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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死之境-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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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仿佛是,他们的整张脸被厚得透不出任何颜色的另一层皮肤死死地裹住了。
虽然,是和人类无异的身材、正常的穿着打扮,但陈霜知道,这两个不是人。
“你不会踹她踹得太狠了吧?”中年男声的蓝布鞋嘟嘟囔囔道:“我看她怎么傻掉了一样。这种未成年踹出毛病了,到时候我们还得贴医药费。”
“哪能有什么毛病,你看她装吧,她那么胖,身上的肉着厚呢。”
踹陈霜的那位扯着她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拽起来,给了她两巴掌。
“况且,她是个小偷,我们抓小偷名正言顺的,有什么心虚的!”
陈霜抖得跟个筛子似的,尽管头皮被扯得生疼,她一动也不敢动。
她毫不怀疑下一秒自己就会晕倒、尿裤子,或者发疯。
但她没有。
她被两个怪物带着上道楼梯的第二层,拐进一个装着红色木门的房间,全程顺从地安分地,一句话都没说。
第十八章 偷窃
有一种专门的名词用来描述似曾相识——既视感。即,当你在某个场景下、说出某句话的时候,你会感觉这件事自己之前做过。
陈霜进到这个红色门的房间时,她心里就有这种感觉。
是这个房间的摆设。
放在角落的书桌,右下角缺了个角;灰色遮光窗帘,拉上后能遮住一整面墙;窗边绿植的叶子有气无力地蔫着。
她觉得自己来过这里,但不可能,在遇到那只怪异的兔子之前,陈霜从没有经历过什么灵异事件,也没见过这类没脸的人。
踹她的那个高个子怪物点了根烟。
它们站在陈霜面前看着她,而她默不作声地低着头,背尽量往椅背的方向缩。
“拿出来吧。”它对陈霜说。
她把头埋得更低。
从刚才起,它们便自说自话地给她安了个什么罪名,说实话,陈霜根本不知道它们在说什么。她想逃跑的理由,是因为这里有怪物,仅此而已。
装死的战术毫无成效,反而激怒了它们。
“喂,我跟你说话呢!”
陈霜只好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答:“什、什么?”
“装什么傻?你偷的东西,拿出来。”
偷东西?她连这个楼都没进过,怎么偷它们的东西?
“我……”她小声道:“我没有偷。”
“你没偷,那东西是自己长脚跑了?”
中年男冷哼一声;“我们店里的书隔一段时间就会不见,我们已经盯着你很久了,你是现在承认,还是要我们动手搜?”
原来它们指的是书。书是不是长脚跑了,她怎么知道,在这个魔幻的鬼地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书!陈霜猝不及防地回想起,之前张丰宇在三楼窗台对她喊出的话。
——“陈老师,你快上来救救我吧,他们冤枉我偷书,关着我不让我走。”
她绝对不能承认!这件事她本来就没做过,而且,如果因为害怕承认了,也会像张丰宇一样被关起来吧。
让它们搜身证明清白?不行,谁知道这些怪物会对她做什么。
眼睛滴溜滴溜地转,思来想去,离开怪物的看管是她的唯一生路。
“不是我,偷书的不是我。”
陈霜攥着拳头,冲它们仰起头:“你们还抓到了一个男孩吧?”
纵使她有察言观色的心,但她忘记这些怪物脸上是没有表情的,看它们也没用。
“带我……”发觉自己的语气有点着急,她咽了咽口水,换了个询问的句式:“能不能,带我去见他?他知道一些事情的,我跟他沟通后告诉你们,他有没有偷书。”
出乎意料,它们完全不承认楼上关着张丰宇这件事。
“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喷出一口烟,怪物仿佛是对她的狡辩感到好笑:“我们抓的就是你。”
打开书桌的抽屉,它抽出一本册子。
厚厚的册子上面写着“借书簿”三个大字,手指顺着簿中日期一路下滑,指尖于某处停下,重重地点了点。
“找到了,实验小学对吧?”
它们这一套故弄玄虚没能引起陈霜的半点关注,她衣服上别着校徽呢,谁不知道她是实验小学的。
“你的名字是……”
分辨了一下上面的字体,它准确道:“唐小桃。”
陈霜在震惊之余,有口难辩:“不,我不是唐小桃。”
它们怎么会觉得她是唐小桃呢?
……对!
它们当然看到的是唐小桃,不然就不会一直骂她胖,觉得她是一个小学生。
那张丰宇,他叫她陈老师,他为什么能看见真正的她?陈霜的脑中一片混乱。
她以为唐小桃的样子,是她对自己形象的认知偏差,但似乎不是这样。
“哎,你别跟她废话了,她在这儿摆明是要装傻装到底的,我们直接动手搜!”
它掐掉手中的烟,朝陈霜走来:“来个人赃并获,她就没话说了。”
怪物的身影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随即,灰色的遮光窗帘被拉上,整个世界都变得阴森起来。
陈霜想起一件事,这个场景下,她小时候经历过的一件事。
红色房间,被暴力按在那张书桌上,年幼的她沉默地,眼睛里流出泪水,呆呆看着那柱濒死的绿植……
怪物的手搭上她的肩膀,陈霜狠狠一抖,像只被踩到脚的猫。
她跳起来,开始奋力反抗它们。
挣脱不开的。
两个成年男人,他们开始脱她的衣服。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这个鬼地方,是她童年的梦魇!
陈霜极力阻止自己陷入恐慌的情绪中,身为成人的理智与童年的创伤在来回撕扯,争夺她身体的自控权。
校服的拉链直直向下,一拉就开,校裤是松紧带。
“撕——”
拉链被拉开,身下一凉。
陈霜脑中绷紧的弦随着那声音断裂开,眼前模糊了一瞬。
此时的场景和她儿时的记忆,渐渐重叠了。
“放开我!放开我!”她去咬正扯她裤子的那只手,一口牙用上了全力。
“啪——”那人重重甩了她一巴掌,她的脑袋磕向书桌。
耳朵嗡嗡地耳鸣。
“找到书了!”他欣喜地喊道。
有什么从她的腹部被抽离。
陈霜捂着耳朵,但这并不能缓解她脑内不止的蜂鸣声。
“小偷。”他们这样称呼她,往地上啐了口痰。
别听,陈霜。她跟自己说:好了,现在没事了,已经结束了。
她哆哆嗦嗦穿上校服,给自己拉好拉链,牙齿不听话地上下打架。
“检查她内裤了吗?”有人忽然说了一句。
“哦对,没有检查,”另一个人附和他的话:“那么大的屁股,不知道有没有又塞了本书在里面。”
——谁来救救我?
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建立的防御系统彻底坍塌,陈霜紧紧抓着衣领,往角落里退。
——谁都好,救救我吧。
耳鸣像是要把耳朵的内里炸掉一般,尖锐的不休止的嗡声,刺痛难忍。
她开口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就只是嘴巴一张一合,期盼着说点什么能够得救。
“没有了,那是我唯一偷的东西。”
卑微地,走投无路地,诚心忏悔着,陈霜泣不成声。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会改好的……求求你们不要。”
他们没有放过她。
耳鸣化作震耳欲聋的爆裂声,成功盖住外界所有杂音。陈霜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她小小声地说道……
好想死掉啊。
“好吧,我们检查完了,你现在可以穿衣服。”
灰色的遮光窗帘被拉开,可眼前的那片阴影,始终不散。
“我们是报警吗?”男人对哭哭啼啼的小偷不怀抱任何同情心:“那书是放回去,还是给警察当罪证?”
中年男思索了一会儿,摆摆手。
“算了吧,你看她哭成那样,整个人吓得疯疯癫癫的。年纪这么小,报警了她要留案底呢。我们这次抓到她,谅她下一次也不敢来我们店偷东西了。”
“好吧,”男人笑嘻嘻地感慨道:“你就是太善良啦。”
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陈霜抱着膝,冷得如置冰窖。
“唐小桃,你学校电话多少?我们最大的宽容是不报警,但你的学校得知道这件事,对你进行教育。还有你父母的电话,我们要联系他们赔偿一下之前的损失。”
她没说话,没听见似的。
“呵,”男人嗤笑:“又开始装死了。”
后来,他们又到她身边说了很多话,推她肩膀,让她报出电话。
陈霜再没有开过口,不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
于是他们锁了房间的门,把她留在里面。他们让她自己想清楚,不说电话,就没人来领她走。那她乐意在这里呆着的话,他们有的是时间陪她耗。
小时候的那次,陈霜被关在这个房间五小时。
最后来领走她的人,名叫谢水,是住在她楼上的哥哥。
他看她很久没有回家,到她常去的地方找她。他替她给了书钱,乞求店家不要通知学校,最终以他自己为名义,写下他会督促陈霜,她以后绝对不会再犯的保证书。
他把她领回了家。
谁愿意去相信,陈霜是真心悔改,以后不会再犯;谁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温柔地开导她,而不是责骂她……这个世界上,对于陈霜,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
那人不是她的父母、她的老师,他叫谢水。
但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不想让他知道。
陈霜从膝盖中抬起头:这一次,谢水会来吗?
“咚咚咚——”一阵用力的捶门声从屋内传出。
两个男人过来打开门锁时,语气明显的不太友善。
“那么用力拍门做什么?”
他们以为看她的架势要死磕到底,没想到她竟然想通了。
“我给你们电话,”陈霜脸上泪痕未干,语气和神情却与之前的大不相同:“你们要什么电话都可以,学校、老师、父母,你们要哪个?其实,你们不怕自己有猥亵儿童罪之类的嫌疑的话,索性帮我报个警吧。”
他们尚未作出反应,她已经等不及了。
“有纸和笔吗?”
男人指了指书桌:“那边第二个抽屉里。”
陈霜点点头,立刻去拿。
父母的电话她很流畅地写出来了;学校电话,她留了自己就读的师范大学;老师电话,她还记得许杏老师的电话,她的号码数字是重复的,非常好记。
“你们打哪个都可以,”她把写好的纸条递给门口的人:“总之,请快点帮我打电话。”
指着这个鬼地方真有电话能打到外界,有人会来救自己,明显是种妄想,陈霜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万一真的能打出去电话,她父母的电话她写的是从前的号码;许杏老师和她学校的,是现在能用的。
就算是电话不能打到外界,能改变来接她的人也行。
陈霜不想见到谢水!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第十九章 许杏
当上锁的红色门再次打开时,陈霜万万没有想到,门外来的人是许杏老师。
她脚上踩了双低跟的鞋,一头长发一丝不落地挽起,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全然不是他们去野山写生那天的穿着打扮。
她的目光在陈霜的脸上停留了几秒,淡然地收回。
两个没有脸的男人站在门边跟她说话,在确认唐小桃是她的学生之后,他们将她偷书的事情告知她。
许杏安静地听着,看着面前二人缺失的面部,她的模样镇定,仿佛完全不觉得那是一种异样。
“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我把我的学生带回去后,会好好对她进行教育。”
“请务必严肃教育,”男人对老师讲话的语气还算平和:“俗话说,小时偷针长大偷金,她年纪这么小就偷东西,改不过来长大后铁定是个危害社会的犯罪分子。”
她笑笑:“我知道,给你们带来麻烦,不好意思。”
“不过你要把她带走的话,书的钱她先得还。不止是这一次的,她是个惯犯了,在我们这里偷了好几次书。”
许杏微微颔首:“嗯,我跟她谈一谈,看看钱的事怎么解决。”
两个男人放她进房间,他们自己抱臂在门边等着,没有让她们单独相处的意思。
和陈霜四目相对,许杏没有露出半分惊喜、疑惑,或者其他额外的表情。
她就只是平静地问她:“唐小桃,你为什么要偷书?”
陈霜的脑子卡顿几秒,嘴唇蠕了蠕,道:“我、我饿。”
没能理解她的意思,许杏皱起眉头:“饿的话应该吃东西,为什么去偷书呢?”
“没有钱……”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你的父母呢?为什么不能向他们要钱?”
陈霜再一次陷入思考。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这一刻仿佛漂浮到了空中。
这一段记忆在她脑中尘封了太久,以至于现在想起,她对于明明是自己的回忆感到疏离。
所以,现在说话的是她,却也不是她。她好像在用旁观者视角看着两个人的对话,许杏老师对面的那个胖妞,是唐小桃,陈霜无法控制唐小桃说出的话。
“他们不让我吃东西,他们也说我肥……”女孩垂着眼,神情唯唯诺诺:“提了的话,会被骂。”
许杏抬了抬眼镜,严肃地教育她:“即便是这样,能有别的解决办法的,不可以偷别人的东西。”
女孩沉默不语。
陈霜知道唐小桃脑袋里面在想什么:老师,你说的道理我知道。但你说的别的解决方法,是什么呢?
女孩没有问出口。
“我还是不明白……”许杏俯下身子,目光与她的视线保持同一高度。
望着女孩那张写满惊惧的,肉嘟嘟的脸,她长长叹了口气:“为什么偷的是书?书不能吃啊。”
——是为什么呢?
陈霜闭上眼睛。
一开始偷的东西,是吃的。最常偷的是校门口的小卖铺,糖果、巧克力,那种能用拳头握住的小东西最好偷。装作在零食堆里挑选,把东西攥进手里,等到店家给别人算钱,注意力分散时,把握着的拳头迅速放进口袋,然后头也不回往门外走。
偷东西是错的,她当然知道。
可是,唯有偷来的东西,可以肆无忌惮、毫无负罪感地吃掉。
只不过,还是好饿啊。用这个方法,偷出来的全是些不抗饿的小零食,她嚼几口,很快又吃完了。
某一天,班上有个男孩子跟陈霜说:你帮我偷漫画书吧。
下意识的反应是拒绝,她摇着头,表示自己听不懂他的话。男孩笑嘻嘻地推了推她的胳膊:“装什么啊?我都看到好几次了。”
他说:“帮我把新出的漫画弄到手,我给你报酬。”
就这样,陈霜彻底坠入了地狱。
如果偷到漫画书,她能收到男生的几块钱报酬。那钱用来买书远远不够,给她买零食是正正好的。
陈霜有了更好的偷东西办法——手里抓着一包薯片、两包辣条,那明显是她要买下来的东西,晃荡到糖果的区域,照往常的方法偷拿些小包装的零嘴。而后,她不用急着往外走了,她可以名正言顺走到柜台,算好薯片和辣条的钱,走出小卖铺。
偷书比起偷吃的,难上许多。
书店人少,新出的漫画书常常是摆在一个显眼的位置,且一共只有两三本。
她将它捧在手上时,书本外层的塑封冰冰凉凉。新书是只卖,不外借的,这也是男生让她去偷出来的理由。
陈霜会假装自己要买这本书,拿着它,到借书的区域。路过书柜之间,柜台的视线盲区,她便迅速将书藏进自己的衣服里。
有时,店里客人多,她藏完书就快步溜走。有时,察觉到店长若有若无地注意到自己,她只好假装借书,拿一本最便宜的书,去到柜台。
直到被抓。
“我在跟你说话,你有在听吗?”
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陈霜回过神,自己的意识已经重新回到唐小桃的体内。
“你以后保证,不偷东西了,对吗?”
陈霜晕乎乎地对许杏点点头,得到满意的回答,她对她笑了笑。
“好,那书钱我先帮你付掉,你要记得自己的保证。”
许杏从包里翻出钱包,数好金额递给门口的人。
男人接过钱,终于让出一条道,让她们通过。
在陈霜与他们擦肩而过时,他们警告她:“如果下一次你还敢来偷书,我们就不像这次对你这么客气了。”
许杏前脚下楼,陈霜无言地跟在她的身后。
脚步踏上最后一级通往一层的阶梯,楼下的空间重新呈现于陈霜眸中。
破了个洞的水泥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书店店铺,通往外界的出口宽敞明亮。
陈霜忽然困惑:走出去的话,她会去到哪里?
“许老师。”她开口,试图叫住前面正在下楼的女人。
她们离得这么近,许杏却像是把身后的动静全部屏蔽了,僵硬地自顾自地往下走。
鞋跟在木地板上发出踢踢踏踏的声音,许杏转眼之间走出了店铺,陈霜紧了紧拳头,只能追过去。
树林不见了,大雾不见了,她眼前出现了街道。
十几年宛如大梦一场,那是,陈霜儿时的街道。
插电话卡的红色电话亭,路边停着等待乘客的三轮车、摩托车,银行门口有一个坡度很高的上坡,从那里跑下去能一下子冲到好远。
那条,她总是孤独的上学路下课路,盛夏的知鸟喋喋不休地鸣叫。小路上有一种粉紫色的花朵,拔下花朵放进嘴里,花的根茎处有淡淡的甜味。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她俩。
陈霜觉得奇怪,不太愿意再往前走:“许老师!”
“陈老师?”
和她说出那三个字的同一时刻,她后方的建筑物传来男童惊喜的喊叫。
“陈老师你来救我了是吗!”
陈霜转头,先前敞亮的书店恢复了封闭的灰扑扑的水泥原貌,最上方是红底白字的招牌——实验小学中心书店。
三楼的某一间房,张丰宇小朋友踮着脚,高兴地冲她挥挥手。
“陈老师,你快上来救救我吧,他们冤枉我偷书,关着我不让我走。”
陈霜看着他,手臂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这……是什么啊。
见老师呆呆愣愣的,小孩还想说些什么。
可惜,他张开嘴,正要有一个发音的轮廓……这时候,突然有一只白色的爪子从张丰宇的头后面伸出来,他连呼痛的机会都没有,那爪子动作极快地扯着他的头发,把他拉回房间。
窗户“砰”地一声,被从内合上。
之前的场景,重演了。那个窗口,窗口里的张丰宇与白爪子怪物,仿佛小时候那种上了发条的玩具。当玩具的开关被旋转之后,里面的小人到点会出来表演一次。
每一次的发声与动作,一点儿不差。
陈霜停在原地。
后方,建筑物内不再有人声,而她的前方,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也不见了。
许杏老师还在,她的脚步甚至是没有停下的。她在往外走,只是,她和陈霜之间的距离始终没有拉长。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压制着尖叫与逃跑的本能,陈霜往前挪了几步,轻轻拍了拍许杏老师的肩膀。
“许老师,现在你的眼中看到的我是谁?”
许杏老师回过头。
阳光下,光线充足,陈霜正对上一双血红色的玛瑙似的眼睛。
一双漂亮的眼睛。
是小白兔的眼睛。
许杏老师……有一双那样的眼睛。
第二十章 坠楼
——跑!
在陈霜的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后, 尚未实施, 她身后的建筑物传来重物坠落声。
闷闷的一声, 像一袋水泥落到地板。
东西落在她脚边,里面的颜色缓缓地渗出……和她颜色相同的校服,黑色头发。
陈霜看着那样东西, 迟钝地没有反应出那是什么。
她的视线望向窗户大开的三楼。
那里有一只兔子,头是放大的兔子的头部, 脖子上紧紧缚着一个项圈。它的手覆着白色皮毛, 是人类的手指的形状, 此时那只手正维持着打开窗户的姿势,而它那双血红色的眼睛, 与她隔着遥远的距离对望。
陈霜不敢再看一眼,坠在她脚边的东西。
张丰宇死掉了。
他被推下楼,死在了她的面前。
肩部一沉,她僵硬地扭头, 一只白皙的女人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许杏老师眼中一片血红,嘴角好似被人用线扯起,对她露出一个怪异的, 称不上是笑容的表情。
出于本能的反应, 陈霜重重地推了她一把,然后, 头也不回地跑!
不散的浓雾再度出现了。它们围在街道的边缘,宛如一道道屏障, 划分出她可活动的范围。
陈霜尝试着往雾中跑去,那根本是行不通的!
它们密密麻麻裹住她的眼睛与口鼻,像是有实体的厚厚白纱。
那么去哪里好?
她奔跑在无人的街道,失去了方向。蓝色的路标告诉她,向左是家,向右是学校。
儿时的家?不,那里说不定有那只兔子。思及此,陈霜毅然决然地往学校的方向跑。
大概是危机时刻激发出潜能,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比之前的灵活许多。在树林的时候,跑几步路就气喘吁吁,这会儿,她一口气跑到学校,没有歇息过半刻。
白玉兰树,雷锋塑像,陈霜熟悉的她的小学校园。
进了校门,四周静悄悄,她鼓起勇气看了眼自己身后……空的。
许杏或者那只兔子,没追上来。
陈霜将脚步放慢了一些,一边留心地观察着周围,一边往教学楼的方向走。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指望能碰上什么能救她的人了。
她几乎能够确定,这个地方是她童年的梦魇,所有不堪的她拼命想要摆脱的回忆,它们化作实体纠缠着她。
肥胖、食欲、偷窃之罪,乃至于那只兔子……它们全是自己童年的映射。
可是要怎么出去呢?
这个脱离了现实世界的地方有没有出口?
所以,陈霜决定,她要去到高的地方,最好高到能俯瞰周围的其他建筑,她得知道周围的情况。
她打算去教学楼的最顶层。
偌大的校园不见一个人影,明晃晃的烈日也无法驱散笼罩在身边的阴森。
陈霜沉默地,动作迅速地,踩着一级级阶梯往上跑。
还有一层就要到达顶楼的小门,突如其来的对话声,让她宛如被一盆凉水浇了头。
她听见自己身体的名字——“唐小桃!”
初入这个世界的时候,陈霜最渴望的便是听见人声,她想碰上能够救助她的人,最不济,遇见和她一起迷路的同伴也好。现在,比起遇到谁,她更愿意一个人在空荡荡的世界里行走,至少,她一个人的时候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好样的,唐小桃!”男孩大喝一声,语调嚣张:“你继续编,这么想被揍那我成全你呀。”
接着,是一通推搡声,女孩呜呜地哭了起来,嘴里含含糊糊求着饶。
男孩没放过她,对她拳打脚踢,嘴中念念有词:“你有吃东西的钱,天天吃香喝辣,把自己吃得肥头大耳的,到我向你要钱了,你跟我说你没钱。这不是扯吗?怎么,你的钱能用来买吃的,不能分点给我买漫画?太没有同学爱了吧!”
陈霜烦躁地抓抓脑袋,那男孩的声音,她认得出,是她班上的王程。
走失的四个学生,又被她碰上了一个。
女孩是谁?他刚才好像喊她“唐小桃”?
什么啊!现在她用了唐小桃的身体,怎么可能再出现一个唐小桃呢?那个唐小桃是兔子变换成的吗?跟刚才的许杏老师一样?
女孩哭得更狠,那呜咽声宛如魔音灌脑,陈霜的太阳穴突突地疼。
她告诉自己别去管这事了,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不是吗?就算王程也在那走失的四个学生中,又怎么样。他出现在这里,被那只兔子发现了,也会死的……就像在她面前坠楼的张丰宇。
她是救不了他的。
掉转上楼的脚步,陈霜向下走了一层,天台的人声渐渐远了。
——不行。
一颗心提在嗓子眼,这么走掉的话,她没法踏实。
——还是去看看吧。
老旧的铁门隔开两个空间,陈霜深吸一口气,手抓住把手,朝内猛地一拉。
一阵刺耳的“吱呀”声。
天台上的两个人停住动作,往她的方向看去。与此同时,陈霜也看着他们。
确实是王程和……唐小桃。
胖女孩坐在地板,眼睛哭得肿肿的。她的书包散在旁边,显然经受了暴力破坏——书包袋子断掉,课本被涂画,铁笔盒摔成了两半。
笔盒中零零碎碎,有些东西正落在陈霜的脚边。
铅笔、圆珠笔芯、笔擦,削铅笔的小刀。
“张丰宇,你怎么来了?”
王程喊出一个陈霜料想之外的名字。
她瞪大眼睛,转身去看自己身后……并没有来人。
王程定定地看着她。
陈霜没明白他的意思,她指了指自己:“你是管我叫张丰宇?”
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她听见从自己喉咙发声的这句话,彻头彻尾是小男孩的嗓音。
“天呐。”陈霜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的的确确,摸上去的触感不再是多肉柔软的,胖女孩的脸。
她摸到了瘦瘦的下巴,弧度挺直的鼻梁骨,脑后短短的头发。
她的四肢仍旧是小孩的,只不过,变成了细胳膊细腿。
陈霜如今使用的,是原本属于张丰宇的身体。
她还没有缓过神,在她对面的王程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我跟你说话呢,傻不愣登发什么呆。你是来给我送漫画书的吗?”
陈霜摇头。
“你是空手来的?”王程走到她面前,他比她高了一个头,凶巴巴地瞪着她。
陈霜并不怕他。她对于自己为什么进了张丰宇的身体感到茫然无措,可是,面对王程时,她没有忘记自己上到天台的初衷——她作为教师,身为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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