。
  约莫二十几人被吊在木桩上抽打暴晒,借此郑重地向宣武国人告罪。
  狄姜看了一会便离去了,倒不是觉得场面血腥,而是觉得好笑。
  她笑一个曾经铁骑铮铮,让中原百姓闻风丧胆的的突厥汗国,竟然沦落大要靠一群老弱妇孺明智的地步,真不知这桀舜可汗是不是老糊涂了?
  狄姜走到城楼下,抬头看着柔然公主滴血的头颅,嘴角扬起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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